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不满道:“大哥就算再不喜阿垣也不该这般,母亲尸骨未寒,可不让她不得安心。”
怀远侯道:“这是母亲提的,阿垣亦是乐意的。”
江垣为父辩解:“我总归是次子,日后亦是要分出去的。”
想起他同兄嫂关系一般,二老爷便没再说什么,只依旧为他抱不平。
江二夫人暗讽道:“这侯府嫡子不好好当,分了家是什么东西。还真当嫂子能有多少心思,这分了家就迫不及待想把不顺眼的儿子赶出去,就算我看你那些不成器不顺眼也没得这么做。”
江二夫人可不得劲,老夫人没得女儿,她的嫁妆丰厚又经营多年,手里头不知多少好东西,就拿出了一些边角料给大伙分分,其他的估计都到江垣手里去了,他分出去可比他们多了不知道多少。
因着年后就要搬出去了,好在那个宅子提前造了那么久,总算好了,江垣如今在办置家具。
江家其他人才知道城东那宅子是他的,那宅子这么大,又造了挺久的。
张氏隐隐有些生气,江垣亦不多解释,他的确是密谋已久。
只能蜜娘去做这和事老,说起来母子两脾性当真差不多,生气时就不是发火,是发冷箭。
蜜娘软和,张氏对她当真生不起气来,反倒是自己儿子,常常能把自己气得窝火,“他是早做准备,早做分家的准备,那宅子何必瞒着不说,到现在才说。”
蜜娘语塞,此事上当真无话可辩解。
张氏很是疲惫,道:“你无须替他辩解,总归你们也要分出去了,我管不着你们。”
蜜娘看着她仍旧笔挺的背影,却是莫名有一种伤感,低头不语。
蜜娘安心养胎,肉又养回来一些,可她不同于别的孕妇,身上还是不长肉,就长肚子上,江氏感慨道:“咱们家的种气就是这样的。”
陈令茹艳羡不已,她还在回归身材的努力中。
京报已经出了好几期了,风靡满京城,元武帝还派送至各个府洲,春芳歇推出了订购的功能,每出一份报,就可送到府上,一般一个府上就要定个几十份。
如今翰林院编撰,由一张纸升级为两张了,价格变为三文钱,春芳歇里头可以免费借阅,但仍旧有不少人买。
沈兴淮本以为会有别的报纸出来,谁知道如今还没有,可能是因为京报成了官方报纸,没人敢抢生意,亦或者说,没有人觉得会比它编撰得更好。
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发展别的方面,沈兴淮也无奈,总觉得报纸这个行业,还是要百花齐放比较好,官方报纸毕竟是官方的,如今就是个皇帝的传话筒,民间还是要有声音的,他觉得自家的报纸还是要办的。
蜜娘恰好无事可做,写了几篇游记,她最是不爱看那些缠缠绵绵的话本,总觉得看得一地的鸡皮疙瘩,无非就是什么穷秀才和贵族小姐,都是一些落魄秀才的意。淫的东西。
沈兴淮把目标瞄准了她,蜜娘文学造诣颇高,审美上亦是不用说,最重要的是,她有时间。
蜜娘诧异,却是未反驳。
江氏先是反对:“她一个女眷如何做得,再说了,她还怀着孕!”
似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事情只有男人做得,可是在后世,在杂志社报社,许多编辑、主编都是女性,在沈兴淮看来是女性做这些文案工作,最合适不过,心细又不是体力劳动。主要是删选和排版,沈兴淮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做的。
他未说话,只看着她,他知道她自幼就同别的姑娘不同,她不会想这不是女的能做的,他养大的孩子,他清楚。
蜜娘抬起头,抿唇一笑:“好。”
第117章 117
蜜娘应下此事,江垣知她胸怀宽广,素是不一般,亦是未想过拘着她,他们自幼相识,且是眼瞧着她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幼时她便是天马行空,家中娇宠,姑爷爷一手教养,比之男儿的气度,怕也是差不了几分。
她向来是个有主见的,江垣只道:“别累着身子便行。”
蜜娘喜笑颜开。
江氏见他们都这般胡闹,气得紧:“你说你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先不说这能不能做得,累着了怎么办?”
