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啧啧有声,摸了摸下巴,“因太后娘娘同我母亲沾些亲故,我才能旁敲侧击扫听出来,原来咱们皇上并不属意将淳则帝姬许给萧家,反是仪嘉帝姬呢!”
泊熹的脸色在听见和龄从庆王嘴里说出来时便如锅底一般阴黑,他摩挲着指尖,“哦?”了一声,笑微微道:“仪嘉帝姬已是定下了么,那王爷预备如何,这是想做另一个驸马爷了?”
庆王畅快地笑出声来,露出个不合身份的猥琐表情,挤挤眼睛道:“江兄这是不曾见着那位帝姬,她昨儿远远瞧见我不知是将我认作了谁,满面陶陶然———被她瞧上一眼,我酥到现下呢,你要是见了一准儿也要起心思的,绝不是现在这般无所谓的态度。”
他话里大有你们不感兴趣我乐得如此的意思,泊熹没忍住,冷笑了声,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了,闹得庆王摸了摸后脑勺,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的平广王不痛快了。
说话间,柑橘公公一脸笑容地出来传话,“皇上让进去呢,王爷们都进来说话吧。”
泊熹走在最后,不期然的变通柑橘公公一同落在了人后,老柑橘用余光扫了这平广王好几眼,更加确定自己那一日不曾看错,同淳则帝姬在门首上说话的就是平广王江离!
其实他早把这个发现禀报上去了,便那时候瞧错了,那人并不是平广王,这会儿也只好一错到底了。
泊熹往日与柑橘公公交往甚多,这老柑橘是个太监堆里的人精,泊熹哪怕在纯乾帝跟前也不这样谨慎,此时走路的步态,唇角的弧度都是控制得恰如其分,万不透出一星往日身为指挥使时的影子。
不一时就进了书房,前脚刚进去,后脚外头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声,同时有小宫监尖细的嗓音道:“王爷这会儿怎么来了,奴婢给您拿伞,几位王爷才刚进去… …”
皇帝指了指门口,柑橘公公忙跨步出去看,不一时进来道:“皇上,是宁王殿下到了。”
“可说有什么要紧事么,”皇帝的手指在龙椅上轻点着,不待底下回话,断然道:“叫他候着吧!”
其他几位王爷面上神色都不变,唯有泊熹抬眸往外看了看,似乎漫不经心的,却又不是漫不经心。庆王低声对他咕哝道:“江兄有所不知,宁王却是淳则帝姬嫡亲亲的哥哥———”
他的后话被泊熹的臭脸噎了回去。
皇帝在书案后静坐了会儿,并不急于开口,看叫他们等的差不多了,方不紧不慢开口道明了中心思想,仪嘉的事也就一带而过了,既然不与他们相干,也便没必要言明。
虽说一开始叫他们来大家心知肚明都是要为仪嘉帝姬选驸马的,自然了,几位藩王的态度由始至终也不见多么积极,除了偶然见到淳则帝姬的庆王,另两个一直都神游天外一般,估计内心里还盼望着不要被选上。
毕竟娶皇帝的女儿于他们这样的身份而言不见得是多大的好事,除非帝姬有一副倾国倾城之貌,否则为了这一朵花放弃整片花海,如何使得?
皇帝又说了一长串的话,最后点着平广王道:“你,暂且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另三个都斜眼看过去,他们甫一来京里风头就全是江离的,远道而来这一次倒像是全程凑份子走过场,不免早就暗自咂出味儿来,横竖不管是哪位帝姬招驸马,约莫着,平广王都是跑不掉了。
特别是庆王,他打昨日起是真心有了争一争的想头,不想看目下这情势,他竟是连表现一下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免郁郁地睃了平广王一眼,自语道:“还是这小子艳福不浅,若是我能得到帝姬,又不知是怎样日日消受的光景。”
孰料泊熹耳力惊人,他的音色寒津津的,让人脊梁骨一阵发凉,“庆王爷说话仔细着,别叫皇上听了去。您这些话,岂非对帝姬大不敬?”
这庆王实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他条件反射往龙椅上的男人看了一眼,忙闭口不语,脚下匆匆随着另两位王爷退将下去。
走至外间一眼便见着了淳则帝姬的亲哥哥宁王,庆王有心上前攀谈,一想又觉得没意思,既然帝姬轮不着自己,还去白费这份心思做什么呢?就负手大步离去了。
盼朝见单单没有权泊熹的身影,便知父皇的决定。
这委实是意料之中的,四人中属“平广王”最为出挑,又得妹妹青眼,不选他,却选谁呢?
