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嘤咛了一声,缓缓从后生怀里抬起头,捧过过姜汤小口小口的啜饮。
后生人依旧紧紧圈报着那女子,眸中满是担忧的神色,口里不住地问:“暖和些没有?”
那女子喝了小半碗姜汤,人才缓过来些,声音却还是极弱,“放心我好多了。”
唉,这天气风雪来得还真是快啊。偏偏路上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他二人一路顶风冒雪的行来,那后生但是没甚么,只那女子却是受不住了。
亏得这里有个小茶寮,不然那女子多半就要冻病了。
“哎哟,原来是你们啊!”军士那边突然传来一道惊奇声,他二人回头看去,那女子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而那后生人却是面沉似水,眸光直直地落在蹲在角落里的那些肃慎人的面上。
不错,进来的二人正是漫离同石大川,自布和他们被擒后,他们便赶紧收拾了东西跟在后面,伺机救人,只是这些军士颇为谨慎,他们一直就没找着机会。
而昨天晚上这些军士不知为何,突然半夜上路,漫离他们一早起来发现人居然跟丢了,因此顾不得天气阴沉,便急急追赶,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这么大的风雪。
漫离知道若救不了那些肃慎人,石头这一世都会记在心里的,因此她虽冷得都失去了知觉,却还坚持追下去。最后是石大川非拉着她进这里避雪,没想到错有错着,他们居然也在这里避雪。
漫离循地看去,同自己打招呼的正是前两日在客店中拿了自己一袋碎银的人,当日他说自己是旧识,现下又主动同自己打招呼,漫离自然随棍而上的套起了近乎:“原来是大哥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这些军士倒也算性情直爽,拿了人一袋碎银,心里还真就拿人当故识一般。这风雪交加的天气里居然在这小小的茶寮重逢,倒真有几分欢喜。
那名军士端了酒碗,探着脑袋向他们问道:“你们也是往沧州去吗?”
“是啊,我们沧州人呢。难道大哥也往沧州去么?”漫离啜了口热姜汤,笑盈盈地道。
那日的另一个军士也认出了漫离他们,报怨道:“可不是么,就为了这几个肃慎蛮子,年节下的还得出趟远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赶着回去过年呢!”
络腮胡子挑眉问那两个军士道:“你们认得他们?”
那两名军士自不好说前两日收了人家一袋银子,只得吱唔回道:“往年的旧识前两日碰上了,不想今朝又遇上了。”
络腮胡子张了大一对牛眼,两道冷冷的眸光在他二人面上来回巡视,好半晌才收回了眸光,教训那名两军士道:“咱们做正经事呢,不相干的人少去招惹。”
不想他话音才落,那边漫离就起身过来:“大哥,既然我们都是往沧州去,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络腮胡子正要开口驳回,漫离瞅了眼桌子上的吃食,招手叫来店伙计,掏了块碎银道:“去弄些牛羊肉来。”
这会络腮胡子倒是反映过来了,抢断道:“不用了,咱们有这些东西吃就成了。”
那店伙计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漫离打发了他,笑盈盈地坐下道:“这位军爷怎么这般见外呢,莫说我遇见大哥,就是一个也不认识,诸位军爷这么辛苦,我请一顿酒也是应该的呀。”
那些军士靠着点军饷,都过得苦哈哈的,听得有肉吃哪个不馋呢,因此都帮着说道:“老大你也太小心过了,他们也是看在顺子的面上才请咱们的,再说了肉都是店家,当们这么些人他们还能做甚么手脚。”
漫离格格直笑道:“军爷还真瞧得起咱们,做手脚?我们能做甚么手脚,莫不是在这位军爷眼中,个个都是奸细不成?”
络腮胡子又何尝不想吃,只是这趟解送他是头,且又是解送肃慎的奸细,这万一要是出了甚么事,自己可当不起呢。只是这会身边人都在劝,再兼店伙计已将卤得喷香的牛肉端了出来,他肚子里的馋虫这肉香勾得蠢蠢欲动,心下暗道,罢了就吃他一回,想来也无大碍。
“罢了罢了,就让你们这帮小崽子解一解馋吧!”
