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从没往这个方面考虑过,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再细细一琢磨,他妈的,可不就是这回事儿么!
以前刚来那会儿自己说请客,大家还都诚惶诚恐的推脱、客气,现在倒好,不仅没人客气了,两次请客之间隔得时间稍微一长,还会有人装着不经意的提醒!
凭什么呀,凭什么要我掏钱供大家吃吃喝喝,到头来还两头不是人?
就这么着,尚志眼前好像突然多了一条明路:不请了!
不过再一想,他又有点犹豫,“万一他们生气怎么办?”
现在他对帮自己分析的冼淼淼已经没那么排斥了,甚至隐约觉得她还不错,至少没有尚云朗隔三差五念叨的那么坏。
冼淼淼简直都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了,“卧槽大哥,没搞错吧?你管他们去死啊!公司餐厅的饭喂不饱他们吗,用得着你整天出去给餐厅创收?还不高兴,你怎么不说你不高兴?要是让外公知道了他孙子在公司低三下四的看别人脸色过活,气都能气死啦!”
见尚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救,冼淼淼耐着性子又说了最后一番话,“与其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去揣摩大家对你的态度,还不如静下心来把工作做好,同事就是随便应付的,下了班谁还知道谁啊?只要你体现出了对公司的价值,就是二大爷来了也不敢对你怎么着!”
尚志低头一琢磨,有道理!
“那淼淼,我”尚志一抬头,却发现冼淼淼早已经抬脚往餐厅去了,他本能的追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看着冼淼淼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很陌生。
其实他跟冼淼淼本来就没有太多接触,平均一年也就见三四次面,而且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有时候话都不说一句,所以真不比路人甲熟悉多少。
但他们毕竟是亲戚,对方大体应该是个什么状态,彼此心里都有个数,尽管互看不顺。
就好比在尚志心里,冼淼淼还是那个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小太妹,那么在同样的情况下,她所面临的必定会是比自己更加窘迫的现实……
直到几个月前他也还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好像全都错了。
这个姑娘几乎完全颠覆了尚志的记忆,她变得坚强、精明、干练又大胆,照样敢说一般人不敢说的话,敢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可言行举止却都靠谱了很多。
就好像现在,尚志只是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就不自觉升起一股自卑,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要迫使他低下头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别人已经前进了很多,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
再说冼淼淼进了餐厅,径直去他们工作室惯用的几张餐桌坐下,任栖桐就先很关切的看了她一眼,“没出什么事吧?怎么这么久?”
冼淼淼摇头,“没事。”
她坐下之后又觉得有点气闷,刚好一抬头又恰好看见隔着几排桌子的尚志所在部门的同事们正哈哈大笑,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
倒不是她圣母,但尚志再不好也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且那小子傻乎乎的,既不像大舅舅那么自以为是的讨厌,也没犯什么大错,就算收拾也只能由我们家自己人动手,你们算什么东西!
他工作不行也是事实,可就算你们没那个耐性教,大可以向上级反映,要么罚钱要么干脆把人踢走,吃了人家的东西还把人当傻子耍,好玩儿么?!
要是老爷子知道他的宝贝大孙子在公司混成这个鬼样子,还不得死气?
大约是她盯着那一拨人的视线太过火辣,导致他们这边的人也跟着看过去。
邓清波偷偷用手指比划确认了几遍之后,小声问,“那不是你表哥在的部门么?”
冼淼淼嗯了声,突然扭头问付秀,“他们的经理是哪个来着?”
付秀迅速说了,又忽然很忐忑的问,“小老板,你该不会是”
又要对你表哥下手吧!?
显然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因为一瞬间众人的表情都很精彩,除了“非音乐皆不入我耳”的宋志还是一脸茫然。
亲身经历过她大义灭亲壮举的任栖桐、邓清波和付秀就不用说了,内心的波涛汹涌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而因为加盟太晚没赶上的柳于飞、于榕和方栗等人却也早有耳闻,面上不由得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们一直都觉得娱乐新闻这种东西做不得数,根本不能相信,再加上相处这几个月来,冼淼淼为人处世都没的说,各种大方仗义,因此他们就更不信了。
可现在?
然后下一秒就见冼淼淼挺无奈的笑了声,“你们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么嗜杀成性呢,我跟尚志的关系虽然不是多么亲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到有我没他的地步。”
再说了,就凭他?
话音刚落,柳于飞、于榕和方栗就齐齐松了口气,满脸“我们就知道小老板不是这样的人”的放心。
邓清波:“……”
你们果然还是太天真!小老板残暴起来一个人就能干翻全场信不信?