平心而论,除去身世,连他都快挑不出权泊熹的错处来了。淳则这样的性子,也就在权泊熹跟前猫儿似的千依百顺,自古一物降一物,她认定了他,他这个做哥哥的绝没有一再阻拦的道理,若然如此,他成什么人了。
大殿外的雨声里蓦的夹进宫人们请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下雨天的,还有人来这样勤快?
盼朝狐疑地看过去,正见着和龄把黄栌伞收起交给门口的宫人,她连个宫人也未曾带,裙角沉甸甸濡湿一片,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他有点不高兴,不就是权泊熹来一趟宫里,用得着这样么?怎么他这个做哥哥的上赶着去看望她还要受她的猜忌和“冷眼”,权泊熹就不同了,真真女大不中留,再留下去要成仇。
和龄唬了一跳,没料到哥哥会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她好容易没咋咋呼呼出来,抚了抚胸口笑道:“哥哥怎的也在,真好!这一说又是几日没见到哥哥了。”
他在她脸上捏了捏,佯作不知她的来意,“阿淳是知道我在,特为来看我的,对是不对?”
和龄抿着唇,忙改口道:“是,是是是,给父皇请安是一方面,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哥哥在。”她有点无奈,心说自己这哥哥也真是,明知道自己可能只是来给父皇请安的,还非要她把话拗过来,他才开心,真像个小孩子。
这里兄妹两个说着话,泊熹就从里面出来了,他面色常年没多大变化,叫人单从面部表情猜不出适才他和皇上的谈话内容。
泊熹的目光从宁王身上扫过去,不可控制地停在和龄微咬着下唇的面容上,她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心虚似的,均是飞快地移开视线。
盼朝还能怎么办,他只好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看不出妹妹眼睛里迸发出的神采。
泊熹在他们跟前停下,先后见了礼,优雅笑道:“皇上唤王爷进内说话。”盼朝紧盯着他的眼睛,泊熹也不退让。
有些事,他们二人间是心照不宣的。盼朝表现的和泊熹一样有礼周到,点点头越过他,到底是走了。
他这一走,和龄的表情立时就活泛开来,他们不能同时出去,和龄打了个手势暗示自己在外面等他,就先行一步。
泊熹摇摇头,跨步行出大殿,沾着水汽的风迎面吹在脸上,但觉身心舒畅。宫人呵着腰奉上伞具,他不叫人跟着,径自打起伞走入淋漓的雨中。
*****
画舫在湖心悠荡,湖面上小鱼儿都露出水面来,裹挟着一丛一丛水草起舞飞扬似的。
和龄半蹲着身子挤裙裾上的水,雨打湿了面颊,顺着下巴的弧度流到了颈窝里,她拭了拭,整个人正处于毫无防备的时候,不妨泊熹放下船篙后突然把伞扔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和龄双脚离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喊,他就抱着她转起了圈圈,他难得这样欢畅,累得喘着气道:“再没有更叫我高兴的,方才你父皇已是明言要将你许给我,短则今秋,慢则明年便可完婚的———”
她应该也是高兴,高兴得却有些头晕目眩,紧紧搂着泊熹的脖子,心脏怦怦跳,生怕自己会被他甩进水里喂鱼去。
幸好泊熹很快就将她稳稳当当地放下来,他站得仍是笔笔直,和龄却吃醉了酒似的歪七扭八靠在了一边,她晃晃脑袋从胸前取出那枚羊脂玉戒指出来,“这个…这个是你那一日落下的,可巧我捡着了,喏,物归原主。”
泊熹就着红绳拿在掌心里看了看,玉上还带着她的体温,须臾,他放在唇边亲了亲,复将它放回了她领口里。
“做什么,你不要了么?”