众军士听他松了口,仿若饿虎般的扑向那盘肉,一个个手里抓着,嘴里塞着,只管说好吃。
漫离不等盘子见底,就叫店家再端了一盘出来,如此几次这些个军士才渐渐慢了下不,见石大川还远远地坐着,盘子里的肉一块都没吃,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兄弟过来一起啊!”
漫离也回头叫道:“石头,过来坐。”
石大川张了张嘴,就听角落里那些肃慎人啐骂道:“亏得俺们还拿你当兄弟,你倒----”
那人句话骂了一半,就被布和喝断:“闭上你臭嘴!”
可那兄弟二字终还是被络腮胡子听了去,他立时冷了脸,将手中的牛肉把盘里一丢,大步行至刚才骂人的那个肃慎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提将起来,“你认得他们?”
漫离冷眼望去,骂人的是庆格尔泰,此时他正怒睁着圆眸瞪视着漫离他们。漫离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嘴上却笑道:“我们----”
谁知她一张嘴,就被络腮胡子暴声喝断:“我没问你!”
茶寮里的气氛陡然僵冷了下来,一切都好似冻住了一般,惟有石大川飞快掠至漫离身前,手也握在了刀柄上。
漫离不能说话,只能直直地看着被络腮胡子提在手里的庆格尔泰,用眼神告诉他千万不要胡说,不然救不了人不说,还得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庆格尔泰恨恨地向石大川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认得,他们就是化成了灰俺也认得!俺们好心让他搭一程车,他们倒好却通风报信,把俺们给卖了!”说着,突然挣开了络腮胡子的手,就向漫离扑来:“你这个小贱人,俺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然他哪里能扑到漫离面前,才跨出一步,就被那些军士摁在地上一通暴打。
漫离手捂着扑通跳狂跳的心脏,长长地吁了口气,络腮胡子只当她是被肃慎人吓到了,大声安慰道:“不用怕,到了沧州他们都会被发到军前去奴隶,这辈子想要再活着离开,那是做梦!”
石大川的黑眸死盯着围殴庆格尔泰的军士,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再听他络腮胡子的话,忍耐不住“锵”地一声,拔出了黑刃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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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偷天换日
伴着那一声锵然,乌黑的刀身映着火光一闪,石大川刚硬的面庞分外狰狞。茶寮里的空气瞬时结成了冰,那些客人下意识地缩在一边发颤,军士们也都住了手,阴沉着脸瞪视着怒意勃发的石大川。
漫离一个箭步上前,急生中智,抱住石大川左半边身子道:“石头别怕别怕,他们伤不了我的!”
石大川狰狞的面庞,要漫离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回复到憨厚的样子,他很是愧疚地向漫离焦急担忧的眼眸望去,噌一声收回了长刀。漫离这才稍稍松开石大川,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道,这个笨石头真是吓死人了!
“大兄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啦,咱们决不会让这起肃慎蛮子伤着你的宝贝媳妇的!”军士们哄笑着,面上皆是促狭的神情。
漫离倚在石头身边,偷眼向络腮胡子瞥去,见他只摇头笑叹,眸中满是轻视,才稳稳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她收回眸光的那一瞬那,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布和,他粗糙的脸上震惊、错愕、狂喜、疑惑不一而足,看得漫离胆颤心惊。
被石大川一闹,络腮胡子的戒心倒去了七分,再加上他们吃了漫离请的酒肉一点事也没有,更是信了几分。因此当风住雪停之后,漫离提出与他们结伴上路,络腮胡子迟疑了一会,也就应承了下来。
他们即是军士,自不用花钱去客店,每到一处,皆有驿站管待。本来像漫离这样的平民,驿站是不让进的,因他们与军士们一道,漫离又给了钱,也就由他二人住去了。只是他们的饭驿站是不管的,漫离只得自己在厨里做。
对于这一点,漫离很是高兴,花了大工夫在厨里包了三鲜大饺子。
军士们眼见着漫离端着两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从厨里出来,只远远看着,就被那香味熏得口水直流,待又见石大川一口一个的吃得不亦乐乎,他们咽口水的声音都咕噜直响。
最后漫离的那个“大哥”被同袍给推到漫离他们桌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这个,饺子能给咱们一盘么?”
