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离瞅了她一眼,只管拿着桌上的点心喂奔儿,只当她不存在。
一时间,花形影倒进退不得了,只得用眼眸的余光请示顾宗训,顾宗训示意她坐回去,他自己趋身挨近她道:“漫离,你脸色很不好看呢,就这么去岂不是叫石兄多操一份心。”
漫离喂着奔儿,头都不抬,“不打紧,等会我收拾下就瞧不出来了。”
“三哥,你也太不知情识趣了,人昨晚上觉都不肯睡,死活要赶得来,你倒叫她歇一天再去,可是不要生生急死人么!”彭彦坐旁桌,拈了粒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好以整闲地笑道。
“小彭爷尝尝这个粥,味道不错呢。”花弄影瞥见顾宗训那阴云笼罩的脸,赶紧送了碗了肉粥到彭彦面前。
彭彦见花弄影竟然给自己盛了粥,自然是乐得晕乎乎了,那里还记得挖苦顾宗训,众人草草吃过早饭,漫离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又用花弄影的胭脂上了个淡妆,脸色看着立时就不显得那么灰黯了。
柳叶儿见顾、漫二人上了车,扯着花弄影,求道:“阿姐,我也想去!”
花弄影回身横了她一眼,道:“傻丫头,你这会跟得去,岂不是跟人顺便去瞧他了!还不如明朝独自一个儿瞧他去呢!”
漫离临上车前,听得一这句,不由站住脚回头向她们笑道:“石头就不莲叶儿妹妹操心了,我自会天天去瞧他的!”言毕,登车而去。撇下柳叶儿呆在原地,气青了小脸。
随州大牢的狱卒们刚换了班,围坐在班房的火盆旁,熏着火闲聊,忽听得外头车声辚辚,不由疑惑道:“这大清早的,谁来着呢!”
近窗坐的那狱卒歪头往窗外一瞅:“哎哟,瞧那车倒不是一般人!”
众人听了忙都迎出来,顾、漫二人正好下了车,顾宗训示意车夫将食盒送了过去,面上陪笑道:“众位差爷辛苦了。”
狱卒们虽拿不准他的身份,可见他身着皮裘,料也是富贵人家,因此倒也不敢托大:“公子爷,这一大清早的跑大狱来做甚么呢?”
顾宗训笑道:“来这里还能做甚么,自然是来探监的。”
“探监。”狱卒们交换了几个眼神,笑道:“公子爷走错地方了吧,咱们这里关的都是些街头打混的小无赖,公子爷甚么身份怎么能认得那起混帐。”
顾宗训自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往狱卒手里塞去,又向车夫使着眼色,把那盒子酒肉送上来:“我自然是打听清楚了再来的,还望诸位差爷行个方便。”
狱卒们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着给二人开了门:“你们找得是哪一个呢,我领你们去,省得你们一个个的找。”
顾宗训让着漫离先行,自己跟在后头:“长天镖局的石大川。”
带路的那个狱卒听了笑道:“原来是他啊!看着倒是个老实的人,不想硬气的很,前日抓了来就过了堂,两日挨了百来棍子,硬是咬着哼都没哼一声,只叫冤枉。”
漫离脚下一软,亏得顾宗训在后头扶住,漫离勉强稳了稳心神:“他即叫冤枉,刺使大人也不去查一查,只管打他----”
“查?”狱卒很不以为然地道:“怎么查?人赃俱获的不说,就连他们镖局的镖师也一口咬定就是他,难道咱们还硬说不是他么,人家倒以为他与咱们大人沾着亲了。”
说着话三人行到了一间牢房前,漫离眼神虽不是好,却一眼就瞧出是那个倒在草堆上,血肉模糊的人是石大川,猛地扑到栅门前,哭喊道:“石头,石头----”
喊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一动,漫离急急回身求那狱卒道:“差大哥,麻烦你把门开一开吧。”
顾宗训也拱手道:“差大哥,麻烦了。”
那狱卒唉了声,开了门,道:“可别呆久---”
话音未落,漫离的挤开他,冲到石大川身边,离得近才看清他下半身的血肉与破布袍粘连在一起,结成了硬壳,亏得是冬天,这天气要是热一些,怕就要生疮脓烂。
“石头,石头----”漫离极小声的唤着,发颤的手甚至不敢去碰他的身子,就怕手下会一片冰凉。
漫离连唤了几声,石大川才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嘶哑:“阿,阿离----”
只是这一声轻唤,漫离就觉着五内如焚的灼痛,一双手紧紧地捧住石大川有些苍白的脸,哭得泣不成声:“石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
“阿离,别哭。”石大川废力的抬了胳膊,拭去漫离面上的泪水:“对不住,俺又叫你操心了!”
