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把她放下,转身朝扶苍走去,拱手道:“扶苍神君,方才那招剑气化龙让我大开眼界,果然十分厉害。听闻你的佩剑乃是天之宝剑纯钧,可否借我一观?”
扶苍对上他的双眸,这位小龙君又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的视线朝后移,落在玄乙身上,龙公主正不怀好意地朝他笑。
他收回视线,有些好气也有些好笑,当即解下纯钧,双手奉上,却觉清晏一把抓住剑鞘,用力极大。他不动声色握紧剑柄,手腕一振,将剑鞘抖落,下一刻,锐利的剑身又被清晏徒手抓住了。
以纯钧之威,被他空手紧紧攥住剑刃,不说断几根手指,也得破皮伤筋。岂料清晏的手上连个小口子也没划破,一本正经低头看了看剑身,漆黑的眼眸再绕去扶苍面上,浅浅一笑:“好剑!”
他的手指缓缓松开,扶苍手腕又是一振,再度将纯钧装回剑鞘,颔首示意。
清晏反身回去又抱起玄乙,轻道:“这次灵官们都在,下回帮你出气。”
玄乙用手指去刮他的脸,并不在意,只细细笑道:“吹牛,我才不信。”
清晏声音变得柔和:“回去罢,齐南急坏了。”
玄乙点点头。
那边厢众灵官也把延霞从地上扶起,如今她身为凡人,摄魂术不可持续太久,否则容易记忆混乱,灵官长伸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弹,她立即微微一颤,似醒非醒。
正欲把她送回家中,延霞突然梦呓般轻轻唤了一声:“少夷……”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让众神都愣了一瞬,她此时不可能有上界时的回忆,“少夷”二字是何缘故?
少夷转过身,静静走到她身侧,她已经睁开眼,这次的摄魂术时间太长,她犹在梦中,迟钝而茫然地四处顾盼,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面色惨白,颤声道:“这是哪里?子都?子都?”
近在咫尺,一个温柔的叹息声响起,眼前人影似水墨般款款摇曳,最后凝聚成一个额坠火红宝珠,身穿玄色长衣的俊美神君。他似无奈,似愧疚,似好笑,漫天漫地柔和的眼波凝视她。
延霞眼怔怔看着他,心中似明非明,喃喃:“你是……”
少夷伸长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她眼中不由自主滚下泪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白雪上。
“对不起。”他声音很低,低得像一阵最轻微的微风,“对不起。”
万籁俱寂。不知过了多久,延霞眼中的泪终于渐渐停了,面上露出一丝释怀般的神情,眉间飞出数点细碎的光晕,像是她的最后一滴泪,消散在面颊之上。
她眉宇间的那股清郁之色再也看不见,双目缓缓闭上,竟又一次沉沉睡去。
众灵官不禁讶然惊叹,玄乙忍不住问道:“刚才从她眉间溢出的光点是什么?”
清晏低声道:“这是她了却的因缘,这一世过完便可回归上界,届时灵性大增,对修为也有极大的益处。”
女子痴心,所求者不过是些许真正的歉意。
玄乙还在好奇:“既然可以提升修为,为什么不能个个都下界了却因缘?”
清晏摇头:“你倒是想,哪里来的那么多纠察灵官看护?何况神族下界算一项劫数,向来那些追求本性不灭的神族才会下界历百世轮回劫,不过若有情思难解,无可了结,以至于泯灭灵性者,也只能下界了却这段因缘,你这个师姐就是这样。”
少夷将延霞慢慢放在地上,起身叹了口气,一回头,望见清晏似是要走,他忽然说道:“小龙君,修行清苦孤寂,你可要撑住。”
清晏恍若未闻,大步走出地穴,御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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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情从何起
少夷静静站了片刻,延霞已经被数名纠察灵官带走,吵吵闹闹不大稳重的灵官长还在对着扶苍的纯钧剑啧啧赞叹。
他缓缓朝外行去,冷不丁芷兮奇道:“少夷师弟去哪里?不一起回南天门吗?”