漫离停下筷子,向他们那桌瞅瞅了,贴近“大哥”的耳边道:“这饺子是我自己做的,我是怕-----”漫离边说边指了指络腮胡子:“怕他疑心呢!”
“大哥”回头瞅了一眼,笑道:“你也太仔细了,咱们还能不信你么!”
“即这么说,你等着!”漫离折身进厨里端了一大盘没动过的饺子出来:“这盘我本打算留着明朝早上吃的,大哥即开了口,就拿了去吧。”
那军士子笑呵呵才接过手,就听络腮胡子喝阻道:“且慢。”他边说边起身走过来,将漫离他们吃多下的两盘端起来:“咱们有这些尝尝也就是,哪里还真的那么诚实,有多少吃多少么!”
那名军士只得将大盘子放下,讪笑着道:“是呢是呢,咱们也得吃得差不多了,有几个尝尝也就是了。”
漫离也没甚么说,只是在进厨里拿了两个盘子,一份沾料出来,先给石大川加了些,再问那些军士道:“你们要么?”
军士们自是忙不迭的接了过去,嘴里塞满了饺子含含糊糊地称赞:“那小子真是有福气,讨了你这么的手巧的媳妇!”
漫离笑了笑自在石大川身边坐下。吃过夜饭,众人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守的值守。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一名值守的军士窝缩在院中的角落里打着哈欠,关肃慎人的囚车就在边上。突然一抹黑影越墙而来,手中弯刀眼见就要劈下,恰巧上茅厕的另一人回来了,登时大叫道:“甚么人?”
那黑衣人略微一怔,就这么一会的工夫,两名军士已然攻了上来,三人交手几回和后,黑衣人听得脚步声响,立时撤出战圈往墙头一纵,络腮胡子带人赶来只瞅见个黑色的背影。
络腮胡子瞅了瞅囚车,嘴里骂道:“他妈的,这么几天了,今朝怎么突然有人来劫囚了?”说着回头往漫离他们的窗户看去,却是一窗子的漆黑,心下疑惑道,这么大的声响,他俩个还能睡着?边想着,脚下已拐过去敲门:“石兄弟,你们没事吧?”
敲得两下里头却没人应声,众军士互瞅了瞅,正准备撞门,哐啷一声门开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石大川怒气勃勃地面容:“大晚上的,军爷有甚么事啊?”
络腮胡子探头正想往屋里瞅,被石大川用身子挡了下来,阴沉沉地喝了声:“军爷!”
络腮胡子也觉着自己多心了,刚才那个背影虽只是匆匆一瞥,可显然是个男人:“适才有人来劫囚,我是过瞧瞧,没有惊吓到你们吧!”
石大川依旧阴沉着个脸,反问道:“军爷觉着呢?”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络腮胡子待要认真计较,可想想人的窗户紧临着院落,能没听到声音么!
往后两日夜里值守的军士由两名增至四名,一路行去,倒也平安无事。这日已行至沧州城外,因天色已晚城门已闭,且连日来平安无事,他们决定在沧州城外驿站歇一晚,明日一早进城。
这几日来,因漫离总做好吃的送那些军士,与他们也算是相熟了,最后这顿夜饭,漫离炖了一大锅红烧猪蹄,因有络腮胡子拘着,军士们酒同不太敢喝的,肉倒是放开痛吃。
夜色渐沉,天空上阴云笼罩,院中值守的那四名军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打黑影自厢房中出来,摸到囚车边打开车门,将布和他们的镣铐解了。
布和才出囚车里下来,眼角忽地瞥见又有一道人影闪过,正准备要动手,却是漫离裹着皮袍从厢房那里缓缓地走了出来,斜眸在那四名军士面上一扫:“扒了他们的衣服!”
