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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了大哥这句话,也就安心了,方才与大哥一番倾谈,知道大哥是极周全的性子,想着将来执掌家业也无不可,只要将茶市的事情还有铺子的事情熟知一二就行了,旁的事情,大哥比我看得通透,将来娶了嫂子,自然也不会差的,内宅家事就由嫂子料理即可,”
花未眠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娘不知道这事是最好的,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自责,所以我也已经想好了,这事我只会寻个适当的时候告诉重华,旁人也就不必说了,他知道了也就够了,等三月之期到之前,我会做出样子来,说是染了风寒,到事先预备好的宅子里去住着,远离江州,等到时日一到,就对外说我是染了风寒病重不治去世的,这样也是个说法,也可对众人交代了,对于腹中之子,我确实有安排,不过眼下事情未成,我不能贸然行事,更不好说破心中所想,但是我若有能力,必会保得腹中之子平安降生,若不能…也是我福薄了。”
“既然你都已经打算好了,那大哥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只是,我看云世子待你的样子,只怕他知道之后,定是要伤心的,”
花博文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鬓边,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画边,叹道,“娘跟黄先生是两情相悦却偏偏错过,但好歹两个人都还活着,你跟云世子纵然相守,却也不过是这几个月而已,妹妹,你可知这世间大痛,莫过于生离死别?”
花未眠走到那旧画跟前,与花博文并肩而立,却不答他的话,只道:“大哥如今尽知家中之事,我也跟黄先生谈过话了,就看大哥是怎样的打算了?大哥是要走还是要留,也得说一声啊,毕竟,我的日子是不多了的,如果大哥早些回去,我也好多些时间来陪着重华。只是,我今日出来的匆忙,娘并不知道我是出来找你的,而我也是从府衙里直接过来的,否则也不会跟重华一起穿着这正服过来了,如今既然说过了话,又见着了大哥和黄先生,该说的也都说了,我就要跟重华一起回去了,不知大哥?”
剩下的话,她顿住了没说,但是那意思,花博文不会不明白。
“我同你一道回去吧,你既然找到了我,我又恢复了记忆,岂能不回去见一见母亲?何况,我也有许多的话要跟母亲说,”
花博文望着她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妹妹有筹谋,心里也不放心,我只告诉你,你放心就是,我既然方才都肯与你论及家中之事,这执掌家业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做的,等我回去见过母亲,叙过离别之情,我就着手办回去的事情,安顿好了先生,我自会回去的,这个就不必妹妹费心了。”
“那就好,”
花未眠一笑,当先却打开了屋门,亲兄妹之间,有时不必言及太多,就各自懂了对方的心意了,所以她也未曾耽搁,直接就步出了花博文的屋子,对着还在外头对坐喝茶的黄国安笑道,“劳先生久候了,我与大哥久未相见,实在是有许多的话要说。”
黄国安亦是一笑:“无妨的,你们兄妹合该多说些话的,只是这会儿饭菜都得了,就一块儿坐下吃一些吧,哦,对了,方才杨郎中开的方子药已经熬好了,既然文博出来了,那就赶紧喝药吧!”
趁着黄国安张罗饭菜,花博文依言喝药的功夫,云重华起身将花未眠拉到身前坐下,细细地瞧了她的面色,眼里闪过心疼,摸摸她的眼角,低声抱怨道:“他是你大哥,怎还不多疼着你一些?如今你有孕在身,最是不能伤心或生气的,你们兄妹俩诉别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把眼睛都哭得红红的了?我就只是少嘱咐了一句,你竟这样不把自己的身孕放在心上,看来日后都不能放你独自待着了,你走到哪儿我都得跟着去才行!”
“我们兄妹难得相见,哭一哭也没什么,难不成憋着?憋着就更伤身了,索性我跟大哥说了话之后高兴得很,心里也不觉得憋闷,你就别揪着这个不放了,反正大哥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将来万事有他,我也不必操心了,”
她借势靠在云重华怀里,眉梢眼角都是轻松笑意,在他耳边低低的道,“等咱们回去安定下来之后,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呢!”
