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挟了条鸭信送进嘴里,又给妞儿捞了个荷包蛋在碗里:“可是咱们也鲜少这般大吃大喝的呀”
知芳斜了她一眼,推着鲁妈往外去,嘴上说道:“妈妈别理她,她就是喜欢胡扯的”
润娘撇了撇嘴又给妞儿、季文一人挟了一个红烧鸡腿:“来赶紧吃赶紧吃下一顿还不晓得在哪里----”
她话未说,巴长霖冷冷地斜过一眼,嗔道:“胡说甚么呢”
一顿晌午饭,润娘拼命地给妞儿、季文挟菜,只是让她郁闷的是,她挟给妞儿的好菜,多一半都跑到了巴长霖的碗里去
吃过了晌午饭,润娘坐在圈椅上摸着肚子叫好撑,巴长霖端着茶盅闲闲瞥过一眼:“活该”
鲁妈她们边收拾桌子,边关心地问道:“叫撑着了?赶紧到外头走动走动。”说着又叫淑君熬些山楂水来。
淑君答应着,放了碗筷就要往橱里去,润娘连忙拦着:“你先吃了饭再说”
她话音未落,就见阿三急急地赶进来禀道:“外头来了个娘子,说是来找巴公子的”
“找我?”巴长霖桃花眼一眯,脑子里飞快过滤着可能的人选。
润娘乜斜着眼,道:“瞧瞧,相好的都找到这里来了”
巴长霖丢了她一记冷眼,问阿三道:“甚么样的人?”
阿三答道:“那小娘子穿着一重孝”
巴长霖还眯着眼坐着不动,润娘推搡着道:“只管问甚么,瞧瞧去就是了,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
巴长霖瞥了润娘一眼,方提了袍角行出内堂,知芳随着润娘跟了上去,行到门前,见一名身量修长面容清丽的妇人立在门首,一身重孝衬得她恍若仙子临凡。
“阿嫂”巴长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六弟。”那妇人嘴角微微掠起:“别来无恙。”
巴长霖打量着自家阿嫂,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嫂怎会到此?”
那妇人道:“父亲亡故了”
“甚么?”巴长霖面上有惊诧却没有半点悲伤。
那妇人秋潭似的眸子凉凉地扫过润娘,向巴长霖道:“我昨日就到了,得知你往晋阳去了便在卢大兴等你,听说你今日回来,可是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猜着你一定是在这里。”
巴长霖倏地冷了脸色,阴森着声音道:“阿嫂还真是有手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依旧还能打探出我的行踪。”
那妇人微微浅笑,对巴长霖的阴冷不以为意:“六弟这是说甚么话,做嫂子的关心关心你的行踪有甚么不对么?”
巴长霖绷着俊脸,阴沉沉地道:“如今消息送到,阿嫂可以回去了。”
“你呢?”
巴长霖一眼横斜:“我自然是要回去奔丧,自是我也得要收拾收拾。”
那妇人蓦地沉下清丽冷艳的玉颜:“六弟,父亲已然下葬了。我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巴长霖冷笑数声:“我对你的要事没有兴趣”
“六弟”那妇人疾声厉色,两道冰眸直刺巴长霖:“你哥哥在时是如何待你的,如今你要丢下咱们孤儿寡母不管么”
润娘瞥见巴长霖的眉梢抖动了两下,嘴角泄出一丝苦笑,一见着巴长霖的阿嫂,润娘就隐隐地觉着不安,现下听了这几对白,虽不大明白,却隐隐约约地猜一两分,她是很想留下巴长霖,可是强留下人,留得住心么,对男人而言爱从来不是第一位。
正文 一七一、巴五娘
一七一、巴五娘
润娘咽下口中的苦涩,勉强笑道:“长霖,你先陪阿嫂回卢大兴去吧,难为她特是跑来寻你,你总要听听她有甚么事。”
巴长霖想了想,在门口站着总不是事,可若领她进去,巴长霖又实在不愿在润娘家里说那些肮脏事。
“大嫂,请吧”巴长霖做了个“请”的手势:“有话回卢大兴再说。”
巴夫人那一对波光潋滟的杏眸在润娘面上飞掠而过,翩然转身。巴长霖握了润娘的手,深沉的眸光直落进她的眸底,语气很稳却掩不住他心底的惶恐:“你别多想”
瞬时间润娘的眸底涌起一股热意,她强笑道:“你别多想才是,我会在家里等你的”
巴长霖这才稍稍安心,恋恋不舍的跟上自家嫂子。
润娘站在门首,目送二人远去,面上带着浅笑泪水却夺眶而出。知芳在旁看着也是伤心:“娘子,进去吧,门口风大呢。”