“又非我一人包揽大事,阿兄如何会让我累着。”蜜娘信任沈兴淮,不在意道。
江氏瞪了一眼长子,只觉他出了个馊主意:“那编文修稿之事都是男人家做得,你一个女人如何做得,若是传到外头去,旁人怎么看。”
蜜娘心里头涌起一股不服气,倔强道:“我如何做不得?男人做得,我便做不得了?这前头多得是女诗人女词人,出书的大有人在,旁人又如何看?我又不抛头露面。谁规定这事儿只有男人做得,难道这天底下没得识字的女人哩?我自幼跟随阿公读书习字,非我自夸,外头的那些个酸儒且还不一定有的我这水准。”
江氏气得个仰倒。
打蜜娘知事起,她那歪门子道理便是多的很,江氏早是说不过她。
范先生和沈三先前装聋作哑,没说什么话,两女人都得罪不起,可他们素是疼爱蜜娘,也不觉蜜娘做此事有何不妥,见母女俩闹了别扭,忙是上前劝说。
沈三道:“便让她试一试吧,她日后在家中无事做也是无趣的紧,你如何不知她脾性,再说了,淮哥又不会让她累着。先生也会帮她的,对吧。”
待是江垣和蜜娘分家出来,范先生就会搬过去同他们一道去住,范先生最是疼惜蜜娘,又是江垣的长辈,他们两个来奉养他最是合适不过。
范先生正是颔首,听得他这一句,瞪了他一眼,暗骂个黑心肝的,不理会他,道:“蜜娘最是喜爱看一些游记话本,这事儿倒是合她胃口,不若让她试一试,不会累着的。”
蜜娘撇过脸正是生着闷气,孕妇本就情绪容易激动,江氏瞧着心早就软了,她一人如何挡得过他们。
蜜娘为争这一口气也要把自家的报纸做好,怎么着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今年的天气尤为的冷,明年又是一年春闱,沈兴淮也将调往新的职位,他们的京报保持着一个月两份的频率,内容也愈发严实,每个月都是一大堆稿子给他们,谁都想登个报,朝中不少大人也是妙笔生花,纷至沓来。
孙广义的事情在年前有了判决,朝中大臣辩论了许久,实际上孙广义是个清明公正的好官,他错就错的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存在了几十上百年的陋习,元武帝为压民意,将他调离,虽是降了一级,但调去金陵府,他为人刚正坚毅,元武帝对太子道:“此人赤子之心,有时太过重感情,然为臣子,绝无二心,可用之为利刃。”
任命书下来,孙广义特地写了一封信回来感谢沈兴淮他们,信中坦言近些日子的失落与不理解,他言:“且是见识越多,越发明白为何家乡之贫穷,陋习不除,难以自强。可事到如今,我且无能为力也。天底下我最是盼望家乡可繁荣昌盛,恰是他们最是不能理解,以怪异、恶狠之眼瞧我,咒我忘恩负义……”
他一番得不到理解的心意让人唏嘘,沈兴淮回了一份信安慰他,又是拜托他若是顺利可否替他回家一看,金陵府和蘇州府相近,他从南边往上许是会经过蘇州府。
孙广义之事安然解决,沈兴淮也得考虑一下自己以后去哪个部门,他暂时还未有外放的打算,首先孩子还小,其次他也不想父母一直跟着他搬来搬去,太过劳累。
如今大家都在奔走关系,希望能够调到一些油水部门,如今兵部礼部是热门,吏部什么的其次,所有人大概都没有考虑过工部。
沈兴淮却是考虑工部和吏部,范先生想着吏部就也罢了,那工部去了能做什么。
他对高官职位没有太多的追求,如今能做一些事实,家中平安他已然满足,旁人追求的是晋升的快速捷径,他没得这样的追求,就显得清闲许多。
郑宽有其岳父的门道,倒也是好办事,其余像王誊,家中有势力,可不难。自打王家做出那般事情,沈兴淮连带着也看大看得起王誊,两人在翰林院几乎没得交集。他亦是清高,让人有些搭不上,常常不同大家一道。
即便如此,郑宽还是要参加各式各样的聚会拉拢一下关系,沈兴淮还是同往常一样,回家吃饭带孩子,他便是道:“你怎的一点也不着急,大家如今都四处找关系,你在这边优哉游哉,若是被调去了个不好的部门就完了。”
沈兴淮知他好意,道:“我倒是无所谓,去工部也行。”
