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公公气愤的看着胡大炮,摇了摇头,转身往宫门里去了。
“砰”的一声,宫门被重重的关上。
这次之后,宫门再未开启,胡大炮一直跪在那里,一直到深夜,天又开始下雨,将宫门前的宫灯冲的左右摇晃,灯火闪烁,微弱的光芒被大雨淹没,似随时都会熄灭。
黑暗中,胡大炮笔直的跪着,声音暗哑,“长欢,你回去吧,不必陪着我!”
长欢举着伞在胡大炮头顶,淡声道,“老大让我守着你,我不回去!再说,我们伏龙帮的人,不管遇到何事,都不会丢下对方!”
胡大炮不再说话。
大雨哗哗落下来,冲刷着巍峨的宫门,在宫墙下汇成溪流,淌过胡大炮的双腿,急速的流入黑夜。
苏九一直在商行等到深夜,不见长欢回来,急忙赶去宫门。
二毛赶着马车带苏九过去,到了宫门外,远远的便看到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苏九让二毛将马车停下,一个人走过去。
长欢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苏九,微微一惊,急声道,“老大,天气冷,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大炮就行!”
苏九走到胡大炮身后,单膝跪下,将一件披风给他围上。
胡大炮转头,脸上溅了雨水,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炯黑,咧嘴一笑,“大当家,我不愿她不高兴,尤其是看到她哭,我觉得心头像是被刀剜一样的疼。我、是不是很傻?”
苏九一怔,此时方知又是一个入了心魔的人。
只是什么时候的事,大炮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南宫碧,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嗤笑一声,苏九道,“是,你就是个大傻瓜!”
胡大炮憨憨的笑,却笑的那样让人难过,似有雨水顺着他眼睛渗进去,一直淌到心里。
苏九仰头看天,都已经深秋了,为什么还要下这么大的雨?
这雨何时才会停?
南宫府中,南宫恕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紧皱,片刻后,拿了伞大步往门外走去。
回廊下灯火幽暗,周围雨雾缭绕,南宫碧跑过来,急声喊道,“哥哥,你去哪儿?”
南宫恕回头,“碧儿,你怎么还没睡?”
南宫碧头发披散,身上披着一件织锦披风,娇俏的脸被风帽的白色狐毛托着,显的格外的苍白,她惶惶摇头,“我睡不着,你是不是去找胡大炮?”
南宫恕点头,“我去看看他!”
“我和你一起去!”南宫碧快走几步,抓着他手臂。
南宫恕想了一下,冷峻的脸在夜色下越发深邃,淡淡点头,“走吧!”
两人乘马车出门,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雨夜清寒,宽阔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只闻马蹄阵阵如雷。
宫门外,马车停下,南宫碧推开车窗,看到远处跪在雨里的胡大炮心头微微一震,紧紧咬住下唇。
“哥哥,你让他回去吧!”南宫碧红着眼睛道。
南宫恕点了点头,撑伞下了马车,缓步向着胡大炮走去。
“将军!”苏九闻声回头。
隔着雨帘,南宫恕落在苏九沉重的面孔上,突然有些歉意,转眸看向地上的胡大炮,沉声道,“大炮,不要跪了,回去!”
胡大炮摇了摇头,“属下要见皇上,退掉婚事!”
“皇上的旨意不可能收回,本将军命令你马上回去!”
“恕属下不能从命!”胡大炮声音嘶哑。
南宫恕皱眉看着他,握着伞的手指微微发白,似心疼自己的属下,又似气他这样倔强。
苏九道,“让他跪吧,将军不必再劝,您回去吧!”
她和长欢一人手里一把竹伞撑在胡大炮头顶上,半个身子被淋湿,身姿站的笔直,幽幽灯火下,面孔清卓,并不见怨怒,反而一脸平静。
南宫恕看了少女一眼,半晌,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马车上,南宫碧抱膝坐在里面,一双泪眼,抬头看过来,“哥哥、”
南宫恕缓缓摇头,“他不肯听!”
