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义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第二天,他例行带着顾陌城出门散步,毫不意外的遇上了出门买菜的秦峦和井溶。
大老远看见彼此之后,顾陌城和井溶就都笑了,不过考虑到崇义的心情,还是克制着没说话,只觉得隔得远远的见一面也特别幸福和满足。
崇义完全不想搭理那个害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秦峦上来打招呼的时候也只是从鼻腔里哼了声,想摸摸小徒弟的脑袋?门儿都没有!
今天的秦峦有点反常,没像以往那样为自己争取权利,跟崇义并排走,走了几步就开口说:“恭喜电影入围。”
崇义并不欢喜,反而很警惕的盯着他,“少打算盘,我就是不去,也不会把城城再交给你们的。”
好好的孩子,看给你们弄成什么样儿了?正经事情不学,弄这些以命换命的歪门邪道!
“老崇,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难道我们就不心疼孩子?可这不是死扛的时候,家庭要紧,难道事业就不要了?”秦峦说的也是掏心窝子的话,“你为了孩子,肯定是敢不去的,这一点没人怀疑,可是假如你真这么干了,不光你自己心里过不去,就是孩子也得愧疚一辈子。本来她现在就容易多想,你停了这大半年她就够过意不去的了……”
崇义不说话。
顾陌城忙紧赶几步,帮着敲边鼓,“爸,去吧,我想去!”
井溶也说:“我跟师父可以帮忙照顾的。”
“你给我收声!”秦峦也就罢了,可等井溶刚一开口,崇义整个人都不对了,眉毛竖起来了,眼睛也瞪大了。
“就怕你照顾!”他劈头盖脸的吼道,“不照顾没准儿还好点儿,谁知道你再多照顾两天,我会去哪儿看她?”
井溶张了张嘴,就不言语了。
“爸,”顾陌城看不下去,小声求情,“上次的事跟师兄没关系,是我自己硬要做的,他还说我了呢。”
“你为了他差点把命送了,他竟然还有脸说你?!”崇义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顾陌城都懵了,这咋都说不通了啊。
早前崇义骂井溶狼心狗肺、心机深沉,竟然敢怂恿顾陌城干那么危险的事。
“嘴长在他身上,不吃有人强掰着他的嘴往里塞吗?你愿意不愿意是你的事,可他就不能这么顺水推舟的同意了,自私,卑鄙,无耻!”
反正崇义那几天就把自己掌握的所有凶狠的词汇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现在顾陌城吃一堑长一智,跟他说井溶是不同意的,谁知崇义又是这样的反应。
谁也不敢惹气头上的爹,饶是秦峦也不敢争辩。
顾陌城又哼哼,“是我一定要做的,这么多年师兄和师父一直都劝我打消念头的,可是我不听,一定要做的!师兄根本拦不住我,我的药都做好了,他不吃也得吃,不然岂不是把我的心血和付出都白费了?”
理性方面,崇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感性的因素又让他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跟那个女儿差点拿命去换的小子心平气和的相处。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眉毛都拧成一个球,气呼呼的拉着她就走,“走,跟爸爸回家。”
才下午三点刚过,可顾陌城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崇义坚持要给她讲睡前故事,这几个月差不多已经读遍了世界各国的童话故事,最近只好开始往神话故事方面延伸。
虽然觉得这么大了还听睡前故事有点羞耻,可实际上顾陌城是很喜欢这个安排的,但今天她有心事,听了不到十分钟就决定跟崇义谈一谈。
“爸爸,你不好老这么对师兄了,这样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崇义挑着眉毛看她,“你少跟我说那小子的好话,不然我再揍他。”
顾陌城都没好意思说,真打起来的话,两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你不也说过吗?人应该勇于直面自己犯下的过错,这次确实是我的主要责任,你却总是责怪师兄,这很不公平。”
“那个不算,”在涉及到女儿的事儿上,崇义毫不犹豫的打破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
“我有!”
“你没有!”
“我就是有!”
“你……”父女二人就这么没营养的争论了几个来回,到底还是崇义先败下阵来。
“城城,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讲原则又理智的模范父亲,你于我而言,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惊喜,我必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可你能想象吗?能想象那种分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触手可及的前一刻,梦境崩坏粉碎的感觉吗?”
“也许你是自愿的,但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这样,这是不争的事实。”崇义平静的说。
“可是爸爸,”顾陌城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道,“如果没有师父和师兄,我可能早就死了呀。”
随着这句话落地,崇义猛地僵硬了下,几秒钟后飞快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爸!”顾陌城带着哭腔喊他。
崇义没回头,只是语气复杂的丢下一句话:
“也许吧,但城城,你希望我理解那小子,我也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爸爸真的没办法现在就原谅他。也许,也许再过几年吧……”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最终崇义还是去了电影节, 秦峦和井溶也默默地买了机票, 他没说什么。甚至就连分明知道庞冲偷偷给了他们VIP的票,也没有想象中可能发生的争吵。
他消失的实在太久了,当重新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粉丝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来得及欢呼就哭声一片。
真好, 他还在!