少夷笑了笑:“要回的,不过我想独个儿先走走,散下心。”
芷兮愕然:“如今下界很乱,你要去哪里?何况你又没坐骑,还是和我们一起走罢。”
少夷还是笑,淡淡回绝:“不用了。”
眼见他径直走出去腾云飞起,芷兮不由咬了咬唇,这次咬得重了,疼得她自己也吓一跳,赶紧回头道:“灵官长,扶苍师弟,我们回南天门罢,还要将槐妖交去刑部。”
灵官长连声称是,三位天神出得地穴,外面已是晚霞漫天,想不到竟在槐妖洞府里耗了一整天。
回想经历,难免后怕,芷兮不知为何这会儿又特别盼着有人能跟自己随便说几句话,当即笑道:“扶苍师弟,我曾听父亲说,华胥氏剑道觉醒的征兆便是可以使出剑气化龙,当年青帝在五万岁时领悟剑气化龙,扶苍师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不简单。”
扶苍还是一言不发,默然端坐九头狮背,芷兮又觉讶异,虽说他素来寡言少语,但绝不会无礼地忽视旁人的攀谈,这是怎么了?她朝他望过去,却见这白衣神君身体忽然一晃,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她登时大惊,一旁的灵官长急忙以神力试探,片刻后却露出愕然的神情:“……像是睡着了。”
芷兮想起清晏离开前和扶苍的那个诡异招呼,不由头皮发麻:“不会是小龙君对他做了什么罢?”
玄乙跟扶苍斗气斗得厉害,这胡闹的公主叫来自家大哥帮忙出气再正常不过。
灵官长却连连摇头:“听说烛阴氏风格素来大开大阖,真要动手不会应当那么轻巧,即便有心伤害华胥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看扶苍神君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还是先回上界罢。”
芷兮忧心忡忡,这会儿只能恨南天门建得太远,还得飞几天才能到,九头狮使出全力在云海中疾驰,一面飞一面嗷嗷乱叫,叫的灵官长大奇:“这只九头狮居然会哭!”
又会哭又会嗷嗷乱叫的小九日夜不停跑了三天,南天门的轮廓终于遥遥可见,结果它哭得更厉害了,十八只眼睛里眼泪掉得如同下雨,芷兮安抚地在它背上摸了摸,忽闻远处响起先生的声音:“芷兮!”
她急忙转身,却见一辆和先前一模一样金碧辉煌的巨车被八只金麒麟拉着,眨眼便停在了面前,白泽帝君正骑在一匹金麒麟背上,极罕见地露出些许疲态。
神界明明尚未过去一天,芷兮此时见到先生,却有恍如隔世之感,她急忙行礼,唤了声:“先生。”眼眶已微微红了。
白泽帝君跳上狮背,见扶苍一动不动地横卧,立即在他额上以神力微微试探,片刻后“咦”了一声,道:“是华胥氏剑道觉醒,不妨事,让他睡,三天内便能醒。”
原来真的是境界突破,芷兮松了一口气,问道:“先生,其他师兄弟们呢?可都无恙?”
