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兰这样说着李氏才舒坦了起来,笑着往殊兰跟前凑了凑:“皇后娘娘的为人臣妾是知道的,肯定是不会亏待咱们的。”皇上是怎么样不好说,只皇后不管是对她和蕙嫔还是对几个公主阿哥都是没话可说,因此殊兰这样说,李氏自然就是信的。
听得年贵人几个来了,李氏忙看殊兰,只见殊兰起了身:“叫进来吧。”
这三个里面年纪最大的是刘常在也不过十六,郭常在和年贵人都只十四,都是花骨朵的一般的年纪,漂亮新鲜,殊兰想不论是哪个男人看见都会喜欢的吧。
蕙嫔瞧着那个郭常在头上带着两朵绒花,又簪着流苏,行动起来妖娆妩媚,在看了一眼着装简洁的殊兰,嘴角嘲讽的一笑,皇后节俭,对着一个穿着奢侈的肯定喜欢不起来。年贵人和刘常在知道穿着简朴,想来也是有些根基的人家。
三人行了礼,殊兰叫了起,又给赐坐:“宫里人少,只要懂规矩守礼那就都是一家人。”
皇后说话似乎和别人一样,又似乎并不完全一样,温和中透着几分朦胧和高贵,对于新进宫的三人,听起来威严惶恐却又似乎并不是那么不敢直面,忙都应了是。
刘常在乘着回话多看了一眼皇后,人人都说她跟皇后有几分相似的,细看之后确实是,只是那江南画里面一般的女子,倾国倾城,带着属于她自己的无上的尊荣和高贵的温和浅笑的时候仿佛是开了一池的荷花满室生香,让人想看却又不敢多看,岁月好像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下来,只积淀了岁月的美好和温润,在无其他。她一时有些惊慌,话都不敢多说,这样的皇后又怎么能够不在众女子中胜出?只她又想,到底是跟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这就是她的最大的与众不同和获宠的把握。
郭常在看一屋子的女子都穿戴的如此朴素,就她一个像个花孔雀一般,早吓坏了,心里惴惴不安,怕是皇后要厌恶她了,又见皇后叫了年贵人在跟前说话:“好孩子,你竟跟年妹妹有几分相似,可怜她去的早,看见你我也多几分喜欢。”说着就将手上个串珠赏给了年贵人:“带着吧。”
年贵人知道她为什么进宫,也多少知道当年她姑姑的境况,在她看来跟姑姑相似,只怕一点都不讨这宫里任何人的喜欢,她努力装着不管任何部分都跟姑姑不同,希望可以淡化她姑姑的影子:“臣妾怎么敢收皇后的东西。”
齐妃在旁边轻笑:“皇后的东西哪能不要?给了你你就收着,也可见皇后喜欢你。”齐妃这样说,心里却在不屑,喜欢什么呀,还不是因为年羹尧。
年贵人抿了抿嘴,这才忙谢恩收下,就是齐妃和蕙嫔和都给了东西表示了对年贵人的看重。又当着三人的面让齐妃和蕙嫔单独挑了料子做衣裳,给二人做足了脸面,这才一同去了太后宫中请安。
太后身子不好不大见人,只给了年贵人些赏赐,独留下殊兰说话,让别人都先下去了。
年贵人和刘常在还有郭常在都是同路,年贵人眼见是个受看重的,刘常在亲切的同她说话:“姐姐显见是咱们三个里面最好的一个,不求一同荣华,只求着姐姐若富贵了能照看咱们几分。”
郭常在忍了好久的不满终于可以发泄出来,往前走着撞了一下刘常在,刘常在吓了一跳:“做什么?”郭常在冷笑:“做什么?你知道,枉我还当你是姐妹,你倒好,才进宫就给我使了这么大个绊子,哄的我穿了这么一身。”
刘常在轻掩了嘴:“这是哪里话,跟我有什么关系,在说你怎么知道皇后不喜欢人打扮的鲜艳,这事都不好说,胡乱揣测什么?”