顾陌城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所以倍加珍惜每一刻,从崇义刚一上台,她就努力睁大了眼睛, 拼命想记住每一秒。
有粉丝送花,顾陌城愣了下,傻傻地问道:“是给我爸的吗?”
“给你的呀!”几个粉丝毫不犹豫的道,“我们喜欢你呀。”
说完, 几个人一起对她握了握拳, 笑着道,“所有的病痛都会离你远去的!加油!”
顾陌城眨了下眼睛, 低头看着那一大捧黄灿灿的太阳花, 只觉得明亮的色彩几乎要灼伤自己的眼睛。
真好看呀。
“谢谢。”
有个高高壮壮的姑娘对她张开手臂,郑重其事道:“我从小就身体特别好,药都没吃过的,来,我把自己的运气分给你一点!”
顾陌城破涕为笑,推辞不过, 到底是跟她抱了下。
见面会的时间一共只有一个半小时,但因为来的路上已经消耗了大半个小时,活动量也很大,不等活动结束,顾陌城就已经开始犯困了。
这点变化逃不过台上崇义的眼睛,他当即就有要下来的意思,顾陌城连忙摇头,又指了指后面,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旁边的井溶立刻站起来,对崇义点点头。
崇义皱了皱眉头,勉强同意了,不过明显加快了活动速度。
本来还有半小时结束的活动,硬生生被缩短到十五分钟,可这并不是崇义提出来的,而是那些细心的粉丝。
“崇老师你去忙吧,我们能见到你就很高兴啦!”
“知道你不是退圈就安心了,爱你!”
“城城的身体不好,你不要管我们啦,反正以后还会见面的,赶紧去吧!”
崇义从未觉得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如此可爱,他冲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在一片催促声中匆忙奔回后台。
不用他问,方丽就指了指拐角处的休息室,崇义快步上前,步履匆匆、动作急促,可推门的动作却瞬间变得无比轻柔。
休息室内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动静,崇义就从门缝里看见女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井溶就这么跪在地上,垂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顾陌城睡得并不大安稳,忽然似醒非醒的低声道:“师兄?”
“我在。”井溶应了声。
“爸爸呢?师父呢?”她喃喃道,像个走丢了的孩子,眉头都皱起来了。
“也在。”井溶耐心十足的道。
顾陌城往他那边动了下,眉头舒展,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井溶替她拨了下蹭到脸边的头发,轻轻吻了下,如同对待世上最宝贝的易碎珍宝,“我永远都在。”
崇义的心里忽然就堵得慌,又酸又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见他站在门口老久也不动弹,方丽很是疑惑,在后面小声问道:“崇哥,你怎么啦?”
崇义退了出来,反手关上门,摇摇头,“没事。我先不进去了,让她好好睡吧。”
接下来的金花电影节,崇义也带着顾陌城去了,后者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次走红毯的经历。
上去之前,顾陌城还有些紧张,两只手心都冒汗了。
“爸,我要是半路摔了怎么办?”
她现在本来就虚,这会儿又紧张的要死,腿都软了!
“没事儿,”崇义替她弄了下裙子,很自然的说,“爸爸在。”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顾陌城狂跳不止的心奇迹般安静下来。
是呀,摔倒了也可以再爬起来,担心什么呢?
她有疼爱自己的师父、师兄、爸爸,而他们也都健康圆满,自己也会慢慢好起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一晚,沈霁拿下最佳导演奖,崇义时隔四年再度金花节封帝,现场掌声雷动,顾陌城拍的巴掌都红了,开心的好像站在台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评委组的评价是:“毫无疑问,我们惊喜地发现他的表演较之过去又有了惊人的提升,如同蜕变升华,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和领域。细腻真实的演技,充沛丰满的情感,无可挑剔,当之无愧!感谢MR.崇,期待你的下一次精彩。”
发布获奖感言时,崇义像别的获奖者那样例行发表了一大串想要感谢的名单后,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在这里,我有一个特别想要感谢的人,是我的女儿。”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人生单调而乏味,我还时常会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一度坚信表演就是生命中的全部……现在,表演对我依旧重要,可与此同时,我的生命里又有了另一道深刻的印记。”
“她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阳光,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姿态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曾惶恐、曾迷茫,但万幸不曾逃避。然后现在,我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我。我还是我,可我更加完整,更加充实,也更清楚地明白了何谓生命……”
“也恰恰是因为这样,我才对生命有了更为细腻的感悟,才有信心和勇气塑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谢谢你,孩子,爸爸爱你,何其有幸能跟你做父女。”
顾陌城跟着场内外无数观众泪流满面。
一旁的井溶抓着她的手吻了下,“我也爱你。”
崇义没参加电影节主办方开的庆功宴,他亲自下厨,用酒店的厨房做了一桌家常菜。
没有特别高难度的,但是想想不久前还是一个厨房杀手的他,如今却已然游刃有余,叫人不得不惊叹心灵的力量。
井溶照例去厨房打下手帮忙,他甚至早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崇义沉默着洗菜,沉默着处理红白肉类,然后沉默着……接过了他洗干净的水果。
井溶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惊讶。
“我还没原谅你,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毫不介意。”崇义一边飞快的切土豆,一边头也不抬的说。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讲话,井溶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接道:“我知道,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完全原谅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陷于痛苦和后悔交织的复杂情绪之中,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我太自私了,我确实对不起她。”他垂着眼睛,自嘲的道,“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去死的准备,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自己发疯似的想活着。我想多陪陪师父,我想跟小师妹一起过下半辈子!”
