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老爷临走时吩咐不准婆子私下里偷偷去二太太处求情,但她哪里还顾得了。院子里也因着她的一句话乱成了一锅粥,早有机灵的婆子跑出门去通报二太太。
没多久二太太便领着丫头们赶到,一把把七姑娘搂紧怀里,因还不明就里,劈头就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满屋子的人瑟缩着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有七姑娘近身伺候的大丫头欢舞哭着道:“太太,都是因为老爷从六姑娘那里来了才罚我们姑娘跪在窗子前的,叫我们不许送吃送喝的,也不许人进来… …”
二太太望着女儿紧闭的眼睛,心疼地搂紧了七姑娘,本就因今日河阳伯夫人而心有怒气无处可撒,当即便吩咐自己带来的几个粗壮婆子,喊道:“把那贱人生的给我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二太太真的发飙了——————
顶撞
几个婆子面面相窥,俱看到了各自眼中的迟疑。
府里一点风吹草动总是下人们最先清楚,今日七姑娘是被二老爷亲自罚跪在此的… …六姑娘是霄三爷的亲妹子啊,现今云二爷如此不成气候,霄三爷却是金科榜眼郎,已经当官啦!她们二房将来谁当家还不一定呢,若是就把六姑娘得罪了是不是不划算… …
金妈妈见她们傻站着不动,唯恐二太太亲自冲到六姑娘那里去,一时情急便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
其中有一个张婆子,素来是喜欢拔尖儿的,一看现在的情势立马就率先冲了出去,后头的婆子们这才跟着出去。二太太看在眼里更是生气,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把七姑娘放到了里间床上躺着。
却说以张婆子为首的几个婆子很快就穿过庭院到了六姑娘房门前,门口的小丫头早便听到了那头的动静,此刻见张婆子为首一群婆子气势汹汹而来,腿都软了几分,却仍是守在门口道:“我们姑娘休息了,吩咐不许人打扰!”
张婆子冷笑一声,“你们眼里难道只有六姑娘?这家里可是二太太当家!太太叫姑娘过去说话!”说着便要强行推开门口碍事的小丫头硬闯进去。
“你——你怎么推人?!说了不许进就是不许进!”门外很快就乱哄哄地推搡起来。
雪珠帮六姑娘把半干的长发梳理整齐,又挑了件素净的袄子伺候着穿上,表情凝重地往外张望。欢喜已经撸着袖管随时准备冲出去了,六姑娘咳了声站起身来,雪珠和欢喜都看向她。
“你们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六姑娘整了整衣襟,看上去竟是意外的镇定,仿佛听不到门外的吵闹声似的。她低头想了一会子吩咐雪珠道:“一会子我跟着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我一出去你瞅准机会便出府去找三爷。”
雪珠颔首,欢声倒机灵,她忙道:“那我去找二老爷!”
六姑娘还没说话,“砰”的一声门已经被撞开了,门边的小丫头跌坐在地,张婆子扭着肥腰一把掀开帘子一路直接进了里间,随后几个婆子也陆陆续续进来。
雪珠不禁立眉道:“好没规矩!姑娘的寝房是你们这等婆子可以随意进来的!?”
门边的小丫头哭哭啼啼抹着眼泪跑进来,却是站在门边上,这时候王树家的也进来了,六姑娘对她使了个眼色,王树家的也没多说,便带着那小丫头退了下去。
“有什么事?”六姑娘面无表情看了领头的张婆子一眼。
那张婆子也没有因此气短,昂首道:“烦姑娘跟我们去一趟七姑娘的屋子,二太太在那儿等着您呢!”话犹未毕,又从外面传来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张婆子回头一看,竟是又来了好几个婆子,且都是二太太娘家陪过来的人。
就满脸堆了笑要说话,谁知人家睁眼也没瞧她一眼,当先儿一人道:“太太说了,叫姑娘过去说话!”话音一落一群婆子就一拥而上作势要把六姑娘架过去!