和龄抹了把脸上的水,不大理解,一时还以为是自己捡到的这个不是他的,正游离在尴尬与不尴尬之间,忽听他道:“… …我的便是和龄的。”
“你的是我的?”和龄喃喃重复了一遍,自觉领悟力超群,抿着嘴无声笑起来,接着在他心口上一捶,不无羞涩道:“成,你的是我的,那我就是你的———”
泊熹寻思了下,“是这话。”
船舱里有和龄叫安侬准备好的吃食,现在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她自己没用饭,估摸着他也没有,便从食盒里把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摆在楠木圆桌上。
吃着米饭,她想起了当初在沙斗子和他一处用饭的场景,她那时候是不大吃米饭的,为了他还特地到集上换了半袋米粮回来煮饭给他吃。
“泊熹,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来着。”
和龄放下乌木筷子,一手支颐望着坐在对面的他,满面好奇道:“当初我给你准备了酱肉,肉汤,你却只盯着那碗白米饭吃,你是不是…真的不吃肉呀?”
吃,肉?
他的视线在她面上游走,忽而扬唇笑道:“别动。”
和龄很听话,瞪圆了眼睛马上就一动不动了,他修长的食指伸到她唇角,居然沾上一粒晶莹的米粒。
和龄微窘地撇了撇嘴,辩解道:“我平时吃饭不这样的,是因为…因为边和你说话吃饭不专心来着… …”
她总是有很多理由,无止境的小啰嗦,却让人放不下也抛不开,更是舍不得。
泊熹看着指尖那粒米,慢慢把它送进自己嘴里。他心情很好,漆黑的眼眸中晕满了笑意,回复她道:“是,我吃素。不过别的荤…可以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和龄:“听不懂暗示啊,不懂不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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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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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藤徙影 扔了一颗地雷
鞠躬,躺平~ 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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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部分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再写也写不出什么花来了对不对... ...其实番外我也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要不要写,如果写的话写点啥= -, = 生娃吗,泊熹和妹子的宝宝→_→ 什么属性2333
还是看你们的意见再说。。。
第123章 有情痴
不知不觉的,已是过去了一年,槛窗外杏树上的花开了败,败了复开,一团团灼灼艳艳,仿佛要压弯枝桠。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泊熹离开京师都是去年春的事情了,和龄把脑袋从窗户里探出去,露出一张较之去年更加显得褪去青涩的柔美面庞。杏花灼眼,她摊开手掌接了几瓣偶然飘落的,对着吹了吹,倏的,叹了口气。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不知足,和泊熹能走到订亲这一步已经是难得的结果,等上一年又怎么样呢,哪有人是能够日日见到自己未婚夫的,没有嘛对不对,所以她也不能跟自己的心情过不去,横竖啊,也快了,从去年春天再到现在,他很快就会再次进京了。
只是这一回,泊熹身为平广王是迎亲来的。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回想起初时的羞涩,和龄目下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期待!婚事才定下来那会儿她还在寻思呢,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她是该表现得热烈奔放一点儿,或是柔情似水… …?
结果她还没打算好呢,泊熹要离京的消息便晴天霹雳般砸了下来。
他离京那一日虽说他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她却连送别他的机会都没有,拜托了哥哥去送,还叫带了话,只是有些话终究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好。
倒是备嫁的这一年里不时会有从文州来的小礼物通过各式的渠道送进和龄手中,有当季的水果,文州的特色糕点,还有些信件。
吃食方面都是八百里加急一路送进京城的,每到这时和龄就会想到杜牧诗中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此句,嗐!她也有机会获此待遇啊。
尤其关于泊熹手写的那些信件和龄更是有所感慨。
要不都说念书识字儿有前途呐,她在看信的时候深有体悟,心想说要是自己大字不识一个难道还要连泊熹的信都得从别人口里念出来再传进她耳里?