“如果我宁肯死都坚决不吃的话,也许小师妹就不会冒险了。”
世界太大了,生活太美妙了,美的令人心酸,他真的不舍得!
如果井溶狡辩,或是立刻就赌咒发誓的说一大堆动听的话语,那么崇义压根儿就不会听,可偏偏他说出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敢说的实话,直面了绝大多数人都不敢直面的真相……崇义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试问,换做任何一个人,你风华正茂,注定了前途无量,眼下的事业和生活也都顺畅无比,又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谁会舍得丢下这一切,真正做到毫无留恋的去死呢?
但是,现在受到伤害的是他的女儿呀,即便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崇义还是耿耿于怀。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未来却仍有无数可能。
崇义麻利的把牛肉下到锅子里,冷着脸却又无比认真的说:“我会好好活着,会一直盯着你,假如你敢有一点对不起她,我先把话撂在这里,你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意识到他这些话背后的意思之后,井溶的眼睛也一点点睁大了,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您,您是说,您同意了?”
崇义忽然变脸,“我什么都没同意,只是以后会更加严苛的监督你的!”
井溶终于喜极而泣,猛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后又飞快的松开了,“谢谢,真的谢谢。”
从认识到刚才,井溶给自己的感觉都是少年老成,天塌了也不过皱皱眉头,可言行却依旧从容。然而现在,他却像个欢喜坏了的疯孩子。
崇义心中百感交集,心情复杂的像随时都会把自己淹死,可最终还是只能化为一声不情不愿的长叹,“答应我,好好待她。”
正在此时,顾陌城忽然一脸兴奋的推门而入,举着计时器给他们看,“爸爸,师兄,你们看,八点了,可我还是很清醒!哎,你们在说什么?”
崇义迅速换上一脸老父亲特有的慈爱笑容,毫不吝啬的赞许道:“我们宝贝真棒!”
这种看着孩子一天天好起来的感觉,真的无与伦比。
然而下一刻,井溶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宝贝女儿,“小师妹,崇先生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顾陌城刷的红了脸。
崇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给我松开,滚滚滚,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完结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应该会有两个番外,讲述下中间某些角色的后续,或是主角们以后的生活,哈哈哈,爱你们!期待下一次再见么么哒,爱你们~!
☆、第107章 番外:谢广平
六月的天, 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
站在教学楼门口的谢广平怔怔的看着外面天上倾盆而下的雨水,不知所措。
他没有带伞,而单薄的衣服和洗的泛白的旧书包更没有防水的可能,如果就这么离开, 不光自己要变成落汤鸡, 而书包里从图书馆借的书肯定也要湿透了。
他身体好,是不怕生病的,但如果书坏了就必须赔钱。
穷。
似乎所有高中生在荣升为大学生的瞬间都平添了一股对於爱情的强烈渴望,哪怕是大一新生, 也已经出现了很多成双成对的。而即便是单身的,也往往以宿舍为单位集体行动,所以形单影只的谢广平尤其扎眼。
又有一对情侣说笑着从他身边经过,撑着伞步入雨幕的瞬间, 那个男生还飞快的瞥了他一眼, 声音不高不低的抱怨道:“又是他,整天阴沉沉的, 看着真叫人不舒服。”
女生跟着看了眼, 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身上,顺势问道:“那谁啊?”
男生撇撇嘴,“好像是油画系的,谁知道他叫什么?”
“油画系?你们美术学院不都挺有钱的吗?还是这人玩儿行为艺术?”
“什么行为艺术啊!你搞笑呢吧?我跟你说啊,他不光穷,还晦气!家里人都死光啦……”
类似的话早听过不知多少遍, 谢广平的心中已经不能激起一点波澜,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很多人进来,又有很多人出去,始终没人多分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从五点到八点,天都黑透了,但雨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谢广平的心也难免焦灼起来。
过了会儿,一个打扮时髦的男孩子举着伞进来,跟谢广平擦肩而过的瞬间本能的瞥了他一眼,不过也仅仅是一眼而已。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个男孩子从教学楼里面出来,看到他之后还愣了下,主动开口问道:“哥们儿,没带伞啊?”
