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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出列,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景州跪在初曦身侧,轮廓分明的面容沉淡无波,声音恭敬且坚定,“启禀皇上,张初曦乃末将的属下,末将有责任替她承担一切罪责,皇上若是责罚,末将愿意全部替她领受!”
“将军!”初曦愣了一下,铿然道,“皇上,一切都是微臣一人所为,与景将军无关,微臣乔装之事,将军也并不知晓,请皇上明鉴!”
宫玄本淡然的俊颜上,眉心不经意的蹙起,淡淡垂眸,眼底落下一片暗影,瞬间多了几分凉意。
“呵!朕还没开口,你们到先争起来了,朕只问你知不知罪,何时说过要罚?”乾元帝沉淡的面容一缓,突然轻轻一笑,“朕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张初曦虽然有欺君之罪,但前有上阵杀敌之功,后有改革官制之劳,今日朕又许了重赏,因此便功过相抵,朕便不追究了!”
“皇上!”一旁的娴贵妃面色一变,峨眉紧皱,急急开口。
“皇上!”成国侯起身打断娴贵妃的话,给了娴贵妃一记眼色,垂下头,不急不缓的道,“张大人虽有功劳在先,但欺君之罪若不追究,藐视皇威,视国法为虚设,只怕后人效仿,遗患无穷。!”
娴贵妃心头一震,乾元帝最忌后宫参政,方才是她操之过急了,还好,被成国侯及时拦下,未酿成大错!眼尾扫了乾元帝一眼,见他并未在意,才缓缓舒了口气,端正身姿,静观其变。
乾元帝似是颇为赞同的淡淡点头,突然目光一转,看向成国侯身后,开口道,“鱼相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鱼雍深沉的双目一垂,起身躬身道,“回皇上,老臣觉得侯爷所言极是!”
这一次成国侯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惊讶,与宫湛对视一眼,宫湛眼尾扫向偏殿,两人立刻会意,不动声色的错开目光,等着乾元帝发话。
“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左侧的席位上,夏恒之突然起身,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一派凝重,“初曦他是天洹弟子,是我剑阁师妹,有百里城主亲授墨胤,圣祖皇上当年赐天洹城五百墨胤,曾许言,执此墨胤者,琴阁弟子可入宫琴坊为师,剑阁弟子可参军为将,谋阁弟子可入朝为官。初曦她是剑阁弟子,参军为将也无不可,并无欺君罔上之说,请皇上明鉴!”
成国侯一怔,一记冷然的眼神扫过来,目含警告,夏恒之却直接扭过头去,视而不见。
乾元帝看向初曦,“哦?爱卿有天洹城主亲授墨胤?”
“是!”初曦应了一声,自袖带中取出墨胤交给安福,“请皇上查看!”
乾元帝自安福手中接过,细细查验一番,面容缓了下来,淡声道,“即是如此,确无欺君之罪之说,今日又是佳节国宴,朕便不深究了!”
“皇上!”成国侯上前一步,沉声道,“即便欺君之罪可免,大夏却历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张大人这郎中之位恐怕已经不合适。”
“是不合适!”夏恒之突然出口,莞尔笑道,“初曦她外可驱敌,内可安政,今日又当着各国使臣为大夏所有女子争回了脸面,微臣认为,郎中一职实在是屈才,应升为侍郎或者尚书才是!”
“恒之!”娴贵妃终是忍不住,厉声喝道,“不许胡言,还不回位坐下!”
夏恒之好看的凤眸微闪,嘲弄一笑,“姑母也同为女子,难道也觉得女子不能为官,也看不起女子?”
“放肆!”成国侯怒喝一声,“女子为官,你置纲常何在?贵妃面前,岂容你大放厥词,还不回位!”
“侯爷所言差矣”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喝,却是上官南上前道,“在我西梁,女子皆可为官为将,并且丝毫不逊于男子,难道大夏堂堂一大国却如此顽固守旧,还不如我西梁思想开化?”