说完,又跟他咬耳朵,“我瞧大哥房里的那一幅月夜荷塘图甚好,又是娘亲手画的,我有心想要,又怕先生不肯给,你会不会临摹,若是会的话,你给我照着模样画一幅,好不好?”
“你心里高兴就成,我也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他又笑起来,“你还能有什么大事?我倒是得空倒是要听听——至于那幅画么,那应是你娘留给先生的念想,咱们若要了去总是不好,一会儿我与你大哥说,让他去跟先生要,左右我临摹用不了几日,待画完了,再给先生送回来就是了,不过我看你不是喜欢那幅画,是喜欢先生的那一首小诗吧?”
抿了抿唇,云重华眼底含笑,点点她的鼻尖,“并非逃遁厌此世,只因独爱花未眠…这两句最好,我私心里也喜欢得紧,我这人也不爱这些诗呀画的,还是从前娘逼着我学了一些,没想到如今你倒是喜欢,罢了,回头等有空,我自己也作一首来逗你开心!”
“好哇!”
花未眠应了,便不再说话,也只是望着他笑。
一时间饭食也好了,花博文的药也喝了,几个人围坐一桌在一块儿吃饭,虽都是初次相见,但其实又都是故人,又推心置腹的说了那么些话,因此席间也不冷清,倒是各人都言笑晏晏气氛和谐的说了许多话,云重华也不是个拘束的性子,黄国安和花博文虽沉稳话少些,但是却都还能说得上话,所以一顿饭下来,也不曾有冷场的时候,三个男人,还破例碰杯喝了几盅热酒。
饭毕,自有人收拾了饭桌,花博文瞧了瞧外头天色,与花未眠对视一眼,这才规规矩矩的跪下对着黄国安道:“先生,我与眠眠商量好了,这便要回府去看看母亲去,还要跟她说说话,且过几日我就要回府去了,当年我虽走失,但是族谱之中并未除了我的名姓,也未写上亡故二字,所以我如今恢复了记忆,又是花家的长子,我是必要回去的,只是先生对我十二年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记,先生也算是我的养父,生恩难忘,养恩更是不敢忘却,所以先生终老,我还是先生膝下的文博,会照顾先生一辈子的。”
黄国安又欣慰又心酸,连声称好,又把花博文扶起来:“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性情我还不知道么?该怎么做都由着你,这也是原该的,你不必挂着我,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吧,不用顾忌我的!只是…只是你回府之后,代我向你母亲问好就是了。”
花博文心中感动,却也并未再说什么,只将花未眠想要那幅月夜荷塘图拿回去临摹之语说给黄国安听了,黄国安也是笑,二话不说就把画取下来交给了云重华,只是他眼底的一抹恋恋不舍却没有逃过花未眠的眼睛。
家人相见
花未眠自个儿亲自抱着那画轴,跟着花博文还有云重华一道出去,为着轻车简从,她没带使唤丫头过来,青芽和浮白都不在身边,临上马车前,她看了小楼好几眼,才道:“你带话去府衙,找董大人说话,就说花家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告诉他人牙子的诨名叫黑子,再给他说这案子是十多年前的旧案,许多事情陈旧怕是不好盘问了,叫他只管好生问父亲便是,不必顾忌花家和我的脸面,至于林知县,你也亲去他的宅子里一次,跟他说要他好生去孝中,我就不送他去了,待事情过去,他若是在孝中做得好,顺天府和吏部都是知道的,将来他会有个好差事的。”
花未眠说完,小楼却看向云重华,云重华点点头:“去罢,夫人的差事,你好好去办,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楼一走,花未眠和云重华身边伺候的,就只剩下几个私兵了,来时未曾骑马,两个人在马车里倒也罢了,这会儿马车里坐了三个人,倒是显得有些逼仄了,花未眠从早起忙到现在,又耗费了一番心力,她本就是有孕在身的人,又是个娇弱女子,这会儿自然觉得有些疲累,身边的又都是亲近之人,她也没有强撑着,一上了马车,就靠在云重华怀里假寐养神。
