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沉思了片刻,锦书才踌躇的点头道,“行,我回去让人打扫一下!”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锦书,接待皇上的事就交给你了,不得有半点闪失!”
锦书重重的点头,“是!乔将军放心就是!”
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守卫的马车,锦书吁了口气,再次骑上马,领着一行人向着纳兰府而去。
云行走过来,看着锦书的背影皱眉道,“阿爹,皇上为什么要住纳兰府?”
乔正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事,本来他也不甚介意锦书嫁过人的事,然而此时看来却是不可能了。他安抚的拍了拍云行的肩膀,叹声道,“行儿,不要想了!”
云行疑惑的看着他,“阿爹你说什么呢?什么不要想了?”
“你平日里聪慧,今日又怎会看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北襄,怎么会让皇上抛下朝堂千里赶来?”
云行愣愣的道,“阿爹的意思,皇上是为了锦书来的?”
乔正轻叹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远去的马车一眼,转身进了乔府。
纳兰府和乔府只隔了一条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府中一直都是锦书一个人在住,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听说锦书今日回来此时都守在门外,突然见这么多人停在门口,顿时都傻了眼,呆呆立在一旁。
萧奕下了马车,见锦书垂头犹在发呆,不知想些什么,长眉一皱,拉着她的手便往里走。
锦书被他拽了一个趔趄,慌忙回神,匆匆的跟上他的脚步。
漠西干旱少雨,平遥自然也没有陵都和南唐的山水景致,纳兰府修建的却异常宏伟巍峨,一路走去庭院明朗开阔,院中所植多是梧桐、翠柏等耐旱的树木,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尤其是夕阳下,有一种壮丽的美。
锦书轻轻挣脱萧奕的手掌,轻声道,
“我让下人打扫了澜山苑,你就住在那里吧!”
“不必费事了,我住你院里便可!”
“啊?”锦书呆了一下,急忙道,“这怎么可以?”
萧奕深深的看着她,手指突然点在她的额头上,眼睛探寻的看着女子绯红的脸庞,问道,“你紧张什么?”
锦书被他冰凉的手指一碰立刻弹跳开,夕阳下,少女面上俏色侵染,水眸波光闪烁,有些结巴道,“我、我哪里、紧张了?”
萧奕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挑,问了下人后,转身向着锦书住的浣花苑走去。
锦书不动声色的长吁一口气,双手轻轻拍了拍绯红的两颊,她紧张了?她看上去真的很紧张吗?为什么这次见到,好像很多事变的不一样了。
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锦书洗了澡换了一件碧桃色的菱纱软衫,披散着头发走出来。萧奕正站在廊下,见她出来,招手道,“过来!”
锦书磨蹭的过去,瞪大眼睛小心的问道,“做什么?”
萧奕不耐烦的一把将她扯到身前,吩咐下人拿来一条干净的软布,将锦书及腰的长发包裹在一起,轻轻的揉搓擦拭,“女子最忌湿寒,沐浴后要将发上的水擦净,这个都不知道吗?”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长发,一点点将上面的水拭干,锦书低着头,少见的没有反驳,静静的站在那里。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落尽,天色幽暗,长廊下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映在锦书白瓷般的肌肤上,如涂了一层淡粉色的胭脂,美的动人心弦。
少女沐浴后幽幽的清香在鼻尖萦绕,萧奕手下的动作停下,缓缓往下揽住她的腰身,将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
熟悉的异香如丝缠绕,呼吸有瞬间的停滞,胸口如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锦书突然慌了起来。微风拂过,廊下的红灯轻轻晃动,淡淡的光晕在地上一圈圈旋转,锦书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
萧奕半闭着凤眸,微凉的唇角紧紧贴在锦书的发鬓间,低沉道,“锦儿,我、”
“锦书!锦书!”
远处传来几声急呼,暧昧的气氛顿时被打断,锦书立刻挣开他的手臂,理了理长发,低着头,有些尴尬的道,“是云行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罢,急匆匆的往外走。
“锦书!”
身后突然传来萧奕沉淡的声音,“我明日就要走了!”
锦书一愣,淡淡的“哦”了一声,逃也似的出了苑门。
119、尘埃落定
云行提着一个红木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放在木亭中的桌子上,大大咧咧的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道,“吃吧!都是我娘亲亲手做的,我说你这几日在军营里没有吃好,她就做了这么多让我送来,如今啊,我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你了,快吃!”
锦书捏了一块桂花酥放进嘴里,往日可口的点心,今日却吃的味同嚼蜡。明日,明日他就要走了吗?想想也是,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在外逗留太长时间,他一路过来就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必然不可能再住下。
既然这样,为何还要来?
云行见她面色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想什么呢?怎么了?不好吃吗?”
锦书回神,将心中那抹失落掩去,笑道,“好吃,对了、”锦书正色道,“今日府中不是有宴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云行一笑,“你不在,我在那有什么意思?我阿爹那些属下只会喝酒,无趣的很!”
锦书点头,“恩,替我谢谢乔夫人!”
“一定会带到!”云行笑嘻嘻的回道,顺便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中,一边嚼一边含糊的问道,“皇上呢?”
锦书手一顿,低声道,“大概休息了吧!”