成国侯面容一沉,冷声道,“此乃我大夏国事,岂容外人插言,上官姑娘是客,只需在一旁静听便可!”
“皇上、微臣认为女子为官也无不可,古有程英为将,统帅三军,战功赫赫,千古流芳。”
“皇上,老臣不敢苟同徐大人之言!”
“皇上…。”
一时之间,殿内大臣纷纷出列上前谏言,赞同者有,反对者亦有,众说纷纭,争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父皇!”满殿喧嚣中,宫玄突然抬起头来,殿中顿时一静,齐齐看向这位久负盛名的大夏太子,只听他慢条斯理的道,“初曦虽是女子,却做了许多男子不能为之事,我大夏朝廷向来奉行开明共融,才有今日朝政清明、乾坤盛世,关于先例之说,世间万物各有起源,岂因前世不存,则后世摈弃。”
宫玄话音一落,有赞同点头者,亦有迂腐顽固的老臣暗暗皱眉,却碍于宫玄的气势,不敢出言反驳。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微臣同张大人同朝为官,共事不过月余,却时时对张大人的独特的观点心生敬佩,更何况科举制是张大人提出的,之后的实行亦不能没有张大人,还请皇上任人唯贤!”
江正在朝中素来以公正严谨出名,他开口为初曦说话,实让很多人吃惊。
“嗯!”乾元帝沉淡的面容上看不出息怒,重重点头,“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张初曦功过相抵,朕特准入朝参政,保留原职,西梁可行之事,我大夏亦无不可!张爱卿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皇上、”成国侯还想再反对,却见乾元帝挥了挥手,“朕心意已定,爱卿不必再多言,下去吧!”
“是!”成国侯沉声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臣谢主隆恩!”初曦伏地叩拜,抬头时,余光见宫玄正看过来,不由得对着他挑了挑眉,她自然知道乾元帝为何这样的轻易的放过了她,也突然明白昨日夜里宫玄为何问她想不想将面具摘掉,原来他早已有安排。
只是她的赏银就这么没了…
宫玄扬扬唇角,淡淡一笑,眼底有光芒点点,如辽阔深邃的天幕上星辰璀璨,多看一眼便似要被吸进去。
景州顺着初曦的目光看过去,眉心紧锁,谢恩后霍然起身,一拂衣袍便走。
殿内丝竹声再起,歌舞比之前更热闹,很多人却失去了兴致,各怀心事,直到月上中天,宴席结束,各自散去。
出殿的时候,下了台阶,远远的便看到一红色身影等在那里,见初曦过来,上官南挑眉道,“原来你是女人!”
初曦耸了耸肩,光洁的面孔在灯影下泛着柔和的光芒,“难道上官姑娘对在下芳心暗许,现在很失望?”
上官南哂笑一声,瞥了她一眼,“你还真大言不惭!”
初曦眯眼一笑,“多谢夸奖!”
“既然你也是女人,那我便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改日一定要和你比个高低!”上官南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日后见了她,我们还是躲着走吧”李南泠嗔道了一声,突然目光一闪,对着初曦身后福身道,“见过公子!”
初曦回身见身后夏恒之走过来,俯身看着她,低眉一笑,“师妹可是在等我?”
初曦扫他一眼,抬腿往宫外走,边走边道,“我乏的很,没空跟你贫气,回去睡觉,跟你不顺路!”
“我刚在殿上维护了师妹,师妹便如此薄情寡义,实在让我伤心!”夏恒之语气怨念,面上却依旧挂着笑,一双凤眸因染了酒意潋滟生色,斜斜一扫,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公子,不是,曦儿她不是这个意思。”李南泠忙帮着初曦解释。
“泠儿不必解释,师妹薄情,我却不能,夜深寒重,我送你们回去!”夏恒之一拂紫袍,跟着两人出了宫门往别院走去。
宫门外,相府的马车刚刚离去,鱼楣没有跟梁宏一起回去,而是和鱼芷同乘一辆马车回了相府。
嫁给梁宏本是迫不得已,她已然认命,但今日见到夏恒之,见到小璃,看到他两人亲密的样子,嫉妒和仇恨像是毒蛇一般在她四肢百骸游走,只待寻找一个出口,破体而出,吞噬一切。
幽幽光线下,鱼楣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握住鱼芷的手,恨声道,“小璃害我如此,我当时便发誓要她百倍偿还,长姐,你要帮我!”