郭常在气的那张明艳的脸都变了颜色,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又狠狠的撞了一下刘常在,刘常在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殊兰提笔在纸上写字,怜年在一旁轻声道:“说是刚刚郭常在把刘常在撞倒在了地上。”
殊兰轻嗯了一声,不徐不疾的收了笔:“你瞧着这三个人怎么样?”
怜年招手让丫头端了清水上来侍候殊兰净手:“才刚认识的,也不好多做评价,只如今看年贵人当是个谨慎的,郭常在心思简单了些,刘常在不大好说,只是必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殊兰沾了沾手:“后宫的日子必是要热闹些时候的,无聊了这么久,也算有事做了。”这样的话也只怜年听过,抿嘴一笑:“任是谁,以后都是咱们看戏的时候多。”
弘时给赐了婚,定的就是董鄂氏,齐妃高兴的不行,上蹿下跳的要多为弘时争取些东西,玉录玳的婚事定了之前被殊兰救过的十八贝勒,因为玉录玳是皇后的妹妹,十八自来就跟殊兰亲厚因殊兰救过他有着特殊的感情,对和玉录玳成亲极其重视,还亲自到了西林觉罗府上问了鄂尔泰和玉录玳的意思,看需要添补什么,后面又要注意什么,女婿这么上道,到是高兴坏了赫舍哩。
十八才进府听说弘时叫他去来春酒馆喝个小酒,他这会到没事,于是就赶了过去,去的时候弘时已经喝上了,他瞧着弘时神情不大对,笑着问:“这是怎么了?快成亲了还有心事?”
弘时看了一眼十八,又给十八满上:“十八叔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一个,婚事又是另外一个,心里怎么能舒坦。”
十八好心,拍着他的肩膀劝慰:“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在说你若真的喜欢也可以求了过来做侧室么。”
弘时垂眸淡淡的道:“她也要成亲了,等不到我求来做侧室的时候。”
十八微微皱眉,叹气道:“你喜欢的是谁?”
弘时看着十八的眼,不徐不疾:“皇后的妹妹玉录玳。”
十八手中的酒吧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抬起拳头就砸向了弘时,弘时也不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我这样说,你还有心思娶她么,我心里念的想的都是她,睡觉都想睡不下,就是跟别的女人上床,想到的也是她,你难道不恶心不难受。”弘时说着哈哈的笑,满眼的疯狂。
十八又一拳头结结实实的砸了过去,弘时应声倒在了地上:“我往常真是高看你了,你简直就是个人渣!”
纳穆赶到的时候十八几乎打的弘时晕厥了过去。这事情是瞒不住的,齐妃坐在殊兰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弘时是跟他有多大的仇,他要这样下狠手,皇后娘娘你一定要为弘时做主啊!这样的人哪能让玉录玳嫁,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她一面告状一面还不忘落井下石。
殊兰只觉得脑仁疼,玉录玳都十八的姑娘了,婚事一波三折,这会眼见着好了,又出了个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别哭,去照应着弘时,若有什么就跟我说,有我在弘时出不了事。”
就是因为有殊兰齐妃才有时间跑到殊兰跟前哭,她到底是不怕殊兰不管弘时的。殊兰这样说,她才擦着眼泪退了下去。
养心殿里,胤禛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八:“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年轻人有火气,喝点酒容易出事,这朕能理解,但你对弘时下手也太重了,竟是要往死里打,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出口,十八紧咬着下嘴唇:“臣弟只恨,没多打几拳!”
站在一旁的纳穆几乎叹气,这个十八叔也真是个倔脾气,这个时候了还嘴硬什么。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胤禛气的到笑了:“来人,把十八贝勒带下去大十五大板,压回去饿上三天在说!”
这会就是纳穆都不敢求情,谁要十八硬要兜起皇上的火气。
玉录玳每日心里不知道要念多少回佛,祈求上苍眷顾在不要出什么意外,她垂头做着针线,看上去娴静美好,只是一不小心针扎进了手里,血珠子一下子在丝帕上染出了一朵鲜艳的花,安蓉从外头匆忙的赶了进来:“姑姑,十八贝勒把三阿哥打了个半死,皇上打了十八贝勒板子,又关了起来说要饿几天!”