原是二太太久等未见张婆子等人,怒极之下就叫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心腹人亲自去“请”六姑娘。
六姑娘愣了几秒,似是不敢相信这群婆子竟野蛮至此,雪珠立时就拦到了跟前,口中急道:“我们姑娘何曾说不去了,这是要做什么!”
雪珠哪里是那群婆子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拉开了去,撞倒了一边高几上的汝窑彩绘花瓶,欢喜惊叫一声就去拉她。
六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地挣脱了婆子们抓过来的手,直接就地捡了一块尖锐的碎瓷片。
众人一下子就懵了,只见六姑娘胸口剧烈起伏,一手举着那闪着冷光的瓷片儿,冷冷笑道:“怎么都不过来了?过来扯我衣服啊,来拽我头发啊?”方才混乱之中她的头发被拉散了,就连手臂身上也不知被哪个掐了好几下。
欺人太甚!
六姑娘只觉鼻头隐隐发酸,却倔强地扬着下巴,手上用力把那瓷片把地上一坠,掷地有声,那尖利的瓷片登时就裂成了两半儿,尸骸一样蜷在地上。
“今时今日… …你们若还认为我卿明微可任人搓揉那便大错特错了。”六姑娘凉凉地撂下这一句,径自绕过一众婆子出了门。
六姑娘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等那群婆子呼啦而去,欢喜一下子便抱住了雪珠哭泣起来。雪珠胸腔里燃着一把火,她安抚地拍了拍欢喜的背道:“快,我想法子出府,你去找老爷去。”
话虽容易说,可实际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等闲府里的丫头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今儿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任雪珠在卿府角门苦说活说,那看门的媳妇愣是不放她出去!她便掏出了几个银锞子赔着笑塞给那媳妇,谁知人家欢喜地收了银锞子却仍是不放雪珠出府。
那媳妇在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下怎会不知道雪珠出府要做什么?若她现在放了雪珠出去也不是不能够,可事后二太太算起帐来她可要怎么办,谁来帮她啊。
雪珠捏着拳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小角门,可就是出不去!
她不能怪别人不近人情,这世道不正是如此么?人与人,一边艰难着,一边互相为难。
六姑娘很少主动来七姑娘的屋子,鲜有的几次也是做做样子随意坐坐就走。此际她站在门边整了整头发,有婆子把门帘挑起来,喊了声,“六姑娘来了!”
屋子里有了点动静,六姑娘进去的时候二太太正在和一个捻着胡须的老郎中谈七姑娘因何晕厥不醒。老郎中常年在各家官宦人家行走,虽知这府上的七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却仍是开了副安神的方子让煎了,只说七姑娘并无大碍,晕厥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金妈妈给了老郎中谢仪,又送老郎中出去。等人走了,二太太就瞄见了站在一边朝七姑娘卧房方向张望的六姑娘。
姨娘生的贱种,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子样儿!
二太太如今只觉得自己只要一看着这样一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一声在正厅的椅子上坐下。六姑娘本在寻思着七姑娘是否真的晕倒了,直到刚刚听到那郎中说的话她才放下心。
眼下七姑娘没事,她才能好。
六姑娘给二太太行礼问安后,垂眉敛目一脸恭顺地站着。半晌听不见二太太的声音,她才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二太太的视线紧锁在她脸上,抿紧了嘴角。
六姑娘便问道:“不知太太有什么事要说与我?”
二太太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道:“你还来问我,正该我要问你才是!”
“霄哥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是我看着他长大成人。在这个家没有谁比我更在乎他,”二太太说着加重了语气,“同样的,我相信在霄哥儿心里我这个母亲也是最重要的!”
听着二太太掷地有声地说完这一句话,六姑娘似是思考了一番,然后她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道:“嗯,太太说的都是对的。”
二太太脸色见沉,继续道:“老爷疼你是你的造化——”
她到底想说什么?六姑娘没发现自己已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二太太了,她如今在她面前已经连讨好奉承都难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莫要仗着老爷疼你便挑唆着欺辱昀儿!”二太太半挑起唇角,终于把自己最想说的话吼出来,“我还不知道你么?我度你必是暗妒昀儿许久了。呵,才要说瞎话让老爷罚她跪着,如今她晕倒了你良心竟安吗!”