倒是云重华怀里揽着她,怕马车颠簸摔着了她,又忍不住望着花博文道:“从方才出来,大舅哥便一直瞧着我,敢情是我脸上有花么?大舅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从方才出来,花博文便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重华,若是有事扰他,他就不看,无事时却又要去细看,那清澈眸光里不是清冽见底的眸光,反而带了些许的怜悯悲凉,但云重华每每要细看之时,却又只看到了云山雾罩的茫茫,心下疑惑,却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素来不是大大咧咧的人,虽不说是心细如发,但是许多事情上,他都是很细腻敏感的,因此,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放在心中揣度,直接就问了出来,在他看来,花博文这样看他,必是有他的道理在的,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问出来就好。
两个人自见面开始,这一连串的功夫倒是也没有单独说上几句话,云重华陪着花未眠跟黄国安说话,后来花博文醒了,花未眠又撇下云重华去跟他说话,是以二人也不过点头寒暄而已。
这会儿花博文听见云重华唤他大舅哥,眼中倒也闪过一丝笑意,淡淡的看了花未眠一眼,道:“我知道妹妹一想都是操了心的,她活得不易,既然有了身孕,凡事世子要多体贴担待一些,要好好照顾她,若是她做得不好,你也,你也莫要生气了。”
原本花未眠听到云重华问那话时,虽还闭着眼眸养神,身子却是一僵,待听到花博文这番话时,身子才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之前在屋中时再三央求花博文不要将那事说出来,虽得了他的承诺,但是心里到底是不放心的,这会儿听了花博文这话,才放心下来,他到底是疼惜自己,却又不能明说,才这般隐晦的提醒云重华啊…
当然了,花博文这也是拐着弯子在提醒自己吧…
花未眠心里一阵暖意,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睁开眼睛,只依旧在云重华怀里靠着,只感觉到有爱怜眸光从自个儿脸上扫过,然后便听见云重华笑道:“大舅哥说得是,我都知道的,大舅哥也不必叫我世子,如今都是一家人,大舅哥叫我重华便是。”
两个人都是花未眠至亲,花博文听过花未眠一概说了原委,待云重华也亲近了许多,云重华也不是个清冷的性子,何况历来男子遇到自己爱重的妻子的大哥时,有几个会不巴结讨好的?
是以云重华也少了那几分在长辈面前的端正严肃,只跟花博文说说笑笑起来,两个大男人一来一往的也说起家常来,花未眠倒是真困了,这一路没少了男人说话,她却从半路昏睡回了花府。
甫一下了马车,等在新开的府门口的游铭川便迎了上来,一脸的担忧望着花未眠:“怎的现在才回来?你的丫鬟回来说了公堂的事情,听说简亲王寻了你们夫妻二人说话,怎么就耽搁这么久了?”
“劳舅舅费心了!我娘如何了?还在哭么?”
花未眠轻轻一笑,她在堂上让人送游氏回来,游铭川不放心长姐,自然是跟着一起回来的,后头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方才花未眠遣一干人等回来,游铭川等在门口,自然是要拉着人询问的了,便笑道,“我的丫头说话伶俐,堂上的事情想必舅舅知道了娘也知道了吧?简亲王也无甚大事,不过有些事情要私下里说一说罢了,说完之后我跟重华又过江了一趟,弄清楚了一些事情,这才回来的。”
“大姐如今已经不哭了,回来的时候哭得厉害,我本来跟着要去劝的,可我还没开口,她自个儿倒是抹了眼泪说不值得为那样的人伤心,只是到底伤心了,见我要出来等你,她就自在内堂歇着了,”
游铭川含笑答了,眸光却落在站在花未眠身侧的花博文身上,眸底含了疑惑,总觉得眼前这人气度神韵似曾相识,却偏偏不认得,当下便道,“你跟简亲王说完了话,不紧着回家,又去了哪里?这位公子是?”
