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喊,初曦倏然转身,便见那一百多个难民纷纷放下手中的粥碗,齐齐跑到官道上来,对着初曦重重的跪了下去!
“大人!”
“大人!”
没有冠冕堂皇感恩的话,也没有更多的请求,只有哽咽声连成一片,一张张朴实的脸泪流满面,一声声呼喊着大人。
天地苍茫,四野静寂,远处青山起伏,绵延不尽,城门下即将进城的众人静静的立在那,烈烈火光下,跪在地上的人伏成一片,声音嘶哑凄苦,似天地悲歌,响彻整座允州城。
景州面色凝重深邃,夏恒之也不由的坐直了身体,上官南仰头叹息,李南泠霍然掀开车帘,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身姿笔直的少女身上。
初曦深深吸气,允州一日不宁,她便一日不归朝!
“驾!”
清喝一声,初曦面容清绝,打马转身,沿着幽暗的城门缓缓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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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生死知己
刚入夜,城内的街铺都已关闭,长街上行人稀少,一片萧条。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几盏黄灯在寒风中孤零零的摇曳,四周都是潮湿和清冷的气息,众人沉默,只听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响,响亮而苍凉。
驿站在城东,两个小厮正在门前等候,乍见到初曦等人,目中均是好奇,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帮着将马牵去后院。
驿站不大,两进两出的院子,房屋古旧,墙瓦低矮残破,整个院子里除了一颗梧桐老树,再无旁物,好在收拾的还算干净,被褥看上去也是新换过的。
厨房已经做好了饭,都是一些素菜米粥,太守薛登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大人和将军远道而来,而我允州却无酒肉款待,实在是惭愧!”
初曦无谓一笑,“本官也不是来此享福的,薛大人不必介怀!”
“钦差大人一心为民,身先士卒,实在令我等钦佩!”薛登和身后的一众官员纷纷开口称赞,“那大人和将军且将就用些饭菜,下官等人就先告退了!”薛登躬身道。
“各位慢走!”
“是,大人留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薛登领着一众官员躬身退下,出了门,各自散去。
“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初曦招呼众人坐下,他们的口粮都给了难民,一天没吃饭,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
夏恒之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子的青菜,笑道,“这是做给谁看呢?本世子偏不信偌大的允州府竟穷到这个地步。”
“如此遮掩,恐怕是因为太心虚!”张崖亦跟着附和。
上官南挑了筷子黑乎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菜放到嘴里嚼了嚼立刻又吐了出去,“呸、呸,真难吃!”说罢一扔筷子,咧嘴道,“以后不会都是吃这个吧?”
初曦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点头道,“还行啊,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这个时候就别挑食了,这种原汁原味的野山菜在殷都还不一定能吃的到呢!”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放进景州碗里,“来,将军吃!”
景州面色沉淡,将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嚼,微微点头,“还好!”
李南泠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挺好吃的,是吧,烟轻姐姐?”
夏恒之勾唇一笑,抿了抿唇角,直直的看着初曦,“师妹若是亲自给我夹菜,别说是水煮的青菜,就是粗糠糟粕我也可以咽的下。”
初曦挑眉,“夹菜嘛,好说!”说罢端起上官南面前那盘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抬手全部倒进了夏恒之的碗里,抬头嘿嘿一笑,“粮食珍贵,师兄可不要浪费,一点都不许剩!”
“噗嗤!”李南泠看着夏恒之瞬间僵住的脸低头掩唇一笑,忙去端他面前的碗,“我帮公子吃!”
初曦猛的将筷子打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瞪着眼道,“谁要你帮!师兄一个人完全可以吃的下!”
上官南和张崖均支肘撑额,面带浅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夏恒之一身红袍不见半分尘埃,灯火下妖娆贵气,精致俊美的脸上缓缓拉开一个笑容,一双凤眸流光闪烁,深深的看着初曦,“师妹夹的菜,即便是砒霜,我也不会丢弃!”
说罢,真的拿起筷子,将碗中的胡成一团的东西缓缓放进嘴里,姿态优雅矜贵,如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
李南泠脸色白了白,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夹了几个米粒放进嘴里,神色恍惚,魂不守舍。
初曦被那一眼看的不禁一抖,这厮越发长进了,当着这么多人都敢对她放电!
上官南皱眉看着夏恒之将一盘菜全部吃下,捡了个馒头咬了一大口起身往外走,“你们慢慢吃,我出去逛逛!”
“等下!”初曦追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上官南皱眉,“你知道我要去哪就跟着一起去?”