六姑娘垂首望着地面,二太太认为自己的女儿好,她女儿绝世无双她没有意见,不然她妒忌七姑娘的说法怎么成立。
可知女莫若母,二太太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肾上腺素分泌旺盛容易冲动?冲动是魔鬼,这个魔鬼今儿还把她往土坑里推,这次是土坑,那难保没有下次。
下次又是什么?
思及此,六姑娘不禁挺直了背脊,抬头寻到二太太的眼睛,看着她极认真地道:“太太怎么会这样想,七妹妹会晕倒并非我所愿,老爷处罚七妹妹亦非我所愿。女儿也不曾说什么瞎话,若等她醒过来,我想您是否可以自己问问妹妹呢?”
就是因为二太太一而再再而三,一味地宠着七姑娘,才养得她如今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性子!
六姑娘扪心自问,共同生活了这么些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看着七姑娘貌似天真,一天天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她偶尔也担心来日嫁作人妇的七姑娘是否还会这般的好运。或是遇上一个简单的家庭?一个不理事的婆母?
“分明您自己的女儿自己再清楚不过,却还要借着这由头寻我的不是么?”
夏日日头长。
西斜的落日余晖照进屋里,攀爬至六姑娘的侧脸,而她的另一半却被光线凿出暗暗的剪影,似乎掩藏了某些外露的情绪。
二太太猛然一拍桌子立起身,“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给我跪下!”这便怒不可遏了,察觉到六姑娘话语里含着的一丁点讽刺,她如同被人剥光了一般。
是的,六姑娘说的不错。七姑娘的性格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何不明白,咋咋呼呼,敏感易怒。但是即便她知道是七姑娘有错在先又如何?在她眼里错的人永远只能是六姑娘。
跪就跪。六姑娘一弯膝盖往地上一跪,二太太张了张口又闭上,如此几次她最终进了卧室去看七姑娘。二太太来到床边看到女儿还没有醒过来,心里急得乱麻一般。真应了那句关心则乱,她竟没能发现七姑娘是在装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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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七姑娘实在是睡饱了便假意朦胧着醒转过来,彼时二太太已另罚六姑娘在自己屋里跪着,不经她允许不准用饭喝水,跪到天明算完!
这话何其相似,不正是二老爷对七姑娘说过一遍的话?
说起二老爷,当她发落好七姑娘后便怒气未平地出府了。因此上欢喜和雪珠二人皆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一回来稍稍打听就知道二太太让六姑娘罚跪直到第二日天明。
日头沉沉地坠落,残阳一点点消失殆尽,不留一丝余韵。很快天幕便一片漆黑,只有一颗、两颗星星孤寂地挂在天幕上。
张婆子站在窗外不住地朝屋里瞅,见六姑娘仍旧跪得好好的她才咂着嘴巴看看天空,偶然欣赏一下夜景。
六姑娘趁她不妨伸手在膝盖处揉了揉,身子歪七扭八,“嘶”了几声,那张婆子听到声音立马敲了敲门,以示警告。
雪珠和欢喜几次端着吃食过来都被张婆子义正言辞地拦在门外,直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透过屋子里豆大的烛光可以窥见六姑娘,也不知是因着光线晦暗还是什么,在这样的夜里,总觉得她的眉眼益发羸弱。
宴席的时候没怎么吃东西,直到现在更是滴水未进,还要这样跪着折腾人,铁打的也吃不消啊!雪珠眼泪莹莹地站在门外,一站便是一夜。
天色甫一亮,雪珠立时便冲进了屋子,靠在廊柱上睡着的张婆子被惊醒了四处张望,然后才反应过来,跟着进屋里。
“姑娘… …你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你快肥来诶~ : )
现在是凌晨这会儿的一章,人家现在时间是大大d有,今天还有更的。(1.15)
情窦
“怎么不见了——?”