鱼芷看着一脸狰狞的鱼楣,不禁心生酸楚,曾经娇柔婉约的女子何时变成了如此模样,手轻轻抚上她苍白削瘦的脸颊,温声道,“楣儿,以前的事已经过去,再不能回转,放下吧,恒之注定与你无缘,你又何苦强求?”
鱼楣愤然摇头,“明明是那贱人害我至此,我怎么甘心,长姐可知我在梁府过的如何水深火热,害我的人就在那,你是我的亲姐姐,难道不该帮我报仇?”
“她纵然有错,但到底是你自己、”鱼芷顿了顿,转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是我自己下贱、长姐可是这意思?”鱼楣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声音嘶哑的问道。
“不,楣儿、”鱼芷急声解释。
“不必说了!”鱼楣打断她的话,放开鱼芷的手,擦点脸上的泪痕,冷声道,“我委身梁宏不过是迫不得已,那日的耻辱却是她一手陷害,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长姐不肯帮我,媚儿自己也能想办法!长姐是将要做太子妃的人,荣华无限,我的死活跟你自然没有关系,在你和父亲眼中,楣儿早已是弃子,根本不再值得你们在意!”
“不是这样,楣儿,你听长姐、”
鱼芷还想再解释,却见鱼楣猛然扭过头去,只得住了口,摇头轻叹一声,车内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马车终于在相府门前停下,鱼楣先一步下了车,甩开上前扶她的丫鬟,快步进了相府巍峨的大门。
鱼芷面色沉郁倦怠,穿过前院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却见鱼楣正等在院前的梅花树下,看到她走过来,倏然回头,诡异的一笑,“长姐,楣儿不得不提醒您一句,那小璃勾引的可不只恒之哥哥一人,见那样子,太子殿下对她也是另眼相待的,长姐可要小心才是!”说罢微微福身,淡声道,“楣儿退下了,长姐早点安歇!”
鱼芷久久的站在那,端庄的面容上沉淡如水,缓缓闭上眼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曦的表白
此时熏翠别院内,已将近三更,沈烟轻见初曦仍未回来,想着某人见酒必醉的德行,怕她明日早起宿醉头疼,便去厨房做了醒酒汤,用保温的瓷蛊盛了,端着往初曦住的阁院走。
不见月色,唯有廊下烛火昏黄暗淡,沈烟轻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的在廊下行走,知道院子里没有下人,便只低头顾着脚下,转弯是却不妨对面也有人走过来,两来不及躲闪顿时撞在一起,对面之人身手极好,撞上的刹那,凌空向后退开一步。
沈烟轻惊呼一声直直向地上倒去,托盘上的瓷盅一歪,盖子滑落,滚烫的汤水哗的一声,全部浇在女子的手腕上。
转身要走的墨巳闻声回身,不由得眉头一皱,大步走过来,撩开女子的袖子,只见女子白皙细嫩的手臂被烫的通红,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起了水泡。
几下将上面的汤水拂开,将女子的衣袖一撕,打横抱起她便走。
沈烟轻忍着疼痛,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奋力的推着男人的肩膀,“放开我,不用你管!”
墨巳一张俊脸紧绷,低头沉声喝道,“闭嘴!”
说罢,脚下一点,飞身掠过回廊,寻到一处浅湖,将女子放在地上,用手舀了冰凉的水浇在女子已经红肿的手臂上,突然手一顿,抬头见女子面容素白清丽,倔强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抱歉!”墨巳颇为不自然的道了一句,“我去给你拿烫伤药,应该不会留疤!”
“不用!”