“哦。”云行应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锦书,你和皇上很熟吗?”
锦书笑了一声,依着廊柱,斜斜的看着他问道,“你想问什么?”
云行起身和锦书坐在一起,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低声道,“锦书,你要走了吗?”
就像当初突然的出现,如今又要突然的离开,似白鹭点水,刹那飞去,毫不在意自己在水中留下的惊鸿照影和无法平息的涟漪。
锦书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
做他的妃子,可以很简单,他就在那里,只等着她走过去。也可以很艰难,连萧煜许给她的一生只娶一人都无法做到,更何况一个帝王。难道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去过争宠的日子吗?
还有那些他们都不愿提的事,横在中间,如今也许并不明显,待有一日恩宠渐消,那些都会成为隔阂,成为一面坚硬的镜子,将两边的人映的面目全非。
她再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为了感情可以孤注一掷,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只想安稳的安居一隅,平静的生活。
“锦书、”云行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有些事一旦说出,就再无法收回,感情也是一场赌博,输了,连朋友都没的做,他没有赢得把握,所以输不起。
两人坐在亭子里,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一直到深夜,锦书撵了几次,云行才不情愿的起身回去。
萧奕房中的灯已息,锦书在廊下站了一会,才慢步回房。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子半开,月色流水一般倾泻而入,锦书起身走到窗前,伏身趴在窗棂上,静静的看着外边无边的夜色。
窗下种着芍药,团团簇簇开的正艳,花香袭来,醉人心脾。
两年前她回到漠西的时候,以为纳兰府早已破败不堪,没想到乔将军一直在派人打扫,乔将军曾经是阿爹的属下,阿爹去世以后便成了漠西的主将。
乔将军和乔夫人一直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多次要她住到乔府中,锦书却坚持在纳兰府住下来,这里毕竟是她自己的家。
可是这两年,她心里总是不安稳,阿爹和娘亲不在了,若大的将军府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今夜她却感到久违的安心,是因为那个人在吗?
无论何时,一个有爱的人在的地方才能称得上家。
可是,他明日就要走了。
月光如银,晃的锦书清瘦的面孔上一片雪白,她双眉隆起,带着深深的踌躇,往昔的岁月在眼前一一滑过,从最初的相识,互相厌弃,到彼此倾心。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牢中,大火蔓延,她绝望的嘶喊,那样的生离死别,此生她再不想经历。
锦书深吸了口气,起身望着对面的窗子,也许,有些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复杂,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打开门,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箫声,清越悠长,繁音回旋,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惆怅,在寂静的夜里飘渺起伏。
锦书面上浮上一抹浅笑,关上房门,踏着月色,一路沿着箫声寻去。
每走一步,似便坚定一分,箫声越发的近了,似就已在耳边,锦书脚步也越发的快了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急切。
曲径通幽,小路的尽头是一弯浅水,月光淡淡的照在碧水之上,一弯圆月洒在水波中央,如凝了一池的晨光霞影。
萧奕一身白衣宽袍坐在岸边的梧桐树下,墨发随意的绑在身后,散下的鬓发遮住他清俊的侧颜,他双手执萧,清音袅袅,高低起伏,在这一瞬间,他再不是那个冷厉的帝王,更像一个白衣翩翩公子,无拘束的席地而坐,吹着动人心魄的曲子。
月上中天,清光如洗,淡紫色的梧桐花落在他的肩上,池中倒影熠熠生辉,明晃晃的让人晕眩在这极致的静和美中。
锦书静静的看着他,曾几何时,她生命中只剩绝望,那段时日,每每午夜梦回,仍旧心有余悸。然而,她又是何其的幸运,能得这样一个男子的倾心和多年的一如既往,她还在犹豫什么?她还要辜负多少?
缓缓走到萧奕身边坐下,锦书轻轻伏在他曲起的腿上,披散的长发顺着他的衣摆一直滑到地面,她半面隐在他的锦服中,半面雪白,澄澈的水眸含笑,随着他的箫声轻声低吟。
萧奕手指一颤,箫声骤然停止,深邃幽暗的目光落在少女的发顶上,抬手轻轻抚上她顺滑的墨发,顺着她优美的面庞一直往下,轻轻挑起她的下颔,让她避无可避,直直落入他幽深的黑眸中。
月光照在少女素雅如莲的面孔上,目光炯澈清亮,鼻梁挺翘,樱唇泛着水润的光泽,萧奕目光渐深,缓缓低下头,吻在她柔软的唇上。
锦书心跳如鼓,又带着别样的欢喜,闭上眼睛,生涩的回应,突然身体被腾空抱起,瞬间落入男人的怀中,萧奕紧紧的抱着她,微凉的唇变得炙热,带着一丝压抑的滚烫。
男人近乎惩罚似的狠狠地吻住她的舌尖唇瓣,眼眸深处匿藏着看不见的幽光,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多少个夜里害他辗转难眠,多少个夜里让他醉至天明,多少次想到她现在在别人的怀中便痛彻心扉,每个失眠的深夜,他都告诉自己,萧奕,认输吧,你忘不了她,马上就去找她!然而天亮以后,他仍旧去上朝,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都不曾发生。
此刻,这个让他恨到了极致,爱到了极致的女人就在他怀中,他怎么会再放过她!
