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后,白小凡从帐篷拿出一块不大的羊腿肉,悄悄地塞给在收拾东西的多兰,“这个拿去给朵娜补补身子。”
朵娜被接回来后,天天就躲在帐篷里,偶尔多兰赶她出来晒晒太阳,她也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瘦得吓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白小凡见过几次,再想起她之前神采飞扬、脸蛋红红的样子,可白小凡心里却是禁不住一阵阵的唏嘘,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被折磨成行尸走肉的样子。
虽说她是罪有应得,而且她会变成这样,有一大部分也算是自己造成的。白小凡虽然觉得现在去同情可怜她,显得太过虚伪,可是她真的是有些后悔了。
当初之所以会那么狠,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失去小穆的关系吧。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夜夜都会被恶梦惊醒,梦中的小穆总是血淋淋的躺在哗啦啦的雨地里,任凭自己怎么喊都喊不醒。
白小凡不想给自己找甚么借口,当初做了就是做了。老实说,只要一想梦中的情形,更过份的事情自己都做出来只是现在,唉----
但愿能过去吧
因此刚才她见朵娜没出来,所以特地给她留了一小块羊腿肉,她那大出血过的身子着实是要好好的补补,不然总顶着非洲难民的样子,白小凡看着都嗝硬
多兰也留了一小碗肉汤,但她没想到白小凡居然会特地给朵娜留一小块羊肉,眼泪瞬时间就掉了下来,哽咽着不知说甚么才好。谢了好一会,才接过了过来。
朵娜坐在帐篷的窗户边,直愣愣地盯着白小凡,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突然又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阿穆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待看到阿穆笑盈盈地牵了白小凡的手,趁着没人注意,飞快的在白小凡的嘴角亲了一下。俩人快乐幸福的样子,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头,她恨不能剜了自己的双眼,可是她只能捂着脸埋在双腿无声的大哭。
多兰一进帐篷,登时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借着外头的火光,她瞅见朵娜是蜷缩着坐在敞开的窗前。她赶紧放了手里的东西,把帐里的灶火挑明了,再把窗户合上,“大晚上的,你又往窗子边坐着干甚么,也不怕叫风吹病了”她边说,边拉着朵娜到灶火边坐下。
“下午的阿晔宰羊的时候,你真该出去瞧瞧的,可热闹了,看着那么大一只羊,也只好是上城的人分点肉沫子,下城的估计连汤都喝不上呢也是小凡有心还记着你,特地给你留了一块羊腿肉。”
朵娜直直的盯着那一块羊肉,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突然她冲上前一脚踢翻灶上的羊肉汤,幸亏多兰闪得快,只是袍角上沾着汤迹。她还不开口喝斥,朵娜就跟疯了似的狂踩那块羊肉,嘴里还呜呜的哭着。
多兰呆愣在旁边,直到丰生牵着谷鲁回来,惊愕地问了声:“这是怎么了?”多兰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抱住朵娜,向丰生道,“你姨又犯疯病了”
朵娜一听这话,猛地推开多兰恶狠狠地盯着她,眼泪顺着她凶狠有面容啪嗒啪嗒的直掉。多兰唉了声,上前扶她往铺上躺下,带着哽咽轻声劝慰,“阿姐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要说多兰心里一点不怨,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从小带大的妹子,只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折腾的只会哭不会笑,况且她还听白小凡说,朵娜以后很可能不再有孩子了。
一想到这里,多兰心里就跟刀铰似的痛,可是她又能怨谁去呢?白小凡么?她可没忘了巴日是怎么死的再则说了,她也要为两个儿子着想不是,没有了男人她只依靠着阿穆他们,不然一家四口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谷鲁年纪毕竟还小,看着朵娜那么狰狞的样子,直往大哥身后缩,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丰生如今天天跟着扎克、突谷他们学射箭、打拳,偶尔白小凡还会教他们识字,现在扎克他们可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因此在丰生的心里白小凡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听说小姨又犯了疯病,便道,“我去叫阿姐来瞧瞧吧”说着,转身就往帐外去。
多兰一把拦住他,脸上一副惊慌的神情,“刚才的事你不准往外头说去”朵娜的“疯病”真要传到白小凡耳里,只怕立时就叫她看了出来,到时候她一定会把朵娜给赶到下城里。就朵娜的身体,去了下城哪里还有命在
丰生奇愕地看着阿娘,“为甚么啊?”