那多变扭啊,过了别人的嘴就沾上外人的味道了,还好她发奋认字,是以泊熹的每一封信她一字一字看还是能够瞧明白的,每当看完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更是想到倘若自己大字不识,没准儿连看信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年里她都要抱着回忆过日子备嫁了,想想那画面,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
和龄身为帝姬,嫁妆自然是丰厚到令整个大周的贵女们艳羡不已,一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往平广王的封地文州送了好几趟,这才算是弄齐备了。
不得不说,纯乾帝在这方面绝对是大方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即便没在身边太久时候,终究身体里淌着自己的血———皇帝给远嫁的淳则帝姬的待遇比就嫁在京城英国公府的仪嘉帝姬还要好上许多。
仪嘉起先还有微辞,但转念一想自此后淳则再也不会出现在萧泽和自己面前了,她又觉得多给她些嫁妆好处也是应当的。只要淳则离开了,今后这一辈儿的帝姬里头再没人能抢去自己风头了,所以还算是划算。
仪嘉的婚礼是在秋日里黄道吉日的某一日举办的,自是凤冠霞披,新娘子都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她离宫的时候和龄还给送了添妆之物,满面羡慕,看到仪嘉和萧泽成亲和龄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自己和泊熹,从那时候起她想出嫁的心思就更强烈了,奈何天各一方,她只能默默地数日子,期盼着那一日早些到来。
盼呀盼,等着等着,该来的那一日终于就来了。
帝姬出嫁不比民间姑娘家,她这里排场更大,穿上了繁琐到她自己一个人决计穿不上身的新娘裙衫,脸上也开了面,疼得哇哇叫也没人心疼,可是一想到做这些都是为了嫁给泊熹,又觉得一切很值得。
此去文州,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长途的话还是水路好,只要不是个晕船的,上了船就跟在岸上一样,和龄这身体,水路是不成问题的,因此上,她坐着马车出了皇宫后便被往码头上送。
一路上是盼朝护送,宝船就停靠在码头边,泊熹和盼朝现在关系今非昔比了,隔了一年两个人见了面不说多么热络,至少台面上过得去,互相问好,作揖,看着颇为和气。
泊熹因为是新郎官,自然不好在成亲前同和龄有所接触,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最近的距离就是和龄戴着红盖头跟着哥哥上船的时候。
不到半个月,终于顺利抵达文州。
和龄已经被所有的规矩礼仪折腾的没了脾气,当然还有一点,一年未见,她想在泊熹心里留下不一样的印象,她希望他见到她时她是温婉的、端庄的、讨人喜欢的,而不是毛毛躁躁惹人厌烦的模样。
***
一路由喜娘搀扶着上台阶,透过红盖头她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向自己,和龄脑子一热就把手递了过去,紧接着她就听见泊熹低低的笑声,尽管声音低,却分明十分愉悦。
“笨…给我红绫。”
虽是如此说,泊熹却仍是握住了和龄的手,紧紧攥了攥,掌心的温度灼得她脸上腾起一股红潮。
和龄蓦地把手抽出来,心口扑通扑通,喜娘轻咳一声,将红绫放进帝姬手里,而红绫的彼端,则牵在泊熹手中。
就这么一路走,跨过火盆,拜堂的时候和龄什么也看不见,满世界只有茫茫的红色。
她表面上平静,随着礼官的唱喝按部就班地拜天地,拜高堂,等到行“夫妻对拜”之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响得简直足以叫周遭的人全听见了!
突然就羞得不行,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和龄就以神游天外的状态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喜房等待夫君。
王爷和帝姬的新房,闲杂人等是不得进入的,便是王府中的各色女眷想进去闹洞房热闹热闹瞧新鲜,等看到外头守着的宫人也就望而却步了。
此刻的和龄才不管外面是什么状况,她一进门就叫小福子带着喜娘出去了,别的宫女也都叫在外间候命,看差不多了,她一下子就把红盖头揭了开来,像只停不下来的老鼠似的不停在屋子里打转转。
打早起和龄就什么都没吃,可现下这都傍晚了,安侬看不过去,上前道:“殿下转得奴婢眼睛都晕了,本身就不曾进食,这么一来不是更消耗体力么… …”
“我要这么多体力做什么?”和龄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话说完忽就觉得哪里不妥当,拍了拍脸颊在床边坐下了。
她早把身体的感觉置之度外,这会子还真不饿,想了想便道:“安侬,你帮我瞧瞧,我气色怎么样?我今日好看么?比之去年这时候如何?王爷会不会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和龄一紧张就成了话篓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约莫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问什么,所以总是不等安侬回答就径自说起了别的,安侬也没法子,只能陪着她,她想宽慰宽慰帝姬的,可是她也没有成亲的经验不是,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
月上柳枝头。
新郎官在外边席上吃酒吃得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和龄早就听到通报戴好了红盖头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床畔。
泊熹身子往门上靠了靠,须臾又站直,他挥挥手,把屋里唯一的安侬赶了出去。和龄就听见一阵关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类似于脱衣服的声音… …
可是脱衣服?
