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了
她想他了“这…”
陆德生有些犹豫,迟疑的望着窦雅采,白仙儿已经离开了他的戏班,不是他的人了,这事儿他是做不得主的。
旁边的络腮胡子一看他犹豫,便道:“哎呀陆老板!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看戏不给钱啊!你看看你!我们怎么会差你的钱呢!你只要让白仙儿扮上,给我们唱霸王别姬,我们包管给钱的啊!白仙儿,看在我们这么多人请你的份儿上,你就登台唱一回,最大的红封算我的,怎么样?”
窦雅采怔然不语,又让她上台唱戏?
桑枝既是紫云水的台柱子,那唱的自然是极好的,她虽然没见过桑枝唱戏,但桑枝平日的举止行为那身段做派都已经深入骨髓了,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哪能学得会呢?
她倒不是怕登台唱戏,是怕砸了白仙儿和紫云水的招牌啊…
陆德生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是不愿意,便望着众人温声笑道:“白仙儿是焚香禀了祖师爷不干这个行当了的,诸位也知道,哪有金盆洗手的人再登台的道理呢?你们还是放了她罢!”
“那不行!白仙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怎么能不登台唱戏?”
“就是啊!我们有的人还没见过白仙儿的风采呢!她就算是焚香禀了祖师爷不干了,她曾经也是紫云水的人啊,我们这些人多多少少也算她曾经的主顾,这登台唱戏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次而已,又不是要她唱一辈子!为什么不行呢?陆老板你这么说,好似我们多强人所难一样!”
“对呀,我们要不是喜欢你们紫云水,喜欢白仙儿的戏,我们还不稀得看呢!”
陆德生的话,惹的众人一阵不满,个个都说陆德生的话说的不好,言下之意,若是白仙儿今夜不登台,他们定是不会干休的。
陆德腮老望。这些人多数还都是紫云水的老主顾,现在紫云水上上下下还能有口饭吃,多少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这些人如今这样说了,陆德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微微笑着,眉间稍稍有些尴尬,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是望着窦雅采,他不愿意强迫她,但是也不想得罪这些主顾。之“梦レ电,仔。书
这些人的话,窦雅采自然是听在耳里的,她也知道陆德生的为难,今日不登台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了,只是…
她略略想了一下,才望着众人笑道:“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不给大家唱,要我登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几年未曾登台了,于技艺上不免生疏些,这若是唱的不好可怎么好呢?这样吧,你们只当个乐儿看看便罢了,我已不是紫云水的人,若是我唱的不好,你们也不能怪陆老板,这将来紫云水的生意,你们还是要照顾的。”
“好好好!只要白仙儿肯登台,自然什么都好说!陆老板的生意啊,我们照顾定了!”
这些人就只盼着能重看白仙儿当年的风光胜景,见窦雅采答应了,哪有不高兴的,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再说了,就算几年未登台,白仙儿的戏,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窦雅采这么一答,陆德生倒是很意外的,便辞了众人,带着窦雅采去后台更衣换妆,窦雅采怕人发现她脸上是易容的,所以也不让人给她画妆,幸而她倒是熟悉那虞姬的妆,也只让那原本演虞姬的旦角从旁指导,她自个儿倒是磕磕绊绊的画了下来。
戴了如意冠,穿上那虞姬该穿的衣裳,她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若是换了从前,必然紧张的很,如今这般淡定,还真是要感谢除夕那夜太后办的宫宴了,那夜她赶鸭子上架,被上官麟点名演了霸王,被上官麟的虞姬带的入了戏,原本有些模糊的戏词居然都顺畅了下来,而上官麟的虞姬简直好的不得了,她现在对那夜的戏还记忆犹新,尤其是上官麟的虞姬。
想到这里,她脑中灵光一闪,上次的戏她演的霸王,除了模糊跟着戏词走之外,再就是被上官麟带的入了戏,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霸王还是不太一样的,但是上官麟的虞姬却跟那戏台上的虞姬一样,演的几乎还要更好一些,她如今既是演虞姬,不知桑枝是如何演的,那不如就学着上官麟的样子去演好了…
想起那夜上官麟风华万千的模样,窦雅采心里头不禁一叹,这上官麟模样胜于众人也就罢了,没想到人也是很聪明的,她那夜事情太多震撼太多压根没有细想,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上官麟真的很聪明,寻常人看戏,看得多了,记住个戏词已经算是了不得了,比如她这样的,可上官麟却连做派都学的几乎一样,真的是很厉害的。
“白仙儿,你好了么?”