锦书被他吻的唇舌剧痛,挣扎着要起来,只轻微的呼了一声,便立刻被他的唇齿吞没,他手臂那样紧,似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一般,沉痛的声音在头顶传来,“纳兰锦书!就算你心中没有我,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放过你!”
锦书顿时愣住,心中泛起欢喜和淡淡的心疼,不再挣扎,任他抱住,头埋在他胸口,许久才闷闷的道,“萧奕,我爱上你了!完完全全的爱上你了!”
男人身体顿时僵住,胸口剧烈的跳动起来,松开手臂,直直的看着锦书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小心,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锦书两颊通红,几乎要沁出血来,趴在他的肩膀上,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对萧煜的感情不再纯粹,我的心里放了另一个人,他的身影、眼睛会毫无预兆的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蹦出来,我内疚、彷徨,不知所措,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答应了萧煜的求亲。直到那日在牢中,我亲眼看着他被大火淹没,我知道原来我早已爱上他了,深入骨髓!”
萧奕眼中迸发出激烈地光芒,在锦书看不到的地方,咧开嘴角,笑的那样开怀,带着多年夙愿得尝的喜悦,突然觉得一瞬间春暖花开,能听到这样的话,即便再死一次也无妨了。
“那你为何还要走?”
锦书下巴搁在他肩上,努了努胀痛的唇,道,“不知道!”
“不知道?”
“恩!”
真的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知道萧煜会败,她这个前太子妃该何去何从,她迷茫又坚定,她那么的想见他一面,却又怕见到他,于是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萧奕低头去吻她的耳垂,狠狠地道,“你一个不知道,折磨了我两年,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锦书笑着躲开,低声喃喃道,“折磨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萧奕突然便笑了,温柔的吻上少女的唇角,哑声道,“那我们一起受罚吧!”
身体翻转,两人落入浅水中,萧奕温柔的吻下来,落在她的眉梢唇角,眸光幽暗深深的看着她,低声道,“做我的皇后吧!”
锦书面颊酡红,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道,“我已经嫁过人了!”
这才是她一直在乎的吧,虽然拜堂的那个人不是她,虽然她和萧煜没有夫妻之实,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煜亲王妃,知道她曾经怀过萧煜的孩子,如果他娶了她,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如何面对天下人的指指点点?
娶弟媳,只这一点,无论他一生有有何功绩,这也将成为他一生抹不去的污秽。
萧奕却以为她说的另外一层意思,炙热的唇吻上她的脖颈,含糊的道,“我不在乎!”
然而天知道他其实有多在乎,嫉妒的简直要发狂,但又如何,如今她在他怀中,这已经很好了。
树影婆娑,清风和暖,温凉的水漫上来,在两人的身体上中间缓缓流淌,锦书微微仰起头,眼睛看着雪白的圆月,清澈的眼眸中犹如含了两湖清水。
经历过生死,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悲喜喜、物是人非,不过是为了这尘埃落定后的欢喜。
钝痛传来的一刹那,锦书猛然坐起。
萧奕突然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声音低哑带着微微发颤,“怎么会?”
锦书脸那样红,顺着白皙的颈项,一直蔓延到胸口,忍痛微微起身附到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不敢看他的眼睛,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异香,心中的欢喜却如水一般一层层漫上来。
萧奕紧紧的揽着她的腰身,头埋进她的胸口,带着万分虔诚的细细亲吻她,低缓的声音誓言一般的一遍遍的道,“锦书,我爱你,我爱你…”
锦书回抱他的肩膀,看着圆月在水中的倒影被一波波的涟漪颤的碎光淋漓,长久飘荡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120、回宫
再醒的时候天色已亮,锦书睡眼惺忪呆呆的看着顶上青莲色的床帐,有些懵懵的想,昨夜是她做了一个梦?然而刚一动,腿间的酸胀立刻让她清醒过来,猛然转头,便看到萧奕挑眉轻笑的看着她。
漆黑的眼眸像最璀璨的黑曜石,幽幽的道,“睡醒了?”
他手臂横在她的腰上,锦书掀被看了一眼,立刻又紧紧合上,面颊通红,紧张的问道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锦书越发窘迫,见他发丝整齐,似是一夜未睡,不由得问道,“你一直没睡?”
萧奕看着她窘迫的摸样,饶有趣味的低笑了一声,挑起她鬓间的墨发,轻声道,“我不敢睡!”
锦书瞬间便听懂了,突然有些心酸,再顾不上羞涩,偎进他怀中,藕臂缠上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胸口缓缓道,“对不起!”
萧奕突然皱眉,表情带着微微痛苦,锦书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感觉到他浑身僵硬,担心的抬头道,“你怎么了?”
“锦儿!”萧奕闷声道,“还疼吗?”
锦书一愣,待反应过来白皙的面孔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极轻的摇了摇头,突然身体被翻转,男人覆上身来,湿吻落在她身上,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我本想让你休息一日,如今、我好像等不了了!”