“除了你们几个,其他弟子本座都已接回上界,少夷和玄乙呢?”白泽帝君四处看了一圈。
当日离恨海坠落,他耗费无数神力终于让众弟子顺利避开清浊气流,落至下界,弄的自己也差点掉下去,其后神界乱成一团,他将情况匆匆报给天帝后,便即刻下界搜寻弟子。他精通卜算,由近至远一一将弟子算出,芷兮这边四弟子一处,又离得特别远,为免再生意外,他先将其他弟子送回上界,这才急匆匆去接他们四个,才离开南天门便遇见芷兮,看她此刻神情恹恹,想必这几天经历坎坷,真是不容易。
芷兮慢慢将这些天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那只怎么都杀不死的如今被困在纯钧内的槐妖,白泽帝君立即将纯钧拿在手里看了片刻,道:“槐妖已经死了,这世间不会有真正无穷无尽的愈合之力,他先被少夷用毁灭之火烧伤,其后小龙君以烛阴白雪冻住,最后又被剑气化龙所伤,这些都是著名神族的大招,他一个小小槐妖,承受不起。”
说着他两指一拈,槐妖的尸体立即掉落在狮背上,全身血肉模糊,两腿断开,死相很是凄惨。
白泽帝君被丑的吓一跳,嫌弃地蹦开两步,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能装尸体的,只得脱下一只袜子,槐妖尸体立时被包进去,变得小如叶片。
他飞快把袜子递给一旁的灵官长:“虽是死了,尸体还有些用,送去万神群殿给那些小家伙们仔细查看,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灵官长见是袜子,又不好说,一脸为难地接过来,一面腹诽,一面急匆匆往南天门飞去。
白泽帝君看了看天色:“你带扶苍回南天门,玄乙既被小龙君接走,应当无事,本座去找少夷。”
他自怀中摸出竹签,正要卜算少夷的方位,却听一阵清朗的风声划破下界云海,一只巨大的云鹏骤然飞高,停在近前,少夷正坐在云鹏背上,手里揽着一个陌生的美貌神女,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先生,师姐。”
白泽帝君素来不管弟子这些风流债,见他平安归来,便放心颔首:“无事便好,回去罢。”
少夷轻飘飘落在狮背上,方才手里揽着的那个美貌神女也落下来,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一双美目好奇地看着芷兮与沉睡的扶苍。
……下界三天他又勾搭上新的神女了,芷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要在以前她正眼也不会看一下,可现在不知怎么搞的……他明明抱着延霞说对不起,了结了她的因缘,为何转身又能跟其他神女暧昧调情?
“扶苍师弟睡着了?”少夷低头仔细看了看,“莫非先前那招剑气化龙让他剑道觉醒?那可真是了不得。”
芷兮默然点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少夷师弟,这位是……?”
少夷笑道:“这是云鹏一族的含双神女,算起来应当是我的远方表姐,想不到她这次也去了玉阳府作客,侥幸逃过一劫,我偶然在下界遇见她,便一同回来,多亏了云鹏飞得快,不然我独个儿腾云还不知飞多久。”
她之前明明有叫他一起走……芷兮勉强一笑,无话可说。
回到熟悉的南天门,这里除了守卫兵将,很少见地熙熙攘攘挤的到处是天神,白泽帝君的弟子们守在一株帝休树下,各自惊魂未定,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自己在下界的种种遭遇。
古庭老远望见芷兮,便急急冲她招手:“芷兮师姐!玄乙呢?扶苍……扶苍?!”
扶苍的沉睡又掀起了弟子们一轮小小的惊叹,知道同窗们都安然无恙,古庭松了口气,本想问芷兮在下界的具体遭遇,但见她似乎不大精神,他便体贴地不问,转而继续和太尧聊下界的经过。
下界时,他们俩竟然凑在一处,运气居然极好,平平安安什么都没遇见,反而在凡间城镇里玩了数日,悠闲得很。
芷兮心不在焉听了一会儿,神思又飞远了,下意识想在茫茫祥光中寻找少夷的身影,可她终究没找到。
长久以来,她对少夷十分反感,认定他践踏真心,玩弄感情,神界放浪形骸的风气如此盛行,正是因为他这种神族太多。
此番遭遇天灾下界,中途与他撞见,她始终心存警惕,只要他言谈举止间稍有一丝挑逗之意,她便立即借机敲打,狠狠训斥,谁知一路过来他规规矩矩的,连话都没说几句,倒显得一旁惴惴不安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后来他说要独自救延霞,更是叫她吃了一惊,她本来觉得下界看延霞不过是他一句戏言,没想到他竟真放在心上,那一刻起,她立即便对他改观。
可方才那个云鹏一族的神女……
