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傅太夫人说话,她又道:“老太太,这还是我头一回正儿八经送您东西呢,您千万给我个脸面,不能拒了我。往后我出诊去了,不能常常陪您,就让这几尾小鱼带我进进孝心,替我伴着您,好不好?”
自打搬出了武定侯府,烦心的事情少了很多,傅太夫人再也不用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地提防四老爷了,心一宽,她胃口就好,比原来胖了一些。可是时间久了,她就觉得有些寂寞,傅卿和陪着她的时候还好,傅卿和不在了,她就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她这种状态就像刚刚退休的老人,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找不到活下去的目的了,有些不知所措。
傅卿和这一番话,直说到她的心坎里面去了,她眼眶微湿,连连点头:“好、好、好,这是你的孝心,我收下了。”
杜妈妈站在一边看了,就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老了,心软了,几句好话就哄得她情绪外露,要搁几年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二天,二老爷跟二夫人来棉花胡同看望老太太。
甫一见面,二夫人就拉着傅卿和道:“三丫头,我这眼睛的确好了不少,看来你之前说得对,这毒啊的确下移到我的左腿了,最近这半个月我是上午走,下午走,白天走,晚上走,几乎没有坐下来过,腿都走细了,你赶紧帮我看看,我腿上的毒是散了,还是要成疮了。”
傅太夫人听了,就想笑,偏又不能笑,只得低下头装作喝茶水的样子掩饰自己。
屋里其他人也都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怕二夫人看到她们翘起的嘴角。
二夫人担心自己的病情,根本没有注意其他人的表情。
傅卿和也不解释,就道:“看你的气色,这疮毒应该已经发散了,这都半个月了,要是长疮,早就长了,现在不长,以后就不会长了。”
二夫人却不放心:“不行,我心里不踏实,你还是再帮我号号脉吧。”
这半个月,二夫人天天走来走去,就没有闲过,鞋都磨破了两双,白天走得多,她夜里就睡得香,可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病,整日忧心忡忡。
二老爷心疼她,就对傅卿和道:“三丫头,你帮你二婶婶看看吧,也好让她心里头安稳,否则她一直提心吊胆的。”
“好。”傅卿和拉了二夫人坐在临窗大炕上,就着紫檀木雕花海棠的小炕桌给她诊脉。
“恭喜二婶婶,你已经大安了,体内已经没有余毒了,只不过你的眼睛仍需用药,我给你换个方子,你再吃一个月。”
“哎呀!”二夫人闻言大喜,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她这半个月担心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最近半个月,她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她的注意力也不在眼睛上了,消除了毒疮这个大患,眼睛不过是小毛病而已,她当即就笑盈盈道:“那太好了,你帮我开方子,我继续吃。”
丫鬟拿来笔墨纸砚,傅卿和在黑漆大案上写方子,二夫人就赞叹道:“三丫头继承了大嫂的医术不说,还比大嫂更厉害,这叫什么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二老爷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三丫头成了神医,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也该欣慰满足了,不光他们,就连我们出去也脸上有光。”二夫人对傅卿和竖了大拇指:“我果然没看错,三丫头这面相看着就是个有福之人。”
二房夫妇已经退出京城权贵主流圈子了,现下跟他们往来的,多是与他们一样已经分家的二三流的旁枝,如今傅卿和风头正健,二夫人走到那里都要被人恭维一番,再加上傅卿和又接连治好了她的眼疾与毒疮,她对傅卿和满意的不得了。
傅卿和停下笔:“二婶婶,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干嘛这么可劲地夸我,我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哎呀。”二夫人又叫了一声,指着那盆景长大了嘴巴:“这盆景好生精巧,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这是程家送给三丫头的谢礼,别说你是了,便是我也没有见过这么精巧的东西。”傅太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傅卿和,脸上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们傅家的确要出个人物了。”
二夫人听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连声夸张傅卿和,然后就围着那盆景打转,一边看嘴里还啧啧夸给不停。
二老爷却被傅太夫人的话惊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傅太夫人,觉得老太太变化真大,原来她眼里心里只有侯府的权势,除了权势便是镇国公夫人与湘王,心里何曾有过其他人?
而现在,她抛开权势,一心一意做个安享晚年的老太太不说,一颗心也都偏到了三丫头身上。
这三丫头好厉害的手段!怪不得四房那些人在她手里都没能讨到好。
他不由看了一眼傅卿和,见她唇红齿白,眉目清晰,颜色鲜艳如初初绽放的娇花,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心里又叹了一声,这样的心计偏又有这般容貌,这般容貌偏又有这样高超的医术,天底下的钟灵毓秀都被她一个人占全了吗?