第一次见站着不动还有可能是有事或是等人,可这都三十多分钟了还没挪地方,那就很有问题了。
谢广平看了看这个今天头一次说话的人,没言语。
很明显,对方并不认识自己,可他却认识对方。
秦峦,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专业能力又格外突出,是各位教授的宠儿,才开学两个来月,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不会注意到自己这个边缘人。
大约是很少遇到这种自己主动开口还碰钉子的情况,秦峦有些意外的挠了挠头,抬手看了下腕表,又瞅了瞅外面的天气,再次出声道:“那什么,太晚了,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捎你一段儿呗。”
谢广平就觉得这人跟自己完全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如果自己真上了对方的车,还指不定被班里那些人怎么说抱大腿呢。
他摇摇头,“不用了。”
秦峦挺纠结的看了他一会儿,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走了。
又剩下独自一人的谢广平听着耳边哗啦啦的雨声,脑袋里忍不住开始盘算去找保安借个塑料袋套书包的可能性有多高。
可是没等他盘算完,秦峦就举着一把备用伞去而复返,“哥们儿,接着!”
说完,也不等谢广平反应,直接就站在台阶下面往上丢,看谢广平本能的一个健步蹿上前接住了,还挺开心的吹了声口哨,特别欢快的说:“好身手!走了啊!”
看着秦峦重新消失在夜色下雨幕的背影,单手抓伞的谢广平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你都不认识的人就随便借?也不问问回头怎么回收?
回宿舍之后,谢广平顺手把那把伞擦干净,等看到把手上一个不起眼的logo后,又鬼使神差的去上网查了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钱人的世界他是是真的不懂,两千多块钱买把伞?而且随手就借给不认识的人了?你们的钱不是钱还是怎么的?
谢广平回想起自己刚才用抹布胡乱擦拭的动作,忽然就有那么点儿肝儿颤和小小的罪恶感。
所以贫穷如自己……刚蹂躏了两千三百多块钱?
他开始头疼。
这么贵的东西,那必须得还给主人的,但他又不想跟秦峦那种焦点人物有过多交际,放到停车场又容易丢,然而考虑到对方打从一开始就在外面租房子住的现实情况,他越发觉得这件事付诸实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完全没有交集啊!
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为了给自己攒学费和生活费,谢广平在大学城的商业区找了两份兼职,一个是餐馆服务员,一个是晚上拳馆的陪练。
他长得好,身体素质又远超常人,所以两份工作做了没几天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老板纷纷表示如果继续保持下去的话很有可能给加工资。
从拳馆回去的路上,谢广平无意中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本能的留了心,谁知一听就听到了不得了的对话。
“……就那小子,今儿一个人来的,今晚弄他!”
“哈哈哈,人傻钱多,前几天我还看见他在市区买家具?娘的,一个烛台就五百多!”
“大老爷们儿要什么烛台?娘炮兮兮的。”
“呸,你懂个屁,还不是为了弄几个女的玩儿,哈哈哈!”
谢广平皱了皱眉,往附近的停车场里扫了圈,果然看见那辆著名的黑色跑车。
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毫不知情的秦峦抱着一大堆东西往这边走来,那几个等候已久的流氓对视一眼,先后掐灭了香烟,晃晃悠悠的迎了上去。
路很宽,人很少,可对方偏偏就往自己眼前凑,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秦峦瞅了他们一眼,很礼貌的问:“请问有事吗?”
“哈哈哈,请问!”其中一个混混笑的极其夸张,一边前仰后合一边跟几个同伴挤眉弄眼,“哎呦,人家大少爷跟咱们说请问,那你说咱们是不是得说你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你好啊大少爷,”另一个人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冲秦峦伸出手去,眯着眼睛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兄弟们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听说您老人家特别乐于助人,借我们点儿钱花花呗,有空就还。”
也不知秦峦是真傻还是有底牌,都到这份儿上了,竟然还很认真地跟他们确认,“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几个混混压根儿没想到这个打劫对象的风格如此另类,一时间都有些懵,面面相觑之后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没听错吧?”
“什么时候有空?那谁说得准?老刘你给算算!”
“咳咳,我算算哈,少说还能再活六十年吧?那就打个欠条,八十年之后还,哈哈哈!”
几个人笑的东倒西歪,秦峦却点点头,“好了,我确定你们是抢劫、勒索,你们有权保持沉默,后续我的律师会处理。”
“啥?”
几个混混还没彻底回过味儿来,就见刚还斯斯文文的秦峦依旧保持着东西抱满怀的样子,猛地飞出一脚,正对面那个混混就倒着飞了出去,直接将路边的垃圾桶撞翻,里面乱七八糟的垃圾洒了一地,空气中迅速弥漫开复杂的恶心气味。
不等流氓团伙怎么样,秦峦竟然先就干呕了一声,脸色隐隐发绿。
他们一群人堵一个公子哥儿,竟还被对方占了先机,传出去真的不要做人了。
回过神来之后,那几个人也顾不上去搀扶抱着肚子哼哼着打滚的同伴,嗷嗷怪叫着冲了上来。
事实证明,有的人非但能占先机,而且还能将这份优势保持到最后!