“石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顾宗训不失时机的插言。
石大川费力的抬了头,“顾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顾宗训道:“漫离听说你进了大牢,甚么也不顾的就要赶得来,我不放心她,便陪她一起来了,再说了这些事情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办不是,我在这里也好帮她拿拿主意----”
漫离知道顾宗训故意把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说得份亲密,无非是想离间自己与石头的关系,漫离也知石大川不会听他两句话就动了疑心,可她就不是愿再听他说下去:“顾公子,你看石头伤得那么重,麻烦你去弄点伤药来吧!”
顾宗训见漫离一双眸子,只痴痴地凝视着半人半鬼的石大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极力压下妒火,道:“那,我去去就来!”
漫离头也不回地应了声:“麻烦顾公子了。”
顾宗训钻出的牢门,再回身瞅漫离的背影一眼,恨恨而去。
牢里漫离索性坐了下来,握住石大川的大掌,拉到唇边亲了亲:“傻瓜,人家拿你,你都不会跑得么!”
“可是,俺没偷那镯子,俺要是跑了岂不是真就说不清了。”石大川睁着黑亮的大眼,极是认真地道。
漫离看他这个样子,真想拧他一把,只是心疼他一身的伤,硬是忍了下来:“你真是个呆脑子,你说,他们若是硬说就是你偷要怎么办?”
石大川委屈道:“可是,俺没偷!他为甚么非要冤枉俺呢!”
是啊,为甚么非要冤枉石头呢!这个局虽说布得粗糙,可总也是一个局,不像上回直接就仗势欺人了,石头一个穷小子又不曾拣着宝贝,何至于就让人这般花心思的算计。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故么?
漫离倒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与顾宗训彼此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比谁聪明些,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伎量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总不会想借着小小一件偷盗,就能把自己哄到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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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审
漫离还在思忖顾宗训能从这桩陷害中谋得甚么好处,他已经拿了伤药回来了。
“顾公子,还真是快啊。”漫离泪痕满面,眼眸中全是凉凉的笑意,接过了药,又请狱卒打了清水来,拧了帕子正要给石大川清洗伤口。
顾宗训道:“漫离,还是我来吧!”
石大川也记起自己伤的地方,实在不好让漫离瞧见,吞吞吐吐道:“阿离,你,还是---”
“做甚么啊!”漫离杏眸怒瞪,手下的湿帕子重重地往他的伤口一抹,痛得石大川倒吸了口冷气。
看他痛得脸得发白了,漫离又心疼得不行,不由自主的脸蛋就凑上前给他细细地吹着伤口,手上自是万般轻柔:“你呀,都伤成这样了,还讲那些虚的!”