若我傅恩海有女如此,恐怕也会像老太太一般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老太太这般疼爱三丫头,自己若是把来的目的说出来会不会不大妥当?
可是绿萝眼下的确有可能怀了身孕,二房已经很多年没有添丁进口,这一胎他不得不重视。
思量半晌之后,二老爷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第84章 孕脉
“老太太,儿子今天前来除了看望您,还有一件事情要求三丫头。”
二老爷一开口,二夫人就立马停止了玩赏盆景,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是什么事情,居然要你来求?”傅太夫人看着他道:“你说吧,我听听。”
“是,老太太,儿子房里的邓姨娘可能怀了身孕,我想请三丫头去看看。”二老爷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等说出来了他就松了一口气,横竖已经这样了,就等老太太裁决吧。
他口中的邓姨娘,是分家的时候老太太给他安排的妾室绿萝。
绿萝不过是个妾,傅卿和却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姑娘,要傅卿和去给一个小妾看病,他心里也知道这于理不合的。
傅太夫人听了,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
二房无子,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十分上心,傅卿和医术高超,声名在外,二老爷会提出这个要求无可厚非。
只是傅卿和毕竟是千金小姐,要她屈尊降贵给一个下人看病,傅太夫人心里舍不得。
她看了一眼傅卿和,征询她的意见。
傅卿和心里没有想那么多,她是现代人,虽然来到古代很多年,面子上她遵守着这个社会的地位尊卑的规则,但是她心里却从来不看轻任何人。
从前在秀水庄,她帮农户、佃户、傅家庄子上的仆妇看过病,甚至农户家的猪牛等牲口病了找她,她也乐意去帮忙。
眼下,她根本不知道傅太夫人与二老爷的想法,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难道老太太不想让自己去?
不像啊,若面前站着的是其他人还有可能,可这不是别人,是二老爷啊,对于二老爷,老太太向来是耳提面命从不顾虑的。
那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卿和看了看面色寻常的二老爷,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二夫人,她心里豁然开朗。
是了,老太太一定是怕二夫人生气,毕竟绿萝与二夫人共享一个丈夫,二夫人对绿萝一定是不喜的。
傅卿和斟酌了一下,轻声说道:“自打分了家,我还从来没有到二叔二婶婶府上去过呢,我心里其实早就想去看看了,这几天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不然等会二叔二婶婶回去的时候,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二老爷闻言大喜过望,心里直夸傅卿和宅心仁厚,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姑娘。
二夫人则拉了傅卿和的手,激动地说道:“三丫头,你能愿意去,我真是太高兴了,咱们二房好不容易要添丁进口了,要是邓姨娘能一举得男,老爷后继有人,我一定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好好谢你。”
傅卿和没有想到二夫人会这么说,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傅太夫人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你这丫头,就是心底良善,一个妾室,委屈你跑一趟,等你回来,我让厨房添菜,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经老太太提醒,二夫人也反映了过来,她一把拉过傅卿和:“老太太别跟我抢,这一顿该我请,三丫头想吃什么,告诉二婶婶,二婶婶包管让你吃饱喝足。”
之前傅卿和跟二房的关系一向不好,眼下不光老太太喜欢她,连二房对她也和气了起来,这种气氛很像傅卿和前世家里的感觉。
她心里很高兴,也就不客气:“家里人都知道,我嘴壮,向来不挑食,二婶婶做什么菜我都吃,不过我心里很想吃红烧蹄髈、胭脂鵝脯、肉末茄子、西湖醋鱼、还有小火煨出来的鸽子汤。”
“好、好、好。”傅卿和没有见外,这让二夫人很开心,能跟这位皇后跟前的红人、医术高超的神医走得近,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当即就道:“都有,都有,我保准让厨房做得好好的,只这些恐怕还不够,我再弄点山珍蘑菇银耳之类的烧了,再配上一些龙虾海蚌,也算是山珍海味都有了,你觉得如何?”
