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选女太医是由太后提出来的,选出来的女太医医术越高明,太后脸上越有光彩,这也是人之常情。
听太后这意思,应该是对结果很满意。
寇彤用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她两边的人,大家脸上的表情莫衷一是,有的惴惴,有的高兴,有人羞愧,有的兴奋。
就在此时,帷幕突然分开,透过珠帘,寇彤看到里面的床塌上,坐着两个年纪不一的宫装妇人。
一个年长,四十岁左右,雍容华贵,想必便是太后。另一个年幼,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粉黛未施,却难掩艳丽之色。最重要的,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分明是身怀有孕。
寇彤先是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微微放下心来,竟然跟她猜测的差不多。
她不由心跳如雷,难道她真的会被选上吗?
她再看身边的同伴,发现几个人的脸色各异,有的懵懂不知发生何事,有的长大了嘴巴,显然是非常震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而郑凌薇则是脸色刷白。
刚才她们号的脉,不是太后的脉象,应该是这个年轻的美貌妇人。看她的衣着装束,应该是妃嫔。
“你们五个能从一开始五百人里面,一路层层进阶,站在这里,说明你们的医术都是十分了不起了。五人之中,有三个人诊断出是喜脉,可见你们平日里是真的用功学过医术的”,太后轻轻挥手:“赐座”。
五个人谢过太后,坐到各自的位置上,然后一一上前聆听太后的训示。
“秦舜华,你父秦思远为武将最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却能养出你这样玲珑心肝的姑娘来。今日一见,你果然有乃父之风,巾帼不让须眉!”
秦家姑娘忙站起来,说道:“谢太后夸赞!”
“寇彤,你是替永昌侯夫人治病所以才被永昌侯推荐,永昌候老夫人的病哀家也听说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却在你的手下痊愈。哀家本来猜测,你定然是个白眉白须的得道高人,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个年轻标致的姑娘,当真令哀家惊奇!”
太后这话一点没有夸张,她一开始也认为永昌候老夫人的病能治愈应该是巧合,但是没有想到寇彤不仅诊出了喜脉,居然连月份都算得出来,这份能耐,便是相同年纪的太医都比不上,当真了得。
看来这世上的确是有一些人,天赋异禀的。
她不由想起了先皇多次跟她提到的,至死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子。先皇遇到她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跟寇彤差不多的年纪吧,却利用一手精妙的医术,起死回生。
想到这里,太后再一看寇彤就带了几分审视:“你祖籍何方?”
“回太后,民女是南京人氏”。
南京人氏,又姓寇,太后想了想说道:“那你与南京寇家有何渊源?”
“回太后,我与南京寇家本是同一支”,寇彤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太后望着寇彤,眼眸变得深邃起来:“你父亲名讳是?”
“回太后,民女父亲是寇家六房长男,名俊英,字济良”。
居然是太医寇济良寇之女!
太后依稀记得,那时候皇帝刚刚登基,帝位并不稳妥。而萧贵妃又有了孩子,萧家势大,皇帝却心性软弱,舍不得萧贵妃腹中骨肉。所以,她当机立断,借穆妃的手除掉了萧氏腹中的胎儿。
后来穆妃被打入冷宫,给萧氏保胎的寇济良因照顾不利,涉嫌下毒谋害皇嗣而被判斩首。
没想到一眨眼,寇济良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她还记得,她答应过寇济良会保他家眷平安的。
没想到,他的女儿医术也这般高明。只是寇济良亡故的时候,寇彤应该只是七八岁的小儿吧,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你师从何人?”太后的声音和缓了许多,脸上也带着几分关切。
太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寇彤十分失望。父亲只是一个太医,也许太后早就将父亲的事情忘记了吧。
她收起心中的沮丧,回答道:“回禀太后,师父是鄚门掌门人,名讳叫做安无闻”。
没想到太后居然一怔:“鄚门?你说的是翠微峰鄚门?”
“是!”寇彤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也知道鄚门,就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却一挥手,让寇彤回位子上坐下。
“郑凌薇,你祖父是南直隶太医院院使,你父亲也是南直隶的太医,你哥哥如今已经通过考核,在太医院供职,果然是医学世家。你写的这脉象我看了,你并没有写是喜脉,但是分明是知道是喜脉的,不然的话,不会在那张纸上叮嘱一些孕妇的禁忌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你本来资质不错,家学渊源,今天实在令人可惜。以后当谨记,做人要诚实本分,聪明太过,反遭祸端”。