不过短短几分钟,刚还叫嚣着的流氓们就东倒西歪倒了满地,而秦峦的嘴唇也越抿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看着面前的滚地葫芦们,重点是他们身上沾满了刚才还在垃圾桶里待着的各色生活垃圾,秦峦的喉头不自觉滚动几下。
不行了,得赶紧走。
他刚一转身,就见最初被他踢飞的混混竟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挪到后面准备偷袭!
然而秦峦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那个混混就像他爬起来那样,再一次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露出来后面拳头还没收回去的谢广平。
确认敌人们都真正丧失战斗力之后,谢广平刚要开口说话,却见秦峦的眼睛眨了眨,一张嘴,冲着他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谢广平的脸瞬间黑透了。
老子就长得这么叫人犯恶心吗?
虽然事后解释了是洁癖,但谢广平的脸色还是没好太多,憋了半天才丢出来一句话,“熊毛病。”
这都什么破毛病?打个仗,把对手打倒了,哦,然后你吐了?
秦峦漱完了口,这才认出他来,“哎,你不是上次教学楼那个谁吗?”
谢广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情十分微妙,“嗯,我就是那个谁。”
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多管闲事了,这大少爷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可动起手来是真狠真麻利,其实刚才就算没有自己帮忙,估计人家也吃不了什么亏。
想也是,这年头有钱人家里不都各种折腾吗?养出来的孩子一个个文成武就的,啥不会?
秦峦似乎是天生开朗,吐完了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笑呵呵的请他上车,说送他回去。临走之前还主动报了警,等着不远处的警察来了之后说明情况。
谢广平摇摇头,“你不住校,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让人送来送去的?想想就别扭,而且他也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跟秦峦私底下有什么交情。
见他坚持,素来尊重别人选择的秦峦倒也没再提,又听他说想找个机会还伞,就笑了,“一把伞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谢广平一挑眉,正经八百的说:“我印象中的伞可从来不值两千多块。”
最后,谢广平寄了到付。
听到这个方式的时候,他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收发地相距三公里的快递?
算了,你们有钱人喜欢就好。
毕竟性格差太多,生活的圈子也差太多,秦峦几乎交友遍地,而谢广平则是个独行侠。那次的经历之后,两个人就如同两条不小心交汇了一下的直线一样,再次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过去,渐渐地又生疏起来。
然后一直到大三,两个人同时选修了风水课,这才重新有了交集,甚至因为老师对秦峦的偏爱,一度演化为针锋相对的竞争关系。
大学毕业后,秦峦去了国外留学,拜师不成的谢广平再一次失去了女友,重新沦落为孤家寡人。
他第无数次痛恨命运不公,为什么有的人似乎生来就享有一切,可自己却一无所有,即便努力得到的,最终也会失去?
风水学选修课老师是位小有名气的风水师,听说是门派效益不好,这才出来赚点外快。可就是这么一个已经沦落到需要本门弟子出来找兼职的落魄门派——后来更听说只剩老师一根光杆司令,竟然也不肯收自己为徒!
他无数次的问为什么,可对方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松口。
接二连三受到打击的谢广平实在无法继续耗下去,他终于痛定思痛,毅然决然的投入到近似的相关行业中去,并邂逅了自己的老师……
第108章 番外二:订婚
早年的黄金单身汉群如今早已变成了傻爸爸群, 以崇义、沈霁和方将为首的爸爸们先进带后进, 闲暇时间里非常热衷于交流经验和感想, 偶尔也难免吐槽几句。
“今天那我小子又拉了, ”沈霁发了条语音,语气非常之复杂, “我真不是嫌弃他,但是……是真招人嫌弃!我太太刚给我买的新衣服,才上身呢!”
早已过了这个阶段的方将和压根儿没经历过这个阶段的崇义纷纷发出狂放的笑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非常没有诚意。
“没事儿,小孩儿粑粑不臭。”方将道。
沈霁想抽他。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除非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不然谁这么想不开,一定要清洗一件被粑粑染成黄色的衬衣啊!
话说, 那玩意儿的着色能力也太强了吧!
什么“爹妈没有嫌弃孩子的”, 那都是吹牛逼,随便问那个爹妈吧, 任谁一天几次都得对着个沾满排泄物的崽儿也得累的够呛。
沈霁就跟两个好友哭诉,“太能哭了, 不哭就要吃奶,怎么就吃那么多?我两个大人都累的跟鬼似的, 我跟你们讲啊,不行了, 真不行了, 我得请育婴师。”
当初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沈霁和太太还各种踌躇满志, 大小玩意儿和日用品整车整车的往家里拖,三句话不离以后孩子生了要如何如何,说不出的干劲满满。
俩高龄新手父母还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宣称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他们盼了半辈子的,绝不假手他人,结果这才没几天,已经数度濒临崩溃。
所以说,当初是得多想不开,才会公然立此flag?