那边装扮好的霸王过来问她,便打断了她的思绪,窦雅采这会儿已经全然装扮好了,便点点头,最后又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扮上之后,已经完全看不见她自己的模样了,那镜中的人仿若就是虞姬一样。
走向戏台的途中,她又默默的回想一遍虞姬的戏词,这出戏里,她是先出场的,只听得那台上云板一敲,弦声一起,她便出得台前,一抬眉,略微有些怔住了,她进去的时候,台下并没有这么多人啊…15398083
那时候顶多也就是二三十人罢了,这会儿,整个戏园子里都挤满了人,座无虚席,站着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心念电转,便知白仙儿复出登台的消息应是在邺城传遍了,这么多人来,应是为了白仙儿的戏吧…
窦雅采定了定心神,弦声已起,她是不能再乱想了的,忙开腔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之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她一抬云手,很快便进入了情境之中,一句唱词念完,只听得旁白念词道:“大王回营啊!”
随即,便是那扮好的项羽上场,开腔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那马僮遂牵马下,底下的人在那络腮胡子的大汉的带领下,齐声鼓掌喊好,场面热闹的不得了。
可谁也不知,窦雅采这会儿心里想的却是虞姬,她上次演霸王入了戏,如今却是演虞姬入了戏,心里又转了一回念头,只想着当时上官麟的一颦一笑,她便学了个十成十,她那时演霸王,就已经很唏嘘虞姬的境遇了,如今演这虞姬,自然是投入了全心全意的,她也不是什么受过训练的戏子,又不会什么出戏入戏之说,只知道将那真情全付在里头,这样一来,反而好看的不得了,只是她自己,未免入戏太深了些…
待得那四面楚歌之后,项羽深睡初醒,念白道:“妃子,敌军多是楚人,定是刘邦已得楚地,孤大势去矣。”
虞姬又念道:“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兵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那项羽痛楚难当,难舍道:“妃子啊,你哪里知道…看来今日,便是你我分别之日啊…了!”
“大王!”
虞姬此时应当掩面而泣,窦雅采早就入戏甚深,比那日宫宴上看虞姬拔剑自刎还要痛楚,这会儿是真的掩面而泣起来,看的那霸王一愣,但是霸王到底反应极快,忙又唱了起来——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演过那虞姬舞剑与项羽看过,兵士报来敌军四面来攻,虞姬不由得执剑唱道:“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虞姬此时欲夺霸王腰间宝剑,项羽转身避开,虞姬三索宝剑而不得,不得已诈/骗霸王汉兵杀进来了,骗得项羽转身,虞姬终是抽出宝剑,在项羽的痛悔声中,拔剑自刎了…
窦雅采躺在地上,手里拿着霸王的宝剑,眼角泪痕犹在,心中却沸腾的很,根本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她望着戏台上那明晃晃的灯色,只恍惚觉得自己好似还在宫宴上,上次,是她痛悔虞姬的拔剑自刎,如今,她却成了虞姬,拔剑自刎于霸王面前,心里恍惚的不行,腿也软了,根本站不起来,还是霸王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将她慢慢扶起来的…12BKb。
霸王低笑道:“白仙儿,虞姬,真是不错呢!”