“俺----”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地却令石大川烧红了脸,瞅了眼漫离,飞快地将脑袋埋进草堆里。
漫离清洗的伤口时候,帕子上不时的带下破碎皮肉,有时候一块皮肉似连非连的,漫离就得有力些扯下来。石大川紧绷着身子,两手紧攥成拳,骨节都泛了白。
阴冷的大牢里,漫离的额头上却满是细密的汗珠,努力睁圆的杏眼已是赤红,眼泪倒是丁点没有,只是一双沾满血污的手不住的颤抖,“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里带着强做镇定的微颤,与几不可闻的哽咽。
石大川极力平稳住气息,一点点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石大川本来就拙嘴笨腮的,况且性情又憨直从来是不注意细节的,如今事情过了这么些天,他更是说得笼统。
漫离将他的伤口洗净了上了药,方问道:“你说你那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是啊,俺觉着那贼人身手一定了得,不然俺怎能一点都没听见呢。”
漫离面露阴沉:“我觉得另一个原因更是可信!”
“啥原故?”石大川一脸单纯地问道。
顾宗训眯眼看向漫离:“你是说蒙汗药!”
“不错。”漫离嘴角往上一挑:“石头的功夫我也不敢说有多好,可是在一个人身边折腾那么久,别说是个练家子,就是睡浅些也要被吵醒了。再说了真有这样的身手,定是要搬空了镖箱才肯做罢的。”漫离一边一边留意顾宗训脸上的神色,可从头到尾,他都微拧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石头,那天晚上你吃了甚么?”漫离考虑到他算是睡在半露天,燃香的法子可能性应该不大,那么只能从吃食里下手了。
石大川想了想:“别啥特别的呀,跟大家伙吃的一样啊!”
“那天可有甚么比较特别或是奇怪的事发生?”
“没有啊!”石大川想也想不想的回道,那百十下板子虽然打得重,毕竟不曾伤着筋骨,况且他身子素来强健,因此一上了药,止住了血,人立时便有了些精神。
问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漫离本就有些冒火,石头偏还答得这般随意,虽不舍得拧他,终还是忍不住伸手往他脑门上用力一戳:“你给我相清楚了!”
石大川委屈地瘪着嘴:“真没啥特别的事么!”
“你----”漫离嘴了张一半,呵骂不及出口,就听顾宗训道:“石兄,你想想清楚那日有谁与往常不大一样。”
石大川拧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嘟喃着道:“倘若硬要说有啥特别,就是俺巡察前,林大哥特地嘱咐俺小心来着呢。俺看他那脸色,很是为难的样子,俺还以为他又输了钱,想管俺借钱呢,没想着竟是让俺小心。”
漫离两眼眯起:“又是他!”
“也怪俺没把林大哥的话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能出这样的事呢!”石大川敲着自己的脑袋自责,惹得漫离一记白眼瞪来:“都伤成这样了,还敲!再敲笨了我可不要你了。”
“阿离,俺---”石大川吓得赶紧握住漫离的手:“俺会对你好的,你----”
看他急得话都讲不清了,漫离知道他是当了真,不免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往他额头上一戳:“你呀!好了,你且在这里蹲几天,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漫离说着话就要起身,却被石大川死死拉住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直盯着她:“阿离,你别不要俺啊----”
他纯良如小狗般眼眸里,含着隐隐的委屈与惶恐,瞅得漫离心里一揪,竟忘了顾宗训就在旁边,俯下身在他乌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且在这里委屈几日,我一定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等你出来了,咱们就成亲!”
石大川本就黑亮的眼眸,一时闪烁如星:“真的么!”
“你说呢!”漫离可不像石大川那么迟钝,居然能无视顾宗训那个大冰山,现在她的后背脊好似结冰一般呢,“好了,我先回去了,明朝再来看你。”说着又从小包袱里取了个油纸包,放在他边:“这几个大肉馒头应试够你吃一天的,明朝我再给你带好吃的来。”
漫离凝视着他看了半晌,手不住地在他的脸上摩挲,留恋不去。
看着他二人卿卿我我,尤其是漫离那柔情款款的样子,顾宗训恨不能冲上前把石大川大卸八块,袖底的拳紧了松,松了又再攥紧,深吸了好几口气,方勉强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漫离走吧,咱们都呆了大半天了。”
漫离抚在石大川脸上的手陡然停住,眼眸向后微斜,语气是惯有的冰冷:“知道了,请顾公子在外头稍候一会。”
顾宗训自是不愿漫离与石大川独处,哪怕是在大牢里:“可是----”
“怎么,我连同石头说两句贴已话都不成么?”顾宗训才一张嘴,就被漫离冷似冰锥的声音截断。
顾宗训在他二人面上瞅了好几个来回,方拂袖而去。
漫离其实也没甚么话再同石大川说了,只是舍不得离开。最主要是不想随顾宗训一起离开,一想着石头眼巴巴地瞅着自己随另一个男人离去,心里就酸不可抑。
“石头------”低唤了声,漫离再次俯下身亲吻他的脸颊:“等我!”