肃慎人兀自愣怔着,倒是布和吼了声:“还不愣着做甚,赶紧的呀!”那些人这才回过了神,换下那四人的衣服后,又把睡在厢房里的军士都拉了出来,与他们互换了衣服。
也许是因为天气冷,也许是石头配的蒙汗药不太正宗,总之那络腮胡子竟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竟被绑着,而囚车里的那些肃慎人竟都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再看到漫离他二人,怒声骂道:“你们俩个身为晋人,居然与肃慎蛮子一气,就不怕遭报应么!”
“堵了他嘴!”漫离厉声喝道,立时就有一名肃慎人抢上前,不知用甚么破布将他的嘴堵上了。
络腮胡子兀自呜呜叫挣扎,漫离向布和道:“把他们压上囚车立时就走!”
布和他们应了一声,瞬时间就把这些军士们锁进囚车,石大川待要跟他们一齐,却被漫离扯住了。眼瞅着肃慎人押着囚车往院外而去,漫离走至布和身边,小声道:“布和大哥,本来我是打算你们出了关,就放了这些军士,可现在,那络腮胡子已然认出了我同石头,说不得只好请大哥手底下干净些,不然我和石头可就要遭大秧了!”
布和道:“你放心你救了俺们,俺们决不会给你们带来祸事!”说着他又走至石头面前,将石头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突地给了石头一个拥抱:“大川兄弟,你跟俺们一起走吧!”
漫离登时大惊,猛地抢到石头身边,“你们不要太过份了!要是我们肯和你们走,何必还要玩那么些花样,直接劫了囚车跟你们跑就是了!”
虽然因为他们是石头的朋友,漫离努力地接受他们,也冒险帮了他们,可这不代表漫离愿意跟他们一起回部落去。塞外恶劣的天气、腥腻的马奶酒、膻臊的烤肉,这一切都不是漫离能接受的,虽然在沧州他们只有一个小破屋,但肯定好过塞外的帐蓬。
看着漫离急青了的脸,石大川笑着拍了拍布和的肩膀,“来年大哥若是还来,只管到沧州城外怀玉山寻俺。”
布和听得这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忽地问道:“大川,你那柄黑刃长刀是哪里来的?”问话时,眼眸中透出的渴盼神情,叫石大川很是纳闷,而漫离的脑子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那日在茶寮,他看到长刀时神情就很奇怪,临走之前又特别问起,难道那把刀对他们有甚么特别意义?可是也没见其他人表现出甚么不同啊?
漫离还思忖,石大川已老实答道:“是俺师父给的。”他话一出口,布和更是激动,一把钳住石大川的胳膊,急声问道:“那你师父呢?”
石大川被他这举动着实吓了一下,“俺师父,师父----”
“石头的师父已经不在了!”漫离陡然冷声说道,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让石头跟他们扯上甚么关系,虽然石头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可是塞外能好过中原么!
听得石大川师父的死讯,布和钳在石大川胳膊上的铁掌蓦地松了下来,退了几步,嘴里嘟喃着道:“死了,死了----”
石大川正待要上前,布和猛然拽住石大川的衣袍,正要往下扒,庆格尔泰赶进来催道:“布和,就等你,快走啊!”
石大川不知道为甚么布和要脱自己的衣服,他只能两手死死地护住衣襟:“布和大哥,城门就要开了,趁着这会天朦朦亮,好混出去呢!”
布和那双藏无数秘密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望了石大川一眼,道出了声保重,转身奔了出去,那绝决的背景带走了秘密,也让漫离安心不少!
石大川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阿离,你说布和大哥是不是有甚么话想跟俺说----”他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一声响,回头看去,却见漫离晕倒在地,吓得他忙冲上前将漫离扶起:“阿离,你咋了?”
漫离抚着胸口,皱着眉道:“好像我的胸口又疼了!”