南宫碧看了车外一眼,苦笑道,“苏九这次要恨死我了!”
她知道苏九和胡大炮这些人有多亲,平时有多护短,自己让胡大炮这般难做受苦,她定然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心中又委屈,又懊恼,怪不知道怪谁,恨也不知道恨谁,千百种情绪缠绕在心头,忍不住落下泪来。
南宫恕剑眉皱起,薄唇抿着,“你呢?还要退婚吗?”
南宫碧一怔,紧紧咬着下唇,咬出一道血印,倔强道,“不管怎样,我一定不会嫁!”
她南宫碧生在南宫家,平生最不屑普通女子嫁给丈夫后相夫教子那些,她的少女怀春是有一日嫁给自己挑选的良人,与他快意恩仇,纵马江湖。
偏偏,皇上要给她指婚,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连拒绝都不行,她如何甘心?
南宫恕拿了绢帕替她拭泪,无声轻叹。…
已是深夜,纪余弦一直不见苏九回来,站在廊下,眉头越皱越紧。
奶娘过来道,“长公子先歇息吧,小姐她见雨下的大也许歇在商行里了!”
男人一袭红衣,俊美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有些冷沉,淡声问道,“夫人什么时候出的府?”
“上午便出去了!”奶娘道。
纪余弦眉心蹙起,拿起廊下的竹骨伞,大步进了雨中。
奶娘看着夜雨中的那一抹红影,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她就知道公子是要去寻的。
纪府的马车停在商行外,商行已经关门了,锦枫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伙计提着灯过来,打着哈欠刚要问是谁,看清是纪余弦,立刻恭敬的道,“长公子!”
纪余弦进去,问道,“你们九爷在这吗?”
伙计摇了摇头,“九爷方才出门了。”
“去哪儿了?”纪余弦长眸微眯。
“不知道,小的听到九爷吩咐车夫好像是去、皇宫。”
“皇宫?”纪余弦眉头越皱越紧,倏然转身,“锦枫!”
“是!”
锦枫快步上了马车,喝马向着宫门而去。
“今日发生了何事?”纪余弦推开车门,听着哗哗落雨的声音,淡声问道。
锦枫道,“皇上下旨,将南宫家的小姐赐婚给胡大炮!”
纪余弦长眸幽暗,露出恍然之色。
锦枫将马车越赶越快,自长街上急奔而过。
等马车停下,看到宫门外的三人,纪余弦脸色顿时一沉,下了马车疾步走过去。
苏九半个肩膀和整个下身都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冷还是其他,一张小脸苍白,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纪余弦如墨漆黑的眼眸中蕴着怒气,勉强压制着,淡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九猛然抬头,看到他时眸子一亮,渐渐的,那抹亮光又一点点沉寂下去,声音微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不是我要翻遍整个盛京城,找到夫人,夫人才不会惊讶我为何知道你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太大,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模糊的冷意。
苏九怔怔的看着他。
长欢抬头,漠然的看着纪余弦,目中有明显的敌意。
纪余弦脱了外袍围在苏九身上,不顾他人,将她凉透的身体半抱在怀里,扫了跪的笔直的胡大炮一眼,沉声问道,“告诉我,他跪在这里要做什么?”
苏九抿了一下冰凉的唇,低声道,“南宫碧不想嫁给大炮,大炮在求皇上收回旨意!”
纪余弦听了,突的冷笑一声,长眸清冷的看着苏九,“胡大炮犯傻,你也陪着,你们知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他这样做,只会更加生气!”
苏九抬头看着他。
胡大炮身体微微一颤,哑声道,“生气没关系,杀了我也没关系,只要收回旨意就行!”
纪余弦长眸浅浅眯起,勾唇哂笑,“原来是为了女人!”
胡大炮又颤了颤,脊背明显没方才跪的那样直。
苏九惊讶于纪余弦的洞察力,挑眉扫他一眼。
纪余弦回眸睨她,“胡大炮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甘愿受苦,最好淋一夜,兴许会让心上人回心转意,你在这陪着作何?”