郑凌薇听了,原本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剩下的两个闺秀,太后也一一问过了。最终的结果没有当场宣布,只说,让众人明日回去等消息。
虽然不知道结果,众人脸上却都笑嘻嘻的。
因为太后说了,能被选上自然要好好在太医院当差,若是落选了,也不必难过,太后会亲自赐婚,为落选的闺秀挑一门好亲事。若是已经说亲,那等到成婚当天,太后会派人去添妆。
不管是太后亲自赐婚,还是太后添妆,都是给闺秀们体面,有了这一层缘故在,日后在夫家也能令人高看几分。
几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倒是皆大欢喜。
而郑凌薇却从头至尾都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寇彤看着,虽然觉得她可怜,却也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出了皇宫的大门,寇彤便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下来了。她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眩晕,上马车的时候,她脚下一软,要不是关毅扶着,几乎要摔倒。
她写了喜脉之后,就一直绷着神经,太后又问了她父亲的事情,她实在是担心的紧。她真是庆幸,她当时诊脉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写出来。若是写出来,对方真的是太后,怎么办?因为前朝的确有个太后与人私通被发现。若是不写,她岂不是失去了机会?
纠结半天,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结果证明,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她的直白不虚伪,令太后很是满意。
另外的人,或是诊出来或是没有诊出来,都是实言相告,只有郑凌薇,用了这种模凌两可的方式,却被太后训斥了。
她只觉得郑凌薇嚣张跋扈了些,却不想郑凌薇居然这么蠢。在太后面前,也敢动这样的歪心思。这样的人,不管医术有多么高明,恐怕太后都不愿意用吧。谁愿意用一个心术不正的大夫呢?
看着寇彤脸色苍白,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一般虚弱,关毅心疼不已:“看着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你会这么心力交瘁,我一定不会给你那封推荐信的”。
他握了寇彤的手说道:“好在,考核结束了。以后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寇彤却微微一笑:“如果我被选上了,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怎么会不累呢?”
“女太医不过是男太医的助手”,关毅笑着说道:“这下子我就放心了,你要是选上了,日后不过是跟在其他太医身后帮着处理一些男太医不方便做的事情罢了”。
“那我要是没有选上怎么办?”寇彤问道。
“若是你没有选上,那咱们就开一家医馆,请几个坐堂先生,我老做老板,你来做老板的娘子,好不好?”
寇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堂堂永昌候世子要去做医馆的老板?”
“只要你高兴,我去做医馆的老板又有何不可?”关毅宠溺说道:“彤儿,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寇彤点点头,只觉得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关毅,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去做,而不是事事都由你出面”,寇彤放柔了声音说道:“比如这次来京城,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太医。退一步说,就算我当不上太医,以后开医馆,我也想自己动手去做。如果有一天,我实在应付不过来,我会跟你说的。但是如果我不说,你能放手让我自己去做吗?”
他知道她从小失去父亲,跟母亲在范水镇长大,日子过得拮据,因此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家庭了重任。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事事要强,事事依靠自己的性子来。
想到这里他就有几分心疼:“好,彤儿,我答应你,如果你不开口,我一定不会干涉,把主动权交给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为难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才行”。
“关毅,谢谢你!”
关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要早点把她娶回家才行,否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很棒,今天下午就猜到我要写的内容,看来慕容要加油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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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鸡飞狗跳