初曦搭上她的肩膀,嬉笑道,“允州就这么大地方,你能上哪去?”
上官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似不屑与之为伍。
初曦却不以为意,拉着她往外走,“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妓院?”上官南挑眉问道。
“妓院?”初曦嗤笑一声,“我去,上官姑娘,想什么呢?你脑子里的好地方就是妓院?亏你想的出来!”
上官南脸上一窘,冷这脸道,“那你说去哪?”
初曦微微弯唇,一双晶亮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光芒,“去了就知道!”
当两人趴在一处屋顶上吹冷风时,上官南四处一望,只见脚下院子开阔,四周都是封闭的房屋,不禁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嘘!”
初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上官南攀在屋檐下,只见院子内四墙脚下,都是看守的人,两人轻功极好,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自窗子飘了进去。
房内漆黑,一股稻谷混着微微的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只见空旷高大的屋子内到处都是粮囤和码放整齐的粮袋。
两人走过去,将粮袋解开,里面白花花的谷米顿时流了出来。
上官南一惊,低声问道,“这是官仓?”
初曦冷笑摇头,“不,是城内粮商的私仓!”
“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多?”初曦寒眸冷澈,“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允州城内有十多户粮商,各个粮仓积满,你说会有多少粮食?”
上官南更是惊疑,“他们屯粮想趁机抬高粮价,发不义之财?可是难道他们不怕,逼急了那些难民,哄抢粮食?”
初曦抓了一把稻米紧紧握在手中,声音冷沉,“所以、薛登才禁止流民入城!”
而城中的百姓在他控制之内,保证不会被饿死,不会造反,只是被榨干净了而已。
上官南猛然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薛登和这些粮商暗中勾结?”
初曦猛的将手中的稻米一撒,冷声道,“有没有勾结,看看便知!”
说罢自窗子子内纵身而出,上官南眸子一沉,紧随其后出了粮仓。
月光凄迷,夜色昏暗,寂静的允州城上方,两道身影在纵身飞跃,寒夜中如风掠空而去。
允州府衙是城内最高的建筑,门前两盏红灯写着官字,格外醒目,初曦两人越过府衙前堂,一路进了内院。
府衙内院同驿站差不多,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院青石铺地,廊柱斑驳,窗子破旧,三三两两的下人守着远门打盹,然而进了后院,却是另有洞天。
只隔着一道垂花门,后院地铺白玉,曲水流觞,古木成荫,亭台楼阁,外面寒风凛冽,院内却温暖如春,木桥下湖水腾腾冒着热气,竟是打了暗道引山中温泉水入湖。
雕刻精致的楠木曲廊下每隔一丈便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如圆月悬天。
风起影动,湖面上淡淡雾气环绕廊下,璀璨的珠光下,如流云幻海,说不尽的奢靡堂皇!
和整个破落残败的允州城相比,此处简直是皇宫仙境!
初曦两人越看越惊,相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震撼!
前厅的灯亮着,小厮和丫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初曦脚点廊顶,飞身无声的掠过,停在屋顶上,身后风声一响,上官南跟了过来。
伏在屋顶上,初曦轻轻移开一块墙瓦,只见红木雕梁下,绒毯铺地,八宝屏风,瓷器字画一应俱全,正下方红木描金的八仙桌上,摆了满桌的珍馐佳肴,清蒸鸡、椒醋鹅、丝鹅粉汤、五味蒸骨、羊肉水晶角儿,菊花饼…。青瓷盏,彩琅杯,看的人眼花缭乱。
桌子旁十几个身着粉蓝色夹袄的小丫鬟站在旁边伺候,一中年妇人头戴珠翠,耳挂明珠,身着宝相花云锦文罗裙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此时门一响,薛登缓步走了进来。
妇人两眼一扫,宽厚的唇顿时一撇,嫌弃的道,“快去换了这身衣服,从哪翻出来的,看着就堵心!”
薛登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嘿嘿一笑,“我不是跟夫人说了嘛,朝廷派了个钦差下来,我才不得不装装样子!”
妇人一挥手臂,不耐烦的道,“脱了、脱了,别碍我的眼!”
“是、是,我这就脱了!”薛登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将补了几个补丁的破旧官袍脱了,随手扔在一边,只着了中衣坐在椅子上,端起白玉酒杯,拱手道,“夫人,我先干为敬!”
妇人不虞的表情微微一缓,嗔道,“德行!”说罢又皱起眉心,怨道,“怎么突然来个什么钦差?都是你,跟朝廷要什么赈粮,来了不该来的,我看你怎么办?”
