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牧怒道:“来人,将他给我绑在树上醒醒酒,什么时候像个人样儿了再来回话!”
晏骄暗自皱眉,醉成这个鬼样儿,真能杀人?还是演技太好?
他的出现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陷害?
侦查尚未正式开始,许多谜团便接踵而至。
说话间,郭仵作和原本峻宁府衙的两名仵作:张勇、李涛和他们的书记员也来了,晏骄下意识往后头瞧了眼,问郭仵作,“怎么贾峰没来?”
郭仵作面上有一瞬间迟疑,不过在摇曳的火光下并不明显,“他早起伤了脚,不大方便挪动。”
晏骄着急验尸,也没留意到这个细节,飞快的穿戴好了,这便与大家进去。
今日是舞狮大会,堪称万人空巷,外头各色食物香气、香料香气,甚至是汗臭味等等十分浓烈,可饶是这么着,依旧挡不住案发现场飘散出来的腥甜。
图磬已经熟门熟路的命人加倍点了火把,将里面照的纤毫毕现。
这是一个典型的正房格局:
进门先是墙上的字画和左右对开的桌椅,以博古架隔开的左手边是闲谈的小厅,也兼做书房。右手边一个月亮洞门,迎面先是亲近人会客的场所,再往里便是卧房。
本该是天下最温馨的处所,而此刻几道门都大敞着,笔直映入眼帘的便是血气冲天的雕花床和上面仰面躺着的一具无头尸体,令人毛骨悚然。
因直接割了头颅,刘掌柜全身的血几乎都流干了,床上的被褥垫子尽数湿透。天气炎热,血液凝固很慢,这会儿还在顺着床角吧嗒吧嗒的往下滴,在一色青砖铺就的地上汇成两个深色的小水洼。
房间内部非常干净整齐,处处透着一股日常气息,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晏骄跟郭仵作对视一眼,才要下手,忽然听后头张勇重重咳嗽一声,意有所指的问道:“晏姑娘,咱们谁先验?”
她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如今已经不只是自己和郭仵作的天下,身边还有两个老资历呢。
她硬生生将伸出去一半的手缩回来,转过头去,冲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俩人都四十多岁了,经验丰富,又一直在本地工作,先来也应该。
郭仵作张了张嘴,有些不忿,才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张勇与李涛飞快的交换下眼神,却又往外头瞧了瞧,迟疑片刻,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谦让道:“到底两位才是知府大人的大力干将,还是姑娘先来。”
人要有机会显示了自己的价值才能活下去。本来一个府衙里头两名仵作就够用,可没想到新任知府竟还带着自己的班底来了,这么一来,可谓僧多肉少……
郭仵作实在忍不住了,隐约带了几分火气道:“人命关天,破案要紧,你们”
若真心想叫他们先来,方才又何必出声?偏到这会儿惺惺作态,如此表里不一,实在令人作呕。
晏骄瞬间烦躁,一个眼神打断他,竟不再推辞,干脆利落的弹了下手套,脸朝外大声道:“既然张、李两位前辈执意谦让,少不得我与郭仵作抛砖引玉。”
说罢,也不管两人吞了苍蝇似的表情,直接拉着郭仵作看起尸体来。
此时此刻,她空前清醒的认识到,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跟郭仵作一样是个耿直真诚的事业宅……
勾心斗角她能够理解,但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吧?人都死了三个了,还他妈搁尸体面前演戏呢,什么臭毛病!
