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的主意,窦雅采听进了耳里,却没有听进心里去,她只是摇了摇头,抿唇道:“艾叶,你知道的,以我的性子,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医者慈心,她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去伤了人家的孩子?尽管她心里头憋屈,也不能伤了那孩子的性命呀,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俯仰天地,她自小勤勤恳恳认真做事活到这么大了,虽说不是那种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软绵性子,但是也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何况…她抿唇,眸光幽暗闪烁,“这是他的孩子,我爱他,这孩子好歹还跟他有些关系,是他的骨肉,我实在不能下手,也下不去手,你说我善良也好,说我懦弱也罢,我是不能去做的,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可能这么去做。”
夏侯懿的族人都死光了,她才刚刚听了这个悲惨的故事,心中对他已是百般温柔怜惜了,如今除却金氏不提,他又多了一个孩子,等于是瑞家又多了一个血脉,她素日瞧着他的样子,确实是很喜欢沅儿的,他半生飘零,亲人凋零,他怎么会不喜欢孩子呢?所以这件事,她不能妄自武断,她还是要告诉他,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应该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吧…
“小姐,你——唉…”
艾叶大大一叹,小姐做人就是太实诚太死心眼了些,可偏偏王爷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不过小姐说的也有道理,金氏虽然讨厌,但这孩子好歹也是王爷的亲生孩子,就这么弄死了,好像确实有违天道,艾叶想到这里,又是大大的一叹,如今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这左右为难的是小姐,伤的最深的,也是小姐呀!
窦雅采也想跟着叹气,她脸上都是哀怨忧伤,走到门廊下,忽而想起夏侯懿和夏侯沅都还在屋中睡着,她现在进去了,看见了他,心里只怕更是难受,上了门廊站在屋门前,却又不进去了,只在屋前徘徊,走来走去,要进不进的样子,艾叶在一旁瞧着,想劝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欲言又止,只得在旁边陪着,也不催她。
窦雅采正转悠到门边时,屋门忽然开了,夏侯懿沉着眉眼站在门边:“你怎么了?在门口转了半天也不进来?”
他是刚刚醒过来,睡梦中隐约听到外头很吵,所以就醒过来了,起来之后那吵嚷声反而没有了,心里头便纳闷,又从窗格里看见窦雅采从庭前进来,就想等着她进来再问问,谁知等了许久她都不进来,便又隔着窗格去瞧她,发现她一直焦躁不安的在门廊下踱步,就是不肯进来,他心中起疑,干脆开了门挑帘出来问她。
夏侯懿突然站到她面前来,又突然出声,把心不在焉的窦雅采吓了一跳,她倏然抬眸看见他的模样,屋中烛光隐约漏了一点在他身上,她瞧着他的面容,自然就想起睡前他说过的订亲小姑娘的事情来,想起他故意按了睡穴让她睡着,故意逗她不与她说清楚,还有方才吴氏的冷嘲热讽,金氏的耀武扬威,那两个女人的嘴脸在她脑海中飘来荡去的,这心里头的邪火就窜了起来,眉眼瞬间就冷了下来——
也不答话,迅速跟他错身而过,直接进了屋中,将屋门砰的一声关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然后,还能清晰的听到门闩上锁的声音。
夏侯懿不明所以,这是他第二次被她直接关在门外了,上次他还知道缘由,这一次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只沉了眉眼:“又闹什么?”
不过点了她的睡穴而已,便发这样大的火,她的脾气什么时候这般坏了?
可是,看起来又不大像,她方才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冰冷郁结,她从未有这样冰冷的眼神,而且,也从不会这样的失魂落魄,这一刻的窦雅采,是他所没有见过的,所以,又觉得不大可能是因为睡前的那件事,不过夫妻间的逗弄罢了,她不会这样当真的。
夏侯懿的眸光沉郁幽深,应当是跟之前的吵嚷声有关吧?
冰眸中幽光流淌,眸光便落在了一旁的艾叶身上:“怎么回事?”
艾叶红了眼眶:“王爷难道看不出来吗?小姐伤了心啊!小姐这一颗心啊,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本王就是在问你,她为什么伤心?”