“吱呀”一声,张婆子推了门直往里间走,见雪珠还呆立当场,便直指着她道:“你说,六姑娘去了哪里?!”二太太命张婆子来看着六姑娘罚跪,她自是一心儿准备好好表现,虽说昨夜不可避免的睡着了,可她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六姑娘竟然大胆到趁着人睡着了便… …跑了?
雪珠自己也在错愕不明间,她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脸孔,暗道莫非自己昨儿也打盹了?不然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自己竟浑然不知。可笑这张婆子还认为她是和六姑娘串通好了的!需知六姑娘打小就不是事事与人商量的性子!
雪珠摊手道:“太太让你看着姑娘,姑娘不见了,我还要问你呢。怎么反倒来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张婆子在屋子里扫视了几圈,实在无法只得到正院报备给二太太。二太太听了当然很生气,于是便命了张婆子领着丫头们去寻,寻到了就带过来!
这张婆子真正是拿了鸡毛当令箭,领着一群人在府里东搜西找。那么六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夏日已经快过去了,池塘边坐着一老一少。
六姑娘扶着老太爷不无感慨道:“这两年您的身子越发好了,果然早起多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很重要罢?”
老太爷就笑着点头,望着满池的荷花,“嗐,累得你时常陪我这个老头子。”他说完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再看看身边的六姑娘,笑道:“丫头,这约莫在寻你呢。”
六姑娘一脸的有恃无恐,望着老太爷语气俏皮地道:“怕什么,反正太爷一定会护着明儿。”
老太爷哈哈哈抚了把花白的胡须,如枯井的眼瞳里渗出些光亮来,“你这孩子啊… …你父亲和你哥哥,你见他们都忙,便寻到老头子我身上来了。”
也罢,老太爷眯着眼睛望着初升的朝阳,他这把老骨头,如今能护一时便是一时罢了。
老太爷由六姑娘搀扶着在清晨的石子小道上走走停停,耳闻鸟啼,空气新鲜入肺腑,心情总体还是愉悦的。
张婆子远远瞧见了六姑娘,眼睛都放光了!手一挥便领着丫头们打算一拥而上直接把六姑娘带走。等到了近前才看到了之前视线里无意被忽略的老太爷。
老太爷虽说常年积病,等闲不出门,但他的威信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减少,开玩笑,这个家是谁一手带起来的!就是老太太现在出现在这里,明面上也要低着头行礼问好。
想这张婆子满腔要做成一件大事在二太太面前长脸的心哗啦啦就碎掉了。一看到老太爷和六姑娘舔犊情深的模样,她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发展,当下只是隐晦地道:“六姑娘,今儿一早您还未去给二太太请安呢!”
老太爷正欲说话,六姑娘却先一步开口道:“喔,知道了。这就去。”
回头冲老太爷眨了眨眼睛,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孩子,凡事还存着争强好胜的心在里头。他便笑道:“去罢,跟你母亲好好说说话。”
六姑娘就叫了路边的小丫头跟着老太爷回屋,自己则在最前方走着,率先进了二太太正院。
有小丫头在二太太耳边嘀嘀咕咕,二太太狐疑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六姑娘,没想到老太爷这样的人也能被她收服?!映像里老太爷这个人沉默寡言,那时候自己刚嫁进门老太爷身子还好,行事何等的雷厉风行,不过是近些年才陡然病了。
大老爷亦或二老爷,看到他都像老鼠见着猫儿似的,多一句话都不敢有的。再则二老爷和老太太之间,模模糊糊二太太也知道一点,这对夫妻早便貌合神离,家里的事情是自老太爷病重后才渐渐由老太太开始掌舵。
六姑娘看上去心情很好,巧笑着给二太太行礼问好,还说道:“诶?怎的这个时辰了七妹妹还不曾来,莫不是还不曾转醒?”