“嘘!”薛登急忙道,“夫人小点声,如今是非常时期,小心有人窥听!”
房顶上正窥听的两人,目光发寒,似利刃在夜色中闪烁。
“怕什么,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你当那些守卫都是死人啊!”
薛登放下酒杯,嘬着牙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年那些刁民实在闹的厉害,若我不上报,万一出了事,到时上面怪罪下来,我如何交代?本想着跟朝廷要点粮食,随便赏他们一些,让那些刁民消停消停,谁知皇上竟派了个钦差过来!”
薛登语气一顿,讨好的笑道,“夫人莫恼,等赈粮一到,分发给那些难民,那什么钦差也就乖乖回去了,在殷都享福享惯了的人,怎受的了这里的贫苦!”
妇人微微点头,突然漏出一抹奸笑,挤眉弄眼的低声道,“告诉驿馆的下人,吃的用的都不必太好!”
“夫人放心,我已经全部都交代下去了!”薛登笑的得意。
妇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立刻又吐了出去,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声喝道,“今日厨房是谁管事,本夫人只吃牛舌,而且必须是刚出生的牛,难道不知道吗?”
旁边的小丫鬟立刻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夫人息怒,刚来的厨房采办不知道规矩,奴婢这就将他赶出去!”
“嗯!”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道,“手脚利落一点!”
“是!”
小丫鬟躬着身,垂头出了门。
初曦将瓦片阖上,两人坐在屋顶上,一时默然无语。
“不好!”
初曦低喊了一声,匆匆起身,向着厨房的方向飞掠而去,然而迟了一步,两人找到厨房时,正看到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人自侧门而出,走了不远,将手中的尸体随意的扔进了水沟中。
现在城内随时都有人因饥饿走上绝路,人人自危,无暇自顾,死个人根本没人在意。
等那两个小厮走远,初曦过去,见那被灭了口的采办早已没了气息!
如今难民就在城外,她这个钦差又住在驿站中,薛登府内如此骄奢淫逸,怎会让人出去走漏了风声。
“如此草菅人命,鱼肉百姓,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狗官!”
上官南气冲冲的往回走,却被初曦一把拉住,“现在他还不能死,而且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上官南双目通红,满腔恨意。
“容我想想!”初曦蹲在地上画圈。
上官南也蹲下去,平复了下激愤的心情,恨声道,“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话音一落,同人同时怔在那,初曦倏然退后一步,森森笑道,“唐朝杜甫的名句,你果然是穿越人!”
上官南面上一阵青白交替,呵呵冷笑,“你也是!”
能识得这句诗,也是不打自招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们互相试探,互相提防,今日终于确定,心中反而舒坦了。
“你说我们现在是杀了彼此,还是合作?”初曦挑眉问道。
上官南双手环胸,一挑英气的眉峰,“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个人的,舍不得杀了你,不如、合作?”
“可天极丸只有一颗!”初曦一语道破,她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人!
“天极丸不是用六种丹药练出来的嘛,到时候我们练它两颗不就是了!”上官南不以为意的道。
天极丸就像穿越这件事一样,神秘而不可置信,究竟能不能练两颗,或者练成两颗还有没有功效谁也不知道,但目前她们确实没有办法杀了对方,既然杀不了,不如合作!
“好!”初曦点头,“合作!”两人凌空击掌,然后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在这陌生的时空,似突然找到了同伴,生死不论,此时心事唯有对方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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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关门,放狗
“我想打游戏,我的魔兽已经练到九十级了!”
“我想再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
“我想念我的朋友,尤其是这个季节,大家坐在一起吃火锅!”
“我想念我的大床。”

深夜,驿站的某间房内,两个人坐在床上,怀念去前世的种种。
“你说,我们穿过来是幸运还是不幸?”上官南问道。
“看你怎么想,如果你只当前世我们已经死了,突然又在这里活过来,那就是幸运。如果,我们活的好好的,偏偏被选中送来了这里,那就是不幸!”初曦两手托腮,一双眼睛黑夜亮如星辰,中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如果我们真的只能活三年呢?”上官南嘀咕道。
初曦斜睨她一眼,“那更要在这三年里活够本!”
“活够本…”上官南低低喃喃了两句,目露所思,“怎么才算活够本?”
“泡美男,吃尽天下天下美食!”初曦两眼放光!
“还美食呢,现在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上官南冷哼一声。
初曦突然一巴掌打在头上,痛恨的道,“你说我们刚才在薛登那为什么没偷点吃的回来?”