多兰愣了下,拍打着儿子日渐宽阔的肩膀道,“你嫌外边议论你姨的人还少么再要叫他们知道你姨得了疯病,他们还不得更指着你姨指指点点了。”见丰生低愣着头,她赶紧叉开了话,“好了好了,你带着谷鲁睡去吧,我把地上收拾一下。”
看着多兰将那块被自己踩和看不出样子的羊肉丢进灶火里,烧得干干净净,朵娜突然湿了眼眶。如果自己不是信了莫刳的话,以罕大哥就不会死,阿姐也就不用拣了块肉就那么感激不已了
这世上除了白小凡,她最恨的就是莫刳,所以她怎么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只是她没有想到,肚子那个坏种命居然那么硬,自己拿了石头捶肚子都没弄下来。结果那个坏种却死在野人手里,天神真有眼啊
多兰拨小了灶火又掩实了帐篷,两个孩子都已睡沉,却见朵娜还睁着眼睛,微弱的灶火映照着,竟比白日还要有神亮堂,多兰轻叹了声,除了外袍挨着她睡下,“快睡吧”说着,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朵娜啊,你这样子,除了叫阿姐伤心外又有甚么用呢”
被温暖包裹着的朵娜,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抱着多兰,微颤着身子哭道,“阿姐对不住,对不住---”
多兰也哽了声音,“傻妹子,跟阿姐说甚么对不住,只要你好好的,阿姐就开心了。”
“我会好好的,一定会的”朵娜埋多兰怀里,闷声应道。自己很应该替以罕大哥照顾阿姐他们,而不是让阿姐担心自己。所以,朵娜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卷二 087、放羊图
087、放羊图
“唉---真可惜啊,这么大一片的花海欣赏了没几天就要被毁掉了”
白小凡抱着一捧土豆花,从田地里站起来,展眼望去一大片带着淡蓝色的土豆花,被一帮野人无情的摧毁,她忍不住长叹出声。种土豆这么久头一回有那么一大片,那可是要望上好几眼才能看到头哇
想着她又捧起土豆花嗅了嗅,淡淡香气在鼻尖缠绕着,“真好闻,放在帐篷里也能消消火气”
13轻嗤了声,这个女人一旦条件允许,她骨子里那点“作”劲就又抬头了。
“等永夜过去,就种油菜花,到时候黄灿灿的一片一定很好看”白小凡一手抱着花,一手提着袍角颤微微的走在田埂上,远远看去倒有点像个孩子,“等油菜花收过了地也肥了,再种上稻子和小麦,明年应该不用把土豆当主食了。”
13忍不住拆她的台,“喂,你留的种子够么,如今可要养活百多人呢”
白小凡弯腰捡起一支土豆花,放到鼻前嗅了嗅,才道,“又不是种一季就完的,麦子能种两季,稻子有三季,还养不活一百多人”
13哼了一声,才要反驳,白小凡看见有人从山上下来,想也不想就欢呼道,“小穆回来”说着,人便飞奔了过去,跑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苏合。她讪讪地笑了两声,“你也去打猎了呀。”
苏合点了点头当是招呼,便从白小凡身边去了。这些日子以来,苏合一直对自己说,别再以对她存甚么心思了,这个女人心里除了阿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可当他看见白小凡那么欢快的迎上前,心里就像喝了蜂蜜一样,再看着喜悦从她脸上褪去,便只剩满嘴的苦涩。她是把自己错当成阿穆了吧,一念及此心头一涩,苦笑不已,苏合啊苏合你不是要放下了么
他沉着脸闷闷地进了部落,把打回来的猎物交给多兰他们,转身正想回帐篷,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望去,却又没有人。
因为天气好,大家都围着篝火吃喝笑闹,白小凡安静地坐在小穆的身边,听阿晔绘声绘色的说着打猎的事情,见小穆的碗空了,她随手给他盛了碗獐血萝卜汤。阿晔见了,带着伙后生起哄道,“阿姐,你现在都和阿穆哥住一个帐子了,是不是也该把好事办一办了”
白小凡脸上一红,道:“甚么住一个帐子,他睡他的我睡我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那些少年听了,越发轰笑道,“阿穆哥,那可不行都住一个帐子,都赶快有关系才好”
这下连小穆都红了脸,指着那些小子道,“你们再闹,明天每个人都加筒箭,看你们还有拿我说笑不”
朵娜坐在另一个小些篝火边,眸光透过人墙略微的在小穆脸上停留了下,就移去苏合那里,正好瞧见他起身离开,朵娜连忙放了手里的碗跟了上去。
多兰只当她是听了他们的笑闹,心里不舒服,往小穆那边瞥了一眼,微微叹了声,真不知道自己那傻妹子,甚么时候能看得开