*****
当天晚上回家后,尚云朗照例问他在公司怎么样,心情复杂的尚志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然后垂着脑袋上楼。
那边尚云朗刚摆好谱,要习惯性的跟他抖大家长威风呢,顿时就不高兴了,“站住,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尚志就又拖拖拉拉回到客厅坐下,蔫儿巴巴的说,“这样行了吧?”
尚云朗叫他这个样子弄得更加窝火,刚要发作又强忍住,“我问你,今天在公司怎么样,怎么灰头土脸的?今天部门没聚餐?”
尚志虽然没能继承到尚云朗的野心,但好歹父子俩的好面子是一脉相承,一直以来他请客的事儿都没跟父母讲,偶尔尚云朗问起来,就说是部门聚餐,大家AA制。
“没。”一说起这个,尚志心里更加不痛快,“整天聚餐早就烦了!”
尚云朗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尚志张张嘴,挑着说了,“他们都不喜欢我!好几次我看见他们在聊天,刚走过去想加入,他们一看见我就散了!爸,我不想在那儿待了。”
“还反了他们了!”尚云朗最好面子,自然最忌讳这种事儿,一听就毛了,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瞪着眼睛说,“我这就去找他们去!”
公司是他们家的,要不喜欢也是他们不喜欢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他们挑三拣四、品头论足了?
“爸!”尚志心里本来就烦得很,这会儿又见尚云朗做事这样没个章程,只会胡闹,连他也看不下去了,“你别再添乱了行不行?”
尚云朗直接给他吼懵了,一手指天一手叉腰的姿势保持了好久才难以置信的问,“你,你说我添乱?”
积累已久的压力在这一刻爆发,尚志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只想着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回。
“我就说了,你能不能别整天东问西问的管我了?先把自己收拾好不行吗?归根结底,大家对我敷衍,还不是因为你在公司没地位?要是你也跟爷爷似的说一不二,他们还敢这么对我吗?”
“你光整天冲我摆什么大家长的款儿,天天问来问去都是那几句话,烦不烦啊?有意思吗?”
“你问了这么久,整天舛错我跟这个斗跟那个斗,我学的是经济,不是窝里斗!你自己大半辈子都没斗倒一个,凭什么要求我去完成你完不成的目标?”
一直以来,尚志都是一副乖宝的形象,从上学到恋爱,再到现在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尚云朗夫妻两个一手决定的,他本人反而没有什么话语权。当然,也从没想过要反对。
一家人保持这种模式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可是现在,从来不知道反对的儿子竟然开始吼起老子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出门回来的隋怡在门外就听见父子两个吵架的声音,连忙冲进来劝阻,又对尚云朗说,“孩子刚去还不适应,挺累的,你就少说几句。”
“刚才他说我什么你听见了吗?”尚云朗怒气简直滔天,指着尚志的鼻子道,“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竟然养出来一只白眼狼!”
说着,他也不知怎么就想到另一个可能,又质问尚志,“是不是姓冼的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尚志还真没想到他竟然真会怀疑到冼淼淼头上,也怕节外生枝,忍不住回嘴,“你能别一口一个姓冼的丫头吗?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么,她还是我妹妹呢。”
话一出口,不光尚云朗被气个倒仰,就连隋怡也忍不住满脸惊愕的看向他,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似的。
见他们这样,尚志更烦躁了,他本想回房,可又担心等会父母冷静下来之后再轮番找他谈心,干脆抓了钱包和车钥匙冲出家门。
“你去哪儿啊,这大晚上的?”隋怡喊。
不等尚志迁怒她管的宽,尚云朗就先吆喝起来,“你就让他滚!”
这么多年夫妻了,隋怡比谁都了解自家丈夫的脾气,虽然有些担心儿子,可到底是没追出去,只听着汽车引擎轰隆隆远去……
尚云朗夫妻两个晾在原地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各种惊愕: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尚云朗恨得牙痒痒,“真是厉害啊,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欺人太甚!这是存心让我们内讧啊!”
隋怡也挺生气,但起码理智还在,没跟着说,只是不断安慰尚云朗,让他别生气。
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诡异,他们家儿子虽然是耳根子软,但跟冼淼淼性格不合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而且两个人平时也几乎没有交际,就算冼淼淼存心分化,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倒戈吧?