想起那一桌子的美味,两人都忍不住流口水,尤其是挨了一天的饿,晚饭又没吃饱的情况下!
“行了,别想了,越想越饿!”上官南仰面躺在床上,数着床帐上的破洞,沉声道,“还是想想怎么收拾那个贪官吧!”
初曦嘿嘿一笑,笑中满是算计人的诡谲的光芒,“让我们挨饿,我们就让他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上官南猛然起身,挑眉期待的道,“你有主意了?”
初曦点头,阴森森一笑,果断的道,
“没有!”
上官南一个枕头扔过去,“给老娘滚!”
此时远在五百里外的殷都
东宫书房内,宫玄静静的坐在宽大的雕龙纹金丝楠木以上,锦衣如墨,黑发如缎,狭长的眸子半垂,淡淡的看着手中书卷。
灯火昏暗,在他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光,衬着他如雪含露的肌肤,反而生出几分幽冷凉薄。
静静的坐在那,如九天谪仙,俊美无双,清冷高贵,又似笼在一抹烟雨薄雾之间,周身散发着清寒之气,看不真切,拒人于千里之外。
荣禄无声的躬身上前,换了桌案上快要烧完的蜡烛,低声道,“殿下,三更天了,该歇息了!”
宫玄将书卷放在腿上,低头揉了揉眉心,自从那人走后,他无一日安眠,只觉的长夜寒冷而漫长,从前二十年他一个人呆在这东宫中从来不觉,可见,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荣禄上前收拾桌案上的奏折文书,只见镇纸下压着两封密报,随意的一扫,只看到流民、允州、无恙等几个字眼,忙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手中的事。
“下去吧,本宫再坐一会!”桌案后传来淡淡的一声。
荣禄忙躬身退后,
“是!”声音一顿,停在那恭声道,“殿下,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莲子燕窝粥还在厨房里温着,奴才这就让下人送过来!”
“不必了!”
极清淡的一声,荣禄登时停在那,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您已经几日没有去皇后娘娘宫里了!”
宫玄抚额的手一顿,科举势在必行,马上就是参加科举考试的士族弟子选拔,初曦刚入朝,根基不稳,此次选拔如果直接参与,恐怕会得罪一些朝臣,对她未来仕途不利。
因此元后向乾元帝要求将初曦调离殷都时,他便也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直到这些密报送到手上,他才知道允州那边的情况比他了解的更为严重,百密一疏,而这仅有的一次疏忽,几乎让他痛悔不已,恨不得立刻过去,将她捉回,妥帖的安置在身边才安心。
然而她毕竟不是那样的女子。
母后那边…。他知道她的意思,从前也并不排斥,而如今,他已经做不到了。
手指微微一弹,窗外立刻出现一道黑影,单膝跪地沉声道,“主上!”
“你亲自去允州,换墨午回来!记住,有景州在,你无需露面,只保证她安全即可!”
窗内传来冷沉的一声,墨巳恭声点头,“是!”
声音被夜风吹散,窗外黑影如鬼魅一闪而过,顿时又归于平静。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初曦便去了府衙,一顿击鼓将府衙里的侍卫全部惊醒,那些侍卫有的裤子都还没提好,骂骂咧咧的跑出来开门喊道,“什么人在那击鼓?活的不耐烦了!”
初曦将木锤“哐”的往那些人脚下一扔,“叫你们薛大人出来!”
“呵,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太守大人,是你随便叫的!要想报案,先挨顿板子!来人,把他压进去!”
天色黑暗,几个侍卫只见衙门前站着一瘦弱少年,上前就要将他拖走,待走近顿时一惊,纷纷跪在地上,“小的参见钦差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初曦笑的宽容大度,“不知者不怪,去吧,叫你们大人出来!”
“是、是!”
几个侍卫连连点头,应了声,转身往府衙内院跑。
很快薛登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边扣官袍上的扣子,一边急忙往外走,见到初曦忙恭声请安道,“下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这么早有何事吩咐?”
初曦眯眼一笑,笑的极其和蔼可亲,“没事,只是本官以前在殷都时每天上朝这个时辰起来惯了,正好,叫着薛大人一起去锻炼!”
薛登瞪大了眼,结巴道,“锻、锻炼?”
“对,锻炼!一日之计在于晨,岂能浪费,对了,薛夫人呢?也叫出来!”
“哦!”薛登此时还没反应过来锻炼到底是个啥玩意,恍惚的应了声,回身吩咐道,“去,请夫人出来!”