和龄吞了口口水,心说泊熹不该这么急迫吧,忙偷偷摸摸撩起喜帕往外看,这一看,就看到泊熹的背影,他果然是在脱衣裳,不过似乎和她想的不同,他脱得剩下贴身的中衣中裤,却是按了按太阳穴,转过身向着屏风隔出来的所在走去。
走着走着,泊熹忽然转头看向和龄,把她偷拿喜帕的模样逮了个正着。
她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的,黑白分明,桃花眼成就了天生的且娇且媚之态,泊熹一愣,醉意顷刻间消散开去。他在外面被人灌酒灌得厉害,推却不过,说是少喝结果还是喝了不少,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成心的。
泊熹清了清嗓子,转了方向径直走向和龄。
终究又有一年未见了———
和龄呆致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也不知为何,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就这么平复下来。
不等他欺近,她就将撩起的喜帕一抛,直接上去把泊熹拦腰抱住了,同时清甜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从他胸口传出来,“你有没有…每天都想我,很想很想我… …”
他不善于表达自己,嘴唇动了动,两只手原还是垂在身侧的,经她这样一扑很快就更紧地拥住她。
泊熹低头亲了亲和龄的头发,一字一顿地道:“想,想的快要疯了。”
和龄抿唇无声地笑,满足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总觉得哪怕是他身上的酒气都与旁人的不同。
温存了一会儿,泊熹却放开手,“我身上酒味太重,自己都熏得慌,”顿了顿,指指屏风道:“等我冲洗一番。”
说着就走了过去。
和龄这才想起来,等他洗完了也许会发生些什么,她啃了啃手指头,不多时面上神情为之一肃,心想横竖到了这一步,还紧张什么怕什么呀?
这是准备豁出去了。
和龄撸了撸两边袖子,原地跳了跳舒缓压力,忽的,屏风后传出“哗哗哗”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点点下巴,和龄把脑袋凑到六扇屏风边缘,大剌剌地探了过去。
“泊熹… …”
水汽缭绕间他缓缓把脸转向她。“嗯?”嗓音极轻,尾音的余韵却那么那么长。
和龄眼睛也没有乱瞟,只是好像很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问:“我可以吃圆桌上的红苹果吗… …”
她摸着肚子,一天没吃,他一回来她就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苹果哪有我好吃”
第124章 销魂帐
泊熹起初没反应,空气中只有水声又响了响,和龄用力地抿了抿唇,不可思议道:“莫非连苹果也不能吃么?早知道做新娘子这么累———”
他听她如此说,视线更是聚焦在她背着光线的面容上,“若早知道,你待如何?”
和龄总不能说早知道自己就不嫁了这样式的话的,再说这也非她所想,就道:“我若早知道,今晨便往袖子里揣两个馒头,一个菜馅儿的一个肉馅儿的,只可惜那会儿紧张死了,横竖是什么也吃不下,可是现在不同啦,一看见泊熹我就有了食欲,我就一点儿也不紧张啦!”
“喔…我还有这个作用。”
她这话说的很是中听,泊熹唇边噙着浅浅的笑,仰身靠在浴桶里,那些仅剩的醉意仿佛都随着水蒸气一齐蒸发了。
和龄又在屏风边上站了一会儿,她心想泊熹吃醉酒了倒未必神思清明,自己饿了还是自己解决吧。不能吃她也得吃,她就是要吃小苹果,她都是王府的女主人了,还连个吃苹果的权利都没有了?才不能够。
想着,和龄就从桌上拿了只苹果,她也不知道这果子清洗过不曾,拿袖子擦了擦,打算不那么讲究吃一吃也便算了,没想要咬下去的瞬间目光又调到了屏风后,一想那里是有水的,她去洗苹果他不会介意吧。
泊熹舒缓地呼出一口气,从浴桶里直起身,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没入水中,不妨这时候和龄突然进来,她倒真有点旁若无人的状态,就那么蹲在墙角边用木桶里的清水洗苹果了。
怕他误会她是成心进来偷看,她可是目不斜视呢!
洗完咬了一口,嘎嘣脆,汁水甜得人心里也甜起来,竟从未如今日这般甜过似的,也真是奇怪,难道是因为这是泊熹的苹果吗?
她准备夹着尾巴出去吃去,模糊中听到身后响起了短短的哗啦啦的水流响声,和龄也在意,又咬了一口,却是随口问道:“嗳你…还要洗多久?”
“可以现下便洗好了,也可以再洗一会儿。”
这话说的,怎么让人觉得另有深意呢?