“娘歇歇也好,之前她也是累着了,”
她微微一笑,目光在几人之间打转,最后才道,“舅舅,这个不是外人,我之前跟娘提起过的,我在找大哥呀,事实上,从我接了花家内宅掌事之后,我就存了要找回大哥的心思,后来跟重华说了,也是他有心思,找到了线索,这就寻回了大哥,其实方才对薄公堂,我也是触动了心思,就兴冲冲的跟重华提了,谁知他早已寻到了地方,就带着我找到了大哥,这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舅舅若要知内情,不如我们进内堂叙话?”
不等游铭川回答,花未眠转眸望着花博文笑道,“分家之后,我在私巷里又开了个门,也就不走正门了!只是不知道大哥可还记得府里和你的茗湘苑呢?回头有空,你去瞧瞧茗湘苑罢,那儿没怎么变过,红梅每年冬天都开得极好——”
顿了顿,又道,“大哥,这个是舅舅呢。”
花博文跟游铭川应是第一次见面,游铭川没想到花未眠出去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把姐姐失散了多年的儿子给找了回来,当下就有些愣愣的,花博文却是知道游家事情的,花未眠之前在黄家,也与他说了不少,这会儿花未眠话音才落,他就规规矩矩的给游铭川磕头行礼,恭敬周全。
“博文见过舅舅,”
花博文眼底隐有泪意,“舅舅这些年,可还安好?游家诸位姨妈,可还安好么?外祖父外祖母,可还好?”
“都好都好,你几位姨妈都好得很,如今也都嫁人了,各自有了儿女,回头你有空,自去孝中瞧瞧也好,你外祖父外祖母也很好,你惦记着,回头是一定要去瞧的!”
游铭川怔愣半晌,看着跪在自个儿面前的清雅少年,忽而心口一酸,长叹一声,上前便把他扶了起来,“好孩子,快起来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游铭川把花博文扶起来之后,就带着他一道进了宅子,“如今你回来了,大姐一双儿女齐全了,这是大喜事啊,走吧,你跟我一同去瞧大姐去,她只怕是要喜疯了!”
今日游氏被花凌天伤透了心,哭得眼睛都肿了,游铭川自然瞧了心疼,这会儿花博文回来了,不管是怎么回来的,终归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岂有不高兴的?
花未眠倒也没有拦着游铭川,也不让闻讯赶来的青芽接她手里的画轴,她偏要自己抱着,然后吩咐道:“你寻人跟赖妈妈说一声,李妈妈还算乖觉,你把他们一家从那边领过来,先好吃好喝的待几日,等大少爷腾出手来,再裁定她的去向,这事儿你也知会芸烟一声,告诉他拘着李妈妈些,莫忘形了!再者,大少爷回来的事情,莫要嚷的满府皆知,待事情定了,再放消息出去罢!再有就是,那边府里定然还是会闹腾的,凭她们如何,在家如何闹都行,只不许出府闹,把私兵弄过去一些,不许闹到外头来!我想父亲的事情,她们也能从公堂得到消息的,咱们只管看守门户,里头的事情,一概不要插手,请大夫这些琐事,你让赖明看着办罢!”
事情吩咐完了,她刚要抬步往里走,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脚步一顿,笑道,“我记得祖父素来爱书,他原来的书房里也有不少真迹孤本,你看着挑一些装一匣子,再封一万两银子送到山塘胡同给黄先生,定要选个伶俐的人送去,人家是读书人,莫要他觉得咱们家铜臭味浓,怠慢了他,只说是夫人谢先生大恩罢!”