言毕倏然起身冲了出去,脚下不敢有半点的停留,就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顾、漫二人一路无言的回至客店。正是正午时分,暖和的日头,透过大门,大把大把洒在地上。不大的店堂,只有几个小厮守在那里晒日头,倒显得有些空荡荡荡的。
花弄影一直就候在门边,一见他们进门,就迎了上来:“公子爷,离姑娘,晌午饭在灶上热着,我这就端了来。”
“等一下!”漫离凛声叫住,吩咐道:“麻烦弄影姑娘去请了姓林的镖师来,我有话想问一问他。”
花弄影站着不动,只管拿那双波光盈盈的水杏眼去瞥顾宗训。
顾宗训有些无力地挥手道:“去吧,顺便把小彭也请了来。”
花弄影这才盈盈福了一福,抽身退去。
不大会工夫,楼上脚步声响,就听彭彦高昂着嗓子道:“你俩个从牢里一回来,急争地就要问林老大甚么事呢?”
漫离端坐在桌案的条登旁,瞅着彭、林二人行至近前,也不搭理彭彦,冷冷的眸光直落在林奎勇脸上:“林镖头,那日傍晚时分,你曾让石头多加小心,是也不是?”
林奎勇微不可察地退了一小步,旋即答道:“确有此事?”
“想来林镖头必是能掐会算,早就料着夜里会闹贼!”漫离笑得极是灿烂,眸子里却是阴冷一片。
“你甚么意思!”彭彦抢到林奎勇身前,阴沉着喝问道:“怎么,林老大嘱咐他小心也有不是?”
漫离两道好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在林奎勇面上,嘴里答道:“我只是好奇,林镖头怎么就知道晚上会出事!”
“我不知道。”刚开始的惊愕过去后,林奎勇渐渐镇定下来:“只因日日都是石兄弟守夜,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才叫他小心些的。”
这个答案也算是合情合理,甚到将“一脸为难”的原故一并答了,漫离不由眯了近那双近视眼,打量起这个毫不起眼的林奎勇,平平常常的面容,长得粗手大脚,衣袍边角处缀着不起眼的补丁,他的日子显然过得份外拮据。
“听说,林镖头很好赌上几把?”
“你甚么意思!”漫离话音未落,彭彦怒声抢断道:“你要有真凭实据,只管去衙门喊冤!咱们长天镖局的人岂能容你这般盘问!”
顾宗训看彭彦气得又眉倒竖,挨上前劝道:“漫离也只是这么随便一问!”