如今演霸王的,并不是从前跟桑枝搭档的那一个,只是窦雅采是不知道的,这个霸王也只是听过白仙儿的名声,并没有跟她合作过,如今演了一次,简直是佩服的不行。
台下众人自然都沸腾起来,不住的往戏台子上撒钱,就跟下了钱雨似的,整个紫云水的戏园子里热闹的不得了,可是窦雅采怔怔站在戏台中央,眼中却无台下众人,她心里想的,只有夏侯懿一个人。
就在拔剑自刎的那一刻,她心里眼里,就全是夏侯懿了…
上次宫宴之时,她在上官麟拔剑自刎之时顿足痛呼哎呀,结果正好子时到了,众人都不再管她,都跑去殿前看烟火去了,她一个人怔在那里,是夏侯懿过来给她说了一段话,将她惊醒的。
她还记得——
他当时听了她的问话,轻笑了一声,说项羽最后还不是被刘邦杀死了,那项羽最后还不是乌江自刎,追随虞姬去了么,他说她又不是真正的项羽,做什么要哭,他干脆就把她杀了,再念了这句白,就算是完结了。
他此刻若是在的话,大概又会笑话她,没见过这样的,演戏而已,竟把自己演哭了…
她,她是又太认真了么?她实在是忍不住啊,微红着眼眶,想起自己躺在他怀里,分明看见他眸中的宠溺怜惜,她当时红着脸辩解自己说她是太入戏太认真的缘故,他却笑起来,说,他喜欢他认真,她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喜欢么…
窦雅采忽而心头恍悟,她那时候不懂,也不敢乱猜,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还生怕自己猜错了,如今回想起来,他那夜宫宴时,眉梢眼角,分明都是对她的宠溺和喜爱,他说喜欢芙蓉花儿,那就是在暗示她啊,他在暗示她,她是芙蓉花儿,所以他喜欢她…
这是在她出来之后,第一次认真的不逃避的想这个问题,前几天,她都是刻意在回避忽略这个问题,她每日疯玩疯闹的到处看到处瞧,就是不希望自己静下来,因为一静下来,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其实是一个人出来的,艾叶不在身边,沅儿不在身边,就连他,也不在身边,她不想自己胡思乱想,想的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可是,这心里头的感情,不是你压抑不去想它,它就不存在的,这样用了情的演戏,她难以避免会想起那个除夕夜,她想的泪眼模糊,心里头终于正视,他确实是喜欢她的,不然,他不会那样说的。
他心疼她,众人都去看烟火去了,他却过来抱着她,柔声安慰她,明示暗示的告诉她,他喜欢她,偏偏她当时不敢想,不太懂。
若不是这一场醉酒,若不是这一场算计,她只怕还要继续忽略下去的,不只是忽略他的心思,也是忽略她自己的心思。
从前五年,她早已习惯忽略隐藏自己的心思了,何况那样繁琐复杂的心思,她根本理不清,只要一想,心里就难受的很,可是他抱着她看烟火的时候说给她听的话,终究拨动了她的心弦,若是沉沦,恐怕她就是在那一刻再一次沉沦的吧,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对一个早就覆尽了心思的人,是可以再一次动心的啊…
他当时在烟火下对她说,他不是项羽,她也不会是虞姬,他断不会让她落得跟虞姬一样的下场,自古成王败寇,他绝不会败,他说,他一定会坐上那把龙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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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逃的快,他才抓不住!
