老头子一打响指:“害羞个屁啊!明明是大饱眼福的事!”
小蛮垂下头,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露在脸上。
老头子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衣服都给剥了,小蛮躲在他身后故作娇羞,把手蒙在眼睛上,指缝张得大大的,使劲用眼睛揩油。
两个人被面对面放在大木桶里,药气和蒸汽一熏,两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老头子抽出银针,开始在两人后背上扎,一面说道:“死煞本身是极阴损的毒,令血液凝结变黑,死时痛苦不堪。白衣服的小子呢,内功偏阴柔,所以毒发的情况不会像我家死徒弟那么严重,但若要根愈却是困难。泽秀的武功走阳刚的路子,死煞刚好克住他,否则依他的功力,不至于中毒之后立即不能动弹。他俩能凑到一起,真是天意,互相配合着,或许真的有救。”
什么阴阳小蛮是完全不懂,她蹲在木桶旁边,一会看看这个,此人妖娆轻佻,一会看看那个,此人清俊秀雅。她今天真的是大饱眼福了,饱的不能再饱。不过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定在了泽秀脸上,抬手替他把头发理了理,低声道:“泽秀,你一定会好的。”
红蝶之卷 第二十章 要活下去(二)
第二更。
木桶里的水很快就变成墨一样的黑,还发出刺鼻的味道,小蛮不停地磨药,丢在另一个大铜盆里煮,随着老头子的吩咐,将烧热的药水往木桶里倒。
换了七次水,眼看天要亮了,老头子掏出烟袋,点燃抽了一口:“好了,就到这里。晚上再继续。”
小蛮累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木桶里光溜溜的两人,问道:“老爷子,不用把他们扶出来?会不会受凉啊。”
他吧嗒吧嗒抽着烟嘴:“不会死人,放心吧。”
小蛮答应了一声,实在累的不行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后面几天一直都是磨药、烧水、换水,从他们身体里逼出来的毒越来越少,水的颜色变得也越来越清,老头子很满意地给他们扎最后一次针,道:“过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不过元气是大伤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小蛮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守在木桶边就不肯走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兴奋得两眼发光。老头子在天权的背后扎了最后一针,他突然一震,哼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蛮立即扑上去,急道:“天权!你醒了?”
他缓缓扬起湿漉漉的睫毛,双眼澄澈,静静看着她,动也不动。小蛮伸手在他脸前使劲晃:“是我呀!是我!你看得见吗?”
他恍若不闻,只是怔怔看着她。热气熏得他满脸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有一种异样的苍白妩媚。他们晕过去的时候,小蛮每天也不知看多少遍他们光溜溜的身体。这会人醒了她却有点不敢看,只是对他傻笑:“说话呀?不会还晕着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了下来。小蛮不由伸手替他将脸上地湿发拨开:“怎么了?老爷子,他好像不对劲哦!”话未说完。她指尖上就是一疼,居然被他张口咬住了。
她差点跳起来,忽听脑袋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是在做什么?”
小蛮又惊又喜地转头,果然见到泽秀醒过来了,脸色铁青。…A..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不好,看她的眼神凶神恶煞地。
“啊!泽秀!”她又叫了一声,欢喜得又要扑上去,他早就光溜溜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随手取过放在旁边地大氅裹在身上,对老头半跪下来:“弟子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老头子笑眯眯地抽着烟袋,摆手道:“没什么,收了你家姑娘的四千两诊费,还是我划算。你中毒初愈。不要多说话,快去躺着。”
小蛮还要扑过去,可是天权咬着她地手指不松口。她急道:“老爷子,你快来看看他啊。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没什么。他中毒时间比较长。过几天大概才能完全恢复。你把他拉出来把,让他们好好睡一会。”
她去扶?!小蛮已经能感觉到泽秀杀人一样的眼神了。她背后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正不知该怎么办,他突然松口,然后水声淋漓,光溜溜地站了起来,跨出木桶。小蛮抢过一条大氅就裹在他身上,踮脚勉强围住他的脖子,好让他不至于泄露春色。
天权不说话,也没表情,抓住大氅默默走到虎皮垫子上,倒头就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管。
小蛮取了两条干毛巾,颤巍巍地走过来,见泽秀瞪着她,她只好嘿嘿一笑:“你……要不要擦擦头发呀?”