苏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好了是要放下的,可是他们的笑闹声,听着就是刺耳,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信步出了上城。
下城中多是野人,他们劳作了一天,又不如上城那般食物丰足,所以天一擦黑,他们就吃过饭睡了。上城的喧闹远远的传来,这里夜显得更加的寂静。
苏合走着走着,忽的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人
他嘴角发苦的斜了斜,白小凡就那么不放心自己么,自己不过出来散散,她都要让人跟着么心里这么想,手已握上了腰间的角刀,你既然做得出来就别怨我,让你当众丢人,他陡然转身,角刀随之拨出。
“啊”
伴着一声尖叫,苏合借着月光看清了身后的人,他收起了角刀,“你跟着我做甚么?”
朵娜喊了一半就赶紧捂住了嘴,她可不想把巡夜的人给招来,“难道就许你出来透气么?”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合,自是抓到他眉眼间一闪而过的黯然。
苏合略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你要散到别处散去,跟着我做甚么”对朵娜,他总是没来由的厌恶,从小到大都未变过。
“唉---”朵娜微微一叹,“早些日子我也同你一样,可现在想通了,你既然那么着紧的那个人,看见他开心,你为甚么要难过?”
苏合一愣,看着在月色下显得份外柔美的朵娜,忽地冷笑道,“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小凡又怎么会被擒来---”
“就是因为我错了,我不想你也错”朵娜拔高了声音打断他,“你错不错,我不是放在心上的,可是我不想再让阿穆哥伤心了”
苏合不是小穆,听人说两句摆个诚实的样子,就会信了,他和朵娜再不亲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凭着她从不肯吃亏的性子,摆出再软的样子,苏合也不会信她,“有本事你骗小穆去,在我面前你装甚么。”
“苏合大哥,你听说”朵娜猛地上前两步,拉住苏合的胳膊,“虽然我是为了阿穆哥,可你我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听我一句吧,不然到时候怎么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呢”
苏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猛地扯开了她的手,凑近她耳边,冰冷的声音在喉咙里打滚,“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阿穆会要了我的命吧”
说阿穆防备自己,甚至说他想赶自己走,苏合都会信。但是要说他会要自己的性命,苏合是怎都不会信,二十来年的兄弟是做假的么
“不,阿穆哥当然不会”朵娜的眸光睦睦的落进苏合的眸中,苏合陡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猛地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到面前,“我不准你胡说别忘了,你本来是个该死的人,你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她放过了你”
朵娜微微笑着,泪珠子却从眼角滑落,“苏合阿哥,死没甚么可怕的,可怕的求死不得。就像巴日大巫师,就像我----”
“你不用跟我提巴日,那是他活该”苏合奋力将朵娜往地上一掼,再没了透气心情,径自回上城去了。白小凡是甚么样的人,他心里在很明白,也不是说她不狠,只是她的狠决会摆在明处。让你清清楚楚的看到,她对你到底可以狠到甚么样子
朵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冲着苏合的身影微微的笑了起来,看来这个苏合对那个女人还是在意的么,那就好,不然自己一个人可没法继续下去
因为小穆在周边的山林布置了陷井,隔两三天,就能从里头近捞些林獾、狍子甚么的,日常的口粮解决了。所以阿晔他们上山尽打山羊,短短几天的工夫,羊圈里就有三十来只羊了,这山羊的口味也奇怪,居然超爱吃土豆的茎杆。