只有她逃的快,他才抓不住!她当时心中,又犯了拧,是不愿意跟他有任何关系的,所以赌气说他的事不必与她讲,她还说,成败都是他的事情,与她无关的。
可是这话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她也知道这话说的太傻,当时那样的情况,两个人根本就分不开,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早就是注定了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她还是他的瑞王妃。
所以她后来才又补了那样一句话的。
之后,他又道,他不会是项羽,自然只会是刘邦,他不许她做虞姬,至于将来如何,他说,她会看到究竟是谁坐这天下的…
他当时笃定的眼神,还有眼中睥睨天下的气势,她都刻在了心上,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明晰在眼前的,这会儿望着戏园子里明晃晃的灯色,却觉得就像那夜满天的烟火一样,她这一刻,就是很想他。
当时讲这时。她之前就是太过压抑自己的心思,根本不敢放开去想,只是因为那五年他不在的时候,她想的太多了,而那五年,无论她怎么想,他都不在,酸甜苦辣,全只在她一个人的心里,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回忆那样的日子,所以他回来之后,她就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了,他逗弄她,对她上心,说喜欢她,她都拒绝去听,去看,拒绝去想,奈何一池静水还是被他被搅乱了。
她现在放任了自己的心思,怔怔的站在台上,想着他数次救了她的性命,为她解围,一点一滴,全都在心里浮现出来,她把遮在心上的黑布拿开,才发现自己的心上,早就刻满了他的印记。
在东宫软/禁之时,她自己替自己开脱了罪名,找到了害她的幕后之人,却因在阶前看雪太久而雪盲了,他却来了,他单单是为了救她而来的,他在大雪里牵着她慢慢的走,他那几日逗弄她,让她害羞,因为看不见而不能跟他作对,她那时,只是恼怒他的轻佻,如今想起来,他若不是动了几分心思,怎肯日日与她在一起?
他若不是对她上了心,怎肯日日与她相对起居?
后来,他当着爹的面,在马车里说的那番话,他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她只是不信,或者…不敢信。
这会儿还是恍悟,爹算计她,故意将鱼扔在水里,然后扑下去抓鱼,必是知道她情急之下想不起他会水,她救父心切,必然会跟着跳下去的,而爹分明知道她是不会水的,看见她在水中浮沉不停的灌水,夏侯懿想也不想,便在大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跳下来救她…难怪爹会放心,他待她这样的紧张,这样的情意,怎能不放心呢?
也难怪他会生气,爹是冒了大险,是拿了她的性命在算计,他生气,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紧张她,他怕她有什么闪失啊…
窦雅采穿着戏衣怔然站在台上,明晃晃的灯色打在她身上,台下众人因为她的精彩表现鼓掌欢呼,钱还像雨点子一样撒到台上来,戏台上到处都是铜钱,偏偏她一点反应也无,只噙泪站在戏台中央,呆立良久不发一言。
那演霸王的在一旁瞧着,有些奇怪,扯了陆德生到一边去,抿唇道:“老板,你看,白仙儿这是怎么了?她也不说话,这下头的人扔彩头呢,这红封这么多,她怎么也不谢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陆德生一叹,他以为她这是几年后再次登台心中极为感触,便抿唇道:“你懂什么?她这几年大概也不易,她走了几年没登台唱戏,心中感概不行么!不过,我看他们这样闹法不行,白仙儿演了一场也累了,你快去找几个伙计,就说戏园子到了时辰关门了,让人好好的把这些人请出去,让白仙儿好好休息休息,他们看了白仙儿一场,也算是知足了,你去说罢,我看白仙儿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这里的事也不用你管了,我守着呢,你去罢!”