外头图磬听见动静,嘴角微微翘了翘。
颈部大动脉出血是很可怕的事情,晏骄穿越之后就曾亲眼目睹□□嫣红自裁时的惨烈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可当时不过是在脖子上戳一个窟窿,与眼前着割头断颈比起来,不管是惨烈的程度还是给人视觉上和心理上带来的冲击性,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尸体还是新鲜的,皮肤颜色宛如生人。甚至因为死去时间不长,还能感觉到皮肤上的余温。
但恰恰因为太鲜活了,反而可怕到诡异:他没有头。
“脖颈切面十分平整,”她凑近了,与郭仵作交流道,“一来说明凶手力气很大,下手果决,二来也说明凶器十分锋利。”
郭仵作点头,环顾架子床内四周和顶棚,“血迹喷溅状,血量大,外部干净整洁,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和痕迹,几乎没有反抗,致死伤应该就是在睡觉时形成的。”
刘掌柜身上只穿着白色寝衣,这里又是卧房,看上去他是在睡梦中被人杀害的。
因一击毙命,所以竟连挣扎反抗甚至一声呼喊都没来得及,以至于外头无人听见。
晏骄还是保持没验完尸就不说结论的宗旨,顺势用镊子夹起已经被血浸透而变得粘连沉重的寝衣,突然眼前一亮,“他胸口有一处伤口。”
说着,她便将探针取来,小心往里伸进去,“伤口深约两寸,边缘有压痕和部分撕裂痕迹……刺破心脏!”
这里也是致命伤!
不过这个压痕实在有些奇怪:整体呈扁平纺锤状,两侧均有一处明显厚重的凸起,而且外宽内窄。
针、锥、刀……晏骄短时间内在脑海中将能想到的物件都过了一遍,都觉得不是。
郭仵作提出另一个疑问,“被子是盖着的,难不成凶手刺中他的心脏之后,又帮忙盖被,再不慌不忙砍头?”
可若是这么着,心脏处的衣服和被子也都该被血湿透了才对。
“抑或是杀人后泄愤?”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后面的张勇和李涛也在垫着脚尖看,只是一直没出声。
晏骄顾不上搭理背后灵似的两个心机吊,眉头渐渐皱起。
死者的头颅不见,血液几乎流干,以至于尸斑都很难形成!这无疑给死亡时间的判断带来极大干扰。
见她与郭仵作久久不语,张勇和李涛终于忍耐不住,几乎是带着几分优越感的道:“看完了?劳烦让让。”
先看又如何?左不过吹得好听罢了,一介女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知府大人也是,哄着小情人玩儿什么不好?偏偏要来装模作样当什么仵作,这不耽误事儿吗?
晏骄懒得跟他们争长短,只是问图磬,“头颅还没找到吗?”
见图磬摇头,她不禁叹了口气。
凶手到底为什么砍头?
是真的与死者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还是单纯为了满足某种心理,抑或是上面有比较难以消除的证据?
郭仵作忙道:“这父子俩的尸体虽然都如出一辙,可那奶娘却是全尸呢。”
晏骄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对外头站着的小八道:“你去跟大人说一声,尽量争取解剖。”
在仪器缺失的情况下,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帮忙判断死亡时间:胃容物消化状况。
而且还可以进一步确定刘掌柜今晚到底是不是如刘杏所言,在吃酒,以及吃醉了……
可要看到那个,就要剖尸……
她站在院子里,等鼻端血腥味稍微淡了些,这才扭头往屋里看去。
这个角度并不能看见死者所在的床,可透过外面精细的窗纸,依旧能瞧见两个弯腰忙碌的身影。
同一个衙门的仵作,很改凑在一起交流发现,可张勇李涛现在防他们跟防贼似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轻视和排挤,鬼也知道段短时间内是合作不来了。
“稍后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回去看一回。”晏骄收回视线,与郭仵作在衙役指引下往剩下两具尸体所在的位置走去,走着走着,突然道:“贾峰其实没事吧?”
郭仵作一愣,微微涨红了脸,忙道:“是真伤着了。”
晏骄看了他一眼,睫毛微颤,“与张勇、李涛有关?”
原本看那两个年纪大,她出于尊重才喊一声前辈,可如今看来,却哪里有半分前辈的样子!