方将diss的毫不留情,“当初我就跟你们说指定不成,孩子别看着小小的一坨,可折腾人的本事大得很,你们两口子还一块怼我,这回怂了吧?”
“你家孩子才论坨!”吐槽归吐槽,可到底是偏心自家孩子,沈霁就回了一句,然后倍感沧桑的说,“怂了怂了,真怂了,已经联系人了,不过现在都特别紧张,我们又没提前预约,最快也得一周以后才能有结果。”
“才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了。”崇义就顺口安慰道。
谁知沈霁却幽幽道:“说的轻巧,哥哥我现在真是体验了一把啥叫度日如年,还眨眼,我这都多少天没合眼了,感觉都能少活几年……”
太太生孩子劳苦功高,他自然是不好劳累对方,老爷们儿关键时候那必须得撑起来,但这么一来,好么,他就时常唏嘘,觉得能活到现在都算生命力顽强!
崇义和方将哈哈大笑,又说:“忒夸张了。”
“哼哼,夸张不夸张的,等你以后当了姥爷就体会去吧!”
沈霁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了崇义的痛处,他当下就是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顺着联想起来:
当姥爷?那岂不是说闺女嫁人,又给那臭小子生儿育女?!
这绝对不能够啊!
于是接下来一连几天,崇义整个人都好像笼罩了一层雾霾一样阴沉,吓得剧组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
导演是个脑洞天马行空的人,胆子很大,不过这是他跟崇义头一回合作,私交不深,见此情景也不好开口询问,就找方丽旁敲侧击的问。
方丽麻利的签完所有的单子,又见缝插针的交代了几个新来的实习助理几项注意事项,头也不抬的说:“能有什么?你说什么喜事最不招人待见?”
导演眨巴了几下眼睛,脑袋转得飞快,嘶,嫁女儿?
话说好像崇老师的女儿早年就被传言说跟一个圈外的小伙子谈恋爱来着,难不成要结婚了?可这么大的事儿,咋一点儿动静也没听见?
对方好像是个挺有名的风水大师,尤其前段时间曾在华国盘踞多年的风水协会不知怎么突然被严查,之后就被取缔了,本就很有名的井大师越发声名大噪,听说还有不少杂志和时尚品牌想签他来着……
其实在他们绝大多数吃瓜群众看来,那俩孩子也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了,尤其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来看,感情也很好,结婚不结婚其实也都没什么区别。
一句话,挺配的!
可这娶媳妇和嫁女儿毕竟不是一样的心情不是?
切肤之痛没人能理解,而这种事儿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根本没办法完全做到设身处地,导演挺有自知之明,从不觉得自己有当心理疏导大师的潜质,就没凑上前去开导,只是把剧组上下偷偷敲打一番,让他们尽量谨言慎行,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要不是外部因素就行啊。
反正崇老师那是出了名的敬业,绝对不会让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插曲影响到自己的专业素质展现,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谁知他这一举动却又叫个别媒体过分解读了,几天之后,就有一家媒体煞有其事的宣称崇义耍大牌,因为某种不方便言说的原因跟剧组闹翻了。
“……出入全程黑脸,剧组气氛尴尬而紧绷,一众工作人员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从前轻松欢快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好来剧组送饺子的顾陌城和井溶听得那叫一个懵,今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说挺好的啊,怎么转眼就成了“持续数天冷战”?
“呦,来送饭啊?崇老师在里面呢。”
导演提前就接到了信儿,而且也不是来头一回,打招呼都显得挺熟门熟路的。
井溶递过去一个大饭盒,顾陌城就解释说:“阿姨包了挺多的,黄皮儿的是玉米蔬菜馅儿的,白皮是黑椒牛肉的,黑皮是虾仁木耳的,绿皮是菌菇笋子的,给大家尝尝。”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导演嘴上这么说着,可手上动作却麻利的很,稳稳地将好几斤重的大饭盒接了过去。
“一点饺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井溶笑了下,又貌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外头的报道您看了吗?”
“什么报道?”已经快被剧组的盒饭折磨疯的导演正半眯着眼睛呼吸饭盒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没什么,就是有家报社乱讲,”井溶微笑道,“说崇老师耍大牌,大家闹得很僵什么的。”
“谁他娘的瞎扯淡?”导演一听就急了,立刻将胸膛拍的砰砰响,“你们别担心,我马上去找人解决这件事儿。”
他们剧组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头的人指手画脚了?
走了几步,导演又扭过头,一副“你小子挺行”的表情道:“不错嘛,男人就得护短。”
小子挺懂行啊,这就知道维护老丈人了。
井溶心里微微发苦,心道他倒是想维护啊,可估计对方压根儿不买账,到这会儿还见了他就瞪眼呢。
休息室里,卸了妆的崇义正看剧本,见他们推门进来,方丽先让人接了饭盒,笑着问道:“今儿又是什么好吃的?”