傅卿和平生只有两个爱好,医术与美食,她听了二夫人的话,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很好啊,光听着就流口水了,我先谢过二婶婶的招待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肯到我们家去给邓姨娘看病,应该是我谢谢你。”
双方客气来客气去,气氛十分好。
二老爷夫妇如今居住在东直门大街的永福胡同,离鼓楼大街并不算远,要是坐马车的话,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
傅卿和额跟着二房夫妇去了永福胡同。
诊脉之后,傅卿和就断定邓姨娘的确是怀孕了。
“怎么样?”二老爷十分紧张却没有说话,二夫人却亟不可待地问了出来。
“恭喜二叔二婶婶,邓姨娘的确怀有身孕了。”
二老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二夫人则高兴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二夫人对邓姨娘柔声说了几句话:“邓氏,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好养胎。”
邓姨娘脸色红润,气色很不错,她慌忙跪下来要给二夫人磕头。
二夫人一把拉住了她:“你怀了身孕,就不要磕头了,万一累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是。”邓姨娘老实地退到一边。
没有想到二夫人居然对邓姨娘这么好,傅卿和有些暗暗诧异。
二夫人又拉着傅卿和问:“三丫头,你有没有诊出来邓姨娘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傅卿和。
在她的注视中,傅卿和摇了摇头:“二婶婶,邓姨娘现在月份尚小,是无法诊出来的。”
二夫人很着急:“那什么时候能诊出来?”
傅卿和想了想,道:“要怀胎七个月之后才能通过脉象断出男女。”
其实在怀孕三个月之后就能诊出来,只不过三个月的时候,傅卿和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等到了七个月,傅卿和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
前世的人基本上都是通过b超来判断男女,很少有人用诊脉的方式来判断男胎女胎,另外一方面,因怕人故意流掉女胎,傅卿和与傅卿和的爷爷都很少给人诊断。
这样一来,傅卿和就少了很多实践的机会。因为实际经验少,所以,通过诊脉来断男女,傅卿和并不是十分精通。
为了更加肯定,她就说七个月,故意把月份延后。
“啊?要那么久?”二夫人难掩失望:“等到七个月,离孩子落地也不远了。”
“是啊。”傅卿和道:“横竖邓姨娘年轻,就算这一胎是男是女都不要紧。”
二夫人看了邓姨娘一眼,没有说话。
邓姨娘面色有些紧张。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傅卿和就道:“二婶婶,邓姨娘是第一次怀孕,有很多事情都不大知道,我来跟你说一些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
“好、好、好。”二夫人连连点头:“你说,我记着。”
“嗯。”傅卿和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孕妇禁忌以及对孕妇有好处的饮食跟二夫人说了一遍。
二夫人听得十分认真,这令傅卿和没有想到。
等傅卿和说完了,二夫人就竖起了大拇指:“三丫头,你真能干。”
傅卿和笑笑:“术业有专攻罢了,我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样,女工更是不消说了,要是医术也不懂,岂不是与废人无异了。”
二夫人闻言眼光闪了闪:“三丫头,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开点药给邓姨娘服用?”
傅卿和有些诧异:“二婶婶,邓姨娘虽然有了身孕,现在好好的,根本不必服药。”
“不是。”二夫人道:“我的意思是,你开点药给邓姨娘,保证她一吃就能生儿子。”
傅卿和听了不由失笑:“二婶婶,我是大夫,不是神仙。生男生女在邓姨娘刚怀孕的时候就决定了,后面她就是再吃药也改变不了了。”
她的话落音,二夫人脸上讪讪的,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邓姨娘眼中也尽是失落。
看来,二房的人真的很重视这一胎啊。
说来也是,二房无子,的确是二老爷与二夫人的一块心病。
她想了想就道:“是男是女其实都不重要,二房子嗣少,就是再生个女儿也无妨,二婶婶你千万要放宽心。”
明面上是安慰二夫人,实际上傅卿和的话是说给邓姨娘听的。
等出了邓姨娘的院子,傅卿和才对二房夫妇道:“二婶婶,我看邓姨娘精神比较紧张,有点患得患失,这样对于孕妇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怀孕的时候,孕妇心情舒畅,没有压力,才能生出健康聪明的孩子,孕妇心情不好,会影响胎儿发育的,严重者甚至会造成流产。”
二夫人自己流过产,也见过别人流产,听了傅卿和的话,她心头一紧,就对傅卿和说道:“三丫头,邓姨娘她心里很紧张,她之前求了我跟老爷,说如果这一胎是男孩,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让我们放了她回家,我跟老爷已经答应了。”
居然是这样,怪不得邓姨娘这么紧张。
傅卿和听了,不由对她多了几许佩服。
二房的午饭十分丰盛,傅卿和吃了个肚儿圆,她回到了棉花胡同,把二房之行告诉了傅太夫人,就道:“没有想到邓姨娘居然愿意自请离去,怪不得二婶婶对她一点都不苛待。”
老太太听了就道:“邓姨娘是个聪明人。”
两人正说着话,碧螺掀开帘子进来:“老太太,史驸马来了。”
第85章 再去
距离上次傅卿和去公主府给郑姨奶奶看病已经过去十天了,因为隆平大公主相阻,傅卿和没能给郑姨奶奶治病,却得了一百两的诊费。
如今,史驸马再次登门,不用想,也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要搁从前,傅太夫人一定会将史驸马冷嘲热讽一番,可是自打搬了出来,她就熄了性子,而且对于当年驸马被公主相逼不得不休妻之事也有所耳闻,她心里觉得驸马也是个可怜人。
“你先请驸马到锦医堂奉茶,我有几句话交代三丫头,等会就让三丫头过去。”
“是。”碧螺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原来,老太太说过这些事情都放手交给自己去做的,今天怎么了,傅卿和有些奇怪:“老太太,您有什么事情交代我?”