夏侯懿清淡的语气里已经撩起了清浅的怒意,他就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独独他一个人还不知道,窦雅采为什么而伤心,什么叫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她是王府的瑞王妃,是他心尖上的人,谁敢使她伤心?什么人这么大胆?
艾叶这会儿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出来夏侯懿的语气里敛着的怒意,叹声道:“还能因为什么?小姐一心一意对待王爷,小姐喜欢了王爷五年啊,王爷你一声不吭的走了也就算了,后来回来还跟什么金氏纠缠不清,纠缠不清也就算了,你就不能看看小姐的心么?她嘴里说着不在意,其实我知道,她根本就是难受的很!好不容易我们替她看清了自个儿的心,如今又闹上这么一出戏,王爷啊,你根本不知道那五年小姐怎么过来的!现在出了这事儿,小姐还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呢!”
艾叶唠叨起来就没个完,这几年,她就是怕窦雅采伤心,所以即便她看穿了小姐的心思,也丝毫不敢提及,因此很多话都积存在心里头,根本找不到机会说,原本小姐跟王爷好了之后,她就不再这么想了,可金氏这事…这会儿窦雅采不在,她这怨愤就都出来了,也不管夏侯懿是王爷,直接一大串便出了口,说完之后,心里头才畅快了不少。
夏侯懿眸底已有怒意,倒不是因为艾叶说的话,他是在想,究竟是谁,是什么事情,把这主仆两个刺激成这样的?
“艾叶,本王再问一遍,她为什么伤心。”15496524
沉沉的粗粝的声音就像夏日前的暴风雨,宁静里透着翻天的汹涌。
艾叶一眼瞥见夏侯懿的神色,心里一哆嗦,这脸色这么吓人啊,她也不敢胡扯了,只咬唇道:“方才吴侧妃和金夫人又来了,吵吵闹闹的非要见王爷,小姐见王爷睡着,怕她们吵醒王爷,所以就亲自出去拦着她们了,结果金夫人说,她怀了王爷的孩子,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小姐探了脉,知道这是真的,吴侧妃还说,她之前请了郎中,还说金夫人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儿!金夫人一心想见王爷,小姐当时震惊的很,但是还是答应了她,说是要告诉王爷的。”
艾叶见夏侯懿阴沉着脸不说话,又道,“小姐失魂落魄的厉害,吴侧妃和金夫人还说了好些话刺激小姐,小姐说,这孩子是王爷的骨肉,她不会伤害这孩子的,只是小姐那样子,瞧着让人心疼的很,她说这事儿怪不得任何人,只是阴差阳错罢了,她这么伤心,就是为了这个事,王爷,你真的打算留下金夫人腹中的孩子么?”
若真是如此,那就算她错看了王爷,也错信了王爷了!
难道真如小姐之前所说的,男人都是注重亲缘骨肉胜过在意爱人的吗?
夏侯懿沉着眉眼,看不出喜怒,眸如寒潭深幽:“你把方才的情形,仔仔细细的与本王说一遍,连她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许漏掉。”
艾叶从未见过这样的夏侯懿,吓的面色一白,忙道:“是。”
--------------
求月票!!!!!!!写完更新再算月票加更,嘿嘿~溯昔溯子叶。

她当真凶多吉少
她当真凶多吉少艾叶不敢不听夏侯懿的话,遂把方才的事情从跟着窦雅采出来看见吴氏金氏这里吵闹开始说起,一字一句也不敢落下,还有吴氏金氏的眼神动作语气,但凡她能记下来的,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忐忑不安的看着夏侯懿:“王爷,您真的打算留下金夫人腹中的孩子么?那,小姐怎么办?”
艾叶实在是想知道夏侯懿心中的想法,就算心里害怕夏侯懿生气,还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也是小姐心里想问的,小姐既然不敢问,那她就来问。
夏侯懿冰冷的目光看向艾叶,那冷意看的艾叶噤了声,心里打了个突突,还未等她再反应过来,夏侯懿忽而收回眸光,拔脚便走了。
“王爷,您去哪儿?”