泽秀抢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一面淡道:“你去照顾他,不用管我。”
小蛮纠结了半天,对他这种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帮天权把头发擦干,低头再看,他已经睡熟了,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泽秀狠狠把毛巾丢在地上,扑通一声躺下来,一声不吭地睡了。
小蛮慢吞吞蹭到他身后,小声唤了一下:“泽秀……”
他闭着眼冷道:“我睡了,不许说话。”
老头子早就跑到后面躲避这些麻烦,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最让人头疼。他才不要管。
小蛮纠结啊纠结,纠结了半天终于也累得不行了,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要睡着,忽然觉得他翻过身来,将她地手小心抓起放在脸旁。她心中一软,哧地一下笑了出来,他也没说话,理所当然地,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泽秀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滑下两条大氅,她茫然地看了半天,突然发现身边另外坐着一个人,正是天权。他换上了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头发披在背后,静静靠着洞壁,望着洞外变幻的流云。
“天权?”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动也不说话。
小蛮爬到他面前,又叫了一声:“天权。”
他终于把望着洞外的眼神拉回来一些放在她脸上,不过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淡淡的,像在看最平凡普通不过的风景。小蛮小声问道:“你好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
他就是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又把眼睛移向洞外。
小蛮被他搞得急死了,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你是怎么了?不会被毒傻了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被谁追杀吗?泽秀说院子里有五具尸体,都是谁啊?”
他动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地脸,小蛮急道:“你别发呆啊,我的脸有什么好摸的,快说话是正经!”
“你打算被他摸到什么时候?”冷冰冰地声音又在背后响了起来,小蛮只得站起来,回头道:“他……怎么回事?”
泽秀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她:“应当我问问你怎么回事。”
小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去梳洗。”她认输,先躲开是正经。
泽秀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洗脸漱口,突然说道:“他没什么事,师父说可能是中毒太长,余毒还留在体内,过几天就没事了。”
小蛮连连点头,心虚的要命。这个人醋味极大,简直到了可怕地地步,还别扭地够呛,一个不开心就板脸。他刚醒过来,她还是不要得罪他比较好。
用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她正要把乱七八糟地头发梳梳,泽秀突然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头顶上,低声道:“师父说你好几天没睡,急得要死要活。到底是为哪个急?”
她支吾了半天,眨了眨眼睛:“两个都急。”
他好像有点生气,不动了。小蛮低声道:“是不想骗你啦,我再怎么冷血,也不能看着一路过来的同伴死在面前吧。而且……你干嘛老和他比?你是小孩吗?”
他在她还有些湿润的脸上捏了一把,放开她,笑道:“你总有这么多歪理。罢了,我去陪师父,你自己玩吧。”
他走到后面,突然又折回来,在她脑门子上一弹:“不许看他。”
这么霸道,她非要听他的吗?
小蛮把头发梳通,绾了个发髻,走到前面,天权还是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小蛮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低声道:“饿了吗?还是想喝水?”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就是不动。小蛮去厨房端了一碗饭递在他手上,他也不接,倒水给他,他连看也不看。明明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她只得将碗放在他唇边,低声道:“喝点水。”
这次他终于动了,小小喝了一口,小蛮喂了他一碗水,然后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小心喂他吃。
吃了大半碗的样子,他摇摇头吃不下了。
“你胃口可比泽秀那只猪小多了。”小蛮感慨了一番,用手绢替他擦擦嘴,抬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双眸里似有宝光流转,只是额上乱发覆眉,看上去不那么利索。
她取出牛角梳,坐在他身后开始梳头,一面低声道:“天权,现在是春天了。你知道吗?蝴蝶是在春天破蛹的。不要总想着很绝望的东西,你没死,就要好好活下去。以后你的生命就是崭新的,重新开始活,不比死去要好吗?活着就有希望。”
她替他将头发梳好,依照他以前的方式束了起来,然后凑到前面一看,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好多了么?”