郭仵作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破,迟疑片刻,到底点了头。
“你是女眷,与他们住的远些,平日里或许感觉不到,可我与贾峰来了之后,处处遭人排挤。今天早上我与他去大厨房吃饭,半路上碰见他们,贾峰才要打招呼,两人却目不斜视走过去。这本就罢了,可那张勇着实可恶,竟突然伸出腿来,贾峰端着碗没瞧见,这才摔倒了。他的手还被碎瓷片割伤,约莫有日子没法写字了。”
“混账!”晏骄骂道,忍不住又往两人所在的方位狠狠瞪了眼。
且等着,这笔账总要跟你们算!
作者有话要说:晏姑娘是运气好,一开始偶见的都是好人,可惜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会儿才算是个复杂的小社会了。

真!第七十五章

刘家的酒楼声名鹊起也不过最近几年的事, 按理说家底不算厚重, 但刘掌柜却很舍得花钱,将个宅院修整的十分气派, 三岁的孩童都有一座独立的奢华院落。
这院子是典型的四合形制, 正房三间是小少爷和奶娘的住所,东西两厢另作他用, 庭院内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四围靠墙都是翠竹, 此刻正在晚风吹拂下刷拉作响, 灯影摇曳下颇有几分鬼魅。
而奶娘,就死在竹林中。
她面朝下趴在地上, 两手呈前伸状落在地上, 手指狰狞。
晏骄和郭仵作举着火把刚一靠近, 便忍不住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她面前的墙上有几道鲜艳的血痕, 其中两处中间位置还粘着两片带着血肉的指甲,在灯笼照耀下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乍一看好似笑脸上两只月牙眼。可出现在这样的背景下, 更像笑眼中流下血泪,越发令人后脊发凉。
晏骄小心的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就见十指前端血肉模糊,翻卷的指甲有两片遗失, 正是墙上粘着的。
“十指连心,她死的一定很痛苦。”只是这么看着,郭仵作就觉得自己的指尖也跟着疼痛起来。
他曾不小心劈过指甲, 真是终生难忘的疼,可奶娘竟然生生将指甲挖断!可见她死前的痛苦。
“不过都这样了,她为什么不叫呢?”郭仵作不解道。
前院分明还有门子和两名护院,另外另一端的院子里还有刘杏的丫头在,三进宅院虽敞阔,但拼命大喊未必就听不见。
晏骄仔细检查了奶娘的身体,见她头面部肿胀发紫,嘴唇和指甲发绀,这是典型的窒息死亡特征。
她又看了死者的颈部,虽无勒痕,但正前方咽喉部位明显凹陷,便叹了口气,“她的喉部遭受猛击,很可能造成软骨碎裂刺破气管,以至于窒息死亡。这种死亡极度痛苦却又极度迅速,几乎没有大喊救命的可能。”
郭仵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对着奶娘低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这是?”晏骄拿棉签往奶娘喉咙处擦了下,“血迹?”
死者咽喉位置本身没有破皮,根本不可能出血,那么这血十有八/九就是凶手带的。
想到这里,她弯着腰,一路往死去的小少爷房间挪去。
那一架明显尺寸小些的木床上,也有一具小小的,失了生机的无头尸体。
不管这起案件起因为何,但他才三岁呀,何其无辜?
晏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将所有的愤怒化为动力,希望能够尽快找出凶手。
血迹呈喷射状,床内几个方向的帷帐都满是血迹,可唯独朝外的地方,也就是晏骄和郭仵作此刻站立的方向,明显干净许多。
郭仵作走了几个位置,比划了下,“凶手就是站在这里,斩下了他的头颅,与之前刘掌柜那边的情况是一样的。”
不过,也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刘掌柜床前没有留下鞋印,而这里,则有了一点残破而模糊的鞋子边框形状!