艾叶忍不住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却只有夹杂着冷风的空茫夜色,夏侯懿早已出了络玉阁,艾叶腿一软,瘫坐在门廊下,面如死灰,真的被小姐说中了,王爷当真是心系孩子,这才听完,拔脚就走了,这不是心急着去看金氏是什么?
就这般心急么,连安慰小姐一句都不肯,就直接这么走了,可真是叫人伤心死了…
艾叶也不能进屋,就这么在屋门前坐着,望着夏侯懿离去的方向发怔。
而夏侯懿一路沉着脸出了络玉阁,面容沉毅,带着几分阴沉幽暗,眸光比那冰雪还要冷凝几分,根本不是得知为人父时那喜上眉梢的模样,反而有了几分沉敛的怒意,径直就往金氏的院子去了。132yi。
初怀孕的人都容易疲累,金氏也不例外,可她是第一次怀孕,又加上这孩子来的及时,她心里头高兴,所以虽然觉得累,却不想睡觉,便只歪在外间小塌上安歇,屋中暖和,脱了外头的袄裙,只穿了家常素裙,抱着个鎏金手炉想着吴氏说的那些话和她以后的日子。
谁知躺了没多久,有人撩开帘幕进来,她抬头一看,顿时大喜,忙站起来:“王爷?!香薷,快沏茶去!”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了,她从未想过消息传过去,夏侯懿竟来的这样快,这一喜,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忙着就让香薷泡茶去,香薷自然也是高兴,应了一声,便拿着夏侯懿从前在这里用过的茶具出来。
“不必了。”
夏侯懿淡淡说了一句,香薷一愣,端着茶具在屋门前要出不出的模样,只转了头看过来,夏侯懿倒是没看她,只寻了外间首位坐下,垂着眼皮道,“本王不喝,你只去把来福寻来就是。”
香薷不敢有违,讪讪的将茶具放下,偷偷瞧了金氏一眼,金氏一个眼色过来,她也只得答应一声,出了屋子,心里头却在犯嘀咕,怎么王爷得知夫人怀孕的消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虽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可是怎么又要她出去寻来管家过来?
香薷留了个心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觉得王爷的样子怪怪的,这心里头便惴惴难安,可是瞧着夫人的样子倒像是欢喜的,她也不知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得收尽心中杂思,去请来福去了。
金氏本就对夏侯懿留情,之前她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对窦雅采的记恨,所以才会出手陷害窦雅采,结果东窗事发,被自己喜欢的人所厌恶,夏侯懿在宫宴上的那一箭,伤了她的身子,也伤了她的心,比窦雅采给她的惩治还要狠,可是,她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仍然喜欢他,却知道让他喜欢自己,再也无望了。
金家败了,她也再也没有了跟窦雅采争宠的心思,只求能够保住自己的命,所以安安分分了数日,也实在是怕夏侯懿更加的厌恶她,如今猛然得知自己怀有夏侯懿的骨肉,心中激荡之情难以言表,好似是在绝望的境地之中看到了希望一样…
她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喜欢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会爱屋及乌,喜欢自己呢?
她会做一个好母亲的,会好好听他的话的,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偏偏见不到他,而如今他来了,她岂能不激动呢?
只是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那些占据心头的千言万语复又没有了,她只是痴痴的看着夏侯懿,眸中积满言语,口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怔然看了他半晌,忽而瞧见他俊美的面容上不少红色的痘疹,这才惊觉,他如今还在出痘,金氏心中感动,他在出痘本不宜出门,他却深夜跑来看自己,吴姐姐说的真对呀,王爷还是重视血脉的,她觉得,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王爷,你的身子还好么?妾身小时出痘,大夫便嘱咐过,要少出门的,其实妾身也无事,劳动王爷走一趟,实在是惶恐。”
冬夜冒着病痛出门都要来看她,金氏眼底带笑,这孩子未出世就得了夏侯懿喜欢,若真是个儿子,那她日后便终身有靠了。
夏侯懿撩起眼皮,瞧了金氏一眼,眸光冰冷疏离,声音寡淡冷情:“你都找上门了,还敢对瑞王妃不敬,本王不走一趟,那就说不过去了。”
金氏一愣,被夏侯懿冰冷的眸光看的心头一冷,便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眼底喜意收尽,讪讪笑道:“王爷怎么这样说呢?妾身实在不敢对王妃不敬的,只是想求王爷见妾身一面。”
夏侯懿冷哼一声,眸底皆是冷意:“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那胆大包天的事你都做过了,如今这些算什么?求本王见你一面?”