玉录玳手里的帕子像折翼的蝴蝶翩然落下,眼睛也空洞了起来,到底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第109章
因皇后爱荷花,今年宫中满池的荷花肆意绽放,整个紫禁城似乎都笼罩在了荷花的清幽中,夜里入睡似乎都是荡着小舟睡到了莲花深处。
丽惠请了殊兰的旨意,要太监们们放了船下水,跟三公主姐妹五个一同游玩,又要宫女们采了莲花给各宫的娘娘们送去。
四公主微皱着眉:“七妹,你说给新进宫的几个要不要送?”
五公主道:“送给他们做什么,没得让皇后还有其他两个娘娘不高兴!”别人到罢了。齐妃不高兴,遭殃的还是三公主和四公主。
丽惠蹲在船头掬了一把清水,笑着道:“别人可以不送,年贵人那不能落下。”说着又看着三公主几个笑,年贵人因为是年羹尧的女儿跟三公主几个有情分,若不给她送,那也是下了三公主几个面子:“就说是我要送的,齐妃娘娘不会生气的。”
三公主看着丽惠明媚晴朗的面庞,心里微微叹气,即便这个妹妹是皇后的女儿,一直高于她们存在,但这样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丽惠,总是不自主的让人心也柔软了起来。
三公主蹲□子用帕子给她擦干手:“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般,小心受了凉。”
丽惠轻笑:“瞧姐姐说的,不碍事的。”
荷花的事情解决,几个女儿家又来了兴致,尤其是三公主,大抵是知道自己即将远嫁,更是比以往玩的更加起兴,几个妹妹看她如此也都是费心陪伴。
年贵人坐在窗前一笔一笔的写着大字,听说皇后爱写字,她认真练习做出爱字的样子,或许能博得皇后的几分好感。
有宫女捧着个大肚瓶子里面插着一只尚未开放的荷花并一只荷叶送了过来:“七公主几个采了莲花叫奴婢给贵人送过来!”
七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心尖子,年贵人听得这样,脸上立时就露出了欢喜的笑意:“正说屋子里没有合适的花插瓶,七公主就送了过来,真不只该说什么。”又喊着宫女给赏钱,将自己新作的两个扇坠子给了宫女:“这是我新作的,姐姐给七公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宫女的话并不多,应了是就退了下去。
刘常在和郭常在大抵听到了动静都过来看,听说是七公主送的荷花,面上的羡慕一闪而过。刘常在叹气道:“还是姐姐有福气,一进宫就得了这么多贵人的看重。”又笑着道:“七公主送了姐姐荷花,姐姐何不挑个日子请了七公主几个过来算是谢恩,再者还有别的好处的,就是妹妹不说,姐姐也知道。”
请了七公主几个过来还不是要跟公主们拉好关系,自然是有无尽的好处,更重要的是刘常在和郭常在也能沾上光。
郭常在也笑着应和:“可不是,这主意极好。”
年贵人看了一眼貌美柔和的刘常在又看了一眼妩媚风流的郭常在,垂了眸淡淡的道:“看看在说吧。”
刘常在一笑不再多说,也只闲聊了几句就跟郭常在一起出了屋子,走了几步无奈的轻叹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年姐姐命好,咱们两实在差的太远。”
郭常在跟刘常在没话,只轻哼了一声就进了自己的屋子,但心里难免不舒服,不就是阿玛是年羹尧么,那个年贵人真是好处都占尽了!
快用午膳的时候胤禛才得了空闲,西北战事吃紧,并不完全乐观,他原是朝着储秀宫去了,走了几步又吩咐太监:“去景阳宫。”
年贵人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这个时候会过来看她,她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低头行礼。胤禛看了看景阳宫中的这三个女子,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叫了起。
郭常在抬高自己的下巴好让胤禛能看见自己的样貌,刘常在眼眸微垂,抬起的高度恰到好处,只年贵人依然低着头。
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闲聊几句:“这几日在宫中可都习惯?”