寇彤没有想到她前脚刚刚到家,后脚就传来太后的懿旨,她被选上了。
虽然她当时也猜测到自己能选上的概率很大,可是当手捧着太后懿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愣了半天。
直到苏氏在一边又是哭又是笑,她才清醒过来:她以后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了。
“芸妹,这是好事,你可千万别哭呀”,表舅周嗣宗在一旁高兴地说道:“彤娘真是好样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上了太医,太医可是正九品呀。彤娘你可以咱们大晋朝头一个女太医啊。除了先前有个女官之外,咱们大晋朝可就只剩下你这个女官了,说不定还会名垂史册呢。”
他本来嗓门就大,再加上情绪高昂,哇啦哇啦说了一大通话,整个院子都被他震得直动。
丫鬟婆子院子里面跪成一片,口中说的尽是恭喜的话,寇彤忙吩咐下去每个人都有赏钱。
下人们听了,更高兴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透着与有荣焉的光彩,大家都像过年一样开心。
罗子默站在院子里,看着寇彤面上带着畅快的笑容与人说着话,罗子默也觉得他的心情就像是朝阳初升的晨曦一般,渐渐亮堂了起来。
而京城另一头,郑家的宅院里面。
太医郑海却因为郑世修的话而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那罗子默与寇彤师从一人,有同门之谊?”
“是的”,想到与寇彤无缘,郑世修眼光不由又晦涩了几分。
父亲已经好几日未曾归家了,母亲这几天气得胸口疼。其实他知道,母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给父亲一个台阶下罢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父亲说母亲身体的事情。
却听到郑海叹了一口气,无不羡慕遗憾地说道:“那罗子默真是幸运,靠着跟寇彤的关系,就能窥得那书中的精髓”。
言下之意就是说,罗子默能通过太医院的选拔,定然也是那本书的功劳。
郑世修却不相信,一本书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而郑海想看着儿子温润的模样,想到那本书本来可以归郑家所有,结果却化为泡影,而儿子也为寇彤神魂颠倒。
“修儿,从来姻缘由天定,你注定了与寇氏无缘,就不要再想了”,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为你挑选一个品貌兼优的姑娘,这一次我亲自找人给你说亲,绝不会再让你母亲插手了”。
听父亲言语中的意思,好像还在责怪母亲,郑世修忙说道:“父亲方才也说了,姻缘本是天定,这事情原本也不是母亲的错。这几天,母亲一直叫着说心口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心口疼?”郑海大吃一惊:“可吃了药了?你有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
他虽然不大喜欢余氏,可是那到底是他的结发妻子,他还是相当尊重她的。
“我…我帮母亲看了,却查不出来什么原因”,郑世修想了想说道:“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所以也没敢乱用药”。
郑海看着郑世修言辞闪烁,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不欲理会,但是看着儿子亲自来说情,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拂袖而去。
但是让他就这么当着儿子面,去看余氏,他也拉不下这张脸,索性等问完话之后再去。
郑世修见父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又令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几天你跟着秦院使学医术,有没有什么进益?”
“回父亲,孩儿并没有跟着秦院使学医术,而是跟着梅伯父学…”
“你说什么?”
郑海听到郑世修没有跟着秦太医学医术,十分的吃惊,竟然比刚才听到寇彤与罗子默是同门师姐弟还要大惊失色。
原来新进的太医通过考核之后,还不能单独去给宫中贵人或朝堂上的官员看病,必须要跟着老一辈的太医,由他们带着新人教给他们一些基本的礼仪还有看病时候的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是要在这个过程中考察这个新人是否符合太医的标准,皇帝可不敢随随便便招个人就用。
秦院使名秦沛,是如今京城太医院院使,已经连续好几届都没有亲自带新人了。这一次听说他看中了一个从南京来的年轻太医,生出爱才之心,所以就亲自带着他。
秦沛虽然只是五品,但是却游走在各大权贵之间,治了大大小小许多病。因为普通官员生病,只需普通太医去就行了,所以要想请到这位老太医,十分的不容易。
在朝堂之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言官,因其上可以讽议规谏人君,下可以弹劾监督大臣。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之内。