“只怕是想要本王来见你腹中胎儿一面吧?这孩子究竟是怎样得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金氏心口一颤,忙跪下来,娇弱可怜,眼眸含泪:“王爷明知妾身心意…妾身日后定不敢胡作非为了,只求王爷开恩,求王妃开恩,妾身日后定会循规蹈矩的过日子,绝不会给王爷王妃添麻烦的!”
金氏身子抖的厉害,她觉得这跟她想象中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夏侯懿得知她怀孕,不但不欣喜,反而还这般冷言冷语的,就好像是对待仇家一样,她即便是被他所厌恶,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他难道当真这般寡情薄意吗?
她预感不好,只能哭求他,再一次的表明心迹,只盼着他心头一软,能待这孩子好一些,或者,或者能留下这个孩子也好啊…倘若这孩子留不下来,那还谈什么终身有靠呢,只怕所有的设想皆是付诸东流了!
夏侯懿只皱了眉,嫌金氏太聒噪,更不肯再看她一眼了,索性不言不语,只垂着眼皮入定一般,沉沉的坐在那里,一身清寒气势未敛,沉沉的萦绕四周,金氏说了半晌,见他一丝反应也没有,那模样看着也很吓人,她只得闭了嘴不敢再说,但是心中越发惴惴不安,并且心里头已经明白了,夏侯懿对她的厌恶,不会因为她有了孩子而改变。
叶敢不始着。若是没有那一次的下药,她不会有这个孩子,她本以为夏侯懿不知道此事,原来他一直知道,只是隐忍未发罢了,如今她因为那一次有了身孕,他心中生厌,此次前来,瞧着他这绝情冷淡的样子,只怕她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来福进了屋中,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略略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的给夏侯懿请安,问金氏好,复又垂手立在一边。
夏侯懿垂着眼皮,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扳指上,淡淡的道:“吴氏半个月前,曾悄悄请过大夫进府?”
来福抿唇答道:“是,半个月前京城时常阴雨,吴侧妃说心口痛,便打发了人去外头请了大夫回来的。”
半个月前,夏侯懿还不在府中,府里的事情都是来福管着,门上谁进谁出,来福自然是知道的。
夏侯懿敛眉,吴氏心口痛,请了大夫进来实属平常事,不过看来这个大夫不只是给吴氏瞧病,只怕也给金氏诊了喜脉的,金兆钧才定罪两天而已,金氏便曝出自个儿怀了身孕,这时机也太过巧合了,可见她是处心积虑的,最后为的,还是金兆钧的性命,想到这里,夏侯懿眸中厌恶更深。
“你可知是哪家的大夫?”
“小人知道,是保和堂的张大夫。”
这个张大夫跟丞相府私交甚好,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儿子在丞相府门上当个门房,也是去求来的差事,因此这从来不出诊的坐堂大夫肯出诊,也只是去丞相府给丞相大人诊脉,吴氏去请他,自然也是请的动的。
夏侯懿眯眼,保和堂的张大夫?
不错,那也不必去寻别的大夫了,他要做的事情也简单,这个张大夫足够了。
转了眸,冷冷的看着金氏:“你身怀有孕之事,府中除了本王及王妃,吴侧妃,还有谁知道?你可曾吵嚷出去?”