这一次一直到日上三竿锦书才醒,重重锦被之下,娇躯酥软,红痕点点。青莲色的床帐遮住日光,光线幽暗,不知今夕何夕,锦书好一会才清醒,见房内只剩她一人,心中一慌顿时坐起,只觉浑身酸痛难忍,稍稍停顿后翻身下床,随便穿了一件外衫,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门外日头正烈,芍药开的如火如荼,锦书身姿轻盈,急促的在廊下奔跑,宽大的衣袖被风鼓起,如展翅欲飞的彩蝶。
听到花厅内有声音传来,锦书猛然推开房门进去,看到房内的人顿时一愣。
萧奕正和乔正商议什么事情,云行站在一旁,听到声音攸然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锦书。
锦书穿了一身丁香色菱纱长裙,绣着浅色繁复锦绣,桃色宫绦系出如柳腰肢,裙摆迤地,衬得她身姿纤细飘渺。
白玉般的面上染了一抹淡红,似霞非霞,自鬓间悄悄侵染而生,水眸清亮,带着稍许的魅色,一眼望去令人眼前一亮,久久的沉浸在那片潋滟秋波之中。
云行呆呆的看着,只觉得锦书还是锦书,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似含露的玉兰一夜之间绽放,肆无忌惮的张扬它的美。
锦书看到萧奕不由得面上一红,有些窘迫的站在那里,低低的开口道,“乔将军,云行。”
乔正笑道,“去哪了,半日没见你,你乔婶早晨还跟我念叨你,让你有空到家里去!”
“恩,好!”
萧奕突然眉头一皱,上前两步不动声色的将身后的那道视线遮住,站在她身前,凤眸幽幽的看着她,低声道,“饿了吗?我让人煮了红豆粥,就在饭厅里温着,去吃一些!”
锦书低着头,讷讷的应了声,抬脚便往偏厅走。
两人之间的亲昵再明显不过,云行愣愣的看着,有微微地苦涩漫上喉间,堵在那里,吞吐艰难。
锦书胡乱吃了一碗粥,出来的时候,云行正站在门外,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展颜一笑,“锦书!”
梧桐树下,少年身姿挺拔,俊朗英气,带着微微地眷恋看着她,笑道,“昨夜我问你问题,今日是不是已有了答案?”
锦书上前和他并肩而立,轻笑道,“是!云行,我要走了。我欠了他许多,不能再辜负了!”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一直都喜欢!”
云行突然笑了,抬头看着她,真诚的道,“祝福你!”
“谢谢你,云行。这两年都是你和乔将军乔夫人在照顾我,替我谢谢他们!”
“那你、还会回来吗?”
“恩,一定会的,这里是我的家,有我儿时的记忆,还有你们,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云行笑笑不语,等她再回来时,大概他们再不能像现在一样无拘束的喝酒说话了,她终究不属于他,这两年已是弥补了儿时的缺憾,一生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没有太多行李收拾,吃过午饭,回陵都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锦书将下人都安置好,出了大门,乔正夫妇和云行都在门外等着她。乔夫人含泪哽咽,拉着锦书的手诸多不舍,乔正怕萧奕等的不耐,催促了几次,乔夫人才撒手让锦书上车。
路过云行身前时,锦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守卫漠西就交给你了,哪一日若娶了妻子,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必有厚礼相赠!”
云行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要将她每一寸容颜都记在心里,轻笑的点头,“好!”
“那我走了!”
“保重!”
马车启动,车轮滚滚远去,锦书撩开车帘挥手和他们道别,突然间泪水盈眶,两年的时光,他们已是她的亲人,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尊海方丈曾说她半生多受离别之苦,果然一一应验。
萧奕俊目一沉,一把将她扯过来紧紧的按在怀中,勾起她的下巴,不悦道,“这样不舍?”待见锦书目中含泪,顿时一怔,轻轻吻在她的长睫上,低笑道,“以后莫要离开我,便不用再受这些离苦了!”
明知道他说的是歪理,锦书却懒得反驳,趴在他的肩膀上,笑问道,“如果是你离开我呢?”
萧奕手臂一紧,“绝无可能!”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今日的誓言只是证明今日之事,明日怎样,谁也无法承诺。但,不能因为未知便要退缩,总要试一试,用她的真挚和用心去谱写一段一世一双人的传奇,她期待并努力。
马车行了十日,终于回到陵都,宫墙巍峨坚固,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几经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然而这一次却是代表着她将走向人生另一段路程,和身边的男人携手并肩站在最高处,再无反悔。
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将她拥在怀里。
萧奕叹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夙愿得尝的喜悦,“锦书,你终于来了!”
马车进了宫门,宫人一路跪拜,侍卫停在东华门外,马车一直进了后宫停在建安宫,萧奕牵着锦书下了马车,只见两排宫侍整齐的跪在两边。
润玉跪在最前面,见到锦书眼圈一红,率先喊道,“奴婢参见娘娘!”
其余的宫侍也跟着整齐的喊道,“奴婢(才)们参见娘娘!”
锦书面上一窘,慌忙去拉润玉,嗔道,“什么娘娘?还没册封,不许乱喊!”
萧奕欠着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不过几日的事,不要计较这些!”