他眼怔怔地看着洞外的景色,始终没有说话。
红蝶之卷 第二十一章 要活下去(三)
第三更。
结果从此之后,他开始不会吃饭也不会喝水了,曾经能灵巧盘发髻的手连头也不会梳,成天没事就是坐在洞口望着远方慢慢绿起来的春景。
“天权,喝水吧。”细碎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小蛮轻飘飘地蹲在他身边,他没转头,也不抬手,小蛮熟练地把碗送到他唇边,他果然一气喝了大半。
老头子在山洞里抽着烟袋,笑道:“嗯,不错。小丫头以后照顾他就是了。死煞这毒厉害啊,还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泽秀撑着脑袋在地上躺了一会,突然背过身去,埋头睡觉,一声不吭。
老头子踢了他一脚:“少给老子天天睡!出去走走!养身体可不是你这样养!”
他只得爬起来,提剑走出洞口,小蛮立即感到他杀人一样的眼神又烧在背上,吓得动也不敢动,泽秀一言不发走下坡子,开始满山乱绕,眼不见为净。
小蛮松了一口气,取了梳子替天权慢慢梳头,一面说道:“希望你早点好起来,以后也别回天刹十方什么的啦。你做坏事虽然很合适,不过却让人害怕。现在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不过呢,就是像个木头人。我早就不怪你啦,这次追杀我们的天刹十方我也相信和你没关系。养好身体呢,你就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下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天权公子这个名字拿出去。大家都会说是个好人。听我的,骗人很累,圆谎更累。而且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以前老是骗人。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现在我再也不会撒谎了,你也要做个坦荡荡的好人。”
天权动也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头子在后面敲着烟杆笑:“他听不见你说什么,小丫头废话那么多也没用。再说。各人有各人的道理,你才多大,见过什么世面?就去劝他。”
小蛮替他把头发束好,道:“他听不听是他地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老爷子真会小看人。”
老头子笑呵呵地说道:“我不小看你,出手就是四千两诊金的人,世上也不多地。”
不是她出手,是他偷走的好不好?小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让她也一次有钱人地腔调吧,只要能救活两个人的命。四千两,四万两又算什么呢?
她端来热水。拧干了巾子给他擦脸。天权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霞光中微颤。腮边粘着一绺湿漉漉的头发,小蛮不由自主放轻了手劲,看得有些移不开眼。那一双睫毛突然扬了起来,定定看着她,幽深若谷。小蛮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别开脸,脸上有些发烧。
“……总之……我知道你很聪明啦,肯定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是坏蛋,至少,你对我是很好地。”
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望向远方的春景,轻道:“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的。”
泽秀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一整天都没回来,眼看天都快暗了,小蛮不由暗暗发急,在洞口前踱来踱去。老头子终于抽完了他那袋怎么也抽不完的烟,把烟杆在地上敲敲,起身道:“好了,吃饭吧。”
小蛮急道:“现在吃?可是泽秀还没回来。”
他把眼睛一瞪:“他没回来关我屁事,他不回来就不能吃饭睡觉拉屎了?”
小蛮简直无话可说,站在洞口借着最后一点晚霞的颜色极目张望,希望能看到他漆黑的大氅。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天权正垂眼望着放在他手边的一碗饭,大概是让她喂他。
“等等……好不好?等等……”她心不在焉地说着。
泽秀身上的毒刚刚被解,还很虚弱,一个人跑出去万一遇到了野兽怎么办?又或者遇到死性不改的天刹十方?她心中一团乱,晚霞渐渐也变成了黑色地,他还是不见人影。老头子在里面吃完饭欢喜得一个劲剔牙,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她跺了跺脚,突然转身飞奔下坡子,眨眼就钻进了树林里。
天权默默坐在洞口,望着失去光芒的天空,一言不发。
老头子在后面滋滋剔牙,突然笑道:“我来喂你吧?”
天权回头看了他一眼,袖子一拂,饭碗就掉在了下面。老头子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
小蛮在树林里转了没一会,就见到泽秀漆黑的大氅出现在眼界里,她扑上去就打,差点把他揍趴在地上。
“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泽秀怒道:“你够了没有?!这是对病人地态度吗?!”