沈烟轻垂眸极淡的说了一句,看也不看男子一眼,起身便走。
墨巳有些愣怔的看着女子单薄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沈烟轻脚步一顿,却未回头,那抹淡如云烟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宫门离别院不过数百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待看到别院高高的大门,初曦突然道,“南泠,你先回去,我有话和师兄说!”
“哦!”李南泠乖巧的应了一声,水眸一转,转身对着夏恒之一幅,腰肢款款的进了院子。
初曦倚着门口的石狮,懒懒的道,“说吧,什么事?”
夏恒之挨着初曦姿态慵懒的靠着狮身,眼睛眨了眨,看着少女如莲的素颜,淡笑道,“乍见师妹真容,竟有隔世之感,不过半年,师妹变化之大,竟让我不相信师妹还是之前的小璃。”
初曦看上去真的有些乏累,头仰在冰凉的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辰,淡声道,“人总是会变得,就像幼童总会长大,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呢、”夏恒之突然扼住初曦的下颔,眼睛一眨,魅惑之极,然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中却渐渐有了凉意,“师妹已经移情别恋了吗?”
初曦想起小璃曾经对夏恒之的痴恋,不由得勾唇一笑,笑不及眼底,“师兄,小璃已经死了。”
“师妹此话何意?”夏恒之眸子一闪,顾盼生辉。
只是再无人为之痴迷。
初曦耸肩一笑,直直的看着他,声音清亮干脆,“就像你说的,我喜欢上了别人,所以以前那个傻姑娘已经不存在了。”
“哦?师妹喜欢上了何人,可否说给师兄知道?”夏恒之笑容微滞,淡淡问道。
“当然,师兄,我喜欢上了宫玄,很喜欢!”初曦不曾对宫玄说过喜欢二字,今日开口方知,原来说出来竟如此畅快,虽然那人不曾听到。
夏恒之眸子一眯,猛然撒手,踉跄的后退一步,良久,隐下眉间的伤痛,凉凉一笑,“什么时候的事?”
“谁知道呢?”初曦叹息了一声,清绝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大概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种。”
那笑容将男人刺痛,面上的笑终于再无法维持,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晦涩一呼而出,缓缓道,“曦儿,我知道你气那晚我亲了鱼楣,我也一直想和你解释,我和她并无半点旖旎,那晚不过是一时所惑,你又何必如此赌气?”
“师兄,我从不拿感情的事赌气,我说喜欢宫玄,便是真的喜欢。”初曦懒懒的起身,往大门里走,边走边挥手道,“困了,回去睡觉,师兄晚安!”
已是深夜,周围弥漫了一层薄雾,将门前的灯笼笼罩,连灯影都变得模糊,初曦一步步上了台阶,抬腿迈入门槛的那一刹那,突然回头,对着隐在雾中那道欣长的身影轻声道,“师兄,不要对每个女子都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时间长了或许你自己都已无法分辨真假,若有一日真遇到你深爱的女人,因此而错过,岂不是抱憾一生!”
言尽于此,从此小璃的感情彻底被她做了一个了结,而她和他的那一点最初的萌动,早已在那一夜,就已经戛然而止!