连她自己也恐慌,像是突如其来,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少夷了。
*
凡间带着浊气的风依旧叫人不舒服,玄乙把黏在脸上的头发丝拨开,抬头看了看清晏。
他从离开地穴后便一直不说话,他们三百年没见,按说应该有许多话,他又不是扶苍那个闷葫芦,可他就是始终沉默着,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
玄乙用额头在他胸前撞了一下,低声道:“清晏,你早就认识那个青阳氏少夷对不对?还有我小时候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清晏神色淡定,看不出波动,只问:“是那个少夷告诉你的?我三百年陷入沉睡,想不到齐南和父亲这么快替你找先生,找的还是白泽帝君,我若知道,必然不给你去,可惜现在说这些也迟了。”
玄乙看着他不说话,清晏眉宇间阴郁之色更重,隔了半晌,低声道:“那时候阿娘痛恨父亲处处留情,便离开了钟山,还把你带走了。其后遇到桐山一族前来挑衅,阿娘被他们重伤致使陨灭,你也因此受了伤,伤好后你却忘了这一段,想必太过痛苦,还是忘了的好。”
玄乙面色遽然而变,有这回事?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阿娘那时候无穷无尽的泪水,低微压抑的哭泣声,还有窗外那些连绵不绝的雪花,以及阿娘陨灭时铺满地面的猩红鲜血。
“我很早便认识少夷不假,但个中缘由与你没有关系,问来也无益,想不到你和他成了同窗……你离他远些,这位神君素来花名在外,阿娘的事有一次就够了。”
玄乙反而失笑:“你怕我像阿娘一样?清晏你想太多了。”
清晏淡道:“你会不会像阿娘我不知道,但你年纪还小,这四野八荒比父亲还糟糕的神君帝君多得是,谁欺负你,我可以替你出手教训他,但谁若是伤了你的心,我便毫无办法了。”
玄乙叹了口气:“你现在转移话题的本事跟齐南一样越来越高深,我竟不知该说什么。”
清晏不禁笑了起来,却听她轻道:“我不会像阿娘一样的。”
他又有点意外,提起阿娘确实只为了转移话题,好叫她不要追问少夷的事,不料她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清晏看着她平淡无波的表情,一时反倒觉得十分愕然。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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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青帝邀帖
此次离恨海坠落下界,共有三百二十八名神族卷入天灾,玄乙回到钟山三日后,陨灭的神族才被确定下来,共有五十九名倒霉的神族陨灭在这次天灾中,其中有大部分是直接被清浊气流绞碎,还有小部分是下界后遇到堕入魔道的妖族难敌身亡。
最倒霉的大约是离朱帝君,他也是唯一一个陨灭在天灾中的帝君,他和两名弟子不幸掉在了离恨海周围,等太子长琴带着一干战将终于在下界极北之渊找到离恨海时,他们的尸体都快被防风氏的手拍烂了。
众多神族的陨灭叫神界气氛低沉,其中最伤心者大约是朱宣帝君,他的朱宣玉阳府彻底碎成了渣渣,没任何复原的可能,多少代下来积攒的宝贝也全没了,虽说蚩尤大君的指甲与共工大君的头骨被白泽帝君眼明手快抢了下来,但失去碧琉璃塔,他也留不住这两样东西,只能乖乖送进天宫,由天宫琉璃塔镇压。
而他用清气养了许多年的后羿箭矢和那块有灵胎的青石终究没能保住,一起遗失在下界,以至于他现在遇见个神族便要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
当然,如果他知道那块掉落下界的灵石在许多年后生出了一只惊天动地的猴子,带着一根铁棒把神界搅得乱七八糟,不知会做何感想,此为后话,不会再表。
与众多受到极大惊吓的神族相比,最幸运者当属望舒神女与飞廉神君,当日在玉阳府替玄乙取出妖毒软刺后,他俩便匆匆离开,没有亲身遭遇天灾,实属万幸。
“现在已经确定,离恨海坠落在下界极北之渊,那里地广人稀,没有造成更大的祸患,当真幸运。听说每日有五百名战将在下界轮番值守,暂时不见离恨海有什么异动,那双防风氏的手也被太子长琴带回了神界,正在万神群殿被诸位帝君仔细查看,相信不日便能有个结果了。”
齐南苦口婆心念完了收集到的情报,对面的小公主只心不在焉地吐出梅核儿:“齐南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齐南恨铁不成钢:“外面发生什么事公主怎能不关心?如今下界十分危险,堕入魔道的妖族数不胜数,南天门和苍生镜台已经不允许神族随意下界了。”
玄乙茫然地看着他:“所以?”