年贵人忙道:“皇后娘娘很是照顾奴婢,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年贵人说话中规中矩说不上讨人喜欢。
刘常在见着没人开口,浅笑着道:“还是皇宫中好看,满池子的荷花香气袭人,仙境一般好看,奴婢们只有喜欢的份。”
这女子浅笑着开口,眉眼之间总有几分殊兰的影子,又是说起殊兰喜欢的荷花,胤禛的语气都缓和了几分:“你也喜欢荷花?”
刘常在抿嘴一笑:“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奴婢背的可熟了,最爱其中这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才要往下说,外头有太监匆匆进来:“皇上,三公主落水了!”刘常在清亮的眼一下子暗了下去,低下头再不敢多说。
丽惠吓的直掉眼泪:“我若不提议去划船,三姐姐也不会有这事!”殊兰轻声安慰:“别哭了,你三姐姐没事,养几日就好了。”
胤禛赶了过来,听见丽惠哭,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事不怪你,不哭了。”丽惠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胤禛看向殊兰,殊兰叹气道:“到没什么大事,掉下水当时就被太监救了上来,皇上过去看看吧。”
胤禛轻拍了怕殊兰的手:“就是又要劳累你了。”殊兰轻笑:“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什么时候都操心的。”
去偏殿看完三公主,太监摆了午膳,殊兰带着丽惠和胤禛一块用膳。等到用完膳,丽惠歇下,殊兰又侍候着胤禛躺下歇息,一面给他轻按,听得胤禛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朕刚去了景阳宫,那个刘常在,果真跟你有些相似。”
殊兰手下微顿,浅笑着道:“皇上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不过是想到哪就往哪说罢了。”
胤禛去了景阳宫,殊兰知道,只是听这话,这位刘常在又一次从三个人中脱颖而出,入了胤禛的眼,这个女子大抵就是生下胤禛最后一个儿子的谦嫔吧。
原本养上三日就能好的三公主却一日比一日重,殊兰皱眉,去了偏殿看三公主,她的脸色蜡黄,仿佛是饿久了的人一般,殊兰的手轻搭上三公主的脉搏,三公主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挣扎着从殊兰的手中逃脱。
殊兰的眼渐渐变的锐利起来,坐在床边看着三公主:“是你自己来说,还是我替你来说?”
三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么多人嫁去蒙古,没一年就没了,有回来的嬷嬷说,公主们都是生生被折磨死,被饿死的!皇额娘我怕!我宁愿饿死在紫禁城也不想饿死的大漠里,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娇生惯养的公主们去了蒙古吃不惯睡不惯,确实凄惨的居多。
殊兰微闭了闭眼:“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艰难。”
三公主朝着殊兰道:“如果今天躺在这的是七妹妹,皇额娘也这么说吗?!”
殊兰平静的看着三公主,给她掖了掖被角:“我的丽惠善良,但绝不软弱,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的命,她不会和你一样寻死,她会打听所有知道的人,蒙古人怎么吃怎么穿怎么住,她会提前就来练习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即使她这会是紫禁城中的宠儿,有一日她若去了蒙古,也必定是草原上的雄鹰,所以你不配跟丽惠比。”
三公主呆呆的看着殊兰,是这样吗?她根本就不配跟丽惠相比?
殊兰出了偏殿,站在院子里看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上开满红色的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丽惠可以成为雄鹰,她也只期望她的孩子一直只是宠儿,不必受那些风霜雪雨的磨砺。晌午吃饭,三公主饱饱的大吃了两碗,怜年高兴的来跟殊兰说,殊兰多少还是欣慰的:“往后她要做什么,你多帮着点她。”怜年应了一声是。
胤禛事多,午膳没来殊兰这用,殊兰用完膳浅睡了一会,才起来,就听得四公主来了,殊兰叫了四公主进来。
内殿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屋子里的轻纱荡漾出几丝波纹,刚醒来的殊兰眉眼之间还有几分慵懒,越是多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风情,四公主想,这样的女子,谁又不爱呢?