不行,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第72章
尚志开车出门沿着大马路狂飙一段儿之后还是气, 就琢磨是不是干脆去哪儿喝点酒什么的,结果还没等他想好呢,后面来了一辆警车, 不断打灯示意他靠边停车。
尚志这人虽然生活比较**堕落,偶尔也犯浑,但大方向还拎的清,单论这方面, 他远不及裴星来和原本的冼淼淼那伙人。这会儿看见警车, 他先就心里发虚, 然后乖乖靠边停车。
停稳之后, 后面车上下来一警察, 先跟他敬礼,然后要证件。
尚志虽然刚吵了一架脑袋里还晕晕乎乎的,但还是老老实实把证件交上去, 又问了句, “我是不是超速了?”
交警都给他逗乐了,愣了下才似笑非笑,“呦, 还挺自觉。”
尚志拿不准对方的态度, 只是哼哼着低头看鞋尖。
交警一边往执法仪里输证件号一边说, “这边限速60,你倒好,都要过80了!按照规定,罚款150, 扣6分,有异议吗?”
“没有。”尚志摇头。他记得很清楚,刚才转弯的时候还无意中扫了一眼呢,虽然没看清,但大约就是这些数,倒是不冤枉。
交警原本看他开豪车,下来之后穿戴也挺贵,还想着会不会又是一场硬仗,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记得及时去交罚款,”交警还挺诧异,又额外多打量他几眼,最后不忘嘱咐,“以后注意,罚款事儿小,害人害己就麻烦了!”
尚志垂头丧气的说了知道,这才用龟速把超跑开到了一家望燕台蛮有名的酒吧。
进门之后,他就开始闷头喝酒,中间不知多少波或清纯或妖艳的大小美女前赴后继的来了又去,可他愣是一个都没搭理。
“都一边儿去!”尚志很是烦躁的摆手,跟赶苍蝇似的,“我今天没心情。”
“呦~”那姑娘还挺有韧劲儿,被当众落了面子也不害臊,就跟没听见周围幸灾乐祸的笑声一样,继续凑上去,“今天没心情?那什么时候有心情?我随时都有空。”
公子哥儿都好面子,只要自己能使点手腕把他吊上手,说不定能给自己在寸土寸金的望燕台弄套房子呢!这会儿丢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已经喝到半醉的尚志挺不耐烦的抬头,飞快的瞄了她几眼,然后就笑了,特别轻蔑的那种笑。
“切,我还当什么珍稀品种,你这样的我见多了,鼻子做的太高了,也不怕捅破天!把奶罩里的垫子抽出来吧啊,要么就干脆花钱去整个大的自然的,青筋都要给你勒出来了,还喘的过气吗?也不嫌累得慌……”
见他往这边看,那姑娘原本还蛮得意,同时心里还有些鄙夷,觉得这家伙跟外面那些花花公子哥儿压根儿没有半点分别,都是口嫌体直,嘴上说着各种不喜欢,眼睛还不是拼命吃豆腐?
结果没想到尚志看着本本分分挺老实的长相,一开口,嘴巴竟然这么毒!
他说一句,那姑娘的脸就黑一分,说一句就黑一分,到最后简直就跟打翻了染料铺子似的精彩,五颜六色……
周围男男女女各种哄笑,尚志也笑的讽刺,那女的抓起包夺门而出,后面还有男的吹口哨大喊,“哎哎哎,慢点儿跑,当心乳垫跟不上~!”
尚志理都不理,又冷笑一声,然后继续喝酒。
刚才他还没进门那会儿就已经有人认出他的车来,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太顺理成章:
年轻、不丑、多金,更难得的是坏毛病还不算太多!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上啊!
这要放在平时,说不定尚志真就来者不拒,可偏偏他今天是真没心情。
一开始,部分打算上前勾搭的人虽然亲眼目睹了自己之前那么多失败者,但这非但没让她们打消念头,反而诡异的激发了她们的自信心和认同感:
对,就是别答应,长得那副鬼样子也敢去?还得等老娘亲自出马!
直到这会儿尚志终于“破口大骂”,大家才勉强认识到:哦,原来他今天是真的心情不好啊……
赶走了烦人的苍蝇之后——其中不乏想跟着蹭吃蹭喝混圈子的男人们,尚志重新开始闷头喝酒,特别专心,然后没一会儿就烂醉如泥。
有人喝醉了酒撒酒疯,有人喝醉了打人骂人,而尚志喝醉了就说胡话。
关键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还口齿不清……
眼见着尚志一个人拨拉着酒瓶酒杯又哭又笑,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偶尔又站起来歪歪斜斜的乱走,有服务生怕他伤到自己,就想过去搀扶,或是先把酒瓶酒杯拿过来,但尚志死活不撒手。
黔驴技穷的服务生只得通知老板,而老板尝试后同样失败,无奈只好给冼淼淼打电话。
酒吧里毕竟人多眼杂,照这个样子下去,用不了多久尚志的丑态就要被曝光……
当年冼淼淼那批人可是望燕台各大娱乐场所的名人,超级VIP客户——当然,现在也还是,只是她和其他几名骨干力量都来的少了,然后好多场所的负责人都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平时店里上了什么新项目都会单独通知,逢年过节也会特别问候。
尚志回国后并不热衷交际,酒吧老板一时间想不起还能联系谁,这才打给冼淼淼。
酒吧老板这么做,既是最无奈,也是最有选择余地的做法:
明眼人都能看出尚云朗一家在尚清寒老爷子心中以及璀璨上下的影响力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以后第三代接班人十有八/九就是冼淼淼!