但是13说,山羊这都东西要少吃多运动,所以她每天带着几个孩子,叫上大呆、二憨、三傻它们,赶着一群羊上山放牧。
可别说,那三个家伙放牧的间隙还能顺带着打打猎,白小凡只需坐在旁边,晒晒太阳,给阿林、小山他们上上课,看着悠闲吃草的刀角兽和羊群,白小凡忽然想起存在电脑里的一首老歌,听阿婆说,当年母亲很是喜欢。
“风喀喳,雨滴答。忍听老天一时无语,谁被谁打垮。人在哪,心在哪。留一卷放羊牧马图,在梦中溜达---”
大呆它们赶着羊群走在前头,白小凡一手抱着头小羊羔,一手牵着一串孩子,踏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而这首原本带着些悲伤的歌,却被孩子稚嫩的嗓音演绎的很是难快,尤其是“放羊牧马”四个字,真是份外的合景。
然而白小凡的快乐,却因苏合的突然出现而戛然而止。
“小凡,我有话和你说”
三个孩子都紧张兮兮的看着他,白小凡拍着他们的后脑,道,“你们先进去,我马上就来的”等三个孩子都走远了,白小凡才看向苏合,不咸不淡地问道,“有甚么话,请说吧!”
看着白小凡毫不掩饰的应付神情,苏合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可是这话放在心里犹疑了那么些天,不说出来,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小凡,你要多留心朵娜,她----”
“她还喜欢着小穆么”白小凡接得很顺,苏合看着她的笑,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多事了,她心里清楚的很,可是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又听白小凡道,“苏合,有些事情我不想知道,所以---”她稍稍停顿了下,看向苏合的眸光份外的坚定,“也不要再说了”说完,她越过苏合,下山往部落而去。
苏合站在原地,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苦涩从心底涌起,这算甚么?她白
小凡把自己看做甚么人了?自己的好心被她那么随意的丢在地上也就算了,可她临去前,还要嘲笑一翻。
好好好,就当自己脑子坏了,没事找不自在好了苏合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往另一条路下山去了。
卷二 089、摆酒请客
089、摆酒请客
小樗今天两章合一章发了
土豆才刚收完天就转阴了,大家都知道暴风雪快来了,小穆他们也改成打林獾、山鸡、狍子之类的,有两天运气好,竟然从陷井里捞出了山猪。
男人们忙着打猎、加固帐篷,白小凡也没闲着,天天都忙着清点存粮。如今人多了,不可能凑在一起吃饭,所以得赶在暴风雪来之前,把口粮给分下去。
各式各样的肉类、大米面粉、蔬菜野果,还有盐油柴禾,即便有阿铃三个和多兰姐妹帮忙,白小凡还是整整忙了一天才把所有的东西点数清楚,第二天分派了一天,上、下两城的人,总算都领到了口粮,再有就是皮袍也都发了了到了那些新兵手上。
白小凡为了多谢多兰姐妹俩的帮忙,特地把她们一家四口请到大帐里吃一顿晚饭。头一回请客吃饭,白小凡可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
小火盆上咕噜着喷香的鱼片粥、金黄发亮的烤山獐还架在灶火上,厚薄相当的五花肉一片片的铺在大陶盆里,铺一层肉压一层烧得发红的石头,直到石头满到盆口,白小凡才在上头盖了厚厚的一层乌拉草,外头又压上了一床皮褥子。
坐在旁边用平底锅摊咸菜煎饼的阿铃,看了直撇嘴,“阿姐,你也太舍得了。做了那么一大盆山猪肉,还煎基甚么咸菜饼啊,这可多去面粉啊还有那一大锅粥,稠得还像粥么”
“就是么”正片山獐肉的阿萝也嘟着嘴应和道,“腌萝卜和酸菜,我们一共也就那几罐子了,还舀那么一大碟子出来我就不信她姐妹两个能吃得完”
白小凡同秀秀两个,好容易把那个盛了肉的大陶盆推到边上,听这两姑娘的报怨,白小凡不由笑了起来,“谁说我只请她们一家的,况且这才多少东西啊,就把你们心疼成这样了放心,等开了春地下一播种,来年的米面能堆成山”她边说边将阿萝舀出来了萝卜酸菜摆上了小木桌,又拿了块刚煎好的咸菜饼分开阿林和小山,吩咐他们道,“去喊你多兰姨过来,顺脚到外城去叫你哈力大哥过来吃饭”
两个小的答应了声,偷偷地掰了半块咸菜饼喂给大呆兄弟三个,它们便傻呵呵的跟着两孩子去了。
两个小的出了帐篷,阿铃还欠身往窗户外看了好一回,回头啧嘴叹道,