殊兰笑着叫四公主坐下,又让人端了新摘的葡萄上来:“你也尝尝,刚摘下来的,我让人用凉水派了一会,这会吃起来最好。”
四公主忙掐了一粒拿在手上,略顿了顿才道:“女儿今天来是想有件事跟额娘说说。”
殊兰温和的微笑着示意她说,四公主吞了口唾沫,才道:“我可能知道三哥为什么和十八叔打架。”她又抬头看殊兰,见殊兰的眼中多是包容和信赖,她又壮着胆子道:“上次玉录玳姑姑进宫,我急着过来瞧,远远见三哥站在游廊里一动不动的看,我好奇所以悄悄走过去看,才发现不远处是七妹妹跟玉录玳姑姑坐在亭子里说笑,我吓的大气不敢出,还有一次我去三哥的那送东西,见没人本想放在书房里就走,没想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画,画的就是玉录玳姑姑,我一直憋在心里,见出了这事情才想着来给皇额娘说.......”
殊兰怎么也没料到这中间还会有这样的故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安慰四公主:“你是个好孩子,皇额娘知道,只是这事,在不能跟第二个人说,知道吗?”
四公主拼命摇头:“女儿知道分寸,谁都没敢提过的!”
殊兰这才微微点头,又安抚了四公主几句,让人端了一盘子的葡萄,送着她一起出去。殊兰在宫里来回走动,半响吩咐怜年:“尽快让玉录玳进一趟宫。”
第110章
夏日的紫藤花层层叠叠,繁茂的爬满枝头,有风吹过仿佛是挤挤嚷嚷的躲在叶下娇笑的姑娘,飘散出缕缕香气。
花架之下殊兰与玉录玳对面而坐,泡好的花茶绽放出独特的魅力,晕染出浅淡的颜色,玉录玳觉得气氛沉闷到有些拘谨,不安的抬头看殊兰:“姐姐......”
殊兰浅叹,给玉录玳在个绿玉斗里斟了茶,半响才道:“弘时......”玉录玳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是被惊吓到一般,端在手里的茶水都泼了出来,惊慌的垂下眼。
她就知道,这孩子必定已经有了觉察。
“一个女子能被男子这样喜欢,或许算是好事吧,若是别人,只要你愿意,姐姐想尽办法也会成全你,却独独弘时不行,姐姐不说,你也明白,前朝后宫看似无关却又如何能无关,为了钱财名利,最亲近的骨肉都会相残,若你嫁给弘时,西林觉罗家会是怎样的局面?我不想家不成家,骨肉离心,所以,弘时你嫁不得。”
玉录玳跪在了殊兰面前,积久了的委屈害怕担心一时都爆发了出来,泣不成声:“姐姐,我从来都不想嫁给弘时,哪怕是最平常的人家,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别的我从来都不多求,是妹妹时运不济,撞上了这样的魔星,姐姐不必为妹妹的事情忧愁,大不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落得一身清净。”
殊兰扶起玉录玳:“你说的什么话?我若连你这事都处置不好,还做什么皇后?弘时这孩子太不懂事,太过了些,我找你说这些话也不过是试试你的心,你也别怕,万事都有姐姐,你只还高高兴兴的等着做嫁娘。”
殊兰轻声安抚,玉录玳才平静了下来,依着殊兰坐下:“姐姐总是最疼我的。”最小的这个妹妹对殊兰而言总是跟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她的喜爱比着丽惠也少不了多少。
日头偏西,染的大半边天都成了血红色,预示着第二日极好的天气,胤禛进了储秀宫,正见着殊兰凭栏而立,晚风吹的她衣袂飘动,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带着几分孤寂和萧索,胤禛不由得快走了几步:“起风了。”
殊兰意外的回头,见是胤禛,忙垂下了头:“皇上来了,也不让人说一声。”
胤禛微微皱眉:“怎的哭了?”好像是难得明媚的江南天里,忽的又阴雨绵绵了起来,看的人没来由的怜惜。胤禛握着她稍微冰凉的手:“难道给朕也不能说?”