薛登的夫人姓陈,微胖的身体上穿着一件青蓝色的麻布夹袄,睡眼惺忪,本来被叫醒就不乐意,见初曦又是个年幼的女子,颇为不情愿的请安,“妾身见过钦差大人!”
“不必拘礼了,来、来,跑起来!”
“跑?”
薛登张嘴愣在那。
“对,跑步!”
初曦跑到最前面,招呼着薛登和他身后的侍卫,一起沿着长街往前跑。
薛陈氏瞪了薛登一眼,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拧,“这算怎么回事?”
薛登委屈的皱着眉,“老夫也不知道!”
“两位说什么呢,赶紧跟着本官开始跑步啊,我跟你们说这跑步对身体特别好,能加强新陈代谢,延迟骨骼的退行性改变,预防老年性骨与关节病的发生,延缓衰老,还能提升脑供血、供养,预防老年痴呆!”
别的听不懂,但这句老年痴呆薛登大致的能明白什么意思了,嘴角抽了抽,忙附和笑道,“是、是,大人所言极是!”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跑吧!”初曦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催促道。
“是、是!”薛登忙拉了一下薛陈氏,抬步跟着侍卫后面小跑起来。
两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平时走几步路都需要车辇,上个台阶都需要下人搀扶,更别说跑步了,跑了不到几十步便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停下来弯腰呼呼喘着大气。
初曦停下来,叹声道,“不说本官批评你们,你们这身体素质太差了,照这样很容易就得中风偏瘫啥的!”
薛陈氏坐在地上,一边捶腿一边摆手道,“不行,妾身实在跑不动了!”
薛登也连连摇头,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人,下官也不行了!”
前面的侍卫平时也都懒散惯了,见薛登停下,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坐在地上哀声哉道。
初曦叹了一声,“看来本官只要用非常手段了,我这也是为了两位好,薛大人多担待。”说罢,回身喊道,“上官、关门,放狗!哦,不对,不用关门,只放狗就行了!”
话音一落,只见长街两边的胡同里,上官南牵着两条大狗走了出来。
在允州,除了一些日子富裕的人家,平常人都是一日两餐,还经常不能吃饱,就别说狗了。
只见这两条大狗瘦骨嶙峋,龇牙咧嘴,满身毛乍起,吐着长舌,口涎四溅,双目猩红的看着众人!
薛登夫妇立刻哆嗦着起身,颤着声音问道,“钦、钦差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让二位跑的有点动力而已!”话音一顿,初曦回头猛然喝道,“上官,放狗!”
上官手中绳索一松,两条恶狗顿时一跃三丈的扑了上来!
“汪汪!”
“啊!”
“救命啊!”
薛登夫妇嗷的叫了一嗓子,噌的就往前蹿了出去,一众人鬼哭狼嚎的往前跑,别说腿疼了,就是亲娘来了,估计都停不下!
就这样,他们跑,两条狗在后面追,一直围着允州城跑了三圈,路过驿站门口时,初曦才喊道,“行了,大家今天就到此为止了,都进驿站歇息吧!”
众人如蒙大赦,一进驿站的大门顿时都瘫倒在地,尤其是薛陈氏,倒在地上,两眼泛白,嘴吐白沫,眼看着只有进气没了出气。
其他人也都是大汗淋漓,一阵剧烈的粗喘。
初曦在后面牵着两条狗神清气爽的进了门,在倚着廊柱坐在地上的薛登面前蹲下身,展颜笑道,“薛大人觉得如何?”
薛登想要起身行礼,手臂撑地,腿一用力顿时又跌了回去。
“别动、别动,刚开始锻炼,都是这个样子,坚持下去就好了!”初曦体贴的道,“几位暂且休息一下,本官去安排早饭,谁都不许走哈,都留下吃饭!”
“多、多谢大人!”薛登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
就算让他们走,估计也没人能有力气爬的起来了。
朝阳初升,霞云万里,少女起身离去的身姿清卓笔直,众人一时竟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然而毕竟还是初春,尤其是早晨,料峭森冷,众人刚开始出了汗还不觉,待汗消了,被冷风一吹,顿时浑身冰冷,忙互相搀扶着起身,往屋里走去。
大堂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初曦见几人进来,忙招呼道,“薛大人和夫人快请坐,吃饭吧!”
“是,是,钦差大人请!”
薛登面色缓和了一些,拱手让礼,搀着薛陈氏刚要入座,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顿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