半晌,戏园子里就给清空了,喧闹声总算是静了下来,方才还满满当当的戏园子这会儿就只剩下窦雅采一个人站在戏台中央垂手站着,长袖耷拉在地上,一地的银钱里,她还是怔然呆立,陆德生坐在后台门前,瞧着站在台上的她,微微出神。
窦雅采此刻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夜醉酒之后的记忆,因为她想他,所以越发的清晰起来,她喝了酒,对他吐尽了心思,她哭的厉害,她说她心里是那样的喜欢他…微微一叹,微微拧了眉,她是喜欢他,比他喜欢她还早了几年呢。
她想要的良人是他这样的人,可是,却又不是他这样的薄情寡义的人,心中矛盾以极,所以那一夜,酒意之下,她尽数说了她心里所有的心思,她只顾着她自己说痛快了,却不知他说了什么。
这会儿心思清明,却能想起他在她耳边说过的话来。
——他说,窦雅采,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本王不会再有别人,只有你一个,以心换心,相携而老。
她心里大大的一叹,他到底还是记得她的话,她曾说过的,最想要一世一双人,她当时愤恨以极,还怒叱他根本给不起,他给不起就该放了她这样的话,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肯答应了她,只要她一个…
心思放开了去想,于是很多很多的细节,都浮现在脑海里,她这会儿却不是害羞,她是心急,她是想在里面找寻他喜欢她的证明,身子忽而一颤,那灵肉结合的瞬间,他在她耳边呢喃——
雅儿你别怕…你是我的人,咱们还要一辈子在一起呢…你是我的人,我爱你一辈子…
一念及此,她泪眼模糊,又是泪如雨下,忽而拢着戏衣蹲下来,拧眉低低的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呆了一会儿,泪痕犹湿未干之时,口中低低的呢喃:“夏侯懿,你要是知道我跑了,会来追我的吧?你会来的吧…”
心里转念一想,如果他来了,会怎么对待她呢?
身子忽然一抖,那缠绵在心口的缱绻情意忽而整个散去,他不过是知道越子耀偷亲了她,就气成那样,将她扛进屋中,若不是那一场醉酒和她酒后吐真言的表白,凭着他当时的行为和她能够感受到的气氛,他应该是决意强要了她的吧?
只是因为她突然的表白让他忘了这茬,但是他眼中的怒意也让她害怕的很,她记得清楚的很,当时,他把她能够咬的地方,是全都咬出血了的,那疼痛,她是到现在都记得的啊…
现如今,她还不打一声招呼的跑了,跑了也就罢了,还让桑枝假/扮她在王府做瑞王妃,而且还联合所有人一起骗他,夏侯懿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窦雅采一哆嗦,不敢想了…15366764
但是,为今之计,害怕也是没有用的,她忽然醒悟,为了不被他抓到,她还在这里逍遥阁什么劲啊,她应该早早的离开邺城,早早的往漠北去,只有她逃的快,他才追不上啊!
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被他捉到之后会怎样,心里就是一哆嗦,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吓人的啊,她根本摸不准夏侯懿会怎么对她,她这会儿已经想通了,再也没有要试试他心思的想法了,她不怀疑他的心思了,这要是装的,那他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肯定不是装的。
她现在想的是,她应该早早的离开邺城,在他起程来抓她的时候赶紧逃走啊…
一念及此,她也不磨蹭了,收了心思,忙站起来,提着戏衣拢着水袖便准备更衣回云来客栈去,心里盘算着过了这一夜,明天一早就带着车夫赶路去,这邺城的热闹,她还是不要凑了。
谁知一转身,差点撞在一个人怀里,她一惊,忙往后退去,谁知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幸而对面那人扶了她腰间一把,让她站稳了。
窦雅采定睛一看,原来是陆德生,她忙往旁边移了几步,不动声色的拂开了陆德生轻轻揽住她腰间的手。
陆德生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眸底隐有一丝苦涩划过,面上却是暖如春风的笑,眸底还带着一丝关切,抿唇道:“仙儿,你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这样亲昵的称呼喊的窦雅采一愣,眸光扫过陆德生的脸,隐约发现了他眸底的情意,心头一动,莫非桑枝离开戏班子之后,就再未与陆德生联系过吗?
其实也对,她后来嫁给金梁做了将军夫人,怎好再跟原来的人事牵扯呢?
她忙淡淡笑道:“我挺好的,这次只是偶然路过,想着来看看就好,没想到倒是登台唱了一出戏,我明日一早就走了。”
“如果你过得好,你方才为什么要哭?”
陆德生并不相信她的话,明透的眸光似要看尽她的心里,“你曾说过你再也不会回来的,我当时说过,如果你过的不好,你可以回来,紫云水永远是你的家,如果你好好的,何必还要回来?”
窦雅采一愣,这陆老板真的把她当成桑枝了,这接下来,不是要表白了吧?