“芳姐姐,我适才说的那么笃定,可是我真的等得到他么?”润娘眸光沿着小巷落得极远,语声轻得像是从天边飘来的云絮,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为甚么每次当她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的时候,他们总有离开的理由。
润娘这一路行来,知芳是全看在眼里的。刘继涛的不告而别,润娘没事人一样,可知芳明白平淡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假像,她不想让众人担心。况且她还有一个家要承担,她没有垮掉的权力。
那么这次,知芳相信她依旧可以当做没事发生,可是往后的日子她恐怕再难开怀
“娘子,巴公子不是让你别多想么”知芳实在不知如何开解,惟有借用巴长霖临别的话,希望能让她安心。
润娘牵着嘴角涩然一笑:“我也不愿想,可就是忍不住---”
知芳无言了,只能陪她站在门首。
“舅娘,舅娘----”
看着一路飞跑出来的妞儿,润娘立时换上温暖的笑颜,扶着扑进了怀中的妞儿,柔声说道:“才刚吃了饭,瞎跑甚么,看等会闹肚子疼”
妞儿探头望了望,奶声奶气地问道:“巴叔叔呢?”
润娘眉宇掠过一抹黯然,旋即点着妞儿的小鼻头道:“怎么就知道找你巴叔叔,舅娘就丢到一边了?”
妞儿眨了眨眼,仰着粉嫩的小脸撒着娇哄润娘道:“哪有,妞儿最最最喜欢舅娘了”
润娘拧了拧她的小鼻头:“你个小马屁精”说着,抱起妞儿笑语宴宴地进门去了。
晚间才吃过了饭,润娘在慎哥儿他们屋里陪他们做功课,忽听阿大在窗外禀道:“娘子,早先那位夫人又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知道了。”
灯下润娘微蹙了眉头,心里嘀咕道,她来做甚么?
周慎是个早熟而敏感的孩子,虽然晌午那会他不在润娘身边,润娘回屋后又都是笑语盈盈,只因不见巴长霖一同回来,他就知道出了事。这会再听了阿大的话,那更是笃定了心里的想法,跳下了炕道:“阿嫂,我陪你一起去”
润娘闻言心中一暖,然一回身却直撞进周慎两道担忧的眸光里,瞬时间酸甜苦涩一齐涌上心头,这孩子甚么时候起已经开始学着像个大人般保护自己了么?润娘艰难地笑道:“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跟着去做甚么再看会书也该歇了,明朝还要早起上学呢”
“可是----”
周慎还待再说,润娘却已出了房门。
知芳同秋禾听了消息也一齐走了来,在二门那里碰上了润娘,润娘瞧她俩个一脸凝重的样子,打趣道:“见公主都不见你们这样,不过是长霖的嫂子,你们倒摆起这么个脸色”
她二人不及答应,就见一名三十来往身着重孝的妇人,婷婷立在月下,夜风拂起她的裙衫,飘然如仙,清艳的面上浮着比月色还冷的浅笑:“周娘子好。”
润娘脚下稍稍一顿,敛衽施礼:“巴夫人万福。”
这一声“夫人”倒是很出乎巴五娘的意料,本以为她会与自己掏个近乎称自己一声嫂子,如此自己也借故打压她一翻,没想到这个小寡妇竟然甚知分寸。
巴五娘不由睁大了一双杏眼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的寡妇,寻常的相貌,甚至还及不上她身后的两名媳妇,只是她眉眼的淡然随意,让人有些惊讶,这不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寡妇该有神情
可就是这个看似寻常的小寡妇,不仅迷住了刘继涛,六弟也为了甘愿放弃京中的一切,甚至边齐元公主也对甚有好感,数月前甚至特地过来帮她撑门面
想到这桩桩件件,巴五娘的脸色渐结成了冰,轻鄙的语调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讥诮道:“看你形容寻常,倒是有些手段。”
知芳二人闻言便沉了脸色,润娘却恍若未闻:“夜里风凉,巴夫人有话请进屋里说吧。”
润娘不卑不亢地态度令得巴五娘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包上,满腔的尖锐的语句全都发做不得她冷笑数声:“不用了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夫人请讲”润娘清透的嗓音如一汪泉水,明澈而又带着微寒。
“巴家是甚么样的人家不用我多说,凭你的身份莫说可六弟做嫡妻,就是做妾也是不够格的----”
“你胡说”秋禾按耐不住,出言喝斥。
知芳瞪了她一眼,她才悻悻的闭了嘴。如水的月色轻洒在润娘秀气面
上,看不出半点的喜怒:“所以呢?”