这时五姑娘从外面进来,低眉敛目道:“太太,我才去看了七妹妹,现下还睡着呢。”就若有似无地瞟了边上的六姑娘一眼,“想是昨日跪狠了,咱们深闺的女孩子家呀原就金贵。”
她特特起了个大早来给二太太请安,无限殷勤地表现了自己对七姑娘这个妹妹的爱护及关心。现在又是这样一番话,二太太听在耳里真是万分的顺心如意。
“五丫头,过来我身边来。”二太太笑着招手让五姑娘过去,五姑娘这还是第一次被二太太这样对待,略感受宠若惊。然后就看着二太太从自己手上褪下了一只通透的翡翠玉镯子,“这个给你,你也是要说婆家的姑娘,没几件体面首饰怎么成。”
六姑娘看着二太太亲自把那镯子给五姑娘套在手上,然后五姑娘就笑着谢二太太,多么感人的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啊。六姑娘就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个河阳伯夫人赏的镯子,细想之下二太太似乎也没给过她什么。
二太太刻意笑着拉着五姑娘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唯独刻意忽略了站在屋子正中的六姑娘。其实是有一丢丢尴尬的感觉的,六姑娘想着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气。想她昨夜一见那张婆子没了动静便就在榻上歪着睡了过去,后来又给自己的噩梦惊醒了。
霄三爷现在在帮着皇上和他的同僚们忙着修撰什么《康宗实录》,经常性地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二老爷一定又是歇在衙门里了,自戚姨娘死后,似乎后院与他已无甚值得留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六姑娘思忖着自己是等不到大忙人哥哥爹爹了。好在她还有老太爷这个王牌,虽然早在镇江就见老太爷身子病重,而且无意得知老太太给老太爷下药的密事,她更是刻意接近老太爷了。其实老太爷人年纪大了,跟年纪大的人呆在一起,哪怕只是闲事说上几句话,经常也能令人受益匪浅。
上层关系要搞搞好,既然老太太显然不会喜欢她,那就走老太爷这条路罢。
慢慢的她觉得老太爷也不反感她时常的逗趣说话,也就渐渐拉近了距离,讨得那么丁点的喜欢。像这次的事,往往是心照不宣的,她甫一出现在老太爷院子里,老太爷便笑着看她,倒还有几分调侃的意思。六姑娘顿时眼泪噼里啪啦的下,腿不酸了,膝盖不疼了,连心里那点不爽也没有了!
二太太看到六姑娘明显已陷入神游的脸她就不高兴了,别以为有老太爷撑腰她便真的治不了她!老太爷年纪大了,谁知道还有几日能活?倒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二太太想着心情瞬间愉悦了,戚姨娘过去不也仗着二老爷宠着她么,如今还不是化作一堆枯骨!
“太太,老太太那边打发人过来,叫您把姑娘们都带过去。说是尚安侯凤夫人带着表少爷来了!”金妈妈疾步走进来说道。
老太太的正和院里,二太太带着三个小姐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来了,唯有四姑娘是待嫁之身不便见客也就罢了。
进了正和院的花厅,六姑娘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个美丽夫人身畔的凤嘉清。
他今日穿着件秋色的直裰,头上乌黑的发由金冠固定在头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睛半含着笑听着凤夫人和老太太寒暄那些家常事。明明那些该是极其无趣的事情,他却貌似很认真地听着。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一张脸,偏偏又是这样好的家世,将来是怎样的女子嫁与她为妻携手一生呢?六姑娘歪着脑袋不知不觉竟想到了这上头,待她意识到时自己也诧异,才把视线移到那个美妇人凤夫人身上。
石青弹墨藤纹云锦的褙子,下面系着一条浅色的长裙,裙面上的销金刺绣十分夺目,佩着玉环绶。她的头发被细致服帖地盘成金绞丝灯笼簪,斜里插着一支景泰蓝镶红珊瑚的如意金簪,通身流动着一股子低调的华丽。