苏九气闷的瞪着男人,“我自己愿意,关你何事?”
纪余弦脸色顿时变的铁青,胸口又疼又气,一双邪肆的凤眸似蒙了一层雨雾,带着丝丝冷意。
胡大炮开口道,“长公子说的对,你们陪着我并无半分用处,都回去吧,我自己跪着就好,这点雨,淋不死我!”
长欢抬眸看过来,眼中的关切毫不掩藏,“老大,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大炮就好!”
苏九点头,“看好了大炮,他要是晕了,直接扛回去,灌一碗姜汤水!”
长欢轻笑,“好!”
苏九刚要转身往马车上走,身子突然一轻,被男人直接抱了起来。
她也不挣扎,由着他抱回车上,锦枫调转马头,再次奔驰进夜雨中。
长欢回头久久的看着马车失踪的方向,唇角勾了抹凉笑,扔了竹伞,直接坐在地上,看着旁边的胡大炮,突然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都是喜欢,而得不到罢了。
一进马车,纪余弦直接将苏九身上的衣服撕扯下来,动作甚至有些粗暴,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温柔。
“你做什么?”苏九往后退。
“都湿透了,还穿着做什么,等着着凉?”男人把她一把拉过来,手势娴熟,几下便将少女扒了个干净,看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体,眼中丝毫没有旖旎之色,拽了锦被将她紧紧的裹了抱在怀里。
方才一个脱衣服一个挣扎还十分热闹,此时反而格外的安静下来。
苏九怔怔的看着桌案上的烛灯出神,纪余弦则气她心里只有伏龙帮那些人,不顾自己身体,也完全将他置在脑后。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沉默,只听到三更的更鼓声穿透了寒夜,一下下在雨声里回荡。
回到府里纪余弦将裹在被子里的苏九抱回卧房,抽掉被子,直接扔进了浴池中。
苏九扑通一声落水,温热的泉水铺天盖地的涌过来,苏九喘了一下,靠在玉石台上。
纪余弦脱了中衣欺身过去,托起少女的腰身,抬手将她束发的紫色绸带解下,俯身狂乱的吻在她脸上。
今日看她站在雨里,他当时真的要气疯了。
能让他失控的人,天下也唯有她了!
苏九身体僵硬,却很快柔软下来,任凭男人的亲吻,只是想起今日在书房里听到的话,无法像往常一般热情回应。
纪余弦却以为她是因为胡大炮的事难过,并未思虑其他,吻了一会儿,抱着她喘息。
“感情的事,你帮不了,只有他自己想通!”纪余弦安抚的吻着她耳垂,在她耳根下吐气。
苏九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胡大炮的事,轻轻点头。
温热的水中两人身体交缠,很快便暖上来,苏九伏在他肩膀上,水雾缭绕中半眯起眼睛。
“婚事退不了,南宫碧必然要嫁给胡大炮,两人相处久了,说不定会生出情愫来!”纪余弦声音有些哑。
苏九转头看着他,水眸清澈,“你确定皇上不会退婚?”
“是,非常确定!自建朝以来,还没有赐婚的旨意被收回过,咱们圣上也不可能开这个先例,况且皇上将南宫碧嫁给胡大炮是有用意的,更不可能同意退婚。”纪余弦一边说一边密密的吻在苏九脖颈上。
苏九被他吻的发麻,微微推开男人的肩膀,问道,“什么用意?”
“维持朝政平衡!”纪余弦敷衍的道了一句,更加专心的吻她。
苏九皱眉,想着纪余弦的话,突然胸口一股战栗传上来,她脱口低吟了一声,却道,“纪余弦,我累了!”
纪余弦抬起头,水雾中,一双美眸带着妖异的美,怜惜的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如花的唇瓣,轻轻挑起她的下颔,俯身下去吻在她唇上,缠绵片刻,才低低哑哑的道,“好,今晚不闹你,夫君抱你去睡觉!”