润娘的淡定从容顺利的撩拨起巴五娘心中的怒气,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所以,收起你的那些心机手段,不要枉有朝一日能嫁进巴家”
润娘忽地笑了起来:“看来长霖是没有答应夫人。”
巴五娘又惊又怒,这个小寡妇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一语中的,不过巴五娘出生于世家大族,又在巴家做了十几年的媳妇,又岂会被润娘一句话就激得怒形于色。当下她灿然一笑,直若白菊盛放:“那你不妨再猜猜六弟不肯答应是甚么事?”
润娘低首垂眉,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世家大族还能为甚么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事还少么?”
“你只猜对了一半---”巴五娘盯视着润娘被月色染白的面庞,一字一顿道:“父亲临终前给六弟定了一门亲,面且令他百日之内完婚”
知芳与秋禾互视了一眼,担忧都向润娘瞧去,润娘的身板没有半点的颓丧,轻笑道:“长霖不是没答应么”
巴五娘稍稍一怔,道:“你就这么相信六弟?你可知道韩小娘子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六弟娶了她,巴家当家人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他现在只一时犯糊涂,待他想明白后,相信不难做出取舍”
“当家人?”润娘抬眸笑着看向巴五娘:“长霖若想要这个位置,又何必如此劳累奔波,沿着北疆一线四处开设卢大兴的分号”
巴五娘这下完完全全的震愕住了:“你怎发会知道六弟以此换取离京----”
看着润娘得意的浅笑,巴五娘登时住了口,润娘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掠到耳后,浅笑淡淡:“北疆一线有契丹、肃慎、鞑靼三部,近来战报频传,长霖却偏偏沿着防线一路开设分号,用意何在,还用多说甚么?”
巴五娘呆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小寡妇,她实在不明白,一个远离朝堂的寻常人家的媳妇,怎么就能看透朝庭的深意
其实润娘对朝政局势一点都不清楚,只是将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起,刘继涛一个背负着面首男庞恶名,又在家守制的七品小官,转眼却被新帝委以重任,甚至特地将郡主册为公主再下嫁于他,这背后的种种谋算实在不难猜测。而巴长霖身为巴家的六公子,就算不受重视,也不必屈居在这小小的信安府呀,而他同刘继涛相熟至此,他来信安府的原故,不言而明
年初时齐元公主说,巴长霖选了自己,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巴长霖开始在北疆四处开设卢大兴分号,两下里一串,润娘岂能不明白的道理。她不说不问,可不代表她不知道
巴五娘直直地盯视着润娘,过得良久,由衷叹道:“你果然很特别,等六弟孝期一满,我一定让他接你进门。”毕竟这样聪慧的女子犹为难得。
润娘淡烫的眸光带着一丝寒意,迎向巴五娘的视钱,一句话掷地有声:
“我绝不为妾”
巴五娘陡然冷笑:“难不成你还想做六弟的嫡妻不成”
润娘微侧了站得笔挺的身子,没有答话。
巴五娘眉眼间蓦地划过一丝悲伤黯然:“其实不论是妻是妾,只要男人的心在你这里又有甚么关系”可怜自己为着贤良的名声,硬生生地将丈夫恭手送人,然后从人到心都不在属于自己。
润娘微微一笑,低吟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绝决。”
巴五娘看向润娘的眸光满是愕然:“难道,你还想独霸着六弟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不纳一两房妾室岂不招人笑话”
润娘侧头看向巴五娘,面上一派详和:“这就要看长霖了,权势与我之间,他只能选一样。如果他做了巴家的当家人,那么我只能说,咱们缘尽于此”
“难道你就不想做巴家的当家主母?”巴五娘激动的带了颤音问道。
润娘低首淡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巴五娘的杏眸早失了先前的清明,只剩一片迷茫:“你如此的心机城府,却只求平稳渡日?”