彭彦毫不领情地甩开顾宗训:“你不用替这女人说话,你自打认得了她,心里除了她,还有谁呀!为着送她来探情郎,你就能不要命般赶路!三哥,你别怪小弟说话难听,你这般样子,小弟还真瞧不起你!”说完领着林奎勇噌噌地回楼上去了。
漫离冷冷的眸光一直追在林奎勇身后,林奎勇只装做不知,可是在胡梯拐弯处,他还是忍不住瞥了漫离一眼,然后又飞快地闪躲开了。漫离缓缓站起身,眸光中好似了然一切,惊得林奎勇浑身一颤,急急的低头赶回房中。
小樗快放暑假了,真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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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突变
卸了妆的漫离静静地蜷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街上灯火流萤,可她却是心绪纷闹,眉头也一直皱着,叹息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虽然在大牢里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把石头救出来。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石头是自己唯一能够信赖依靠的人,没有他在身边,自己成日都是惶惶不安的,到了晚上一个人对漆黑的屋子,又是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等天亮。
想要把他从大牢里弄出来,谈何如易?此番不同与上一回,不过只是那个衙内的恶整。倘若真是要判定了罪名,漫离合上了眼眸,她真的不敢想。
顾宗训一进门就见漫离蔫蔫地蜷缩窗边,脸色比原先更加暗淡无光,不由得轻叹一声,“漫离,吃药吧。”
漫离恍恍惚惚地回了头,“多谢了,先搁着吧。”
顾宗训从未见过漫离这般无精打彩的样子,心疼、酸楚、嫉怒诸般滋味登时一齐涌上心头,她就这般担心那个呆子么!尽管胸腔里翻滚着烧灼着,可是劝慰的话句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还会没事的。”
“是么。”漫离的视线依旧落在窗外,轻乎的语气仿若极易飘散的流云,侧脸泄露微微的浅笑。
昏黄的油灯粗略地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不过几日工夫,她便憔悴得仿如缠绵病榻,哪怕日日用诸般补药滋养着也不显半点作用。
顾宗训强压下心中悲苦,将药端到漫离面前:“趁热把这个阿胶吃了吧,凉了就味道就更冲了。”
漫离软软地瞥了眼碗里黑中泛红的阿胶,眉头不可觉察地紧了一紧,接过碗一气喝干,再将碗塞还到顾宗训手上,浅笑道:“多谢顾公子了。”
顾宗训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碗,压在心底的怒气猛地冲到了脸上:“你就这么不愿跟我多呆一会么!”
漫离青灰的脸上淡笑无痕:“顾公子,你我孤男寡女黑夜独处一室,瓜田李下总是避些嫌疑的好。”
顾宗训冷笑着连声道好,指着漫离恨声道:“你跟我就讲甚么瓜田李下,就讲要避嫌,那你跟那小子呢?你甚至,甚至----”漫离亲吻石大川的情形,像一把火似的在胸腔里燃烧,可是亲吻两穿个字,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忿忿的收回了手。
漫离即不回驳也不争辩,只是淡淡地笑着,缓缓地将眸光移到窗外:“顾公子,时候不早了我想歇着了,你请回吧。”看过石头浑身是伤的样子,漫离实在没有心情应付他。
“路漫离!”顾宗训咬着牙,几乎不曾把手中药碗给捏得粉碎。
“我真的累了,顾公子既然喜欢这里,就呆着吧。只是恕我不奉陪了。”说完,漫离径自拐进内室,懒得看他那阴沉沉的黑脸。
顾宗训呆站在那里,走了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俊颜黑如锅底。
“公子爷。”花弄影在外轻声禀道:“日新来了。”
顾宗训向内屋死死地瞅了一眼,甚是不情愿地摔门而去。漫离在里屋听见外头没了响动,才蹙着眉头从里间走了出来,适才是花弄影的声音,可是说甚么漫离却没有听清楚。
漫离取了火折子,将屋里所有戳灯都点亮了,屋里瞬时间亮若白昼,她长长地唉了口气,依旧挨坐在窗边,看街市上人来人往,亮堂一点热闹一些,人便不会空得发冷。
与漫离屋里子明亮相比,顾宗训的屋子就暗得出奇,案几上一盏油灯明明灭灭,晃得人脸也都时明时暗。
地上一道浓重的黑影,在地上拉出老长一段。
“老夫人已在问公子爷的寿礼为何还没有到,属下照公子爷吩咐的话回了,老夫人听了只是说知道了。倒是大公子让属下转告公子爷,亲朋故旧这几日多有上门贺寿的,总是问及公子爷,老夫人已冷了几次脸了,大公子说让公子爷尽快把手边的事结一结,赶回去才是正经。”
顾宗训修长的手指,轻转着案几上的薄瓷茶盅:“弄影,你服侍老夫的时间长,你说说老夫人这是甚么意思啊?”