傅太夫人却反问道:“三丫头,你跟我说,上次你白跑了一趟公主府,心里生不生气?”
傅卿和摇摇头:“老太太,我虽然没能给郑姨奶奶治成病,但那却不是驸马的错,当时的情况是在公主的威势之下,驸马不得不遵从。再说了,驸马对我十分礼遇,并没有怠慢我一分一毫,我回来的时候他亲自送了我出门不说,还给我了一百两的银票作为诊费,这样算来,我其实并不算白跑一趟,所以,我并不曾生气。”
“好,我知道你是宅心仁厚的好孩子。”傅太夫人道:“这驸马也是个可怜人,他是泰平九年的探花郎,文采出众,是个一流的人物,后来进了翰林院,若不出意外,他平步青云是没有问题的。可惜,他无意间被隆庆大公主看上了,隆庆大公主对他一见倾心,非他不嫁,还逼着他休了原配夫人姜氏,不仅如此,隆庆大公主连驸马跟原配所出的一双儿女都容不下。”
“驸马无法,只得让一双儿女跟着姜氏一起回了河南荥阳。”傅太夫人说着叹了一口气:“这还不算,因我大熙朝有规定,但凡是尚了公主的人,最高只能做正四品的官,所以,驸马在翰林院待满三年之后就被调到光禄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却只是个从四品的光禄寺少卿不说,以后能不能朝上升都很难说。”
傅卿和听了傅太夫人的话,不由问道:“那这么说,史驸马年纪岂不是不小了?”
傅太夫人听了一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这跟史驸马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哦,我看他温文尔雅,脸上一点都不见岁月的痕迹,还以为史驸马不过在三十出头呢。”
傅太夫人听了,不由就笑了:“你这孩子,居然关注的是这个。史驸马是家中庶子,一心想通过仕途给自己生母争光不说,眼界也高的很,所以他到二十二岁才成亲,如今他已经快四十岁了。”
已经快四十岁了吗?傅卿和想起驸马雪白的面皮,嘴上的小胡子以及那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由就叹服,真是保养得当。
不过,他一心想通过仕途来步步高升的这条路却走不通了,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已经四十多岁了,还要屈居于公主之下,真是可惜。
傅太夫人见了她这样,就道:“既然你不介意上次白跑一趟,这一次如果驸马仍旧是请你去看病的,你也不要推辞,毕竟驸马不好做啊。”
“好,老太太,您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
傅卿和本来就有仁者之心,又听了老太太的这一番话,当然不会故意给驸马脸色看。
所以她到了锦医堂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驸马今天来,所为何事?是不是郑姨奶奶的病有了反复?”
驸马这次来本来就存了歉意跟忐忑,傅太夫人素来不是善茬,他是知道的,上次自己亲自来请了傅家三小姐,结果又不相信人家,不让人家治,这对于医者来说,其实是非常不尊敬的。
你不信任人家的医术,干嘛要来请人家呢?请了人家又不让人治,这不是拿人开涮吗?