金氏不知夏侯懿何意,老实答道:“妾身不敢乱说,贴身的只有香薷知道,外头几个伺候的小丫鬟知道,再就是保和堂的张大夫,别的,也就没有了。”
她还是不敢太过放肆,也不敢大加宣扬的,毕竟,她有求于夏侯懿,怕惹了夏侯懿厌烦。15501134
----------

此章为月票加更
此章为月票加更夏侯懿抿唇,眸色冷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一来,要一并解决掉的人也少。
他不再搭理金氏,而是望着来福吩咐道:“你速去保和堂,将张大夫请过来,就说王府吴侧妃心口痛,请他照例过来瞧一瞧,别的无需多言。”
“是,小人这就去。”来福依言,这就挑帘出去了。
金氏心口却愈发添了凉意,她之前便是吴氏请了张大夫进来诊脉的,保和堂是京城百年药堂,坐堂大夫的医术自然好的没话说,那慈眉善目的老大夫一诊脉,便说她这是喜脉,且说十月怀胎之后,保准是个男孩儿,她当时高兴的很,后来窦雅采也诊过脉,她医术超群,就连山茄花的毒都能治好,自然她的身孕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为何夏侯懿还要再去将张大夫请来?而且用的,还是吴姐姐心口疼的理由?
来福的动作很快,就在金氏惶惶不安的时候,他已经将保和堂的张大夫请来了,这张郢非年约半百,出入瑞王府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是头一次见夏侯懿,自个儿背了药箱,看见夏侯懿忙给他请安,然后恭恭敬敬的行大礼,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15501134
夏侯懿眯了眼,这张郢非也算是有几分眼色的,来福将他带来金氏的院子,没有见到吴氏,他竟能将诧异不解隐藏的这般好,可见是见过大世面的,难怪能做这保和堂的坐堂大夫。
屋中只有金氏香薷,再就是来福和张大夫,小丫鬟都是在庭前站着听吩咐的,屋中的动静,她们并不知道。
夏侯懿默了半晌,打量了张郢非一下,才沉声道:“她的胎可好?”
“回王爷的话,夫人怀胎一月余,胎儿成长的很好,且小人可以断定,夫人此胎,是个男孩。”
大户人家,王侯公府,都喜欢男丁,张郢非既然诊断出来,还特特的加重了语气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夏侯懿听了高兴的。
谁知夏侯懿听了他这话,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垂了眼皮,声音里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若要保胎,张大夫觉得,什么药材最好?”
“自然是白术了。《本草正义》上说,妊娠养胎,依赖脾土,木能健脾,故主安胎。白术有扶正固本补脾固胎之功,所以小人觉得,白术最好。”
张郢非不知瑞王爷问这个是何意,金夫人的胎象很稳,根本不需要白术安胎的。
夏侯懿敛眉,又问道:“那若要落胎,何种草药最好?”
“落,落胎?”张郢非大惊失色。
“怎么?张大夫不知?”
夏侯懿眯了眼眸,眸底分明带着凛冽杀意。
“…小人知道,回,回王爷的话,若要落胎,那自然用藏红花熬制的汤药即可,《本草衍义补遗》中说藏红花多用则破血,少用则养血,女子若是要落胎,孩子尚未成形之前只需饮下一碗藏红花,小半个时辰之后,便会腹痛不止,那未成形的胎儿便可打落下来,只是用藏红花落胎极损耗女子身体,落胎之后,恶露三月不止,这女子日后若再想怀孕,只怕就难了。”
夏侯懿垂眸半晌,撩起眼皮定定看了张郢非一眼,慢慢的道:“张大夫说的很好,本王受教了,来福,好生送张大夫出去,哦,对了,张大夫出去之后领了赏银,本王希望张大夫管好自己的嘴,本王府中的事若是泄露出来,或者本王知道了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的保和堂,你本人,只怕在京城就待不下去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家中妻儿老小想一想,慎言,慎行。”
“你听懂本王的意思了吗?”