“这个尺寸,应该是个成年男人。”郭仵作蹲下去,简单用手丈量一番,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根绳子虚虚比划,按照鞋印各处大小打结。
古时候没有卷尺,丈量尺寸就很不方便,这是大禄朝仵作们惯用的手法之一,简单快捷,误差也小,完全可以事后慢慢核对。
“他先杀刘掌柜,”晏骄缓缓道,“身上被溅了血,但大都被衣服吸收,没有流到鞋子上。他转身就走,或许有心,或许无意,避开了地上血迹,所以没留下什么痕迹。”
“然后他又来杀了这个孩子,大约是单薄的衣裳再也无法吸纳更多血液,这些血便顺着流到他的裤子,并打湿了鞋子。”
她说着,又指着其中一处有着明显摩擦痕迹的血痕,慢慢抬头,看向门口方向道:“这个时候,睡在隔壁的奶娘听见了动静,她被吓坏了,而很不幸的,凶手也发现了她,于是冲过来就给了她致命一击!”
“奶娘踉跄着跑出来,想喊却喊不出声。她喘不过气,最终倒在距离院门口一臂之遥的竹林里,并在窒息的痛苦中在墙上留下了最后一点痕迹。”
她的声音平缓低沉,在夜幕中缓缓流淌,郭仵作听着,眼前就好像出现了当时的场景,一颗心也跟着重重沉了下去。
“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凶残,连个三岁的孩子也不放过?”他愤愤道。
而且究竟是什么人用的什么凶器,竟会这样轻而易举的一连斩断两颗头颅?
晏骄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凶手应该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所以并没有急着追出来,甚至也没去查看奶娘的生死。”
人在高速移动时留下的痕迹与正常行走明显不同,而那行明显更重、摩擦痕迹也更明显的脚印仅仅出现在床边到房门口的这短短一段路程中,并且在最后显然有个急刹的痕迹。
“晏姑娘,能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和体型么?”郭仵作记得她以前就通过鞋印痕迹做过类似的推断,所以询问时自然而然的带上了期盼。
“身高倒罢了,可体型……,”晏骄叹了口气,屈起手指敲了敲地面,“刘掌柜生前在这座宅子上真可谓耗费心思,每一处室内都是这种造价颇高的青石砖,干净整洁又气派,哪怕洒上什么污渍也很容易清理干净,几乎没有缺点。”
但是,但是太硬了,留下的鞋印根本看不出深浅,这就没法儿算体重了。
晏骄能做的,也只有根据鞋印面积来简单推算凶手身高骨架,少了体重,这次的误差很可能不可控。
可惜啊,可惜!要是凶手追到竹林中,必然会在泥地上留下清晰的鞋印……
不知是凶手脚底的血迹已经干涸,还是他选了一条隐蔽的道路,晏骄和郭仵作顺着鞋印走出去不远,就失去了踪迹。
一系列问题随之而来:
小孩儿睡得早,据刘家下人交代,每日这个时候这院子早已落锁了。今儿只剩奶娘一个,保险起见,锁门只会更早。
这门用的是很简单的内置门闩,方才衙役已经说过了,他们来时院门开着,门栓上也没有明显被撬痕迹。要么凶手翻墙而入,要么就是被人放进来,或者……打从一开始便潜伏在宅院内。
三更半夜的,恐怕奶娘也不大可能放人进来,那么就是剩下的两种可能。
这么一想,似乎下午来了刘家的杨旺嫌疑更大了。
可他又醉成那样……
最关键的:屋里并没有明显翻动痕迹,显然凶手不是图财,那么他行凶究竟是突发的,还是有预谋的?真实动机为何?
似乎线索越多,冒出来的问题也就越多,晏骄和郭仵作两个人想的脑袋都大了,奈何始终无法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晏骄无意中一回头,就见郭仵作表情有些古怪,“怎么了?”
“许是我的错觉吧,”郭仵作迟疑道,“我总觉得,刘掌柜夫妇对这孩子并不怎么上心呢。即便刘掌柜事务繁忙,顾不上后院细节,但至少刘杏这个当娘的,确实不够关心。”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院落,道:“你瞧,这院子这样大,咱们大人一个人也是不成的,更别提孩童,照顾起来更是繁琐,洗衣做饭打扫院子,哪样不要人?若是夜里闹起来,多少人都不够使唤的。”
听他这么一说,晏骄脑袋里也嗡的一声。
她被从现代带来的惯性思维限制住了。
这里是所有事情都只能依靠人力的古代社会,刘家这样有钱,不说仆从成群,一个院子里分派三五个人也很正常吧?