偷眼打量完了六姑娘便上前去随着五姑娘她们给凤夫人裣衽行礼。凤夫人一一赏了荷包给几位姑娘,特别是到了七姑娘面前时更是特为夸赞道:“老太太家的姑娘我真是越看越欢喜,瞧这是昀儿罢,有日子没见了,真真是大姑娘了,越变越俊俏。”
七姑娘被夸得红了脸,难得羞怯地瞟了一眼站在凤夫人旁边的凤嘉清,就这样露出了一副小女儿形态来。二太太看在眼里,猝然间的电光火石,她看向首座安坐的老太太。老太太则笑眯着眼朝她点了点头,二太太心里登时就美滋滋了。
七姑娘若是许给凤嘉清,不说别的,头一桩婆媳的关系她就不用为女儿操心了。凤夫人的母亲与老太太是亲姊妹,这里头是有亲戚关系的,而且现在看来凤夫人也是很满意她的昀儿的。更重要是!七姑娘今儿表现的太好了,安安静静地站着,小女儿家的娇态一览无遗。
六姑娘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姑娘红扑扑的脸颊,像个红苹果似的,当真是不胜娇羞。她不知道七姑娘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反正她是觉察到点什么,看来凤家和卿家将来是要做亲家了。
大人们围坐着继续交谈,老太太应该是很喜欢凤夫人的,今日脸上的笑容尤其的多,二太太在一旁凑趣儿。六姑娘和几个姑娘便要退出去了。
凤嘉清蓦然转头,眼神朦朦胧胧,似是往六姑娘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待姑娘们出去了,他倾身在凤夫人耳畔耳语几句。
“这——?”凤夫人有些迟疑地看向老太太,“嘉清在这也闷,便放他去园子里走走?”
老太太不在意地挥挥手,满面和蔼地笑着道:“去去去,我们说的你也不爱听。没道理把你拘在这里。”
得了许可,凤嘉清便径自出了花厅,又疾步走出老太太的正和院,待眼角见到那个拐角处的浅碧色人影,他不禁一笑,步履轻快得追上去。
阳光正好,当六姑娘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眼便望见带着令人目眩笑容的他。
凤嘉清朝六姑娘挑了挑眉毛,俯首他一双凤目注视着她,眼底便映出一张姣美柔烈的面容。
“卿明微。”他脱口念出她姓名,声音温软地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是第一次听凤嘉清连名带姓地喊她,可这一次却叫六姑娘心猿意马,他们离得这样近,凤嘉清很高,所以她必须微微抬起下巴才好与他对视。
夏末的微风似情人间的挑逗,缓缓地吹动六姑娘额际碎发。她恍然从怔然的不知名情绪里走出,低下头避开他幽深的眸子,抬手把零散的碎发顺到耳廓后。
他便闻到笼罩在她身上浅浅的白檀香气,气味无比的清俊。
“表哥有什么事么?”六姑娘听到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抬头问凤嘉清。眸色淡淡。
她无所谓的态度在他眼中一刺,凤嘉清亦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剑眉随之烦躁地蹙起,当下一把扯过六姑娘的手腕,在她耳边道:“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算了,没啥说的。。。看着收藏增加心里真暖啊~ ~~~
巧嘴凤夫人
跑起来的时候风“呼呼”在耳边叫嚣,待凤嘉清一停下来六姑娘便狠吸了一口空气,她现在这副身子养尊处优惯了的,没参加过60米的短跑也没参加过1400米的耐力跑,和凤嘉清这样“当兵”回来的体力悬殊着实大发了。
这是一处由太湖石叠成的假山之后,周围寂寂的没有声响,六姑娘甩了甩手,凤嘉清这才松开她手腕,一双凤眸攫住面前人,素来倨傲的俊颜上难得的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表情当真是古怪极了… …
“表哥现下可以说了。”六姑娘眼神也不闪躲,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凤嘉清。
凤嘉清看着面前人晶亮的大眼睛,忽然毛躁地抓了抓头发,急道:“你当真不知?!”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想对什么人坦白心迹,自上一次在林子里遇上她之后,也不知怎的连续几天晚上她都跑到他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