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夫人一哽,孟皇后又道:“再说了,令琛也是我们的至亲,弄得太过份,令琛脸上也不好看。”
长宁侯夫人就哭着说:“臣妾何尝不知宁王世子是至亲,若搁从前也罢了,静玉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好的孩子都毁了。臣妾跟侯爷心疼她,生怕她以后过得不好,就想着多备点嫁妆,娘娘,静玉也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出了这样事,她如今连门都不愿意出了…”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太子还夭折了,孟静玉养在她膝下,便是亲生的女儿一样看待。
原本对娘家有几分不满,听长宁侯夫人提起孟静玉,不满就化成了心疼:“我看令琛便是儿子一般,静玉便如我的女儿一样,一面是娶媳妇,一面是嫁女儿,我心里自然更疼静玉一些。”
“嫂子别哭了。”皇后想了想道:“静玉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心痛的不得了,你们疼爱静玉,难道我就不疼她吗?你且回去,过几日我就有恩旨下去,封静玉为郡主。”
长宁侯夫人这才擦干眼泪,欢天喜地的出了宫。
可外面的流言蜚语却越说越离谱,两三天之后,纪清漪给太夫人请安回来,就见彩心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纪清漪笑着问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高兴?”
“的确是大喜事。”彩心喜滋滋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周王世子一开始很想娶孟小姐,但是孟家与皇后看不上周王世子没有同意。太子觉得周王世子不容易,就想将自己母舅镇国公府的小姐介绍给周王世子。没想到事情刚刚有点眉目,孟小姐又被火烧毁了容貌,皇后怕孟小姐以后不好说亲,就求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
“大家都说,孟小姐的嫁妆之所以这么丰厚,那是孟家自知理亏,想用这种方式补偿周王世子,希望周王世子看在嫁妆的份上,对孟小姐好一些。”
纪清漪目瞪口呆,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不过这话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可以说是七分真三分假,孟家就是想反驳都没法反驳,除非孟静玉能出来一趟,让众人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静玉也该坐不住了吧。
又等了两天,孟家还是毫无反应,竟然是任由流言蜚语发展的样子,纪清漪更吃惊了,难道孟静玉真的毁容了吗?
不知道徐令检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这天一大早,纪清漪正在跟清泰吃饭,太夫人院中的琉璃就急匆匆地来了:“表小姐,宫里来人了,太夫人让您赶紧去。”
纪清漪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道:“琉璃姐姐你先稍坐一下,我穿了夹袄就去。”
十一月的京城天气很冷,连雪都下了好几场,纪清漪房里点着火盆,因此她只穿了件紧身小袄。
彩心请琉璃坐下,慧心则进内室服侍穿衣裳。
纪清漪一边穿衣裳,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慧心:“殿下那边可有信来?”
慧心替她扣夹袄的扣子,道:“还是昨天晚上收到的信了,并未说起这件事情。”
纪清漪心里一沉,看来此事并不是徐令琛的安排的了。
“你跟我一起去。”
纪清漪说了这一句,就撩了帘子,与琉璃一起朝太夫人的上房走去。
外面风很大,从温暖的如春的室内走出来,纪清漪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琉璃姐姐,来的是上次宣纸的李公公吗?”
“不是。”琉璃面色很是紧张:“是两个姑姑。”
那就不是皇帝派来的人了,八成是皇后,不知道皇后此时派人来有什么事。
她想着京城最近的那些流言蜚语,心头莫名发紧,孟静玉自小养在皇后名下,皇后非常疼爱她,这是人尽皆知的。说不定就是因为此事,皇后给孟静玉撑腰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便是皇后要为孟静玉出头,她也不怕。
太夫人屋里暖意融融,两个三十来岁的宫婢穿着同样款式的宫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连脸上恭敬严谨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纪清漪先拜见了太夫人,又拜见了两位姑姑。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道:“皇后娘娘要见你,你跟着两位姑姑一起,到宫里之后记得守规矩,千万莫出差错惹人笑话。”
纪清漪愕然抬头,就看到太夫人满脸笑意,捏着她的手却紧了紧:“要听两位姑姑的话。”
纪清漪完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召见她,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纭却理不出个头绪,只得强压下心底的惊惶不安重重地点头:“外祖母放心,清漪知道轻重。”
纪清漪扬起一个笑脸,对两位姑姑道:“清漪头一回拜见皇后,还望两位姑姑多多指点。”
其中一位宫婢就笑道:“纪小姐好伶俐的人,难怪会被圣上相中赐婚于宁王世子,过不了多久您就是正正经经的宁王世子妃,快别提指点了,我们不过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您的,怎么当得起指点二字。”
竟然如此滴水不漏!
纪清漪顿了顿,不再说其他,浅笑道:“劳烦姑姑了。不知我可否乘坐自己家中的马车?”
两位姑姑对视一眼,笑道:“这个自然可以,纪小姐请随意。”
纪清漪松了一口气,跟着二人出了门。
太夫人目送她们离去,叹了一口气:“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杜嬷嬷心里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夫人,然后道:“表小姐怎么说也是圣上亲封的宁王世子妃,皇后娘娘向来贤良淑德,应该不会刻意为难表小姐的吧?”
太夫人幽幽道:“这宫里哪有贤良淑德之人,不过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贤良淑德罢了。皇后膝下无子,一旦太子登基,她又要如何自处?届时,长宁侯府的富贵还能保得住吗?就算皇后不争,长宁侯府也会逼着她去争的,端从孟静玉的婚事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杜嬷嬷听了,不由心头直跳:“皇后既然想与太子相争,为何不直接将孟小姐嫁给宁王世子?如此一来,不就四角俱全了吗?”