苏九微一点头,双臂自然的搭在他肩膀上。
纪余弦双臂托着她的腰身,缓缓出了水,宽肩窄腰,结实而修长的身姿如雕工细啄的完美,和少女柔软玲珑的身体抱在一起,墨发相缠,仿若天成,天生便是相配的一对。
上了池岸,纪余弦拿了浴巾将苏九包裹住,绕屏风回到寝房,轻轻放在床上。
深紫色的绸缎上,少女雪肤墨发,身段初成,已见妖娆,带着勾人心魄的美。
纪余弦呼吸微重,忙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吻了吻她眉心,柔声道,“睡吧!”
苏九含糊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纪余弦梦中突然惊醒,睁开眼睛,见天还黑着,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打着芭蕉叶。
转身见少女伏在他身边,胸口有些慌乱的心跳才渐渐平稳下来,伸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吻了吻她脸颊,又怕吵醒了她,动作越发的轻柔。
然而少女就在他怀里,纪余弦仍旧觉得不安,一直到天亮也未睡着,似一入梦,她便又不见了。
天大亮的时候,苏九在男人怀里醒来,一睁眼便落进他深邃幽暗的眸子里,随即唇瓣被吻住,男人呼吸粗重,迫不及待的吻进去,肆虐成狂。
早上一上朝,进宫的官员就在议论南宫府和护军将军的亲事。
乔安眉头紧皱,目中若有所思,缓步往大殿上走。
“乔大人!”
低沉的一声传来,乔安猛然抬头,见是睿王萧冽站在前面的台阶上淡淡的看着他。
乔安忙行礼,“下官见过睿王殿下!”
萧冽看向旁边一颗几人抱的古槐,低声道,“乔大人这边说话!”
“是!”
乔安抬步跟过去。
两人站在古树下,萧冽一身紫色亲王蟒袍,气质矜贵,淡淡开口,“乔大人可是要在早朝上替胡将军说话?”
乔安一愣,却如实点头道,“是!”
“乔大人三思,胡将军此举已经惹恼了父皇,乔大人此时站出来,不但会让父皇更加恼恨,还会暴露乔大人和胡将军之间的关系,没有半分益处,更不会让父皇改变主意!”男人沉声道。
乔安看着萧冽,因为担心被蒙蔽的心一点点恢复清明,片刻见甚至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忙道,“多谢睿王殿下指点,下官糊涂!”
他实在是忧心大炮,所以一早上都在想着措辞怎么说服皇上将这件婚事退掉,此时听了萧冽的话,猛然惊醒,皇上决不会收回旨意,只会因为他的求情,把怒火全部撒在胡大炮身上,将这件事变的更加不可收拾。
早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树叶上有积水,顺着叶脉落下来,滴在他脖颈上,冰的他浑身一寒。
睿王明知皇上如今盯着自己来试探这几位皇子的心思,却在此时不顾危险提点他,实在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乔大人是大智之人,不过因为亲人才关心则乱。今日朝上,只做不知便好!”
“是!多谢殿下!”乔安再次感激。
萧冽微一点头,转身缓步而去。
等萧冽走了一会,乔安才从树后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进殿上朝。
早朝上,皇上知道胡大炮还在跪着,果然大怒,让身边近侍公公去传话,胡大炮若再不起来回营,立刻按抗旨处置。
左面文臣一列中,昭王萧敬冷着脸色,半垂的眼睛阴沉,蟒袍下,手掌狠狠攥着。
父皇宁愿将南宫碧许配给一个乡野出身的蛮夫也不同意他娶南宫碧的事,好,很好,真是他亲生的父皇!
只有皇,没有父!
南宫恕站在武将的第一排,闻言出列,单膝跪下去,恭敬的道,“皇上,此事是舍妹任性,誓死不嫁,非胡大炮的错,请皇上恕罪!”
皇上高高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气势威严,冷笑道,“朕现在只看到胡大炮跪在宫门外逼迫朕!”