他知道他们都不想去工部,沈兴淮倒是最属意工部,科举出身的人多是喜爱礼部、吏部这些主文职的,工部多是工程事物,他们没得经验,而且难办事,难以做出些政绩,沈兴淮恰是不喜那些官僚作风强的职务,他的目的就是想做一些实事。
江垣是第一个支持他的,他道:“你素来喜爱这些,工部最适合你不过。”
江垣同他一道游学,这么多年下来,他知他秉性,最是不喜稀泥、阿谀奉承的事情,又对建造之事颇感兴趣。
蜜娘道:“阿兄最喜爱建造房屋之事,进了工部大底能让他造个够。”
江垣好笑,不过颇为敬佩他做实事的态度,兵部之事也多受他提点,江垣如今替元武帝掌管兵器,枪支弹药的威力巨大,万万是不能外传的,虽是制造了一批,但未给任何军队用,亦是不能多建造。
江垣闲暇之余,便是陪蜜娘一道选稿子,出谋划策,屋中生了炭火,两人靠在一块儿看稿子,且是看到何好笑之处,推一推对方,两人一道乐着。
今年下雪下得格外早,某日早上蜜娘推开窗户,外边已经是一片白茫茫了,莺歌忙道:“少奶奶快关上,外头冷呢!”
江垣恰是从晨练完归来,身上都是雪,他进屋子里脱下外衣,见她立于窗边,上前几步,“起来了?这边冷,别冻着了。”
江垣摸了摸她的手,还是温热的,便是放下心来。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皮肤没有变粗糙,脸上也没有生什么斑点,气色好得让人艳羡。
蜜娘笑着弯起眼睛,还朝窗外伸出手,江垣忙把她的手拽回来,蜜娘接到几个雪花。
江垣索性把她揽进怀里头,怀了孩子,脾性也跟小孩子似的,蜜娘靠在他怀里,道:“我从小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到了京城第一回见,开心的很。可后来,我还是想念蘇州府没有雪的日子。”
蘇州府的冬天除去阴雨连绵的日子,都可以出来晒晒太阳,在院子里走走,到了京城,不管下不下雪,都是那么冷,出都出不去。
江垣抵着她的头顶,“以后,一定会带你回蘇州府去看看的。”
蜜娘笑了笑没当一回事。
殊不知她的后半生,却是海阔天空,逃离了围墙的束缚。
蜜娘很快就定好了稿子,她觉得自家报纸应该是走学识性较强的,江垣同她分析过为何京中人不敢出报纸,其一是不敢和京报抢生意,其二他们未想过其他形式的报纸,拘泥于京报的形式,那他们如今这一份就要同京报完全不一样,元武帝不会在意什么抢生意的事情,他在意的只有言论控制权。
只有不踩这个底线,才有可能发展,蜜娘觉得自家的报纸应该只是取乐大众以及发表一些好的文章,主要是针对读书人以及一些爱看小说话本的。
蜜娘在排版上展现了超高的天赋,沈兴淮也不得不感叹,她在美观学上的确有天赋,他是学过建筑的,所以东西结构的构造,而蜜娘只是经过他的一些素描培训,却能够自己摸索出一些构造美观。
她觉得单独文字太过单调,而且容易看岔,印刷时本就要用木框固定胶泥,在木框上雕刻图案,也印上去,有了框架,整体看上去更为清晰美观。
之前因老夫人去世,她又有身孕,丽人行的样式断了一段时间,陈令茹生了辰哥儿,先前打造的母子款首饰派上了用场,抱着孩子出去,谁都忍不住问一句。
丽人行的事情如今还是乐盈在管,大家出嫁的出嫁,能聚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往少。乐盈今年订了亲,是安国公家的嫡长孙,前些日子被爆出养了个外室。
长公主气的很,两家正在拉锯,也不知退婚不退婚。
乐盈心情不畅,到蜜娘这边来躲个清净,二则来拿新的图样,蜜娘有些愧疚,丽人行打成立开始,就是乐盈在打理,如今她还忙了报纸的事儿,乐盈现如今出了事,还要顾丽人行。
蜜娘道:“这些日子你就别管了,丽人行就交给我吧。”
乐盈没个精神气,知她好意,道:“无碍,下边有人管着呢,我且不过顾个大局,你如今怀着身孕,不能劳累。”
蜜娘刚想说她正是没什么事情,乐盈落在案桌上的胶泥和报纸上,“这是什么?报纸?”