为官者,谁敢保证自己一定清清白白?所以,朝堂上的人一般将言官视作会咬人的疯狗,既然打不死他们,那就只有躲着他们。
另一种就是太医,医者治病救命,人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难免有个伤风头疼。太医虽然官职低,可却从来都没有敢小瞧他们,更何况是秦院使这样德才兼备的人?
如果能跟在秦院使身后出去给百官治病,无疑就等于在太医院站稳了脚跟。
在郑海眼中,他的儿子郑世修年轻有为,医术甚至比他还要出色,而且也是从南京来的,这不管哪一条都符合。
所以,他毫不怀疑,秦院使选择的人定然是郑世修。
所以,当郑世修告诉郑海,自己并没有跟着秦院使出诊的时候,郑海才这么失态。
“那他们都说秦院使带着新来的太医去出诊是怎么回事?”郑海的话刚刚出口,就突然想明白了:“秦院使带的人是罗子默,对不对?”
郑世修点点头,道:“父亲,虽然跟着秦院使更有利一些,但是人家不选我,我也没有必要这样上赶着贴上去。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本事,在太医院打拼出一片天地”。
“你怎么这么天真?”郑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跟着秦院使去出诊,极有可能成为下一届的院使。你想通过自己去奋斗,你奋斗多少年才能当院使?我当初在南京,熬了这么久都没有当上,你刚才京城就能当上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惊醒:“我前些日子让你多跟秦院使套近乎,你是不是没有做?”
“父亲,秦院使已经选了别人,你让我怎么去套近乎?”郑世修也带了几分的委屈:“我通过太医院的考核,那是的我的本事,至于当院使,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你现在这样就是着急也没有用呀?”
“你…”郑海原先只觉得这个儿子性子内向,为人敦厚,没想到今天才发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这么不思进取,他看着郑世修一副“我没错”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他毕竟只有这一个儿子。
青梅虽然怀孕了,但是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何况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他最最疼爱的。
想了想,他还是长叹了一声:“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太医院,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你先出去吧。”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父亲,您不去看望母亲吗?”郑世修临出去之前问了一句。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该去的时候我就会去的”。
待郑世修出去之后,郑海不由觉得一片苍凉。
都说妻贤夫祸少,他从前还不相信,如今看了余氏,他是不得不相信了。
当初若不是她施奸计,青梅她们母女也不会流落在外这么些年。如今她越发上不了台面了,居然让儿子来做说客!
哪有儿子管父母房中的事的?
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世修是孩子,什么都不懂。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给管好内宅,她一生气就撂挑子不干了,诸事不理,薇姐儿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呢?
他想了想,不管怎样,儿女还算孝顺,他不能因为余氏犯了一次错就休妻吧。这一次就算了,毕竟青梅她们母女还要等余氏点头才能进门呢。
他想到青梅母女,这些年为他受的苦,想到自己没有尽到为人夫君,为人父亲的责任,不免有些自责。好在,现在可以补偿她们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郑海满面狼狈地从上房走了出来,里面还传来余氏高声的叫骂:“郑海,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哪里对不起你?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给你生育过儿女,操持过舅姑之丧的人,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个贱人跟她生的贱种就休想入郑家的门。想接她们母女进门,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余氏的意思是说,她为郑家开枝散叶,更为郑海的父母守过孝,郑海就不能休了她。只要她一日不点头,那外面的那对母女就不能堂堂正正成为郑家的人。
郑海气的面红耳赤,望着室内摇曳的烛光,听着余氏不堪的叫骂,越发觉得她是破落不可理喻的妇人,再也不想跟她理论。
往常这个时候,郑海就是再生气,也还是会给她留几分颜面,当她听说郑海一抬脚走了,又去了那个人那里的时候,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卯月夕颜】妹子送的地雷(╯3╰)
秋日游园
第二天一大早,郑海就带着郑世修来到太医院。