殊兰这才抬头,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也只有皇上可说吧。”
还未点灯的屋内,有着夕阳留下的余晖和温度,开着的窗户边上摆着正开的木芙蓉,加了荞皮的枕头混合着羽绒靠上去舒服又不觉得棉热,屋子里静谧又美好,殊兰的声音像潺潺流过的泉水,这样的时节听起来都觉得舒服,只是又难免为她眼中的几许哀愁揪心。
“.......自小就将她看的跟丽惠一般,哪里料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这样的事,枉我贵为皇后,却也不过如此,帮不到心疼的妹妹......我也不做多求吧,若那孩子亲自来求玉录玳,情真意切,我是巴不得如此,只他总在背后使坏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玉录玳一辈子不嫁,他就能娶到手?我只求一样,去问问弘时,若他到如今还一心求取董鄂氏,那就请皇上为玉录玳做主。”
胤禛猛敲了一下桌子:“弘时竟然如此?!”
殊兰垂眸下,这孩子的阴暗,你没见到的多了去了。她轻叹:“我这一颗心都快操碎了,只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何时才能体谅......”
胤禛这才想,最难过的还是殊兰,确实是左右为难,若弘时真愿意娶玉录玳,他这皇上就是做一次恶人也没什么,只想到殊兰说“亲自求娶”,男子汉大丈夫,若真喜欢就来求,何必总是背后使阴招,若是这次他还装着一心情求取董鄂氏又是个什么意思?这个弘时.....
想到这,胤禛扬声道:“去叫三阿哥过来!”
弘时养的已经能够下地走动,只是脸色越发阴沉,侍候的人等闲都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不留神触到霉头,因此院子里越发寂静,只听得见偶尔的鸟鸣。
弘时闭眼坐在屋外的摇椅上,随着椅子的晃动摇摆不定,听得胤禛找他去储秀宫,抿了抿嘴,答应了一声:“我换身衣裳就去。”
储绣宫中皇后不再跟前,弘时隐约听到里间有动静,想来是在里头,胤禛坐在外间的榻上点了个灯看奏折,桌子上摆着几样点心和果子,他垂头站在一旁道:“不知道皇阿玛找儿臣什么事?”
胤禛放下手里的奏折,打量着弘时:“也没什么,听说你好了不少,叫你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在跟你闲聊几句。”
弘时应了一声是,胤禛叫弘时坐下,问了几句身体的事,又问弘时:“你十八叔不说,你自己说,为什么跟他打在一起的?他下手那么狠,你怎么也不知道喊人,要不是外头的太监听到,找了纳穆过去,难道真就被他打死打残?”
“皇阿玛跟前儿臣不敢隐瞒,十八叔喝多了酒,口不择言,说并不满意皇阿玛赐的婚事,要不是因为皇额娘曾经就过他的命,他必定不会娶个家中的老姑娘。儿臣听的气不过,替玉录玳姑姑分辨了几句,十八叔恼羞成怒,就跟儿臣动手了,儿臣原想十八叔是长辈,打几下出出气就行了,只没想到下手越来越重,等想反抗的时候也没了气力,若不是四弟来的及时,儿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弘时说话似乎没有多添加一份的个人情感,只是在平铺直叙,若是被爱妹心切的皇后听到,又怎么可能让这件事情成了?只是这是皇后的寝宫,皇后又如何不能听到?
天色渐渐暗了,屋子里又没点灯,胤禛的眼神渐渐幽暗下来,却无人察觉到,胤禛的声音还是平平的:“若这样说,十八确实过了。”
弘时并没有多言。
宫人上了茶水,胤禛轻抿了一口,看似无意的道:“你对自己的婚事可算满意?若你有自己的想法,皇阿玛不会为难你的。”
弘时默了半响,那声音听起来夹杂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莫名的带着几分寒意:“儿臣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董鄂氏很好。”
即想娶到董鄂氏,又想占着玉录玳,这个弘时,野心不小!莫不是想等到自己为帝为王的时候在将玉录玳据为己有?!
胤禛猛的将茶碗摔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吓的弘时眼皮子猛的一跳,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他这才忽然发现,这屋子里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
“朕给了你机会,你却是这样样子,太令朕失望了!你即在董鄂氏和玉录玳之间选了前者,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玉录玳的婚事,你把皇后置于何地?要不要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董鄂氏家世显赫,若娶进门对你助力极大,你虽意属玉录玳,为了她敢冒大风险,却还是先选择了权势,是不是等着自己做了皇帝的时候就可以一并占有玉录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