你要往哪里去?!
你要往哪里去?!“过得好为什么不能哭?我只是感慨而已啊,陆老板你想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桑枝的桃花债,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管得了这些呢?
谁知陆德生听了这话,怔怔望着她,像是不可置信,一脸受打击的模样:“你唤我陆老板…你,你唤我陆老板…罢了罢了…”
“…哦,对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从后门走,那些人都在园外等着见你,你若是被他们缠上,只怕也是难以脱身的,你自己,小心些…”
之后,他又兀自低喃了几句窦雅采没听清的话,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
窦雅采愣了半晌,啧啧一叹,看来这陆德生对桑枝是情根深种了,不过她现在实在没心思管这件事儿,她只是假/扮的桑枝,不是真的桑枝,该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等陆德生一走,索性她也忙去了后台,更衣卸妆。
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她重又走到戏台这边来,想着陆德生最后走时告诉她的话,便又转身,去寻了戏台的后门出去了,她能扮桑枝登台唱戏已是过足了瘾,这会儿又不知京城情形,也不知夏侯懿发现她逃跑没有,心里没底,便实在不耐烦去应付那些人,所以趁着夜色掩映,直接就回了云来客栈。
此刻已是亥时了,她回来的时候,客栈里还是热闹的很,幸而她顺手在戏园子的后台里拿了轻纱,这会儿覆在面上掩住容颜,便进了客栈,她怕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谁知进去之后,发现没人注意她,大家都挤在大厅一处说话,她也不凑那热闹,一个人往楼梯那边走去,刚上了一级台阶,那边的说话声到底还是入了她的耳中。
“哈哈哈哈!今儿去紫云水听戏可太过瘾了!白仙儿居然回来了!还唱了一出霸王别姬啊!那戏园子里可是座无虚席的啊!”
“真的啊?那咱们真是错过了一出好戏,方才怪不得出去之后,外头都在传说紫云水的白仙儿回来了,还以为是讹传呢,没想到是真的!”
“可惜什么啊!没听到不怕的,咱们一起去找,听说这白仙儿就住在咱们云来客栈呢,咱们等掌柜的回来,一会儿就问问掌柜的,看看白姑娘住哪间,咱们再请她明日给咱们唱一出就是了啊,反正这白姑娘只要回来,必定有人认得她,在邺城找她还不容易么!你们都不用发愁!”15408220得好保了还。
窦雅采在楼梯间,看不到那边说话人的样子,但是依稀听到了那两个大汉的声音,又听这些人商量着说要找出白仙儿明晚再听戏,她倒是不担心这客栈的掌柜的会泄了她的行踪,生意人若是不讲究诚/信为本,只怕日后也没人敢住他的店了。
只是,她来邺城的时候就已经露了相貌,那掌柜的和许多人都见过她的,那两个大汉也认得白仙儿的相貌,而听他们的口气,白仙儿回来的消息几乎传遍了邺城,那她只怕总会被人找到的,她是不愿再被人误认了的,第一次登台算是图个新鲜,若是真要她正经登台唱戏她是不愿意的,心里头恼这些人的纠缠不休,便在回三楼的途中心中打定了主意。
索性已经到了邺城,远离京城,也无人再认得窦雅采的模样,如今顶着桑枝的模样反而麻烦多多,她倒不如将桑枝的人/皮/面/具取掉,只用她自己原本的相貌好了,若非如此,只怕在邺城是难以脱身的。
想到这里,窦雅采便加快了脚步,回了她自个儿的房间,拿了纸笔,打算给那车夫留一封信笺,那车夫在进邺城的时候就说过白仙儿和紫云水的许多事情,听那满口称赞的语气和模样,肯定也是对白仙儿的风华极其向往的,只是那车夫大概没见过白仙儿卸妆之后的模样,而窦雅采除了模样,行为举止并没有可以模仿桑枝,所以没有认出她来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如今她已登台唱过,自然是瞒不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