蜜娘点点头,把报纸抽出来,“我们家打算再做一份报纸,如今是我在编撰。”
报纸名称叫品文报,简单易懂,就是品评文章的,加一些世俗故事、京中八卦文谈。
乐盈有些惊讶,他们还敢办报纸,犹豫几分,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可知?”
蜜娘道:“我们的报纸同京报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看看便知。”
乐盈粗略观摩一遍,发现都是些小说话本游记,还有杂七杂八的文章,遂是放下心来,“你可真是大胆,京中现如今还无人敢再出报纸。你竟是一声不吭地编撰了起来。”
蜜娘叹息一声:“如何容易,不低调些也不行。我接下这件事时,我娘百般阻拦,道此事是女儿家做不得的,我心里头便是憋着一股气,我偏是要做出来!”
她目光奕奕,自信地一笑。
乐盈望着她这般神采,当真是灼目至极,她低头呢喃:“……人活着可不就为了那一股气吗?”
蜜娘:“女儿家又如何,谁规定这事儿只能男人做得,我偏不。我自幼读书习字,又是差在哪儿。我虽不能露名,可扬不扬名无关紧要,我做成了,便是证明这事儿女人也是可以做得的。”
她当真是骄傲,眼角眉梢都是傲气,那股子不服输的傲气,乐盈看呆了,记忆中那个总是有些小羞涩的甜蜜小姑娘,犹如打磨过的璞玉,展露了自己的光芒。
乐盈心中百般,忆及自己年少时肆无忌惮之时,她忽的笑了,灿烂地一如当年打马球赢了赵四时,那般解气和爽快,“对,你说的对,女儿家又如何,如何我们做不得!”
蜜娘不知她想通了何事,见她心情畅快了许些,心中稍安,乐盈看完了报纸,称赞了一番,尤为喜爱看那篇游记。
那是蜜娘写的,她没有用蓬莱居士的名字,又换了一个叫瀛洲客,在乐盈不知情的情况下,独独称赞了那一篇,蜜娘内心欣喜不已,面上佯装平淡,却是暗暗将乐盈奉为知己。
两人性子大相径庭,能够成为朋友是个偶然,乐盈自幼不拘于内宅,张扬的性子不服输的脾气,蜜娘低调内敛,却也有一番胸怀和傲骨,恰是走到了一块儿。
品文报的出现,让所有人都观望了起来,这是继京报之后的第二份报纸,春芳歇也当真是胆大,竟是敢同皇上抢生意,即便如何,谁也不能否认它的火热。
上面连载了好几篇小说话本,这看完那些就没了,只有: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期报纸。
可挠心挠肺了。
“这春芳歇可真坏!竟然就放这么一点!可不急死人儿!”圆脸男孩气鼓鼓地说。
对面的少女瞥了他一眼,悠悠然翻过一页:“你以前不是还嘲笑我看话本吗?”
男孩脸微红,辩解道:“我才不看那话本呢,我看的是游记!这篇游记写得好,也不知瀛洲客是何人?可当真了得,写的活灵活现的!”
少女赞同道:“这倒是,这瀛洲客笔力深厚,不知是哪位大家。”
男孩激动地说:“姐,不如咱们去春芳歇问问吧!”