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秦院使的身影,他问了好几个人才得知,秦院使一大早就带着罗子默到宫中给老太妃诊平安脉去了。

郑海听了,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无论如何都要让修儿跟着秦院使。

他索性在太医院坐了下来。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须发皆白一身太医官服的秦院使走了进来。

“秦世叔”,郑海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秦院使看了看郑海一眼,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看秦院使这个样子,郑海心不由一个咯噔,忙带笑说道:“我是郑海,先父郑南林曾经与你同在南直隶太医院为官”。

秦院使此时方想起来,他看了看郑海,说道:“原来是你呀,你不在南直隶当值,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带着犬子来参加太医院选拔,他虽然愚笨,但到底是通过了,倒不曾辱了我们郑家的门楣”。

郑海说着将郑世修推到秦院使面前:“这是犬子,我想着到了京城,来没有来得及拜见秦世叔,所以今天特意来拜见一下”。

“嗯”。秦太医轻轻点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郑海脸上的热络一般,淡淡地说道:“你有心了。只是这太医院毕竟是办公场所,不是我秦府,我还有事情,不能招待你们了,你们自便吧”。

说着秦院使抬腿就要走。

“世叔”,郑海见秦太医毫不通融,心中不由恼怒,他听他父亲郑南林说过,本来在京城做太医院院使的应该是郑南林,但是由于秦沛花了钱,找了门路,所以秦沛才得以做了京城的院使。

他的父亲还告诉过他,秦沛是个无耻的小人,从前一同在太医院的时候,就十分嫉妒郑南林,所以,以后若有机会遇到秦沛,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但是,他今天是求人来了,跟着秦沛显然对郑世修更有好处,所以,他不惜放下面皮来求秦沛。

“世叔,小侄今天前来,也不光是为了私事”。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想让犬子郑世修帮您背医药箱”。

师傅出诊,徒弟往往跟在身后帮着背医药箱。久而久之,人们往往用“背医药箱”来代指拜师学艺。

秦沛听了郑海的话,看了郑世修一眼,又看了郑海一眼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年只能带一个新人,现在我已经再带了。再多了,我恐怕吃不消”。

秦院使这样说,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带着郑世修。

可是郑海却好像听不懂似的。

“这怎么会呢。”郑海笑着恭维道:“常言道:能者多劳,世叔您是院使,自然要比旁人多承担一些,就是多带一个人也无妨啊。世修这孩子,只求能跟在您身边,学会些眉眼高低,就成了”。

没想到郑海为了儿子,居然姿态能摆这么低。秦院使不由对郑海刮目相看,想当初郑海的父亲郑南林,可是一个非常骄傲自负的人,他可能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为了让自己收下他的孙子,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吧。

先皇时期,原本京都设在南京,郑南林与秦沛争夺院史之位,郑南林因为走了赵王的路子而坐上了院史,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处处打压秦沛。

谁知不过半年,先皇便说迁都京师,郑南林却被留在了南京,而他则跟着先皇一起到了京城。好事变坏事,郑南林自然十分不服,他要求到京城去的褶子却被圣上驳回了。

而秦沛却到了京师成了北直隶的太医院院史。

两个人一南一北,虽然都是院史,但是他秦沛却离皇权中心更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往事,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若是郑海刚到京城就去拜访他,说不定他今天就收下了郑世修,毕竟他资质虽然不如罗子默,倒也已经十分出众了。

只是,当初刚到京城不来拜访自己,等得知自己准备带新人的时候再上门,郑海虽然没有他父亲郑南林的傲骨,倒比郑南林还会专营啊。

“郑家家学渊博,而老夫却老眼昏花,怎么能误人子弟?”

郑海一愣,没有想到秦院使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确是说过秦院使老眼昏花,他仔细看了看秦院使的脸色,见其面色如常,并无恼怒之色,暗想他口中说的话应该不是针对自己,他连忙笑着说道:“秦世叔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连先皇都都赞不绝口,怎么会有人觉得您老眼昏花,我可不敢这样说”。

“你不是不敢,只是没有没有当着我的面说罢了。”秦院使看了郑海一眼说道:“不过你家闺女倒是比你实诚也比你胆子大,她倒是替你说出了心里话。想来郑家是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的”。

这次说完,他没有再理会愣在当场的郑海,而是直接走了。

郑海这才看到,跟在秦院使身后的子默,不过是个跟郑世修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不由转过头来问道:“你妹妹什么时候见过秦院使了?”

郑世修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妹妹参加考核时,最后一场监考的人就是秦院使”。

郑海一听,不由怒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参加什么太医考核,不仅没有被选上,还得罪了秦院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道这里他不由气道:“都是因为你母亲不会教育子女,薇儿都那么大了,不给她相亲说婆家,反倒让她出来学人家选什么太医。”

妹妹选太医,不是您同意的吗?您要是不同意,妹妹怎么会参加?当初举荐信还是您托人写的呢。当初妹妹通过考核的时候您并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世修的嘴巴动了动,这一番话到底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