“俺这就抱你回屋里去吃药!”石大川抱起漫离就往厢房奔去,看着他面上焦急的神色,漫离心里虽有些微的愧疚,可总好过他再去想布和临去前的话,虽然他甚么也没说,然只凭他的神情,漫离隐约能猜到,他心底应该埋着一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于石头有关,而且还很可能会改变现状。
想到这里漫离不由圈紧了石头的脖颈,将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温热的身体上。石大川只以为漫离身子不舒服,因此柔声哄道:“没事没事。”
漫离窝在石大川怀中,心里不住哀求上苍:“老天爷,我只是希望就这么石头一直生活下去,拜托你不要再来折腾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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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收养
天才刚蒙蒙亮,通往沧州的官道正中间儿站着一只棕黑色的小獒犬,直直地望着它来的方向,好像是在等甚么人。过得一会,官道上得得的马蹄声,一骑黑马从麻麻亮的曙光中行来,马上乘着一男一女,男子两手握着缰绳,将女子小心的圈护在怀里,而那女子靠在男子怀中,依乎、好像还打着盹。
獒犬冲他们汪汪地吠了两声,意思是,你们太慢了,快一些!吠完掉转头就往前奔驰而去!
石大川驱马走快了两步,向依在自己怀里的漫离笑道:“阿离,你给它取的奔儿这名字还真不错,眨眼的工夫又跑得没影了,倒比老黑能跑许多。”
怀里的人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倒没应他,可跨下了老黑马,却不悦地喷了两记响鼻,索性站住不走了!
“老黑,你又发啥脾气呢!”石大川一手护着漫离,一手摸上老黑马的脖子,这匹黑马跟了石大川一段时间,是被喂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不过脾气么也大了不少。
尤其是对石大川,就像前几日,它驮了漫离就不肯驮石大川,而石头呢也心疼它,它不肯驮自己就步行。可是今天他们天没亮透就被驿站的官役给赶了出来。这腊月的黎明,露重霜冷,漫离一人坐在马上冷得直打哆嗦,石大川这才不得不上了马,将漫离抱在怀里。
可石头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又把老黑马给得罪了。只得摸着马脖子赔罪道:“老黑,俺错了,错了还不成么!等回到家,俺给你弄些上好的草料来成不!”
老黑马回答他的依旧是一记响鼻,随便还拱了拱身子,意思是,你给我下来!
石大川为难道:“这可不成呢,天气那么冷,俺下去了,阿离肯定会着凉的。”
老黑马给了他一记冷嗤,越性踱到官道边嚼起了枯黄的野草。
石大川被它闹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一个劲的赔不是。突然一双纤细白嫩的手猛地扯住马耳朵,用力地拄后拉,伴着用力的拉扯响起道恶狠狠地声音:“你再给我耍脾气,我就把你卖给马贩子!”
本来他们一人一马怎么相处,漫离是不大管的,可是这匹马看准了石头性子好,是越来越嚣张了,再不管教管教,以后不知谁驮谁呢!
说来也怪,漫离之前也没凶过它,可就这么一恐吓,老黑马就乖乖地迈起步子向沧州行去。看得石大川震惊不已,“阿离,你真本事!”
漫离无奈地笑了笑:“奔儿怕你,老黑怕我。我们养的东西还真是特别啊!”
石大川一想,是啊!自己也不曾凶过奔儿,可它就是怕自己,只要自己在边上,它一定是老老实实趴在漫离脚边。
“阿离,你为啥要等昨晚上才动手呢,万一他们连夜进城那岂不是糟糕!”
这个问题缠在石头心头好久了,他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来!那一路走来,他也不是不心焦,只是他就是相信漫离。
漫离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如果早就把他们换了,这一路走来穿州过府的,难保就会出甚么问题。可是到了沧州,他们押着那些军士一进一出的只需要过了两个城门。而从这里到燕州一路上,再没大的州府,他们又穿着晋军的军服,到了燕州要蒙混过关应该不太难!”
话,漫离只说了一半,她才不要告诉石大川,自己暗示过布和在路上解决掉那些军士!