送书是投其所好,送银子却是最实在的,只说游氏给的,黄国安是必要的,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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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儿看一写手说的极好,略缓一缓更新,对之后行文大有裨益,如今事忙缓一缓,果然脑中思路清晰许多,奈何天冷冻手,久坐极冷,也是难以狂更了,年关在即,大家都忙,忽然想起,过几日就是圣诞了(>^ω^<)
如果当初
青芽脆声应了,当即就分派了人去办这差事,然后才道:“秋水小筑已经预备下了,爷跟二奶奶更衣去吧?一会儿好去见夫人的。”
花未眠听了一笑,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鲜亮的衣裳,赞道:“青芽如今也行事妥帖了,竟能想到这一层,确实是要更衣的,咱们快些吧!”
回房更衣后,她也不敢耽搁,抱着画轴带着云重华就去了游氏房中——
外头守着的丫鬟自是游氏心腹引月和洛兮,见二人过来,忙打了门帘让二人进去,花未眠一进去,便瞧见三个人相对垂泪,游铭川坐在圈椅上,花博文坐在塌边,伏在游氏腿边,都是眼圈红红的模样,竟无人说话,她微微抿唇,唇角带了一丝笑意:“一家子骨肉分离日久,好不容易厮见,怎好无语凝噎相对垂泪,难不成都不愿意高高兴兴的说些话么?”
她一笑,满室凝滞气氛就散了许多,面上挂着明媚的笑,走到游氏跟前,柔声道:“娘,我跟你说过的,我会找到大哥的,怎么样?我如今找到了,你还不高兴么?”
不等游氏说话,红着眼圈的游铭川接口道:“是啊,大姐,如今文哥儿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花家也算是有了男丁的,不再是你跟眠丫头撑着家门了,有些事儿,也能放手去做了,不过我想,大姐这也是高兴的哭吧!”
游铭川是带着花博文一块儿进来的,一开始游氏看见游铭川带着一个清雅少年进来,还愣了许久,直到游铭川说了花博文的身份,花博文又赶着唤她娘,一惊之下,竟蓄了一脸的泪,十多年的情肠被触动,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才有了花未眠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游氏抹了眼泪,眸光仍旧凝在花博文身上,花博文跪在她身侧,仰着头看着她,轻声道:“母亲,我是当真回来了,我此番回来,便不会再走了,您别伤心了!妹妹和舅舅说得对,如今我们一家人团圆,是高兴的事儿,不应该再伤心的。”
“嗯…”
游氏哽咽着点点头,抹了自个儿的眼泪,听了这几个人的话,却越发想哭,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从府衙回来,又气又累,还伤心得很,歇了半晌,脑中心里翻腾的却俱是旧年往事,却不想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亲生儿子居然回来了,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潮澎湃起伏了好久,这才确定眼前不是美梦,定了定心神,才望着花博文幽幽的道,“文哥儿,你是怎么回来的?”
又抬眸望向花未眠,“眠儿,你是怎么找到你大哥的?在哪里找到的?快,跟我说说!”
花博文微微一笑,转眸看向花未眠:“这件事,还是妹妹来说吧。”
花未眠环顾四周,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花博文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其中涉及游氏的事情,游铭川跟云重华都是知道的,当下对着花博文点点头,抿唇道:“娘,我一早就存了要找回大哥的心思,当年大哥走失的事情,虽说祖父派人去找过,说是压根也找不到,但是我却不相信大哥死了,大哥这么聪明,就算身陷险境,他也能逢凶化吉的,只是看找得人尽心不尽心罢了,但是花家但凡一天不是我们执掌,只怕都找不到大哥,所以即便我心里存着希望也是无用的,而且我知道娘一直留着茗湘苑,也是心里对大哥存了指望的,所以在我接过内宅之事,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就将小时候大哥的画像给了重华,还自己想象了大哥长大后的样子画了,一并给了他,托了他的人去寻,前些日子就寻到了的,说是大哥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州,只是一直未曾抽空去见,今日公堂之上,父亲提起大哥的事情,我出来的时候问重华,重华便说寻到了,就带着我直接去见大哥了。”
游氏问道:“在哪里寻到的?既是一直未曾离开江州,为什么不回来?”