小蛮这才发现他虚弱得够呛,她第一次能把他压在下面揍半死,只得赶紧跳起来,伸手去扶他,泽秀抓住她的手腕,突然一带,小蛮不由自主摔在地上,然后一个沉重地身体压上来,她顿时被压得眼冒金星。
脸被人狠狠捧住,他地吻有些暴怒在里面,不过很快就变得极温柔,极致眷恋,将所有刺都收了回去。小蛮在神魂颠倒之前赶紧推开他,省得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她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一整天?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
泽秀哼了一声,慢慢站起来:“让地方给你们亲热啊。”他掉脸就走。
小蛮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泽秀一个踉跄,回头黑着脸来抓她,抓到了又是一顿亲吻,吻完了继续说难听话,说完了继续被踢。闹了半天,两人终于累了。他揽住她地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山洞。
洞里老头子在给天权喂饭,见他俩回来了。衣服上全是泥,不由暧昧一笑:“徒弟啊。你重伤初愈,有些事情需要节制。实在不行山洞可以让给你,在外面……风吹着受凉了怎么办?”
小蛮涨红了脸要反驳,突然想到什么,抱着胳膊悠然道:“明天不做肉了。我看青菜挺多的……”
他立即笑得像一朵花,馒头花:“徒弟啊,练功也不必急于一时对不对?先休息几天,等手脚灵活有力了再练,知道了不?”
小蛮哼哼地笑着走去了厨房。
半个月之后,泽秀的身体渐渐康复,已经可以使完一套剑法脸不红气不喘了,反观天权,还是老样子。成天没事就坐在洞口发呆,什么也不会做。
某天清晨,泽秀犯馋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揭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破布片。上面写着一行乱七八糟的字:麻烦解决,我走也。把小空揍一顿。他下次再敢透露老子地行踪,我就把他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师父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了,他从来都是行踪诡秘的,以前传授武功也是,三天两头来一趟看他进展,一旦学有所成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次能在太华山遇到,真是运气中的运气。
他吃完饭就是去练功,小蛮起来地时候,一出洞口,果然一如既往地见到天权沉默的背影。她已经习惯替他梳头了,取出梳子慢慢打理,又开始絮絮叨叨:“要不我再帮你找个大夫看看吧?你这样地人,如果以后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让人不能放心啊。”
她喂了水,又取来巾子替他擦脸。朝阳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小蛮不知自己是敏感还是什么别的,只觉他今天神情异于往日,眼睛出奇的亮,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每一处都不放过。
“天权,你会好起来的。”她笑,将他耳边地发别到后面。手腕上突然一紧,小蛮怔忡地低头,就见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长睫微颤,然后轻轻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
她手里的巾子差点掉在地上,猛然起身,他却又不动了,像个木头人,静静坐在洞口,谁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山林里很安静,除了一些喜欢夜晚狩猎的动物,基本上陷入香甜的梦境里。
小蛮抱着大氅缩在地上,睡得七荤八素。她的手被泽秀抓在怀里,手指也微微蜷缩,睡得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缓缓走出洞口,无声无息,顺着坡子走了下去。
一直走到半山腰那里,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默默回头,却见泽秀披着头发,没穿外衣,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他。
“我早知道你在装。”他冷冷说着,“你不说话不动弹,是在凝神恢复内功吧?如今功力恢复,是要去哪里?通知你后面的那些走狗么?”
天权淡道:“你对我似乎有许多不满。一个男人过于嫉妒未必是好事。”
泽秀对他的挑衅恍若未闻,低声道:“你若是要回去,麻烦转告一声,谁再要来找麻烦,我就不会客气了。”
天权微微扬起头:“这句话你自己告诉他们吧。”
泽秀略微讥诮地笑了:“当真不回去?决心挺大么。”
天权转身,对他微微一揖:“尊师救命之恩,定然铭记心中不敢相忘,他日必然报答。你我日后有缘,自然也能相遇。告辞。”
他飘然而去,走了一会,忽听泽秀又道:“没有话要我转告她么?”