长廊曲折,花竹成荫,锦书看着熟悉的亭台楼阁,想起她曾经独自住在这里,那么多个日夜,她一人走遍了建安宫内每一块石板,踏碎了每一颗露珠,那时的绝望和哀痛至今历历在目。
不曾想还有一日,他会握着她的手,重新回到这里。
反手握住他的手,见他回头看来,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自然是住到了萧奕的寝殿中,殿内仍旧是从前的样子,典雅舒适,烟香袅袅,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掀开重重珠帘,锦书走到那扇窗前,看着对面葱郁的梧桐和紧闭的木窗,不由得轻声一笑。
萧奕自后面抱着她,面色柔和,在她耳边低声道,“笑什么?”
锦书勾了勾唇角,“你不在的时候,我住在对面,看着这边紧闭的窗子,如今,我又站在了这里,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将她身体转过来,萧奕低头含住她柔软的樱唇,含糊道,“证明你注定是属于这里的!”
锦书就这样在建安宫住了下来,萧奕去上朝,她便一个人看书、下棋,他回来后,两人便坐在一起看折子,批公文,日子平静惬意,将锦书养的越发懒惰。
萧奕告诉她一个月后便是封后大典,礼部正在准备,断断续续有宫侍来为她量身做吉服,然而锦书却听宫人私下里议论,因为封后的事,群臣反对,萧奕已经在朝堂上发了几次脾气。
她嫁过人,尤其是嫁给了萧奕的弟弟,萧煜如今又是罪臣,伦理纲常摆在那,大臣们反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然而萧奕不提,她便也不问,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日午后,锦书躺在床上小憩,模糊中感觉有人在吻她,锦书懒懒的不肯睁眼,他却越发过分,解开她的衣衫,一路沿着脖颈向下。锦书推了推他的肩膀,就往床榻深处钻去。
一只手臂伸过来,一把将她捞在怀中,缠着她继续厮磨。锦书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他漆黑含笑的凤眸,脸颊微微一红,嗔道,“光天化日,润玉她们还在门外呢!”
萧奕抱住她,低头吻在她的脖颈间,声音低沉缓缓道,“锦儿,我想你了!”
不过半日未见,锦书轻笑着躲开,两人正嬉闹间,门外突然传来元公公的声音,“皇上,刘御史有事求见,正在御书房等候!”
萧奕低叹了一声,吻了吻锦书的脸颊,低沉道,“等我!我忙完便过来!”
“恩!”锦书点头,将他的衣衫整理好,“去吧!”
萧奕走后,锦书也再无睡意,理了理鬓发,开门出去。
已是初夏,熏风如醉,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风澜池边,大片的碧桃花开,将整个宫殿映成了淡粉色,风乍起,花瓣漱漱而雨,如落了一地的香脂淡粉。
锦书坐在亭子里,拿着一根柳枝正挑逗水里的锦鲤,突然院门处传来几声喧哗,抬头看去,迎着和煦,只见一粉衣女子走了过来,身姿婀娜,莲步轻移,很快便到了跟前。
女子乌发如云,粉黛盈腮,一双美目娇媚凝烟,螓著微垂,娇声道,“臣女刘念杳,随父亲入宫,一时不查迷了路,误闯进来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迷路?误闯?锦书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声,却也不点破,清声道,“原来是刘御史家千金,刘小姐请坐!”
下人端了茶点放在玉石桌上,刘念杳谢了恩,起身落座,端了青瓷茶杯,轻啜了一口,淡笑道,“好茶!只是、”她话音一转,带了几分叹息,“娘娘一人住在这若大的宫中未免太过寂寞,若有人陪娘娘每日喝喝茶、下下棋,那便再好不过了!”
锦书长眸轻扫,笑道,“刘小姐的意思是?”
见锦书并无不快,刘念杳突然起身跪在地上,面色凛然,声音真挚的道,“只要娘娘愿意,臣女愿意入宫和娘娘作伴!皇上正值鼎盛时期,必然还要再娶妃纳妾,娘娘是拦不住的,既然这样,娘娘何不放个知心的人在身边!娘娘且宽心,只要娘娘肯让臣女入宫,臣女承诺一生唯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锦书手指轻叩茶盖,笑的漫不经心,轻声道,“你大概找错了人吧,这种事你应该直接去找皇上才是。”
“不!娘娘如今正是盛宠,娘娘不答应,皇上又怎么罔顾娘娘的心意!”
“哦?”锦书略带惊讶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同意,皇上就一定会同意?”
“不敢!”刘念杳微微抬起下巴,虽极力掩饰,目中却满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娘娘天姿国色、容貌倾城,皇上对娘娘的恩宠自是无人能比,但同为女人,娘娘比臣女更清楚,君恩无常,与其以后让皇上纳个和您争宠的女子,不如纳个听您话的,是不是?”
“而且、”刘念杳继续道,“娘娘想必也已经知道,现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大部分都在反对皇上娶您为后,只要娘娘答应让臣女入宫。那臣女的父亲自然会感恩娘娘,不再阻挠封后之事,父亲虽官微,但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必然会为娘娘封后的事尽犬马之力!”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恩威并施,锦书都不禁想为她拍手叫好,目光一转,缓缓笑道,“刘小姐说的不无道理,那、今日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刘念杳杏眼一亮,附耳过去,“娘娘请说!”