呃,所以?他居然忘记公主能留在家里就绝对不会出门的恶习,提醒她不能乱下界果然是一句废话。
“没什么,公主这样挺好。”齐南干笑两声。
玄乙把手里的册子合上,她看了一早上书,怪无聊的:“我去找清晏玩。”
齐南想起还有话还没说完,急忙止住来抬藤床的神仆:“我有件事要问公主,公主上回在下界被鲶鱼妖伤了右腿,承蒙望舒神女不计前嫌替公主取出妖毒软刺,去除隐患,帝君备了厚礼送往望舒宫,却又被退回来,望舒神女只说希望公主记得当日她在玉阳府说的话——她究竟和公主说了什么?可是提了什么要求?”
玄乙凝神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她希望我五万岁后接替她做望舒神女一职。”
齐南又是惊又是喜:“当真?公主做这望舒一职,倒也十分合适!”
玄乙皱起眉头:“做望舒就是每天驾着月亮跑来跑去,还得跟那个飞廉神君共事,我才不要。”
“我倒觉得不错。”
清晏的声音自厅外传来,他今日换了一身白衣,行动间清逸潇洒,猛一看倒有点像扶苍的模样。玄乙以前对白衣并不反感,自从认识扶苍后对穿着白色衣裳的神君便统统感到不顺眼,一见清晏也这样穿,她的眉头皱的更深,满脸嫌弃。
“什么表情。”清晏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弯腰坐在藤床之上,一面翻她的册子,一面道:“你素来懒得很,叫你学点拳脚剑道,你说那是莽夫之举,将来五万岁,战将是不要想做了,若当文官,你的脾气还坏,只怕要得罪不少同僚,也就当个望舒还合适,日子清闲,又安静又不用看谁脸色。”
怪了,被他这样一说,果然挺不错,玄乙奇道:“那清晏你五万岁以后要做什么神职?当战将么?”
清晏还没回答,齐南便抢着道:“小龙君自然日后要继承这钟山帝君之位,不过须得先做满战将二十万年。”
玄乙笑道:“那我也想做钟山帝君呢?”
清晏讥诮地看看她:“你?你当帝君烛阴氏的名声便要被你败光了。”
齐南叹道:“公主两百岁便有了人身,那时还指望公主日后有所大成,重振烛阴龙神之威,可惜啊……公主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模样。”
他说的煞有其事的,玄乙倒被他气笑了,正要跟他娇嗔一下,忽闻外面有神官报道:“齐南先生,有信到。”
齐南很久没有和他们兄妹一处说笑,此时并不愿处理公事,只道:“是什么信?不重要的便放着罢。”
“是邀帖。”
邀帖他更不在意了,自帝君灭了桐山一族后,终日待在长生殿里不出来,什么邀帖他都一概打回去。
“是青帝送来的邀帖。”
齐南霍然起身:“送进来!”