不是已经错过了吗?夏恒之嗤笑一声,一股噬心的凄楚从心底而起,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周围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将他重重包围,灭顶的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咙,无法呼吸,挣脱不得。
唇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看也不看女子一眼,夏恒之抬步便走,越走越快,最后竟用上了轻功,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初曦回到西阁苑的时候,看着黑漆漆的房间,猜着宫玄今日肯定是被留在了宫里,不能来了。
终于能睡个好觉,初曦伸了伸懒腰,忍不住嘀咕,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一处空荡荡的,深夜的寒风灌进去,撞的微微发疼。
初曦也不着急回屋,抱膝坐在长廊下,仰面看着天上星辰辽阔,空的那一部分也许是小璃在这具身体里仅存的意识,是对夏恒之最后的眷恋,被她毫不留情的抽离,彻底化风而去。
寒风愈冷,初曦拂袍起身,推门而入。
廊下的灯影照进来,房内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初曦取了换洗的衣服,脱掉靴子,赤着脚进了澡房。
脱掉长袍、中衣,少女缓缓步入温热的池水中,倚壁而坐,将小衣、束胸解下随手扔在一旁的雕花木架上,池水及少女胸前,昏暗的灯影下,精巧的锁骨下,曲线优美起伏,肤如凝脂,盈盈如玉。
初曦打散长发,水缎一般的垂下来,撩了一把水泼在脸上,突然眸子一眯,就见对面的池壁下水波一闪,瞬间便到了身前,初曦方要起身,双腿便被人抓住,身体被托起,潮湿微凉的唇舌沿着她修长的双腿缓缓而上。
风浪忽起,初曦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尾轻舟,随着波浪起伏,拼命的想要靠岸逃离,却逃不开那渐渐急促的呼吸,如被弃在沙漠的跋涉者,急切的寻找,终于于仙草葳蕤处寻一甘泉,肆意畅饮。
如四月花落,如月落山巅,无法描述的轻柔婉转,水浪突然迎风而起,没顶而至,初曦闭上眼睛,似是要窒息而亡。
良久,男人才从水中探身出来,将战栗的少女拥在怀中,吻上她颤如蝶翼的长睫,缓缓而下,在她泛着潋滟水光的唇瓣上辗转。
初曦睁开眼睛,眸中水雾凝结,含嗔含怨,伸臂一推,转身要离开。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捞出来,紧紧的困在怀中,一下下抚着她滑顺的长发,声音低哑悦耳,“好了,不闹了,本宫一时情不自禁,曦儿莫恼。”
已是深夜,房中静谧,只有窗棂上投过来淡淡的红光撒在池水上,波光粼粼,那样微弱的光芒,在氤氲的水雾中折射出陆离斑驳的光影,温度未降,薄薄水汽中都是暧昧朦胧的气息。
初曦两颊粉霞淡染,娇如桃花,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良久,呼吸才渐渐平稳,一双眸子恢复清明,声音却依旧有些暗哑,“今日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宫玄殷红的薄唇轻扬,静静的道,“若是告诉你,你不同意,我怕自己会动摇。”
遇到和她有关的事,他现在已经习惯以她的心意为主,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她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同,似永远不会在他的掌控之内,他竟然会心生惶恐,所以这次才孤注一掷,将所有都全盘托出,并求父皇演了一出戏。
初曦默然,恢复女身,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但是这样两人就更近了一步,她虽意外,却也是欢喜的。
宫玄拥着少女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幽深漆黑的眸子看着少女,手指沿着她的眉梢脸颊耳珠游走,淡声道,“我的初曦好大的面子,竟让景大将军、夏世子一同为你求情,而方才,在门外,初曦又是为谁唉声叹气,嗯?”
最后一声低沉浅淡,含着若有若有的旎旖妖雅,如夜风拨动长弦,余音轻颤。
初曦一双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清澈明亮,仰头在含住男人殷红的薄唇,吮了吮,眼睛里跳跃着火光,微微一眯,轻声道,“宫玄”
沉溺在那双水波荡漾的清眸中,男人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我喜欢你,很喜欢,比喜欢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喜欢!”
少女说的大方坚定,没有任何羞赧和迟疑,男人突然愣在那里,直直的看着她,眸似深海,里面有月华初升,银辉自九天而落,瞬间照亮了心底最柔软的那处。
将少女拥入怀中,似要嵌入身体一般的用力,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初曦的表白,本宫也很喜欢,此夜之言,一生不忘!”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元灯会
翌日一早,刚过卯时,沈烟轻已经起身,端了木盆去打水洗漱。
打开门,突然一愣,缓缓蹲下身,将门前的一个白色瓷瓶拾起,不由得眉头一皱,四处望了望,打开盖子,一股清淡的药香弥漫开来。
沈烟轻面色依旧沉淡无波,转身回房,将瓷瓶放在柜子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回身又走了出去。
天还未亮,院子中雾气缭绕,花木山石隐在薄雾中,只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轮廓,沈烟轻静静的穿过回廊,墨发如云,面容清美宁静,单薄的身影渐渐没入晨雾中,再寻不到踪迹。
幽暗的房间内,残香已冷,帐帘半卷,初曦猛然惊醒,大喊一声,“完了,今天迟到了!”