况且刘掌柜今年都四十岁了,刘杏也三十三,几乎不可能再生。对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人而言,这小少爷怕不就是千倾地上一根独苗,再如何小心呵护也不为过的,哪怕全天下的仆人都放了假,他院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减到只剩一个奶娘!
除非,除非有权力布置这院子的人根本就不上心!甚至还巴不得!
这凭空出现的一点发现便好似点燃炸/药的火星,顷刻间将晏骄脑袋里烧的乱哄哄一片,什么稀奇古怪的猜测都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竟叫她说不出话来。
“对了,”经郭仵作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刘掌柜婚后多年无子,后院都没再添人么?”
郭仵作一怔,对啊,这刘掌柜也算事业有成了,民间但凡到这种身份地位的,哪怕为留后呢,不敢说三妻四妾,少不得也得再弄两个女人搁着,可这家里竟没有旁人?
莫非真就深情如此?
可若这么着,两人又怎会对唯一的儿子这般大意?
“晏姑娘,郭仵作,”他们正百思不得其解,张勇和李涛就相携而来,见两人正站在门口凝眉苦思,不由得出声道,“两位真是好伶俐动作,这么快就看完了?可看出什么来了么?”
郭仵作现在对他们是一点儿尊重也没有了,更何况他跟晏骄正讨论到关键处,被打断着实不快,当即不客气的反问道:“那两位在刘掌柜那边可有什么发现么?”
张勇呵呵假笑,并不说话,显然不打算现在将发现就地分享。
反倒是李涛更藏不住话些,略有些不悦的道:“晏姑娘,郭仵作,你我同为仵作,理应进退一致,两位这样处处抢在前头,不大好吧?”
晏骄高高扬起眉毛,冷笑道:“李仵作这话自己信么?你我四人便是进退一致,可验尸时还不是两人一组,剩下两人不过干看着罢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倒不如分散开来,齐头并进来得快些。”
还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原本以为仵作团队壮大,大家的工作就会轻松一点,没成想还不如她跟郭仵作两人单干呢!至少没有这么累!
她转身就走,却听李涛气道:“这算什么话!你二人单独一处,无人监督,万一”
“你们两个累不累?”晏骄实在没工夫继续跟他们扯皮,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刚才我们让你们先验,是谁临阵推辞?这是工作,不是过年走亲戚送礼,难不成还要你来我往相互推辞谦让几个来回?”
“我们先动手,你们不乐意;让你们先上,又主动后缩;如今又是我们先上,你们又不乐意了!”
祖宗都没有这么难伺候!
郭仵作看她的眼神几乎带了崇拜。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痛快!
晏骄的性格本就不算多么和软,如今三具尸体摆在眼前,线索少,谜团却多,让她的耐性迅速告罄,丢下这番话后甩头就走。
郭仵作也狠狠扬起下巴,用力看了张勇李涛一眼,紧随其后,结果刚出门就见方才大杀四方的晏姑娘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墙上。
郭仵作:“……这样偷听不大好吧?”