“巴夫人在我看来,一个女子太过洞察世情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巴五娘脚下一个踉跄,陡然失了盛气凌人的威势,回首自己这半生自诩手段过人,到头来只有无边无际的凄苦可她毕竟是个有野心的女子,愁情悲绪只在她心头略一停留。唇边荡起一抹冷笑:“一心人?希望你能等到”
言毕旋即转身而去,踏出周家大门那一刹,眼前蓦地一黑,抬首看去,不由面露惊惶:“你怎么在这里?”
正文 一七二、离人心上秋
一七二、离人心上秋
月下,巴长霖长身玉立,冠玉似的面上笑容淡淡,比月色还要冷上三分:“五嫂,用得着这般惊讶么?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巴五娘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面色,道:“我只惊讶,你来了为何不进去”
巴长霖望了望周家紧闭的大门,淡然一笑,抬脚便走。巴五娘不由也回头看了看周家的院墙,突然间明白这一墙之隔,那些话他怕是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吧只是这次他还会选院墙内的那个女子么?
巴长霖走的那日,天阴沉沉,整座信安府都被笼罩在上苍的凄楚中。润娘带着妞儿一直送到了十里长亭,妞儿缠在巴长霖的身上,哭得很是委屈:“巴叔叔,你要快些回来”
“妞儿乖”巴长霖香了香妞儿的脸蛋,并不敢许下甚么诺言,毕竟遥无归期。眸光缓缓移至润娘身上,深深凝望,握住润娘微有些冰冷的手,口中轻吐出一个坚定的词:“等我”
润娘微仰着脑袋,有些发痴地凝视着巴长霖,眸中满是恋恋不舍,脸上却偏偏带着温和的浅笑,又将妞儿从巴长霖怀里接了过来:“放心,我会在家等你。”
润娘的微笑揪得巴长霖五内如绞,突地展臂将这一大一小紧紧地抱入怀中,在润娘耳边低喃着许诺:“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巴五娘坐在马车里,看他俩个难舍难分只觉着分外刺目
当年出阁,父母明知女儿一去千里,又何曾有这般不舍,耳边回荡只是---莫家给家族丢了脸面
花船离岸而去的那一刻,岸上乌压压的全是家中送亲的人,可也只有那个自己素来没好眼色给她的姨娘,躲在人后偷偷地抹眼泪,那一瞬那她才明白,母女亲情不是她能否认掉的。
同嫡母再亲近,那也只是表面,只是假像,即便分别在际,彼此都不会不舍
只是明白又如何,她要走的路不会有半点改变。她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平平淡淡的幸福。同妾室间尔虞我诈,机关算尽,她占稳了嫡妻的位置,有了可以指望的儿子,可是丈夫从来都只是陌路人。
蓦地润娘那句话又浮响在了耳边,“一个女子太过洞察世情终究是件悲哀的事情”
巴五娘扯了扯嘴角,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女子,又能幸福到哪里去?斜眼朝车外瞧去,他两人的不舍直如一根刺般扎进她原本就麻燥的心里,扶着车门,探出大半的身子,不耐叫道:“六弟,走了”
巴长霖回头应了声,握紧了润娘的手:“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挽留的话在润娘的喉咙底千回百转,可开口说出的却是:“快些走吧,不然就错过宿头了”
巴长霖深深的、深深的望着她,猛然间转身,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润娘站在原地,任秋风吹落她落她眼角的那一滴泪。