望舒神女愿意替公主取出妖毒软刺,正是青帝出面斡旋,这份恩情他正不知怎么回报才好,偏生公主跟扶苍神君还成日闹别扭,他真是要为这小祖宗操碎了心。
信很快被送进来,方方正正一张,茜草红的信封,其上字体清雅方正,写了“玄乙公主敬启”六字。
齐南更为惊讶,竟是写给公主的?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难不成是扶苍神君……他那颗提早好几万年的恨嫁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不敢开启信封,只双手递给玄乙:“公主,邀帖是青帝发给你的。”
玄乙一头雾水地拆开信封,信纸上墨迹淋漓写了许多行字,她一面看,一面毫无表情,齐南有点紧张,还有点期盼,想偷看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清晏体贴,凑过去一起看,道:“哦,扶苍神君华胥氏剑道觉醒,故而发送邀帖,两日后午时太山顶恭候大驾光临。”
他又笑道:“原来那天的剑气化龙竟是华胥氏剑道觉醒,果然是件大事。”
齐南激动得两只手都在抖,他就知道他没看错扶苍神君!青帝都在五万岁才觉醒了剑道!扶苍神君才三万岁!要送什么礼呢?他得准备一份重重的厚礼!是送西海明珠?还是送极东之地的一枚天火之精?
冷不丁玄乙叹了口气,望着她蹙起的眉头和翕动的嘴唇,齐南不等她开口便厉声道:“不准说不去!”
玄乙甚少被他这样呵斥,只得把不想去的话吞回肚子,连连点头:“我去我去。”
她求助似的望向清晏,抱住他的胳膊:“你陪我一起去罢?”
清晏含笑点在她额头上,这是他时常对她做的动作:“你自己去,我得回天北了。”
——————【作者的话】——————
没错那石头里面蹦出的就是……

第六十五章 太山之顶
这下不单玄乙,连陷入兴奋不可自拔的齐南都怔住。
“这么快就回天北?”玄乙喃喃,“那个玄冥帝君有什么好,天北还那么远,要么你再多呆几年再去嘛。”
齐南亦劝道:“小龙君才回来三天,不如多住几天陪陪公主也好。”
小龙君不在钟山,公主脸上的笑都少了好多,夫人陨灭后,帝君终日锁在长生殿不问外事,尽管自己用尽心力关照他们两个孩子,终究不能替代父母,巨大的被冰封的钟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似的。三百年了无音讯,才见面他又说走就走,公主必然要郁郁寡欢好几日。
清晏淡淡一笑,将玄乙的脑袋揉了揉:“我一梦千年被离恨海坠落中断,再不回去,这些日子的修行便白费了,相聚的日子以后总有的是,不急这几天。待白泽帝君将近日杂事处理完毕后,你也该回去继续听课,好生修行,即便不学拳脚剑道,术法总得认真学学,再被欺负也好还手。”
玄乙抱着他的胳膊仰头看了半日,终于慢慢放开,低声道:“一梦千年……那我要一千年之后才能再见到你了?”
清晏轻道:“千年不过是个笼统说法,兴许只要几百年,兴许也有数千年。你可以时常给我写信,这次我醒后必然每一封都仔细看。”
玄乙盯着他:“好,那我一定时常给你写信。你……明天、不,后天再走好不好?”
清晏摇头:“我马上就走,方才已叫神仆在山门处备好长车,赶去天北还要一天,再迟真的于修行有损,先生也要责骂了。”
玄乙垂下头,停了半晌,道:“那我送你去山门。”
清晏反倒笑了一声:“又不是见不到,精神点,别把齐南怄哭了,他的脸还没消肿呢。”
齐南本来已经含了两包眼泪,被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好意思哭了,赶紧偷偷揉揉眼睛,勉强笑道:“走罢,我们送小龙君去山门。”
他没有通知钟山帝君,清晏必然也不会喜欢他提到帝君,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如今形同陌路。
上车前,见玄乙还是神色阴郁,清晏便道:“你才多大,相隔几千年就觉得一辈子似的,不过弹指瞬间而已,莫要再板着脸。”
玄乙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你也知道我年纪小,我就是舍不得。”
清晏苦笑摇头,忽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慎重道:“别和那个青阳氏少夷走太近,最好连话也不说。”
玄乙笑得更深:“你还真会乱想,这点心力还是省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