崇义立刻放下剧本,拉着顾陌城嘘寒问暖,特别心疼的端详着她的脸唏嘘道:“饿不死爸爸,瞧瞧给我闺女累的,这都瘦了!”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吗?顾陌城哭笑不得,“三天前你就这么说过,可这两天我都胖了快两斤,脸上的肉都能捏起来了。再说了,饺子是师兄包的,我就是烧了个开水。”
饭盒里不仅又热气腾腾的美味水饺,甚至就连姜醋、辣椒油、芥末乃至蒜泥都有,清新口气的喷雾、漱口水和口香糖也一个不落,可以说非常贴心了。
刚才给导演让他分给其他剧组成员的水饺确实是钟点工阿姨包的,不过这些给崇义吃的,却是顾陌城和井溶两个人亲手做的。考虑到前者确实没有什么厨艺天分,而且现在身体也没完全康复,井溶主动承担了包括和面、准备馅料以及包的全部流程,而顾陌城真的只是煮了开水。
但崇老师表示:他不听,没听见!
这就是我闺女做的!师兄是谁?不存在的!
对于这种结果,井溶早有预料,因为为了尽快让这位准岳父接受自己,他一直都在尝试,努力在即热情又不显得谄媚而招人烦的范畴内最大限度的展现自己的诚意,但是……完全没有进展!
用秦峦私下的吐槽来说就是,“在这件事上,老崇的心好像铁打的一样!”
他确实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井溶横眉竖目,但跟现在的无视比起来,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待遇更好一点。
送了东西他就吃,但自始至终都不肯承认是井溶做的,张口闭口“爸爸的乖宝太辛苦了”……
时间久了,井溶也放弃了,不过他总有办法让对方没办法忽略自己的。
“才刚来的路上,我们看见新闻说剧组气氛有点紧张,好像有人造谣说崇叔叔耍大牌。”
被井溶视为真正意义上的父亲的秦峦比崇义还大几岁,既然他是铁了心要娶顾陌城的,那么自然该称呼对方为叔叔。
然而崇义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一回又无法避免的瞅了井溶一眼,对方迅速回了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还有这事儿?”正埋头吃水饺吃到爽歪歪的方丽惊讶道,说着就掏出手机,一脸女战士风采的咬牙切齿道,“别让我抓出来是谁说的,不然剥了他们的皮!”
“好像几分钟之前刚发出来的,”井溶解释说,“我们也是刚看见。”
话音未落,外头就进来一个助理,语速飞快的对方丽汇报了这件事。
崇义自己倒是不担心。
出道这么多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都是小意思,没在怕的。
“城城别担心,”他就安慰顾陌城说,“爸爸没事,不要在意就好了。”
顾陌城看了看井溶,小声道:“我没担心,是师兄。”
崇义充耳不闻,一本正经的继续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多歇着就好了,不要整天忙活这些琐碎的事,爸爸该心疼了。”
顾陌城又道:“所以我刚才就说了啊,这些都是师兄做的。”
崇义:“还有啊,风水协会散了,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保不齐就有什么漏网之鱼怀恨在心,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顾陌城都无奈了,“爸,那都是师兄打头阵啊,我就是一卖药的,他们的主要目标也不会放在我身上的。”
井溶:“……”呵呵。
方丽无语望天,捏着眉头继续吃饺子,心道这对话模式也都够诡异的……
几天之后,沈霁正式在Talk上放出育婴师就位的消息,并且深刻检讨了自己之前的预估错误,粉丝们笑声一片。
大家私下群聊的时候,沈霁还抽空跟崇义说知心话,“我看又有粉丝拍到小井探班去了?”
崇义哼了声,显然不大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你的关注重点有点歪。”
说好的兄弟呢?我现在可是被人黑了啊。
沈霁满不在乎道:“我还不知道你吗?这都不算事儿,倒是小井的事儿,你总这么样也不是办法,生活本就不容易,两个孩子能相互喜欢真是难得的缘分,难道你以后还想棒打鸳鸯?”
崇义就不说话了。
他哪里不知道呢,可总觉得孩子永远是孩子,自己才跟她当了几天父女呀,竟然转眼就要嫁人了!
“都还是孩子呢。”
“现在是孩子,”沈霁知道他的心情,不过还是劝道,“难道永远都是孩子吗?总要长大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有了孩子之后我也想过这些问题,咱们总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的,要是想单身也就罢了,可既然难得遇见喜欢的人,咱们当爹妈的,难道还能忍心不成全吗?”
人总要死的,哪怕他们想陪着孩子,也不过几十年,如果真的因为这个把孩子们圈在身边,等他们百年之后可怎么办?
崇义是真的很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可也知道自己无法逃避,现在被沈霁直拉拉的戳破,整个人都忧伤了。
“我就是想多陪陪她……”
他们错过的实在太多太多,总觉得再相处多久都不够。
沈霁开解道:“你这就钻牛角尖了吧?且不说现在还没结婚,就算以后结了婚,难道她就不是你闺女了?还是说这辈子就要跟你断绝关系了?说白了,跟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你说你纠结这个有什么用?”