“啥?”晏骄先愣了下,马上意识到他会错了意,无奈招手,压低声音道,“我还是觉得凶手翻墙进去的可能性大些,别的不说,其他方法都太慢了,一个已经杀红眼的人不大可能有这样的耐性。若如果如此,那么围墙上有可能留下踩踏痕迹。”
刚才在院子里,他们只找到了数枚脚前掌的鞋印,后半部分缺失,如果能再找全……
郭仵作闻言为之一振,顾不上脸红,也凑了上去。
奈何两人壁虎似的趴在墙上半天,看的眼睛都痛了,也没找到什么。
郭仵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疲惫道:“光线昏暗,这里有有竹丛遮挡,你我二人还只能看到下半部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晏骄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的是,还是先跟方兴他们说说,叫他们来看看吧。”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坐,他们两个显然对爬墙什么的不大在行,还是别逞强了。
谁知线索没找到,却意外听见了背后非议。
大概张勇和李涛半天没听见动静,以为他们已经走远,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说起来,不曾想晏骄和郭仵作就趴在外头,几乎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简直胡闹!”李涛恼火的声音随着风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她这样冒冒失失四处乱撞,保不齐就把什么重要的线索损毁了,哪里是个当仵作的料!明日我必然要回禀了知府大人,请他公私分明,莫要再乱来!”
“你这就是说胡话了,”张勇道,“谁不知大人疼她什么似的,连老夫人也一味护着,你这不是自己往石头上碰么?只怕到时非但没成,反而自己引火烧身。”
“话不是这样说,”李涛却坚持道,“我听闻庞大人并非这样公私不分、恩怨不明的昏聩之辈,待我回头讲明利害,他必然会秉公处理……”
郭仵作听得浑身不得劲,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对晏骄道:“咱们还是先去刘掌柜那里再看看吧,别听了……”
谁知晏骄竟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意外说了句话:“这李涛……似乎还行……”
郭仵作一脸见鬼的望着她。
晏骄摇摇头,站起身来,和他一起往最初刘掌柜的屋子走去,边走边道:“这两个人明显不是同一类人。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对咱们排斥怀疑不假,但李涛头一个担心的是你我脱离了他们监督,盲目行动而破坏现场、毁坏证据,而且他还说要请庞牧公私分明。”
自己和庞牧的关系不是秘密,张勇李涛也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李涛的第一反应竟还是希望庞牧公正对待,真不知该说这人傻还是过于相信公平。
万一庞牧真就被情爱迷了眼呢?
反观张勇,最先搞虚情假意的是他,背地里劝和的也是他,感情是想刀切豆腐两面光么?
作者有话要说:唉,病情反复,一度绝望,真的郁闷……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现在真的体会到了那句话: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一旦身体垮了,什么都玩球了!
才发现昨天章节题目数错了……泪目

第七十六章

听晏骄这么一分析, 郭仵作也觉得很有道理, 下意识松了口气。
夫妻还有打架的呢,大家性情不同, 骤然从天南海北凑在一起, 有摩擦也正常。只要对方品行不坏,磨合一阵子也就好了。
当初自己与晏姑娘初见面时, 不也闹得很不愉快?可因为都是坦荡之人, 如今不也合作无间么?
倒是那个张勇……罢了, 且行且看吧, 好在大人必然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的。
两人步履匆匆的重返正院正房主卧时, 林平正在方兴的带领下查看房内物品, 见他们去而复返还有些惊讶。
晏骄率先对要上前抱拳的方兴摆摆手, “方捕头不必多礼, 你们忙你们的,我们有些想法,再回来瞧瞧。”
方兴不是多话的人, 当即点点头,又叫里头的衙役们先出来。
一干衙役都不是生手,干活很有分寸,搜索细致却又没有破坏现场, 比平安县衙的刘捕头还要麻利几分,晏骄不禁在心里赞叹几句。
她再次去看了脖颈切口,还是那么平整, 可见是一气呵成的。
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除了凶器要锋利坚韧之外,对凶手的臂力和心理要求也很高。
常年干体力活的人,或者是身怀武艺之辈……
有彭彪常年被媳妇压着暴打的案例在前,现在晏骄遇事都不大敢先定性别了,万一再是个大脚女人呢?
枕头和被褥上的血迹已经隐约有了干涸的迹象,部分比较薄的位置开始风干变硬,这也让血液痕迹越发明显。
晏骄盯着看了会儿,突然发现有几块血斑的形状与周围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从死者脖颈处出来的血应该是喷溅状的,近处成滩,远处成线或点,但这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