老黑马慢慢地踱着,与其说它在赶路,倒不如说它在散步。对此漫离倒是没有勾意见,毕竟马一走得快了,风可就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呢!
只有奔儿来来回回跑几趟,有些不耐地冲老黑吠了几声,老黑也不理它,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因此待他二人慢慢悠悠地进了沧州城,太阳已升得老高了。两人随便找了家小摊吃过早饭,漫离想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不如趁着这会置办一些年货。再说了,她也需要打探打探消息,看那些肃慎人是不是安全过关了。
要真是出了差错,现在补救也还来得及。她可不大相信那些肃慎人,他们要真是被逮住了,严刑之下难保就会供出石头来!
因时近年节,沧州城的集市分外的热闹,原本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如今被摊贩们占着只留了条两尺来宽的小道。
石大川一手牵着马,一手护着漫离,街市上人太多了,他惟恐漫离被人撞了。可是漫离却东钻一下西瞅一下,这么大冷的天,石大川却出了一头的细汗珠子。
大半晌市集逛下来,老黑的马鞍上挂满了东西,新鲜的鸡鸭、一只烧好的大羊腿、四只猪蹄、两筐大白菜,再加些上油盐米面,零嘴吃食并新扯的几匹厚棉布。老黑虽然对他们把自己当脚力使很不高兴,可是瞅瞅漫离,但也不敢发脾气不走,尤其当它看到沧州热闹的马市后,更是埋头苦干!
漫离见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且一圈逛下来,也没听见一点风声,心下安定了不少,眼见时将正午,她便拖着石头找了一家气派的客店准备好好吃一顿。
他二人才进了店门,就见几个店伙计抬着个气息奄奄地妇人往后门去,跟在后头的那伙计怀里抱着个小包袱,看去好像还会动。店掌柜没想到这会还有人进店来,显是吓了一掉,连忙赶上来招呼:“两位官倌,是住店呢还是----”
漫离收回眸光挥了挥手,拣了张角落的位置坐下:“拣你们店里的好菜上几个来!”
可是刚才的事情,漫离能当没看到,石大川却是做不到的:“掌柜的,你们适才抬出去的是甚么人呢?”
那掌柜的踌躇了会,吞吐道:“咱们也是没法子,那女人带着孩子在店里住有小半个月,连着几日的房钱没给也就罢了。今朝上我去瞧,哎哟那妇人只有进气没出气了,她真要死在了店里,可不是晦气!我也是没办法,才把这一大一小给丢到后巷去,能不能活命也就凭她们的造化了----”
没等掌柜的把话说完,石大川已黑着脸朝后巷去了,漫离怨怪地瞅了掌柜一眼,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念道,但愿那女人咽了气,不然又是个累赘!
待石大川赶到后巷,那几个店伙计已走了回来。在漫离看来他们也算不错了,把那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女人找了个背风的草堆丢下,还给她身上盖了小褥子,那个小包袱就放在她手边,也用褥子盖着,只露出个小角。
石大川急步赶上前蹲下身子,轻推着那妇人道:“大姐,大姐----”
漫离远远地站着,一脸的嫌弃:“石头,她还有气么?”
石大川大手探到那妇人鼻前,回头对漫离皱眉道:“很弱呢!”他话未说完,那妇人突然睁了眼,瘦得跟枯枝似的手,猛地拽住石大川的手腕,坐直了身子,凹陷的两眼放出精光,把漫离吓得连退了几步,她还以为诈尸了!
那妇人拽着石头手腕,嘴里不住道:“救救如儿,救救如儿!”
“大姐,你放心俺一定会救你的!”
石大川安抚着想把手挣出来,没想到这妇人力气大的吓人,怎么都不放手,嘴里只反复叫嚷:“救救如儿,救救如儿!”
就在石头和漫离,不知如何是好的是时候,一声极细弱跟小猫儿哭似的声音,从草堆里传出,漫离大着胆子走上前,发现原来那个小包袱里是个瘦小得跟小乳猫似的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