“如今可是有得吃了,那俩小东西拿着上好的白面咸菜饼倒去喂雪狼”
阿萝从盘子里拿了片煎饼撕了小块送进嘴里,“我倒是觉着土豆饼味道更好的”
阿铃横了她一眼,斥道,“那就把你手里那块放下来”
听了阿铃的话,阿萝不仅不放,反而一下全塞进嘴里了,鼓着腮帮得意的看着她。
小穆巡察回来,大帐里已是灶火熊熊,融融的暖意中透着食物的浓香,真是叫人口水翻滚。尤其是在外头吹了一圈冷风回来,这香味真是叫把人的口水都勾下来了。
看见小穆回来,哈力依旧和几个孩子拿着片山獐肉逗大兄它们,阿铃几个也照旧说笑着往各桌分派食物,唯有多兰姐妹俩很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朵娜,她本来就坐在多兰身后,小穆进来后,她又悄悄往角落里移了移,尽量让自己隐于黑暗之中。
“哇,这么吃的”阿晔突然从小穆身后蹦出来叫道,“阿姐,你也太偏心了,叫了哈力却不叫我”
白小凡横了他一眼,“你还用叫么”说着,起身走向小穆道,“你去把苏合、阿达还有老爹都请来吧,你去请他们显得我们诚心一些”
小穆愣了下感激的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柔声低语,“小凡你真好”
幸而大帐够大,他俩个站在门边上,离着众人有些距离,再加上小穆的声音又低,倒不怕旁人听见。可是白小凡依旧微红了脸,把手从他掌中抽出,“赶紧去吧,再晚了人家都吃饭了”
小穆应了,冲白小凡温柔一笑,转身就出了帐篷。看着微微晃动的厚厚毡帘,白小凡微微叹息,小穆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尽管这会好像他有些防备着苏合,可那毕竟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怎么会不想回到没有隔阂的日子。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表面上可以做到。
再说了,苏合的为人说到底还是不错的,当初野人袭击土台时,尽管他小穆闹得很不愉快却也没有出卖小穆。如今他又和自己住在一个部落,不管将来他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这个人白小凡都希望他是友非敌。
白小凡心底有些迷茫,她不清楚自己那么强烈的不想与苏合为敌,到底是因为他是小穆最好的兄弟,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执着,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小凡阿姐,你不该请苏合阿哥的”朵娜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小凡闻言一愣,回身笑看着朵娜,“为甚么?”这些日子来,朵娜变了许多,人勤快了话变少了,性子也变软了,见小穆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白小凡不是傻子,就算没有苏合的提醒,她也不会真以为朵娜就完全对小穆死了心。
只是人家将感情藏在了心底,自己总不能紧追不放吧,说不定没事都要闹出事来呢。所以,那天对于那苏合的提醒,白小凡觉得他有只搞破坏的嫌疑
可这会朵娜又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有些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朵娜低头着扭了半晌的手,才可怜兮兮的抬了眼眸,先向身后瞅了瞅,“苏合阿哥,对你还放不下呢”
“是么”白小凡突然高扬了声音笑道,“你想太多了,这都甚么时候的事了”
白小凡的大嗓门把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来,朵娜还待要再说,可是瞅着众人的眸光,终究还是把话给咽回去。
“朵娜,你不会又想让阿姐分把阿穆哥分一半给你吧”阿铃素来是口没遮拦,心里甚么口里就说甚么的
只是她这话一出口,朵娜就红了眼眶,弱弱的争辩了句,“我没有”那委屈的样了,让冷眼旁观的白小凡都觉得心疼了。
就在这一瞬间,白小凡突然怀疑起朵娜的改变,之前她一直觉得,小姑娘遭逢大变,性格有些改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真的会有如此颠覆性的改变么?