锦书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她目含惊喜,顿时感恩叩拜道,“谢娘娘成全!臣女定铭感五内,对娘娘忠心耿耿,矢忠不二!”
“那你好生准备去吧!”
“是,那臣女暂且告退了!”
待刘念杳身影走远,润玉立刻上前急声道,“娘娘怎么可以答应她?”
锦书摆了摆手,望着女子粉色的背影,轻声道,“今日有一个刘念杳,那明日就会有第二个,我总要想个法子绝了她们的念头!不要问了,赶紧去准备,我们马上出宫,记住,不要惊动别人,就你我两个!”
润玉虽然还有疑惑,却不敢再问,躬身道,“是!”
121、尾声
两个时辰后,锦书坐在金吾寺的禅房中,静静的和尊海方丈下棋,室内幽静,只闻黑白玉石落在棋盘上单调且反复的“哒哒”清声。
棋盘上黑白两子各据一方,白子以守为攻,稳重沉着,黑子明显要凌厉许多,只是后劲不足,胜败即将见分晓。
锦书浅啜一口清茶,从容的笑道,“看来这盘棋我是输定了!”
尊海方丈轻笑摇头,“女施主心绪不宁,如何能赢?”
锦书放下茶盏,看了看外面夜幕即将来临,淡声道,“看来我今日是回不去了,方丈可容我留宿一夜!”
“哒!”尊海落下一子,面容慈祥,淡笑道,“寺中不留女客,但寺院外有一宅院倒是可以歇息,只是,女施主大抵是用不上了。”
尊海话音一落,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和润玉欣喜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锦书不慌不忙落下最后一子,起身双手合十,恭敬的道,“叨扰大师了!”
“女施主无需如此,老衲还要率寺众接驾,暂且失陪了!”
“是,大师请!”
尊海方丈离开后,锦书缓缓的将棋子一颗颗收起,萧奕进来的时候,恰巧将最后一刻棋子收到白玉棋罐中。
锦书立刻起身,目中隐隐有促狭的笑意,脸上却一片真诚的道,“我没有乱走,我一直在等你接我回家!”
萧奕一身玄色描金线云纹锦衣,面色铁青,恨恨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只这一件事吗?”
锦书瞪着漆黑的大眼看着他,咬着下唇故作无辜的道,“还有什么?”
萧奕眼睛一眯,伸手便欲打她,锦书猛然扑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窄腰,脸埋进他胸口,闷声的道,“我都认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这一路来的怨气突然间便消散了,萧奕叹了口气,捧着她的粉面,低声道,“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
锦书忙点头,毫不犹豫的道,“信!”
“信我什么?”
锦书一怔,扑哧一声笑出声,撒娇似的向他怀里拱,低声道,“什么都信!”
萧奕深吸了口气,下巴抵着她柔顺的发顶,眼眸漆黑一片,沉声道,“无论有谁阻挠,十日后我必娶你为后,你信吗?”
“信!”
“此生我只娶你一人,你信吗?”
“信!”锦书抬起头,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正因为我相信,今日才敢出宫,这叫有恃无恐!”
萧奕冷哼一声,低头擒住她的嫣唇,
“分明是恃宠而骄!”
锦书急忙推他,“佛门净地,不许造次!”
萧奕半眯着眼睛看她,眼底藏着幽光,咬着她细白的耳垂狠狠道,“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好给你长长记性!”
两人出去的时候,大雄宝殿外僧众均在门外等候,尊海方丈看到两人出来,缓缓一笑,“阿弥陀佛!”
在她最困苦和迷茫的时候均得方丈指点迷津,锦书心怀感激,几步上前真诚的躬身谢道,“多谢大师!”
“老衲惶恐!恭送皇上和娘娘!”
出了寺门,对面竹林郁郁葱葱,竹叶潇潇,石径幽静宽阔,却不见宫内的马车,就连润玉也不见了,锦书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问道,“人呢?都哪去了?”
萧奕斜睨了她一眼,道,“我让他们先下山了!”
“那我们怎么下山?”
萧奕牵着她的手沿着石路往下走,面不改色,“走下去!”
锦书瞪着他,无奈的道,“那岂不是要走到天亮?你即便要罚我,也不用连自己一起罚了吧!”
“娶妻不教夫之过,为夫理当一起受罚!”
“歪理!”
夜里的凤苍山那样安静,幽山松落,蝉声空鸣,两人小声说着话,沿着石径一路往下,走了不远,萧奕突然停在她身前,轻声道,“上来,我背着你!”
他那样高,后背那样宽广,锦书笑颜如花,抬脚跳了上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肩,笑道,“有劳相公!”
萧奕低笑了一声,揽住她的双腿,缓步往下。
四周树影重重,清冷的圆月挂在树梢,月色如水,透过茂密的树枝在两人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清辉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似是一体,密不可分。
周围那样静,只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嘶鸣,和远处的潺潺水声,萧奕走的很快,却每一步都稳重如山,锦书趴在他背上,在他锦衣绣的云纹上轻轻磨蹭,痒痒的舒服,两人心跳重合,再分不清彼此。
柔柔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有一层璀璨耀人的光芒,连眉宇间都是轻快的笑意,脸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萧奕”
“嗯”
“我很开心。”
“嗯”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喜欢你?”