“此人这般深厚的功底,怕是有些身份,自是不想告诉旁人自己是谁,所以才用的笔名,你又何必去探究呢?你瞧,人家下边有说,如有疑问或者问候,可写信交至春芳歇,他们会转交给作者。”
少女指着右下角框框里头的字,下面还写了约稿的事,有关文章可虽是至春芳歇投稿,录用者根据字数给予费用。
她摸了摸下巴:“这春芳歇果真是不走寻常路,有意思得紧。”
“掌柜的,下一期是什么时候出?”
“要等多久?”
“这瀛洲客是何人?”
品文报发行得如火如荼,元武帝至今未有反应,京城里头其他书局迅速反应过来,既然春芳歇可以出,他们也能啊!
第一期的成功给了蜜娘很大的鼓舞,便是开始筹备第二期,第二期她有了些帮手,替她挑选文章。
蜜娘收到了读者的来信,当真是千奇百怪都有,问她可有成亲,年岁多大,住在何处,几乎都以为她是个男性。
蜜娘选了一封关于游记内容的信件回复了一下,特地用了自己不常用的字体,她的字体虽称不上雄浑,但也不似女儿家的娟秀,她特意写的大气一些,看上去像男人写的。
圆脸男孩儿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收到了瀛洲客先生的信,抱着信件又跳又叫:“瀛洲客先生给我写信了!嗷嗷嗷!”
“给我瞧瞧,给我瞧瞧!”
“你这臭小子走了狗屎运!”
“走开走开,我还没看呢!”
一时间,京城的报业如火如荼地展开,几大书局都推出了报纸,什么汇文报、品诗报,五花八门都出来了。
天气虽冷,都还挡不住看报的热情,原本内宅之人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如今有了报纸,八卦杂谈添加了一箩筐,有些报纸为了故弄玄虚,特地编造一些八卦,什么城东孙家和城西刘家相杀相爱的故事。
旁人也不管真不真实,看着乐呵便就好了。
且就是这般跨过了年,怀远侯府度过了最后一个团圆的新年,按照原来分好的,低调地搬出了怀远侯府。
第118章 118
老夫人去世后的第一个年头就分家,外头不是没得闲言碎语,但这分家是在老夫人在时就商议好的,也分得干脆清净,孝期里头各房也都安分,低低调调的,倒是令人称道,毕竟家大业大,哪个大户人家分家的时候没点幺蛾子,怀远侯府这般已是很好了。
江垣分出去才是最大的争议,只消熟悉一些的,都知道怀远侯夫人和小儿子关系不好,有人说张氏太偏心了,就算再不喜小儿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分出去。亦有人说江垣不孝顺。
两家都不说什么,低调只顾守孝。
蜜娘搬入新宅,因在孝期,也不必办乔迁酒,只有亲近的亲友来过,对这屋都赞不绝口。江垣造的时候,每间屋子都用了琉璃天窗,亮堂得很,如今人少,不少院落都空着。
因着分家的事儿,林氏还是同她生分了,亦或者说林氏以往同她交好,是想着以后都是同房妯娌,没想到江垣这么快就分出去了,江垣分出去还让侯府担上了不好的名声,她同蜜娘的交情就淡下来了。
陈令茹道:“你那嫂嫂,在闺中时就是顶聪明的人,心里头事事有个算盘。”
那聪明可并非好话。
蜜娘不置可否,总归如今分出来了,也不天天见着面,情面上的关系顾顾好就行了。
蜜娘如今需要管家,家虽小,可也要打理,从侯府带出了几个,又是买了几个。且是看着家里的进账也是忍不住惊叹,竟是没想到江垣也是个会理财的,他手下有老侯爷给他的海运份额,每年进账就不少,再加上老侯爷和老夫人其他的铺子庄子,已经是不小的基业。
没想到江垣自己还有个马场,年年生产的骏马也是一部分客观的收入,她粗略估算了一些,就算她生四五个儿子怕也是够分的了。
范先生和闵姑姑都搬了过来,范先生那院子和蘇州府的很像,江垣考虑周到,还给他做了个花房,京城冷,先生如今爱种些花花草草,没个暖房养不活。
先生果真高兴,当即买了几盆花来放进去。
蜜娘腹中已有七个月,肚子鼓了起来,她没得婆母在身边,江氏如今离她近了,就常常来看她,陈令茹抱着辰哥儿,辰哥儿模样肖似沈兴淮,俊秀得很,抱出去谁都称道一声好模样。