但如果不是,她又为甚么要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呢?就算要装她也应该在小穆面前装才是啊,可是就自己看来,她真的躲小小穆躲得很厉害
或者她是想搏同情,搏信任?同情的话,自己不是已经让她搬到上城来了么,至于信任,她总不会以为掉两掉眼泪,说两句软话,避一避小穆,自己就信了她吧
想来想去没一个理由是能说得通的,白小凡不由得微蹙了眉头,人心难测这四个之子真是至理名言啊
“小凡,你别听阿铃胡说”多兰见白小凡蹙了眉尖,忙走到白小凡身边,替朵娜辩道。“她早就不想那些事了---”
“若是不那晚阿姐救我了,我哪里还有命,我怎么不想着抢阿穆哥----”朵娜一边说,眼泪珠子一边就掉了下来。
“这是干甚么呀”白小凡掩了思絮,展眉一笑,“职阿铃一句玩笑话,你们还当真了”
她一言未了,听见外头脚步声响回身揭了毡帘,就见小穆和苏合扶着又瘦又老的胡勒上了木台,她满脸堆笑的迎了出去,“胡勒老爹,快请进来吧”
如今的胡勒已比不得数月前了,土坑里的那段非人的日子大大的损伤了他的健康,而与自己相伴了一生的阿姐的惨死,更是几乎让他的神精崩溃。现在的胡勒别说出门打猎了,就是走个路都颤微微的要人扶。
那几阶木楼梯,他都用了好一会才上来,看着白小凡的笑脸,他突然就老泪纵横了,空出一支手拉着她,满怀愧疚地道,“小凡啊,过去都是是我们的不是,我---”
“老爹说得这叫甚么话”白小凡不露痕迹的把手从他那双长了倒刺似的糙手中抽回来,“外头风头,进来再说话吧”她一面说,一面打起毡帘侧身让胡勒先进帐。
胡勒受不住突然刺进眼中光亮,微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帐篷里的布置。
因为大帐的空间大,所以分了前后,只是这会内帐的帘子被卷了起来,摆了五六张木桌,居然一点也不显挤。除了最外边的灶火,里头还搁着三四个火盆,再加上支立在旁边的小火盘子,整座帐子亮得晃眼。
“真没想到野人的大帐那么的宽敞,老酋长要是知道阿穆如今住着野人酋长的大帐,可是高兴坏了”胡勒边赞叹着这大帐,边抬手抹泪,他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坐在野人的大帐里吃饭,所以激动得浑身打抖。
白小凡在旁边看着,真怕他抖散了骨架
“老爹,你坐这”小穆把他扶到一个厚皮褥子上坐下,若得胡勒又是一阵激动,伸手摸着身下雪皮的皮毛,“这是雪狼皮吧,啧啧,也不知野人是怎么打来的”
小穆在主位上坐下,有些孩子气的得意道,“那是山羊皮,等明年我们的山羊多了,我给老爹做一身山羊皮的袍子。”
胡勒一听,泪珠子又掉了下来又觉着不好意思,赶紧抬手摸去了,白小凡领着秀秀把烤好的山獐子肉都分了,又叫阿晔把搁在角落里的大陶盆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