“现在说也不晚。”
锦书点了点头,突然仰头大声喊道,“萧奕,我喜欢你!”
清越的声音在山中缓缓回荡,惊的熟睡中的山鸟腾的一阵乱飞,树叶簌簌如雨,落了两人满身。
萧奕怔了一下,嘴角渐渐溢出一抹宠溺的笑,紧了紧手臂,脚步似也轻快了许多。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是深夜,马车停在建安宫外,萧奕抱着半睡半醒的锦书一路往寝殿走去,径直进了澡房,将锦书放在浅水中,伸手去解她的衣衫,锦书立刻惊醒,惊恐的抓着衣领道,“做什么?”
萧奕斜斜一笑,带着危险的气息欺身上来,恶狠狠的道,“你以为就这样算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着跑出去!”
再入睡时,天已快亮,锦书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昏睡过去,始作俑者却精神奕奕的去上朝了。
再醒时,已日上三竿,锦书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酸软无力,不由得暗恨,自作孽不可活!
润玉忙进来服侍她穿衣,手下不停,一面低声笑道,“娘娘,我问过琼玉了,昨日傍晚皇上回来,刚进了寝殿,不一会那刘御史家的千金便哭着跑了出来。皇上出来时,脸色十分难看,急急的出了宫。今早就颁发了一道旨意,以后大臣入宫再不许带女眷。”
锦书笑笑不语,只道,“我饿了,去吃饭吧!”
“是!”
离封后大典仅有十日,朝堂上仍为此事争论不休,以新晋右相李睿和刘御史刘让为首的大臣纷纷上谏,直言重夕郡主已嫁人生子,再嫁萧奕有悖伦理,集体在朝堂上跪谏,久久不起。
萧奕一身明黄色龙袍慵懒的靠在宽大的龙椅上,狭长的凤眸淡淡的看着他们,不斥不怒,面色平静,眼底却如雪冰寒。
左相冷哼一声,顿声道,“皇上娶后,乃皇上家事,右相是不是过问的太宽了?”
右相面色激动,抬头凛然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家事便是国事,天下人仰慕皇上,目光皆聚在此处,下官们有责任凡事为皇上考虑周详!”
“重夕郡主镇守漠西,杀敌数万守卫陵国百姓,右相又怎知天下百姓会反对立郡主为后?”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刘御史接口,“郡主杀敌有功,百姓爱戴,这些无人质疑。郡主曾跟随逆臣,这点也无人追究,但是郡主毕竟嫁为人妇,怎能再为国母?娶弟媳为后,难道左相大人要让皇上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说罢,刘让伏身下拜,“臣一心为皇上着想,绝无诋毁之意,请皇上明鉴!”
萧奕高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重重暗影下,他眸色清冷,喜怒不辨,众臣只觉一阵脊背发寒,冷汗涔涔,勉强支撑。
左相转过身来,看着刘让,冷笑一声,道,“刘大人说的大义凛然,可是我却听说昨日,您的女儿偷入后宫,找到郡主直言若让她入宫为妃,刘大人便不再阻挠郡主封后之事!难道是被郡主拒绝后恼羞成怒,今日才这般咄咄逼人!”
“这、这、、”刘让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额上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支吾道,“皇、皇上圣明,小女无知、大言不惭,臣并不知此事。况且,从一开始臣便是反对的,怎、怎是今日才阻挠。”
众人正僵持中,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尖喝,“禀皇上,长孙王求见!”
百官一愣,纷纷转头,只听元公公高喝道,“传长孙王!”
“传长孙王觐见!”
一声声传召传下去,很快,长孙王长孙恭如一身暗红色冕服缓缓进了大殿,俯身跪拜道,“参见吾皇,恭祝吾皇金安!”
萧奕端正身姿,淡声道,“长孙王请起,赐座!”
“谢主隆恩!”
待长孙王落座,萧奕才问道,“距封后大典还有十日,长孙王急急赶到,可有急事禀奏?”
长孙王起身,躬身道,“禀皇上,老臣的确为封后之事而来!老臣听说百官正为封后之事争论不休,臣想起一事,坐立不安,急急赶来,不知此事当讲不当讲?”
“长孙王请说!”
“萧煜成亲那日,因和太上皇叙话,老臣晚到了一步。再赶过去时,恰好萧煜正行刺皇上,当时新娘的盖头被掀起,老臣似看到那新娘并不是重夕郡主!当时只一刹那,盖头又重新合上,所以看到的人并不多。”
众臣闻声惊呼,议论纷纷,突然一人出列,躬身道,“微臣那日也在,那新娘身姿虽和郡主十分相像,但盖头掀起时,却不是郡主。因为不十分确定,所以微臣一直不敢讲,此刻闻长孙王之言,微臣方能断定,那日和萧煜拜堂之人确实不是重夕郡主!”
一人站住,陆续又有数人相应,皆为锦书作证。
萧奕点了点头,淡声道,“朕知道了,既然拜堂的不是郡主,那亲事便算不得数,右相还有何话说?”