后面这话,是对着花博文问的。
“是江北山塘胡同的黄国安先生家里寻到的,这十多年,大哥都在黄先生家里,”
花未眠抿唇,看着游氏骤然一震,复而颤抖的眸光,她心底一叹,声调不变,“大哥被黄先生寻到的时候,已是狼狈不堪了,大哥对黄先生卸下心防之后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就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自然是回不来的。”
游氏垂了眼眸,半晌才道:“…怎的到了他家?”
“黄先生说,实是凑巧才遇到了,不过那段时日,黄先生常到江南来,也知道大哥走失的消息,”
花未眠看了游氏一眼,叹道,“娘,我是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黄先生,与公堂之上父亲母亲口中所说的黄大哥是一人,还是之前我去狱中骗父亲写和离书时,他跟我提过的那件事,我跟黄先生倾谈之后,我也明白了很多事,但是,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娘,你相信机缘凑巧,天命注定么?”
“你去狱中找你父亲写和离书,他跟你提过什么事?”
游氏从未听花未眠说过这话,是以格外注意,她性子虽温婉柔弱,却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幽幽的望着花未眠,目光在自己一双儿女身上来回打转,深吸一口气,又垂了眼眸,“罢了,有什么话就问罢,我与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去黄先生家里时,黄先生还未回来,我先看见的人是大哥,大哥一见到我就晕倒过去了,”
花未眠与花博文对视一眼,她也没有回答游氏的话,直接说起了去黄国安家里的事情,挑挑拣拣的,把黄国安跟她还有云重华说的那些事情,包括花博文醒来之后说的那些事情,这十多年的事情都说给了游氏听,说完之后,才望着呆怔的游氏道,“娘,我原先还怀疑过我跟大哥的身世,后来黄先生还骂我,说我不相信娘,他说大哥和我,切切实实是娘和父亲的孩子,可是那一夜你跟黄先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为何父亲会有这样大的疑心呢?那一夜大雨滂沱,娘一个人跑出来,又遇见了黄先生,后来又离去,娘明知父亲疑心,为何又会让父亲知道此事?我去狱中找父亲写和离书之时,父亲为了让我对娘产生想法,才把这件事掐头去尾告诉我的,他不过是想破坏娘的名声罢了,我自然是不会信的,只是心里会存有疑惑罢了。”
“我以为他不过是花心滥情,不过是厌恶了我,竟不知他这般丧心病狂,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卖掉!也罢,也罢,幸而如今是不跟他在一处了!”
游氏听了花未眠说的这些往事,沉默许久,才愤然出声,想起这些年的往事,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伤心道,“这些事情,我本不欲再说,我总想着,旁人即便待我不好,总会留有几分情意,是以我待人总是宽厚,能忍则忍,总想着以真心换真心,这总是不错的,却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到了那样的田地,我也不知是我错了,还是旁人错了,我从前在家时,父亲总是说我虽为长姐,但是性子执拗倔强,心却软弱温厚,若是嫁给庄户人家也就罢了,若是嫁个厉害汉子,只怕就要吃亏,我那时不信他的话,后来才知,这是极好的话,奈何时光流逝,我是不可能再重新来一遍的了。”
顿了顿,看了屋中几人一眼,才又道,“铭川不是外人,是我自己的亲弟弟,我离家时他年纪还小,我的事情,就连爹娘都知道的不多,丽屏、赏屏就更不知道了,就别说是你了,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游家唯一的男丁,如今也娶了媳妇,长姐遭遇,你也该听听,日后也知道女人的苦处,也知道疼惜媳妇孩子了…只与重华眠儿和文哥儿,你们虽是我的晚辈,却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我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重华是我的女婿,你是个聪明人,若听了这些,就该知道当初我为何一开始要反对你跟眠儿在一处了,自然,我也盼着你将来疼惜媳妇孩儿!至于文哥儿,他还未订亲,又是花家嫡出的男丁,将来执掌家事,我也只盼着你莫要学你父亲那个不成器的,行事端方稳重才好,父母的事情,你也该多知道一些,将来如何,你心里也要有个度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