怀着他时恨恨地说他是小魔星,可一出来,这小魔星长得可真喜人,家中有个小孩子也是乐呵的不行。曾氏和陈敏仪都对这外孙儿惦记不已,时常过来看看。
陈六姑娘道:“难怪当初叔叔婶婶一心要给你定这沈家,家门清净,实属难得。”
辰哥儿如今正是会爬的时候,屋里头暖和,塌上扑了一层羊绒毯子,就可以任由他怎么爬了。
范先生和闵姑姑一走,沈家人又少了一些,难免孤寂,江氏又常要来看顾蜜娘,索性一道吃饭,还热闹一些。
过了年,大批的举子都入了京,京城里头的客栈都住满了,春芳歇每日也坐满了读书人,待是春闱过后,有新的翰林院学士进来,沈兴淮他们可以寻新的职务,沈兴淮和郑宽品级最高,又有京报的事情加成,大家也都明白,他们应该会提一下位。
沈兴淮还是办着自己该办的事情,把京报做好,也许京报他还需要再接手一段时日,即便新科出来了,他们还不熟悉报务,总得要培育培育,元武帝亦是这个意思。
沈兴淮是很想赶紧脱手的,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但是旁人却是艳羡的紧,似是觉得这是个好职位。
要说实权是没有,不过占据清名和圣心两样就足够旁人眼红。
在离开翰林院前,还需经过一场考核,沈兴淮这两年为皇子上课,备课看书,没有落下,稍稍准备个一两月,也能应付,这考试不似科举,诗赋不是主要,于他没什么难处。
上边询问他们都想去哪个部门,多半会问一下,然后再斟酌决定,沈兴淮报了工部。
京城里头的报业如火如荼地展开,多半都是仿照品文报的样式,小说话本加些杂谈,由于品文报是最早的,又是和京报同一家出的,大家内心还是更倾向去品文报。投往报刊的文稿也越来越多,还有外地的稿件,只要有春芳歇的店面,把稿子交给掌柜的,就会被送到京城来。
就京城这边已经有一群固定的文人为报纸供稿,这似乎是文人一条新的出路,春芳歇给的价格是其中最高的,按照字数和反馈,蜜娘也雇了几个读书人,帮忙挑选文稿、检验内容,另外一些八卦杂谈是交给了茶楼的说书先生,茶楼里头的八卦是最多的。
蜜娘的游记写的比较短,实在是她如今去的地方还比较少,写不出太多,但游记的反响很好,瀛洲客的名声算是打了出去,游记完结之后也有不少读者写信来问什么时候再写新的。
蜜娘也颇为喜欢这种感觉,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不知是她是男是女,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文字她的想法。
她肚子渐大了,不能再写了,可阿公的储量可比她还多,阿公游历山川大江,许多事情都是因阿公幼时常抱着她讲述才知道的,幼时她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亲自去看看,蜀川府的都江堰、九寨沟,黄河的发源地,皆是儿时梦中所想。
只是此生为女儿,只能从书中的只言片语中幻想一番,得以慰藉。
范先生阅历丰厚,又是文采艳绝,蜜娘觉若是不能留下一些作品,当真是一大损失,便是磨着他写游记,范先生原本是不大想的,可是转念一想,人生在世不留下一些东西岂不遗憾,亦是看她写的东西受了启发。
先生数年之积淀,岂是蜜娘可以比拟的,蜜娘胜在言辞趣味,而先生则是雄浑的笔力以及磅礴大气的风格,他本就经历颇多,所述之景色身临其境,短短数语,仔细揣摩,言有尽而意无穷。
蜜娘且是看得第一章节,便是爱不释手,常是催促他继续写下去,先生见她喜爱非常,亦是得意,只是年纪大了,写的有些慢,语言文字亦是要细细揣摩。
腹中这个孩子也是个爱听书的,蜜娘得沈兴淮提点,偶尔看书的时候念给他听,他听到游记的时候最是激动,总是踢得很用力。
范先生笑言:“日后定是个爱游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