驸马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傅太夫人与傅三小姐的唾沫吐到自己脸上,他也要笑脸相迎,一定要将傅三小姐请回家。
没想到傅太夫人根本没露面,傅三小姐更是令人吃惊,不仅没有冷嘲热讽为难自己,还主动提及郑姨奶奶来给自己解围,驸马心里不仅愧疚而且自责,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连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对方没有给自己难堪,自己却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样想着,驸马就诚心道:“是的,郑姨奶奶的病情现在比原来又重了很多,我这才来,就是想请三小姐去看一看。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失礼之处还请三小姐见谅。”
“驸马不必如此,我还是那句话,身为患者家属,您有选择大夫的权利。”傅卿和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驸马诚心道歉了,她就决定要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去。
于是,她问起了郑姨奶奶的病情:“她现在怎么样?”
驸马叹了口气:“情况很不好,如果三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否再去看看?”
“好,我之前答应郑姨奶奶会再去看她,正好今天有空。”
驸马看了一眼傅卿和,脸上露出几分郑重。
宅心仁厚者,必是有福之人。
这句话用在傅家三小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怪不得她小小年纪便医术了得,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对于好人总是给她们更多的天赋与福报。
傅卿和再次来到公主府给郑姨奶奶看病。
就像驸马说的那样,郑姨奶奶的情况的确很不好。
上次她虽然病着,精神却还不错,病气盖不住她的好颜色,可这次再见,郑姨奶奶气色极差,就像秋天的花草一样被抽干了精气神,只能苟延馋喘。
见傅卿和来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笑容还未落,她就打了一个嗝。
驸马见了,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郑姨奶奶最是注重仪礼,要不是病得重了,她怎么也不会任由自己这样睡在床上见人的。
失了仪礼是小事,关键是郑姨奶奶的病一天重似一天,食不下饭不说还总是打嗝,受了很多罪。
驸马至孝,他恨不能替郑姨奶奶生病。
傅卿和给她号脉,却发现她的脉全伏了进去,根本摸不到,虽然傅卿和来之前就有准备,可是此刻她心里还是一凉。
这病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就在她号脉的空档,郑姨奶奶又打了几个嗝。
收回手,傅卿和就问驸马:“郑姨奶奶这几天是不是总这样打嗝,还光口渴想喝水却不想吃饭?”
驸马听了她的话,立马点头:“是的,姨奶奶这几天的症状确实跟三小姐说的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是否腹泻?”
“对、对、对,驸马连连点头,的确腹泻。”驸马越听越觉得傅卿和有能耐,自己还没有说,她就知道郑姨奶奶的症状了,傅三小姐果然很厉害。
赵太医给郑姨奶奶治了几天,没想到越治越严重,这几天郑姨奶奶不吃饭还腹泻,连说话都艰难了,这不是病危之兆是什么?
赵太医也说郑姨奶奶这个病治不好了,没救了,就不愿意来了,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抱着一线希望去请傅卿和,没想到傅三小姐一来就把情况摸了个透。
驸马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希望。
傅卿和又道:“赵太医之前是不是给郑姨奶奶开了生脉散?”
“是。”驸马赶紧道:“赵太医说姨奶奶病重脉息都没有了,要用生脉散来给姨奶奶来生脉。”
傅卿和听了,就摇了摇头。
这个赵太医简直是胡闹,他定然是看郑姨奶奶情况危急,没有法子了,就拿了生脉散来试最后一把。
生脉散里面有人参这味药,可以给病人提气补阴,赵太医开生脉散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开了这个方子,以期待能维持一下郑姨奶奶的情况。
驸马见傅卿和脸色郑重地摇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三小姐,郑姨奶奶这病还有救吗?”
“有救。”傅卿和道:“虽然病重,但是还没到无救那一步,我还是之前那句话,郑姨奶奶患的是痰饮之症,现在痰饮已经扩散,堵住了经络,所以,我要开一些化痰的药,将痰饮清掉。”
驸马道:“请现在就开方子吧。”
“好。”
傅卿和就开了小陷胸汤。
此方出自张仲景的《伤寒论》,是清热化痰的经方。
等买回了药,煎好之后,驸马亲自喂郑姨奶奶喝了。
傅卿和道:“郑姨奶奶这病比较严重,一时半会不会好,这药早中晚分三次服用,一天一副,先服用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傅卿和就回到了家中。
今天出诊很顺利,傅卿和心里有些高兴,一来,她本来就仁心仁术,不愿意看患者受苦;二来,郑姨奶奶之前帮过她,她是真心希望郑姨奶奶能早日康复。
“可还顺利?”傅太夫人见傅卿和面色轻松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