“婢子以为,不论老夫人信或不信,对二公子总是存了不满的。”花弄影大半个人都被黑暗笼着,只有微弱光亮照在她藕荷色的绣花鞋上。
“噢?”顾宗训甩着声调,笑问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老夫人当家多年,咱们这些小打小闹,她老人家心里清楚的很。只要不伤着顾家的脸面,她老人家也懒得多管。但是这一次却是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故交亲友谁不睁眼瞧着?偏偏在这当口,三公子的寿礼被人偷了,三公子又遭人剌杀。这事抚过去了也就罢了,倘若公子爷因伤赶不回去,或者赶回去了,又拿不出甚么像样寿礼,可不就失了顾家的脸面,老夫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日新,你怎么说。”顾宗训被油灯照亮的半边脸上浮起随意的浅笑。
明月初升,如水的月色透窗而来,照在那陈日新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成直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属下以为大公子说得不错,公子爷应当及时赶回去才是,并且再备上一份像样的寿礼。”
顾宗训呵呵直笑:“看来大哥是看穿我的小算盘,也罢事情闹得太大了,真招老夫人动了气,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花弄影插言道:“老夫人素来喜欢忍着委屈,顾全大局的人,公子爷这一次定能讨得老夫人的喜欢。”
顾宗训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回去可不啊!”言犹未了,陡然抽出陈日新的腰刀,回手往自己胸头插去。
“公子爷!”花、陈二人齐声惊呼,已是血光四溅。
“公子爷,你这是何必呢?”陈日新扶顾宗训坐下,脸上绷直的线条终地有了一点纠绕。
顾宗训捂着伤口,面上却满是得意:“老夫人是何等的精明,不弄点真东西,怎么唬弄得过她去。”
花弄影知道他的用意,因此也不敢喊店伙计,只自己悄悄地去打水。然而她刚才那一声惊呼,到底还是惊动了漫离,毕竟就在隔壁。漫离隔着门缝见花弄影满脸惶急地端了一盆子水过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隔壁门声再次响起,漫离又扒在门缝上瞧,这是出来的却是个男子,手里端着先前的那个盆子,隐约能看见里头晃荡着淡淡的血水。
漫离踱回去支腮坐了,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顾宗训受伤了?可又为甚么要这般偷偷摸摸呢?端盆子过去的那个男人怎么看着眼熟啊,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这里满肚子疑问,隔壁顾宗训已上过药,换了衣衫,面色惨白的歪在了床上。
花弄影皱着张脸,小声的埋怨道:“公子爷,你这也太过了,若是伤着五脏可怎么好呢?”
顾宗训惨白的脸便扯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意:“不是有你在么,能有甚么大不了的。不伤得重些招老夫人稍稍心疼点,我这苦头岂不是白吃了。”
花弄影无言可劝惟有一声长叹,突然心思一转,问道:“公子爷,咱们走了离姑娘怎么办呢?”
“本来我是想带她一齐回京的,不过现在这情形,她决不会跟咱们走的,咱们走时给她多留一些银子,反正就她那精明劲也不能吃甚么亏。”
花弄影接着试探道:“那,石大川那边-----”
她的话尾被顾宗训冷冷的眸光给瞪了回去:“我自有安排!”
“是。”花弄影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赶紧低了头退了出去了,守在外屋她牵起了嘴角往漫离的屋子望去,看来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她非要来随州不可,公子爷也许就能把她带了回去。
真要带回去了,纳一房小妾,谁还管得着么!现如今,公子爷不得不撇下了她,这一别虽不说相见无期,变数却是极大。
外间的花弄影心情很好,里间的顾宗训却皱着眉直发愁,本来自己是盘算着哄着漫离回了京,只说这边衙门不敢放人,天长日久的,还怕她能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