而假如冼淼淼跟尚志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水火不容,自己给她打电话就是主动向她提供对方的黑料和小辫子,好歹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要是两人私底下关系不错,那么冼淼淼过来也能及时处理,避免家族丑闻外传……
反正怎么想都不会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冼淼淼当然没想到一个酒吧老板内心戏都这么足,接到电话时还一脸懵逼,心道不年不节的酒吧来电话干嘛?还是说我年少轻狂时候交的会费到期了,对方专门催钱来的?
然后等她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整个人都有些懵,尚志又不是我家养的,有事你找他爸啊!还是说我就指望你这点儿黑料整垮别人?
“哦。”冼淼淼面无表情的点头,“没别的事儿的话我挂了啊。”
酒吧老板也是懵,当即大喊,“别,别挂啊,冼小姐,那尚先生怎么办啊?”
冼淼淼冷冷道,“闹事就找警察,赖着不走找代驾,这年头什么事儿办不成啊,冷静。”
说完,她真就挂电话了!
且不说酒吧那边如何无措,就是冼淼淼自己也没办法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要是只出丑也就罢了,可要是酒吧的人一个看不住,尚志光喝酒不算,完了之后再出去飙车可怎么处?要知道醉酒的人可是最没有理智的。
她跟尚志虽然没什么感情,甚至假如对方真的完蛋,从大面上说对她利大于弊,但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两个有一位共同的血亲:尚清寒。
先是尚云璐早逝,后有冼笠然出轨的啪啪啪打脸,短短几年内老爷子已经承受了太多打击,要是大孙子再有个三长两短……
考虑到通知尚云朗夫妇后可能产生的一系列诸如解释、相互猜忌之类的环节,冼淼淼不禁一阵头大。
“卧槽,”终究放不下的冼淼淼低声咒骂一句,抓起车钥匙匆匆往外走,“莫非我还有当圣母的潜质?”
大约半小时后,冼淼淼赶到酒吧,刚经历了尴尬和绝望的酒吧老板在抬头看到她的瞬间竟然有那么点儿恍惚,等人走到跟前问话了才如梦方醒,“在,在里头呢,刚才尚先生不小心踩到自己的呕吐物滑倒了,幸亏我们工作人员扶的及时,没有大碍,现在正在里面做清理。”
冼淼淼一听这话就想原路返回,对手之间最忌讳什么?就是被对方看到自己的丑态!
她这会儿过来,谁知道清醒后的尚志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试图杀人灭口什么的?
可还没等她转身,尚志已经在别人的搀扶下歪歪斜斜晃了出来,衬衫已经给扒了,只剩下里面的运动背心。下面的裤子……大约是实在不方便让贵客光腿儿裸奔,店里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就只给努力擦拭一番……
最令人感动的是,他竟然还认人!
“哈哈哈,淼淼?!”尚志踉跄几步,甩开旁边服务生的手,眯缝着眼睛凑过来,一把拽住冼淼淼的胳膊,先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以一种面向全世界人们做演讲的姿态宣告道,“来来来,都认认,这是我表妹,冼淼淼,冼淼淼!都知道吧?特别牛逼!”
冼淼淼感受到一股澎湃的羞耻感。
透过神志不清的尚志,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同样借酒发疯的自己……真是,万分的惨不忍睹!
以及,他妈的一个刚刚吐过的人别冲着我说话行吗?那味儿忒恶心了!
不等店员感慨一句兄妹情深或是谣言果然不可信,就听尚志又笑着来了句,“她可厉害,我爷爷跟前的红人!虽然我姑姑早死了,我姑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哈哈哈,跟,跟别人早生了几个孩子,咯~哈哈,但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迅速沉了脸的冼淼淼干脆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连喊疼都没来得及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酒吧老板连同两名心腹店员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先十分一致的看尚志,再齐刷刷抬头看冼淼淼,心中的恐惧和惊悚简直要化为实质肆意流淌。
操的,八卦果然不是毫无根据!