不过润娘并没有太多时间来伤感,因为次日便是周慎下场考试的日子,一大早润娘就起来给他做了一大碗糖霜子,又亲自检视了他应带的文具,又交待了一车子的话。送他出门后,润娘在家里是坐卧难宁,不时的差阿大他们去打探消息。
未末时分周慎终于回来了,润娘想问他考得如何偏又不敢问,倒是周慎自己说:“这次写得很顺,多半是能考过的”
知芳她们听了,都欢喜道:“哎哟真了不得了,谁家的哥儿八九岁就做了秀才的”
周慎腼腆地笑了笑,向润娘道:“阿嫂,若是这次考过了,我想着这半年的时间到店里同华大哥学一学如何做买卖。”
知芳同沈氏一齐惊道:“阿哥胡说甚么呢,好好的一个读书相公倒去做买卖,也不怕招人笑话。”
润娘听了却是很高兴,这孩子终于不再只知念书了,看来那几个月的历练还是很有成效的。
她拉着周慎的手,笑道:“你要真是考过了,咱们先出去玩一个月去”
“真的么”在外头跑了两个多月的周慎,果然是跑野了,一听见出去玩,眼眸都亮了。
润娘横眸笑道:“阿嫂甚么时候骗过你呢”反正自己也需要换个陌生的地方来透透气。而且自巴长霖去后,妞儿也总闷闷的,换个新地方也许会好一些
沈氏瞅着知芳希望她能劝上两句,知芳却猜着了润娘的心意,当下笑道:“是呢,娘子这一两年来就没怎发出过门,趁着这会没事出去逛逛也好。”
润娘向感激一笑:“如此家中的事就多交给芳姐姐了。”
知芳撇嘴道:“娘子甭说这话,你就是在家里,又哪里管过事”
润娘则站起身像模像样的施了一礼:“我给姐姐赔不是了”
吓得知芳赶紧扶住她:“嘴里玩笑玩笑都使得,怎么还真就施起礼来,我可是当不起呢”
正说着,淑君跑来叫吃饭了,众人这才散了。
才过了中秋,周慎的喜报就到了,润娘惟恐亲友上门贺喜,当日夜里就收拾了包袱,带着三个小的,沈氏母女并阿二、阿三俩个逃出了门。
其实润娘他们也没有走远,就在在城外灵山上的玄妙观里,给了观主一些香油钱,润娘他们便就在玄妙观的跨院中住了下来。
此时正值野果成熟的季节,满山遍野的野果,随手一摘放进嘴里就是酸酸甜甜。
头先那几日周慎还乖乖巧巧的呆在观里,可眼见着阿二阿三两个同附近庄户人家的小子越玩越熟,上树掏鸟窝摘果子,下河摸虾捉大鱼简直无所不及。
而润娘也不反对他出去跟阿二他们玩去,于是乎周慎也跟着阿二他们同
那些野小子满山遍野的疯跑,最后带得妞儿也都四下里疯野。
沈氏倒是劝过几次,说毕竟是读书人家的阿哥妞儿,不好太失了约束。可润娘住上山的最重要的原故就是希望让两个小的多亲近亲近自然,哪里还会管束他们。沈氏也知道润娘素来想法特别,劝得两次,也就不再掉了。只是再三交待阿二他们一定照顾好周慎他甥舅二人。
阿二、阿三虽然疯玩,却也知道轻重,上树下河这样危险的事情是绝不让周慎他们沾的。而周慎也是个稳重的孩子,每每他们弹弓打鸟,或是拿叉子叉鱼的时候,都牵着妞儿远远的站开。
因此他们虽然天天都满山里乱跑,近一个月下来,倒也没出着甚么事。
眨眼就是九月末的时候了,这日观主亲自送了两盆子菊花过来,听她那语气,是嫌着那些庄户小子进进出出的太过吵闹了。
一来润娘也是觉得的确是太过麻烦人家了,二来在山上也住了有一个来月了,也该回去了。因此向观主再三赔过了不是后,过得两日就带着周慎他们下山了。
送行时,那观主再三再四的挽留,一则是为着以后他们能常来,毕竟润娘给的香油钱不少,二则也是心里有愧,总以为是因着自己得罪了润娘,他们才这般急急得下山。
润娘解释了半天,那观主方半信半疑的送他们出了山门。润娘刚进门,就见知芳打里头迎出来道:“我正说叫阿大上山去请娘子,不就回来了”
润娘挽了知芳的手笑道:“怎么,姐姐想我了”
知芳丢了她一记白眼,正色道:“孙家老太爷不大好了,孙娘子正着急着把两个儿子的亲事给办了,不然真要出了甚么事,就是三年的孝摆在那里。况且朝庭又放了耿家的外任,年后就要赴任。这一去关山路远的,倒不如趁这回办了大事,两家大人也就放心了”
润娘向里边走边问道:“可定了日子没有?”