“胡大炮绝没有逼迫皇上的意思,他太憨厚,又年轻倔强,才会不知轻重!”
皇上哼了一声,“朕本来见胡大炮长的一表人才,英勇俊伟,和府上南宫碧是难得的一对璧人,和太后商议后都觉得很相配才会赐婚,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枉顾朕的一片好意,如今圣旨已传,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告诉南宫碧,抗旨不遵,是要连累家人的!”
南宫恕伏下身去,“是,微臣一家绝没有抗旨的意思,微臣一定会说服舍妹。”
“那便好!”皇上脸色缓了几分。
此时传旨的公公到了宫门外,将皇上的口谕说了,等着胡大炮回应。
胡大炮跪了一夜,被雨淋了一夜,身体却依旧跪的笔直,只是脸色被雨浇的惨白。
长欢和他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闻言皱眉看向胡大炮,“大炮,不要犟了,你怎么可能犟的过皇上?”
胡大炮眼睫颤抖,睫毛上的雨珠似泪水一般自他的脸上滚落下来,他用力的吞咽了一口,低声道,“劳烦公公去回禀皇上,末将自请去驻守北疆!”
长欢浑身一震,倏然转头看向胡大炮。
那公公亦是一惊,“胡将军可想好了?”
北疆是苦寒之地,一年中有半年都在下雪,而且和外族经常有战争,当初就是没人愿意去那里,南宫家才成了北疆的守将。
胡大炮如今是四品将军,娶了南宫碧以后留在盛京更是前途无量,过的舒服滋润,他竟要自请去驻守北疆!
若是了去了,没有皇上的诏令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来了!
“想好了,劳烦公公向皇上回禀!”胡大炮伏下身去,声音虽哑,却决绝坚定。
公公摇头叹息了一声,目光悲悯的看了胡大炮一眼,转身去了。
“大炮,你、”长欢咬牙瞪着他。
胡大炮却似解脱了一般,长长吁了口气,“我可能又要离开了,这一去真是归来无期。你们照顾好大当家,保重自己,只要我不死,就还有团聚的那一日!”
说到最后,胡大炮声音低下去,带着微微的哽声。
“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长欢双目通红,嘶声喊道。
胡大炮不语,只低下头去。

第142章 娶的到底是谁?


回话的公公将胡大炮请求镇守北疆的事说了,满朝文武都惊讶的看过来,窃窃私语。
南宫恕倏然回头,满目惊色。
乔安脸色微变,深吸了口气,仍旧不能将胸口的怒意和沉重压下去,恨不得现在便冲出去将胡大炮打醒。
皇上一惊之后,连连冷笑,怒道,“好的很!胡大炮,朕记住他了!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了他,明日便让他启程,到了那里不用再回来了!”
大殿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百官惶恐跪下去,
“皇上息怒!”
昭王萧敬跪在地上,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此时仍觉得不解恨,父皇为何没一怒之下把那个胡大炮给杀了!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胡大炮竟是这样一个固执的蠢蛋,娶了南宫碧有何不好?竟然宁愿去镇守北疆也要退婚!
可惜了南宫碧…
传旨的公公瑟瑟一抖,忙出去传话,皇上猛的起身,一甩衣袖大步走了。
“退朝!”
出了大殿,乔安疾步往外走,一出宫门,见阿树也来了,一脸焦慌,“我才刚知道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胡大炮领了旨意,想要起身,跪了那么久腿早没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跌出去,长欢和阿树忙将他扶住。
胡大炮脸色没有血色般的苍白,天亮了,隐隐还能看到脸上一边一个指印,神色却轻松,
“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
阿树见上朝的官员陆续都出来了,忙道,“大当家在马车上等着,我们过去吧!”
几人忙向着停在宫墙外的马车走去。
上了车,二毛驾车离开宫门。
“怎么样了?”苏九见胡大炮上来,立刻拿了一件披风给他围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乔安脸色一沉,转过头去,长欢亦低着头不说话。
胡大炮笑道,“大当家,我自请去镇守北疆,皇上已经同意了,明日便走!”