崇义愣了下,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别说,还真是!
就算自家闺女结了婚,难道还能不认自己这个爹了吗?自己想她了,难道还不能家去看看了吗?
想到这里,崇义自己先就笑了。
两个月后,崇义官方Talk和个人网页、论坛正式同步发布公告,他的女儿顾陌城将于与风水师井溶正式订婚,届时将以他们的名义捐赠十所希望学校。
此消息一出算是炸了锅,众网友纷纷表示既喜且悲。
喜的是自己一路看过来的娃娃要成家了,悲的是好多人都失恋了。
“有生之年系列啊!马丹,终于被我等到了!”
“啊啊啊失恋了啊!哭瞎!”
“失恋……本来还想等我长大了就去跟小哥哥求婚的,谁知道对方竟然偷偷订婚了!”
“我家闺女真的要嫁人了,百感交集。”
“楼上想太多系列,认清现实吧,你们没机会的!”
“打死上面那个泼冷水的!”
“仅仅是订婚而已啊,你们哭嚎个鬼?以后结婚还有的哭呢,哈哈哈哈!”
虽然只是订婚礼,但因为崇义格外重视,从头到尾的流程和安排跟正式结婚也不差什么了。
铺天盖地的鲜花,精致宛如艺术品的订婚蛋糕,以及无数来自海内外的知名宾客。
这两个人的订婚礼轰动了整个华国娱乐圈和风水圈,以及大半个国际娱乐圈,随便抓出个嘉宾来都能引得无数粉丝尖叫,当天还占据了不少国外媒体的头版头条,可以说真的很给崇义面子了。
不过顾陌城他们都觉得这是私事,跟公众报备过也就行了,并不想引来太多媒体参与其中,所以完全没有对外开放。
但这完全阻挡不了狗仔、私生粉,乃至部分想红想疯了的别有用心人士的“热情”:
有伪造邀请函被当众扭送出去的,有调动无人机的,有动用高倍望远镜加摄像机的,还有的甚至想要混在前段时间频繁出入的工作人员中进去装摄像头和窃听器的……
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其实很好理解,有资格出席订婚宴的嘉宾都堪称一方大佬,一般人平时压根儿接触不到,假如能跟他们混个脸熟,以后必然有数不清的好处!
更有许多疯狂的网民开出超乎想象的高价,只为求购一张邀请函。
对此,不少网友都是这么回应的:“要不是没有,我还真想卖!”
因为跟顾陌城私交不错,宛然有幸接到了一张如今最惹人眼红没有之一的邀请函,结果在订婚现场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顾陌城是亲姐妹。
事后,顾陌城觉得十分感动,可没想到一说起这回事,宛然就很不好意思的说:“太激动了,好多国内外男神!我从来不敢想竟然能跟他们坐在一排的!”
顾陌城:“……”
说好的只喜欢我爸呢?说好的这是我的订婚典礼呢?出门右拐不送!
因为职业的关系,两人的订婚礼服也都是带有强烈华国传统文化元素的长袍和袄裙,上面遍布精致的手工刺绣。而负责此次订婚典礼前后三套礼服的,正是他们老在苏子市定衣服的那家手工刺绣店铺。
十二个匠人加班加点,足足做了三个月,随便摆到那家艺术品店铺里都够的上镇店之宝级别了。
捧花也没用比较流行的铃兰或是玫瑰,秦峦亲自拍板订了牡丹。
“牡丹就挺好,富贵吉祥,咱们不求别的,这个就挺好!”
崇义带着顾陌城缓缓走出来的时候,井溶只觉得自己沉静了许久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崇义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勉强把闺女的手交过去,末了还不忘压低声音道:“在场的都是见证,要是以后你敢对她不好,我追遍天涯海角也打死你!”
井溶一怔,随即笑了,缓缓点头,勇敢的迎上他的视线,“如果我对她不好,不用您追,我把自己的脑袋亲自捧到您面前。”
宾客们坐的远,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只是看见这气氛严肃,交谈郑重,都十分感触,觉得真是令人感动。
唯独顾陌城忍不住吐槽,“好歹也是我的订婚礼啊,你们差不多得了!”
好好的日子,一个要“打死对方”,一个要“亲手捧着自己的头”……
当着数十位宾客的面,井溶和顾陌城交换誓言,实际上,也交换了灵魂。
“我将对你献上余生,乃至生生世世的忠诚,以及我所能拥有的一切,那么你,愿意与我携手吗?”
分明从小就在一起的,类似的好听的话也听过无数,但这一次却似乎格外不同,顾陌城听着听着,眼眶就忍不住酸胀起来,而内心也翻滚着炽热的情谊。
井溶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终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轻轻将手放到他的掌心,“好。”
你给与我你的所有,那么我,势必将回馈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