说罢惺忪的睡眼还未睁开,便要掀帐下床。
突然一条手臂横过来,将她拉进怀里,男人沙哑低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日不用去上朝,时辰还早,睡吧!”
初曦恍然响起今日才是大年初二,她还有三天的年假,顿时幸福的几乎涕零,往男人温热的怀中的拱了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过后,过节的气氛不消反涨,城中宫内夜夜笙歌,喧嚣不断,初曦却一日比一日过的惆怅。
当晚饭时看到桌子上那道红影时,这种惆怅的心情顿时达到了顶点,抢过女子手中正啃的鸡腿,挑眉道,“朝廷难道没给你们准备饭吗?”
为什么要天天来她这里蹭饭,她有三人加一只狐,一大家子要养活,压力也很大啊!
上官南抹了抹手上的油,淡定的道,“你家的饭好吃啊!”
初曦扶额,自从那日宫宴以后,这姑娘就赖上她了,每天来这要跟她比试,她最近忙科举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陪她玩,于是,上官南便日日上门,最近和二丫白狐混的比她还熟。
张崖歪歪斜斜的倚着木椅,嘴里叼一根鸡爪,口齿含糊的道,“小爷,上官姑娘就想跟你比试跳个舞,你就比一下,正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你不知道,现在大街上都在议论那日您的惊鸿一舞,说书的都出段子了!”
“你知道个毛线!滚一边去!”初曦骂了一句,转头脸上又挂了笑,“上官姑娘如果对驿站的食宿不满意,本官可以上报皇上,特别给你改善!”
上官南是什么心思她现在还不清楚,那一日她们跳的舞都有前世华尔兹的影子,上官南也许真的是觉得找到了旗鼓相当的舞者,也许是对她为什么会跳西梁的舞感到好奇,也许她就是穿越人故意试探她。
她们现在都在猜疑、试探对方,不管上官南是哪种,她都不能继续和她在跳当日的舞,万一漏了马脚,敌明我暗,那对她就太不利了!
事关存亡大事,她不得不防!
上官南拍了拍手,英气的眉峰一挑,在初曦手臂上一拍,“你一说正好提醒我了,驿站那人太多了,尤其那些十三部落的使臣,太聒噪,我看你这院子清幽雅致,我决定以后就住这了!”
“靠!”初曦一把将她的手打落,咬牙怒道,“拿开你的手,少往我身上抹油,本官明天就上本参你们这群使臣,强取豪夺,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噗嗤”,张崖将嘴里的鸡骨头都喷了出来,指着她嘲笑道,“小爷,那是一个意思吗?”
初曦捡起方才从上官南嘴里抢过来的鸡腿抬手扔了过去,“你丫的闭嘴!”
抬头见李南泠和沈烟轻正低头偷笑,更是怒上心头,“烟轻告诉厨房,明日起,只吃馒头咸菜,不许有一滴荤腥!”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只听身后传来上官南淡淡的一声,“张大人果然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知道本姑娘这几日大鱼大肉吃多了,正想吃点清淡的。”
初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下石阶。
上元节那日朝中沐休,初曦带着院子里的人去逛灯市,当然,还有怎么赖也赖不掉的上官使臣。
其他国家的使臣都已近陆续回国了,上官南却留了下来,美名其曰,一直仰仗大国风采,要留下多方学习一下。
初曦听到的时候,赶紧跑回家,让人把所有的大门关闭,甚至客房的门也全部都加了一把锁,结果第二日就看到上官南伸着懒腰从初曦住的阁楼西暖阁中走来。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我说张大人,你和太子殿下晚上能不能动静小一点,麻烦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