尤其是店长,他整个人瞧着都有些崩溃,脑袋里面跟过西班牙斗牛节似的狂乱,心道我到底是干了什么蠢事呦~竟然亲自把瘟神喊过来,豪门内斗的大戏是好看的么?这尚志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店可就算开到头了!
冼淼淼在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摔完人之后又随手理理头发,果断叫了代驾,并让店长开了后门,看着他们把人塞上车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第二天,冼淼淼去提前预约好的裁缝店那里第二遍确认尺寸外加试穿,并没关心尚志有没有因为酒后失态愤而自杀之类的。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美丽的秋装必须得准备起来,再加上10月的飞马电影节,十一月的音乐大赏,还有中间各种酒会、宴会等场合,有份出席的冼淼淼对于包括礼服在内的各种服装的需求量远大于一般人。
今天她要试穿的是一长一短两件改良旗袍,都是蚕丝加手工刺绣的好货,从下单到入手,前前后后得花费三个来月工夫,真是一针一线都是钱。
好在一分钱一分货,衣服成品的精美绝对会让你觉得它就是值得这样的等待。
衣服的扣子都是古色古香的盘扣,其中一件是精美的琵琶造型,包边掐牙、线条分明,冼淼淼虽然不懂流程,但瞧着那扣子本身就像极了一件艺术品,顿时赞不绝口。
“这还是杜先生的活计吧?”冼淼淼面带惊艳的轻轻抚摸,然后由着裁缝帮自己整理边角。
“冼小姐眼光真好,可不是?”裁缝也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了,听了这话就笑,“杜师傅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不爱动弹,基本上到手的活儿都推了,不过听说是冼小姐,还特意亲自设计的图案呢。”
做华国风格的衣服,扣子就是一门大学问,尤其是这种盘扣,最考验人的灵性和耐性,没有几十年功力都不敢给贵客接活儿。
她们提到的这位杜先生其实是个老太太,今年都将近七十岁了,乍一听可能跟这样的称谓扯不上任何关系。
她因为做盘扣的手艺极其高超,经常给不少达官显贵做活儿不说,其作品还上过很多国内外的报刊、杂志,被博物馆收藏的也有几件,本人早已经超脱了一般手工匠人的范畴,所以被尊一声“先生”。
尚云璐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在这家店做衣服,杜先生跟她颇为投缘,几乎每件衣服都亲自打扣。后来冼淼淼出生,尚云璐也时常带她来量体裁衣,杜先生爱屋及乌,就也经常给冼淼淼盘扣。
只是毕竟岁月无情,尚云璐红颜先逝,杜先生的身体也逐渐不行了,就算是冼淼淼来了,也不一定能享受百分百的服务,所以这次的琵琶扣也确实是意外的惊喜。
冼淼淼本想当面感谢,但杜先生这几年越发不爱见人,她也不好硬去打扰,就转头叮嘱付秀准备几份礼物,等过几天跟中秋节礼一起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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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冼淼淼正准备下班,就意外收到了尚志的短信,内容也很简单:“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冼淼淼想也不想的回复,“没空。”
天晓得她是真的没空!
且不说任栖桐那边马上到来的音乐大赏,筹备中的新专辑发布,甚至还有构想中的首次演唱会,光是新剧《假面》的筹备工作就足以叫人焦头烂额。再加上冼淼淼想赶着给王琳签几场国际时装周的秀……
但尚志却以为她在回避,又打了电话过来,开口就先道歉。
冼淼淼戴着耳机,两只手飞快的敲打键盘,中间还要抽空腾出一只手往旁边的备忘录记事本上划拉两笔,真是非常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是为我没过肩摔摔过瘾而道歉吗?”繁重的工作已经耗去了她绝大部分的耐性,她实在没那个闲情逸致跟酒后拿着她去世的母亲宣泄情绪的家伙废话。
虽然酒吧有为客人保密的责任和义务,但既然是当事人自己询问……
所以尽管酒吧老板没有原封不动的将当时的对话复述,尚志还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很有可能导致他刚跟冼淼淼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轰然倒塌。
“对不起,”尚志努力抬高了声音,听上去倒是挺诚恳,“我不该拿姑姑的事情在外面讲,更不该”
冼淼淼大声嗤笑了下,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了那头的尚志耳中。
不该在外面讲?那就是说,可以被你们在私下大肆谈论、取笑?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天敌的孩子们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哪怕这位表哥现在表现得多么老实无害,多么“楚楚可怜”,本质上他体内都流淌着尚云朗的血!而他的成长过程也充斥着大量上一代的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