不愧是吃了酒的人,和龄笑了笑,倏尔间脸色却又僵了僵,不对啊,刚儿他的声音,怎的这样近?近得似乎就是从她自己身后直接传过来的。
和龄嘴巴里的苹果都忘记嚼,慢慢地往身后看,一看之下她脸就充红了———泊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打浴桶里出来了,且他周身光溜溜的,后背湿漉漉犹带水渍,正背对着她立在衣架前。
他们相距不过两三步。
和龄把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好,讷讷道:“你出来也不打个招呼… …不过没事儿,那什么,我这就出去啊,你慢慢穿衣服,慢慢穿… …”
话音刚落,泊熹就若无其事地踅过身来,他拿着长到及地的巾栉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道:“衣服,这儿没有。”
可是和龄才不管他有没有拿干净衣服进来,因为他浑身赤条条啊,他说什么她都感觉自己压根儿听不清楚,屏风后纵然光线黯淡,可和龄又不是个瞎的,她眼睛很好啊,活了十来年头一回见到如此,场景。
长长地“嗯”了一句,和龄甩了甩了两手上的水站起身,故作平静道:“这样啊,我到外头帮你拿去,得亏现下是春天呢,光着站一会儿倒是不用担心会冻着。”
泊熹不回话,还在淡淡地擦他的脸,仿佛那里真有多少水似的,和龄抓着苹果僵硬地经过他,心里小鹿乱撞,果然她过去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真到这时候不紧张不羞怯却怎么可能呢!
“和龄———”
泊熹冷不丁唤了和龄一声,她保持着僵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啊?”举起右手的苹果晃了晃,没话找话说:“你也想吃么,你想吃的话我给你再去拿一个来。”
他的手却伸向她那只苹果,然而半路蓦地一转弯,向下勾住她的腰肢一把就将人揽进怀里。
和龄无措间轻轻叫了下,下一瞬嘴唇却被堵住了,他在柔软的唇瓣上咬了咬,嗓音沙哑地道:“这样的晚上,还需穿什么衣服?”
和龄起初青涩不知回应,泊熹的手臂却越拢越紧,好像要将她嵌入自己骨血里,和龄渐渐连呼吸都困难了,手中的苹果“骨碌碌”滚进角落里,她忙睁开眼睛,眼睫在他面颊上撩拨地扫了扫。
泊熹也抬眸看她,这一看之下和龄却立即又把眼睛紧紧闭上了。她实在是害羞呀,除了圈住他的腰以外万分无所适从,手指在他背脊上抖了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完全贴合地放了上去。
这缠绵的吻越发深入,她的身体也越发柔软起来,像一池涟漪叠叠的春水浸润了他。
不多时,和龄便感觉到了泊熹身体上的变化,她从迷蒙的思维里抽神想了想,一时脑袋一热,他却喘息着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胸前。
———疯狂剧烈的心跳声。
和龄动了动,这时候她居然想到泊熹身上的水一定都被自己的嫁衣吸干净了,也是有点佩服自己。不由仰面看了看泊熹,不过只能瞧见他的下巴,头一偏,却意外发现他素来寡淡的面容上此际是全然不同的神色。
些许炙热,些许深情,些许…吸引她的源头。
屏风后的光线更暗了,约莫是龙凤烛的烛花闪了闪,屏风上映照着两抹相依相偎的影子,随着颤动的烛影而颤动着。
泊熹待呼吸平复一点,低头用下巴在她头顶心摩了摩,“可以么?”
低沉醇厚的嗓音分明那样暗哑,却叫人听得出其间满得快要溢出的情愫,和龄轻如蚊蚋地嗯了声,回应完了却怕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见,便踮起脚尖在他下巴香了一口,提出意见道:“我能不能躺着,总不好这样站着在这里…会累吧?是不是呀?”
泊熹愣了下,跟着便打横把她抱了起来放进床里。
… …
烛影摇曳,芙蓉帐暖。他在她耳边低低呢喃,“给我们闻人氏生个孩子,模样像你,性情像我,好不好?”
这是最好的情话。和龄闻言亲亲泊熹的唇,窝进他胸前蹭了蹭,“嗯——”
和他在一起,她会觉得他们早已相识许久许久。
应该是上辈子就认识了吧,所以今生不管是第一面见到他,还是之后的重逢,冥冥中有一条红线系在彼此手腕上,牵引着他,也牵引着她,才能融入对方生命之中。
“在想什么?”
“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