“定了,就是下个月初九。”
“酒席呢?她那院子点点大的,不然你去卢大兴说一声,到时在那里摆酒。”
知芳扑哧一笑:“这还用你来说我早就说过了,但是孙娘子说到时候酒席在新宅里摆,只是想请卢大兴的大厨到家里帮忙一晶。”
润娘诧问道:“他那新宅子就收拾出来了?”
知芳忍了笑道:“人前两日就搬进去了,娘子都发觉季哥儿都没出来接着你”
“就搬进去了?”润娘惊道:“甚么时候的事,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就是前两日,孙娘子说下个月就摆喜宴了,家里忙忙乱乱的,乔迁的
酒席就罢了,等忙过了这段,再请娘子吃酒。”
润娘有些诧异地道“这才甚么时候,他们怎就搬了”
知芳笑道:“娘子可真是过晕了头了,眼见的可不就要十月了”
润娘睁了两眼,惊诧地望着知芳,突地扶着脑门,笑叹道:“山中岁月容易过,不知世上已千年啊”
俩人且说且行的进了屋,知芳奉了茶道,笑盈盈地道:“前些日子我陪秀娘子上立大详布庄裁布料,掌柜问我年下家里还做不做衣裳,我私自就应下了,还请娘子千万别怪罪。”
润娘倒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倒真是万事都不上心,可不是该做两身新衣裳了,上回做还是三四月份的事呢。”
知芳欢喜道:“即娘子这么说,那我可就叫人上门量尺寸来了”
润娘点头道:“咱们倒还晚一晚的不打紧,阿哥同妞儿倒是赶紧着做两身新衣裳,也好在喜宴上穿。”
“这么说,娘子的也该捉紧做起来才是,难道那一日两个小的穿着新衣裳,娘子倒是一身旧服么”
“罢了,罢了”润娘连连摆手:“我真穿一身新衣裳去,人家还以为我要同新娘子争风头呢”
知芳瘪了瘪嘴,道:“少美了,就你这样,穿两身新衣裳也赶不上人新娘子---”
知芳话音未落,润娘就扯着她咯吱:“你这张破嘴,我不扯破了你的”
二人在屋里正笑闹着,忽听外头有人叫道:“-----”
正文 一七三、管事娘子
一七三、管事娘子
“芳姐姐,在屋里么?”
知芳推开了正屋的窗户,一歪头就见铺里的一个年轻媳妇,凑在西厢的窗下,一边向里探头一边高声问道。
知芳向她招手道:“这里呢
那媳妇脆声笑道:“姐姐怎么到正屋去了”她一进屋见润娘坐在炕边,登是敛了声气,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润娘笑着叫她在圈椅上坐了,道:“你们见着我大可不必这般拘紧,左右我也不管事的。”说着指着知芳,向那媳妇小声道:“你们只别得罪了她,这可是个说一不二的。”
知芳立在边上横了润娘一眼,问那媳妇道:“你这会跑回来做甚么呢?”
那媳妇赶紧解开手边的小布包,登时摊了一几子的瓶瓶罐罐:“盛娘子让我回来问问芳姐姐,看是不是还少甚么,若芳姐姐瞧着也成,咱们就给耿、陈两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