张郢非年过半百的人,怎会不懂这话中的意思?132yi。
忙答道:“小人知道,小人明白,小人今夜从来来过瑞王府,也从未见过王爷,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话都没有听见。”
夏侯懿嗯了一声,给了来福一个眼色,让来福送了张郢非出去:“你亲自带着你的人,去保和堂拿了白术和藏红花回来,熬成汤药送来这里。”
来福心中一惊,看了夏侯懿一眼,却被那冰冷眸光所吓到,忙退出了屋门:“是,小人即刻去办。”
金氏在一旁听着,脸色灰败,事情已成定局,夏侯懿心意已决,她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懂夏侯懿的心思?到底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啊,就连吴姐姐都不了解他…
他初来,一脸冷凝,待她冰冷如霜,根本没有为人父的喜悦,开口便说她的不是,满眼的不耐和冰冷,对她的厌恶不减反增,她是心系于他的人,自然对他的反应很是敏感,她可以感觉到夏侯懿根本不愿意见到她,更别说是她的孩子了…
请了张大夫来,问安胎药草,又问落胎药草,他想干什么?他根本就是想除掉她腹中的胎儿!
又让来管家去熬了白术和藏红花的汤药来,他是根本就不想让她将孩子生下来!
“王爷…”
金氏满眼是泪,“王爷是想要亲手落掉自己的骨肉吗?”
“你倒是聪明,知道本王不想留着他。”
夏侯懿望着金氏,一眼的冰冷,此刻的他,眸光风起云涌的皆是冰寒冷意,看金氏的眼神就像是在战场上杀敌那般,肃杀凛冽,裹着霜雪的清寒,“本王无意瞒你,也是时候跟你说清楚了,当初吴氏伤了沅儿,伤了窦雅采,本王让她服下终身不孕的汤药,就是因为本王厌恶这样恶毒心计的女人,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生下本王的孩子,再者,本王也不可能碰她,她自然也没这个福分。”
“至于你,”
夏侯懿微眯了眼眸,眸底闪过冰冷暗光,“你伪装的很好,不过最后还是自己露了马脚,你不如吴氏心机深沉,对本王用情使得你处处失算,要么你就冰冷绝情,一门心思去夺你的荣华富贵好了,要么你就安安分分的守着,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偏偏你蠢笨如斯,竟以为你怀了孩子本王就会对你改BT度?你若想要本王垂怜,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本王厌恶你的程度,不下吴氏,怎么会要你怀上本王的骨肉?”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这世上唯一称得上是本王骨肉的,就是夏侯沅,这世上唯一有资格怀上本王骨肉的,只有窦雅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王绝不会让这个孩子来到人世间的!”
金氏如遭雷击,他,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不要他?!虎毒不食子啊!你竟然要落掉你自己的骨肉!这是你的亲生孩子啊!他是一条性命,他尚且不足两个月,你竟说出这样伤天害理的话来!”
金氏哭喊起来,哭的撕心裂肺的,这是最可怕的境地了,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竟然保不住这个孩子,而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不要这个孩子,他竟然狠毒如此!他不要这个孩子,竟也不许她要,也不留给她,这个男人太狠了,薄情寡义,狠毒绝情…
“本王久居沙场之人,从来都是狠辣绝情,比虎还毒三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凭什么生下本王的子嗣,本王看见他就会厌恶,生下来也是受苦,不如让他的命就此了结的好!本王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多了,杀人放火,砍人头颅都不怕,绝了你孩儿的性命算什么?若有天谴,本王一力承担就是,绝没有半句怨言!”
夏侯懿沉声,一一驳斥。
侯抿懿是一。他素来随性而为,从来不在乎什么天理循环,他十五岁之后的人生都是捡来的,为什么要任人摆布?
金氏这样的女人,腹中有他的骨肉,若换了别人,必定委曲求全留下孩子,他却不会,这孩子他实在厌恶,留下又有何用!
何况,他早已对窦雅采许下誓言,这一生只有她一个,也只要她一个,以心换心,相携而老,这些都不是说说而已,这些都是山盟海誓,是要遵守的。
看她方才那样失魂落魄,那样伤心欲绝,他心疼的不行,自然是要来金氏这里解决这件事的,这孩子生下来,会伤害窦雅采,她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何况他厌恶金氏,更厌恶这个孩子,那么,就不要这个孩子,他不在乎这个孩子的,只有窦雅采的骨肉他才喜欢,别人的,跟陌生人又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