那些跪在地上反对的大臣此时均脸色青白,左看右望,最后齐齐看向右相。
右相却是面色不改,仍坚持道,“即便拜堂的不是郡主,可郡主有身孕之事却是人人皆知,又如何当做没发生过?”
一直站在萧奕身侧的元公公突然一甩长拂,跪在地上高声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有事禀奏!”
“说!”
“奴才一直侍奉后宫,听当时侍奉郡主的宫人私下里讲,当初有身孕的并非重夕郡主,而是令有其人!那女子被偷偷养在祈露阁中,后来同萧煜一同去了绱阳。”
众人均倒吸了口气,右相面色微变,踌躇道,“事关重大,元公公可有证据!”
“够了!”萧奕突然起身,沿着金玉石阶缓步而下,在群臣面上淡淡一扫,沉声道,“封后是朕的私事,朕本不欲多言,今日诸位爱卿为此事争执不下,既要证据,朕便给你证据如何!”
右相头伏在地上,惶恐道,“臣不敢!臣一心为皇上、为社稷着想,绝无半点为难皇上之意,还请皇上明察!”
萧奕深吸了口气,正是因为右相没有私心,只是有些顽固,他才一直容忍,伸手将他扶起,将拿在手中的一本奏折递给他,“右相看看这个!”
右相李睿双手接过,缓缓打开,只见是漠西守卫大将乔正所呈,上言,元熙元年八月,重夕郡主孤身一人回到平遥,身姿轻盈,并无任何怀孕迹象,后两年一直未曾离开。
而萧煜是五月离开,十月既得一女,显然为他育子之人绝非锦书。
李睿面带愧色,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沉声道,“老臣糊涂,误解了郡主,请皇上责罚!”
其他人一愣,虽不知道李睿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大势所趋,也跟着一同齐声道,“请皇上责罚!”
萧奕转头看向长孙王,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后宫中,锦书正搀着长孙王妃在花园中散步。
已快盛夏,园中佳木葱茏,其中古柏藤萝,皆是数百年之物,却依然茂盛繁荣。山石嶙峋,亭台蜿蜒,掩映在一片绿柳桃红之中,各自成趣。
长孙王妃面上带着欣慰的浅笑,抚着锦书的手道,“我虽年老,这眼睛却毒的狠。当初你和皇上住在唐京,你看皇上那眼神藏着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所以听到你要嫁煜亲王时,我着实吃了一惊。虽然中间经过了那么多的曲折,不过总算得偿所愿,我这心总算踏实了!”
锦书摘了一朵芍药插在她发间,笑道,“是!外祖母最懂锦儿心意!”
长孙王妃瞪了她一眼,佯怒道,“都老婆子了还插这样艳的花,也不怕人家笑话!”
“谁敢笑!您不知道吗,现在这里我最大!”
“贫嘴!”
突然想起什么,长孙王妃凑到锦书耳边低语了几句,锦书两颊渐渐沁上一抹淡红,皱眉道,“没有!哪有那么快!”
长孙王妃立刻正色道,“此事万不能疏忽!”
说罢又细细嘱咐了许多事,锦书只得硬着头皮不断点头,面上微微窘迫,眼中却是一派欢喜。
册封的前一日,萧奕派人祭天、祭庙,并亲自到奉先殿行礼。
册封当日,天刚破晓,由长孙王先到建安宫宣读了册封的诏书。
锦书一身正红色封后吉服,上绣九彩碧海凤飞祥云图,以和阗玉、和田玉、翡翠、等为缀,腰缠宝金紫玉带,绣着繁复的碧水云纹,尤衬她高挑曼妙的身姿。明黄乌发高高盘起,挽成凤尾流云鬓,左侧插八支金凤宝钗,右戴正红珠花翠簪,金珠流苏遮住她半面浓淡相宜的妆容,庄重而不失妩媚,震慑心神。
鸾凤车驾一路经过太和殿、曲央殿、鸾华宫、御花园,出了神武门,礼部奏乐迎驾,一同伴着鸾车,经过宏澜殿、正乾宫、东华门、西华门,一路向着龙庭而去。
一路跪满了文武百官,车驾经过,均俯身下拜,恭声齐呼皇后千岁。
龙亭内萧奕一身明黄色龙袍,等候已多时。
亭台内设皇后拜位,正中摆黄金凤冠,两侧分别放有玉玺、金册、诏书等册封事物。
锦书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鸾车,抬头见萧奕正望过来,目中带着惊艳和喜悦,对着她缓缓一笑。
“谕礼部,咨尔护国大将军之女,纳兰氏,温惠端良,壸仪懋著,样钟世德。宜建长秋,以奉宗庙。今荣封为皇后,慎简淑德、备秩宫闱、以襄内政。钦此!”
吉时到,锦书沿着铺着红毯的长阶一路往上,在香案前俯身下拜。
萧奕亲自上前将她扶起,为她戴上凤冠,将玉玺、金册等物交与她手中,至此,礼成!
天气那样好,天空高远,万里无云。俯览望去,整个陵都和紫金宫都在脚下,锦书和萧奕两人并肩而站,相视一笑,深情相拥。
我许你一生,再无离苦、再无惊扰,你还我一世,惊世容颜、彻骨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