天权停了一下:“……没有,有话我日后自会亲自与她说。何况,你未必会转告。”
泽秀笑了起来,他也微微一笑,长发被夜风拂起,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夜色之外。
(红蝶之卷完)
锦绣之卷 第一章 爱与妒忌同行
我回来了,拖了几天没更,今天四更表示补偿。
第一更。
阳春三月,风都是暖洋洋的,吹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泽秀从铁匠铺出来,手里捏着刚修好的春歌。春歌的剑鞘有些松了,握着不顺手,对他这样一个经常要用剑的人来说,一点点小失误都有可能致命,细节方面尤其需要注意。
巷口有人卖新鲜的花生糕,他下意识地买了一袋。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前对这些小零食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看到好吃的买上一袋却成了一种习惯。因为有一个女孩子很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护城河畔杨柳依依,千万缕绿色柔丝缓缓摇曳。有一个穿着薄软春衫的女孩子倚在护城河栏杆上往下看。她的衣服颜色好像过于鲜艳了,大团大团的绣球花簇在衣服上,就算是刚成婚的少妇也不会这样打扮,可是穿在她身上很合适。她很瘦,纤细又娇小,衣服下好像是空的一样,随风鼓起作响,连带着垂在背上的黑发也摇晃个不停。
她拿着一截嫩柳枝,拔下柳叶丢河里喂鱼,侧面的轮廓很秀气,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颤抖的长睫毛。
无论如何,在春天里看到这样一个干净俊秀的女孩子,是一种享受。
不光是泽秀,路过的很多男人都这么觉得,所以很快就有两个人过去搭讪了。
“小妹妹,是迷路了吗?”路人甲热情地问着。
她抬起头,笑得很天真:“这位大哥。我在等人。”
“等谁呀?”
她笑得特别可爱:“等我大叔,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能是走错路了。”
路人乙自告奋勇:“和大哥们走吧,我们帮你找大叔。”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们身后,笑若春风:“好像他已经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见到泽秀冷冰冰的桃花眼,还有他腰上挎着的三把长剑,脸色顿时绿了。一个字也没说,摸摸鼻子乖乖走人。
“不是让你别乱和陌生人说话么?”他走过去,把装了花生糕的袋子丢在她手上。
“啊,帮我买地?谢谢啦。”小蛮眼睛顿时亮了,抓起一块就塞嘴里。
“慢点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他一贯的毒舌,拽着她宽大袖子朝前走,“找个地方喝点茶,顺便看看通缉榜有没有什么新人出来。”
天权和师父都走了之后。他俩在华山又待了几天,等他的伤完全康复了才走人,回到开封府。…:租了一个民居住下,好像暂时没有要走地意思。本来泽秀以为天权走了之后小蛮会惊讶什么的。谁想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走了也好。这下可以放心了。”
他没问放什么心,她和天权之间地事他不想过问,只是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清楚,明明是美好又温暖的春天,他却常常感到烦躁,有一句话他老早就想说了,但说出来又怕像上次一样被拒绝,那样是很糟糕的。
不知不觉,变成她拽着他的袖子朝前走,路边刚好有个茶馆,小蛮点了一壶茶,几样糕点,泽秀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皱眉道:“这东西也好意思叫西湖龙井,假的不能再假了。”
小蛮笑了起来:“知道你是大少爷,锦衣玉食养大地,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有好茶给你么,喝着解渴就行了。”
泽秀果然不肯再喝,丢了茶杯靠在墙上,将腰上的皮袋解下来,一口一口喝着酒。
“我挺喜欢这里的,开封府,热闹又大,还繁华。真想以后住这里。”小丫头对开封充满了好感。
泽秀心不在焉,慢吞吞应道:“好啊,你喜欢,咱们就住这儿。住腻了再走。”
小蛮微微一笑,过一会,脸上突然有些发红,低声道:“那个,泽秀……”
话未说完,忽听后面传来琵琶的声音,她一转头,就见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抱着琵琶站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二人,柔声道:“两位客官,要点个小曲儿来听听么?”
小蛮正要摇头,泽秀却道:“好啊,你随便唱一段来听听。”
那妇人果然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抱着琵琶就弹了起来,小蛮没听两下就要皱眉头,这人弹得不但不好,简直可以用糟糕之极来形容,这种水平,她怎么好意思出来卖唱的?她忍不住拿眼去看那妇人,她面容十分平凡,额上眼角都有皱纹,然而一双眼却出奇的亮,像暗夜寒星一般,在小蛮脸上扫了一圈便垂下去,她不由有些心惊。
妇人突然开口唱了起来:“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声音也不怎么动听,很普通,但是小蛮听着她的声音,只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惊,像是一下子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地歌声,周围一切喧嚣都沉淀下去。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千钧重,狠狠砸在她身上,变成了有形的力量,迫着她本能地朝后躲。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地手腕,小蛮浑身一战,却是泽秀的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还有些惶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他冷道:“好内力!”话音未落,茶杯已经朝那个妇人身上掷去,她反手抱起琵琶就挡,一面骂道:“臭小子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