苏九一下子愣在那,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大炮,一言不发,半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侧颜绷紧,在阴郁的光线里,看上去似带着冷沉的杀气和哀痛。
阿树呆了一呆,猛的将胡大炮的衣领拎起来,面色狰狞,咬牙道,“你说什么?你他妈知不知道去镇守北疆代表什么,代表他娘的你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也代表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相见!
一夜之间,胡大炮下巴上长了一层胡茬,看上去有些落拓的萧索,他低下头去,“对不起,大当家,没经过你的同意,大炮私自做了决定,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拳吧!”
“你、”阿树猛的抬起拳头,双目死死的瞪着他,却最终将拳头落在车厢上,整个马车都震了震。
马车里沉默下来,无人再说话。
胡大炮夜里就要回军营里去,明日一早从军营里带兵出发。
一整日,清源酒楼没开张,店门紧闭,五个人在酒楼楼顶坐成一排,望着脚下的盛京城。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酒坛,却没人喝酒,怕醉了,糊涂的睡了一日。
他们伏龙帮五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日。
上一次胡大炮从军去北疆,众人心里还有希望,知道胡大炮只要活着,等战事一了,就会回来。
这一次,却仿佛是生离死别一样的沉重。
下过这一场雨后,已进了秋末,满城黄花在寒风中飞舞,那般狂肆,挥舞着生命中最后的绚烂。
乔安望着脚下繁华的盛京城,低声道,“大当家,当初我提议来盛京,是不是错了?”
如果不来盛京,他们虽然穷苦挨饿,但是也不会经历这种种的苦难和分别,依然过的无忧无虑,每日只要吃饱就很开心了。
苏九仰头看向远处的玉壶山脉,目光悠远。
“没有错!”胡大炮憨声道,抱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我不后悔!”
从军不后悔,那一日桂花树下丢了心不后悔,今日自请去北疆也不后悔。
长欢淡笑一声,“错不错又如何,咱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只有往前走!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在北疆保着性命,早晚有一日,不是你回来,便是咱们去找你!”阿树一掌拍在胡大炮肩膀上。
“等过几年,我在北疆成亲生子,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跟你们团聚!”胡大炮咧嘴笑。
“你小子,还没走呢,就想着讨老婆生儿子了,老实交代,是不是上次去北疆看上哪个姑娘了?”阿树故作轻松的打趣。
苏九转头看了胡大炮一眼。
胡大炮眼尾看到苏九的目光,不敢转头,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握着酒坛的手微微发白。
“明日我直接从军营出发,你们谁都不必送!”

胡大炮出城的时候,单独找到苏九,声音有些艰难的道,“大当家,你替我告诉南宫小姐,过个两三年我会再和皇上提退婚的事,我一直不回来,总不能让南宫小姐一直等,那个时候,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苏九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梗的她难受,点头,“好!”
胡大炮伸臂紧紧抱了抱苏九,哽咽道,“大当家,保重,大炮走了!”
苏九望着城门的方向,眼前模糊,说不出话来。
胡大炮翻身上马,像上次一样没有回头,策马而去,如山宽阔坚实的背影,渐渐融入高阔的天色之中,模糊成一片。
南宫恕下朝回到府里,南宫碧正等着他,同样一夜未睡,两眼红肿,俏脸憔悴,见南宫恕回来,忙上前道,
“哥哥,皇上同意退婚的事了吗?”
南宫恕英眉拢在一起,缓缓摇头。
南宫碧握着他双臂的手立刻垂下去,满眼失望。
“不过,胡大炮自请去镇守北疆,明日便要走了!”南宫恕沉声道。
“啊?”南宫碧惊呼了一声,震惊的看着他,“他、”
胡大炮去了北疆,作为镇守将军没有特殊旨意,是不可能再回京的,所以就算皇上没答应退婚的事,两人的婚事也算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