“如果那样,皇帝必然生疑!”太夫人蹙了蹙眉:“这池水眼下是越来越乱了。”
真不知选了宁王世子究竟是对是错!
上了马车之后,纪清漪松了一口气。
幸好那两个宫婢同意了她坐平阳侯府的马车。
从平阳侯府到紫禁城,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她们出门前,慧心放了鸽子出去,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飞到宁王府。就算徐令琛不能当时接到消息,在她们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也差不多能接到回信了。
不怪她这么紧张,而是前世徐令检跟她说过,孟皇后为人面甜心苦,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在自己与孟静玉打擂台的时候,她突然召自己进宫,纪清漪不得不谨慎。
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约么时间快到了,就让慧心把车帘掀开,凛冽的寒风就从窗户口灌了进来。
堪堪快到宫门口,只听得“咻”地一声,一只飞镖稳稳地扎在了车壁上,纪清漪抬头望去,只见郑则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去。
慧心取了飞镖上的纸条给纪清漪看,纪清漪看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徐令琛说知道了,让她进宫之后别吃东西别喝水。
说也奇怪,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她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纪清漪笑笑,在宫门口接受了检查,换了青油小车,一路朝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里非常安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芳香。
皇后端坐在上座,宫女见她进来,立马拿了蒲团放下,纪清漪不敢抬头去看皇后,只上前一步,跪在了皇后面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世为人,她是第一次来到皇后面前。想着上一世徐令检的话,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到我身边来坐。”
想象中刁难的情况并未出现,纪清漪透了一口气,却并不敢到皇后身边坐:“臣女不敢。”
皇后也不怪罪,轻轻笑了一声道:“罢了,给纪小姐赐座。”
纪清漪这才坐了半边身子,谨小慎微。
皇后又道:“纪小姐别拘谨,我是最喜欢女孩儿的,你别低着头了,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第102章 怪异
纪清漪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皇后不由一怔。
芙蓉面,柳叶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竟然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比邵明珠还要漂亮几分,难怪徐令琛会主动求娶了。
怔过之后,皇后脸上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好伶俐的姑娘,果然配得上我们令琛。从前你在寿春长公主府上插花得了魁首,后来又进了芳华女学,又进宫拜在莫姑姑名下,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万万想不到,你容貌竟然也如此的出色。令琛那个容貌已经是世间少有,没想到你比他也不差的,如此甚好。皇上果然慧眼如炬,我也放心了。”
纪清漪也看到了皇后的样貌,她皮肤白皙,气度雍容,虽然语气温柔,身上久居高位的贵气还是让人不能忽视。
听皇后如此夸奖,她忙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样子来。
宫女捧来点心与茶水,纪清漪略沾了沾唇,并未真的吃,皇后只当做不知,笑着道:“自打皇上给你们赐了婚,我一直想叫你进宫来见见,只是手中事情多,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今日一见,你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我心里是非常喜欢的。”
纪清漪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来给皇后福了福身:“能得皇后娘娘垂爱,是清漪的福气。”
皇后见她规矩礼仪样样不错,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外面的传言,你该听到了吧?”
纪清漪心头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
“臣女在家中备嫁,最近并未出去,外面的事情也听说了一些。”
“让你受委屈了。”皇后轻声道:“静玉那孩子性子好,人又孝顺,我偏疼了她几分,她又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家里就宠着她,这一次出嫁侯府看得很重,所以嫁妆就备的多了一些,并不是故意要跟你比。日后你们妯娌要常常走动,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生疏了。”
纪清漪讶然,皇后竟然没有责怪她,反而出言安慰,真是怪事一桩。
“娘娘说这些折煞臣女了。”纪清漪忙道:“臣女绝不敢与孟小姐相比的。”
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跟纪清漪亲近的意思,没想到纪清漪仍然这么恭谨,她笑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我是令琛的表姨母,一贯疼爱令琛,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便是为了令琛,我也不能让你白白受人非议。”
皇后话音一落,便有四个宫女分别捧着托盘而来,托盘上依次放着玻璃菱花镜、大红色底宝瓶刻丝宫稠、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如意钗、流苏赤金手镯一对。
每一样都不是凡品,这便是皇后的赏赐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就白白得了这些赏赐,纪清漪心里不由自主就生出几许怪异的感觉来。
她跪下去道:“臣女谢娘娘赏赐。”
突然有一个太监走进来,用尖细的嗓子高声道:“真宁县主接旨。”
接旨!
这是皇后的凤旨吗?
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了,就是不知会是什么内容。
纪清漪心里惊疑却不敢抬头,只得身姿笔挺朗声道:“臣女接旨。”
说话的时候,拢在袖子里的手却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
头顶就传来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钦奉皇后懿旨:真宁县主纪氏,秀毓名门,淑仪素著,特加封为真宁郡主,以示恩宠。钦此。”
“臣女纪清漪接旨。”
捧着圣旨出了坤宁宫的门,纪清漪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皇后怎么会突然封她为郡主呢。
临走时孟皇后如沐春风的笑容还在眼前,纪清漪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一个端庄可亲之人,与徐令检口中那个心狠手辣,想要弄权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难道自己真的是受了徐令检的误导了吗?
上一世徐令检想得到孟皇后的支持,又不甘心娶孟静玉,对孟皇后与孟静玉都非常不满,难道就因为如此,所以他就诋毁孟皇后?
可是他说静玉表里不一,虚伪擅嫉,确实没有说错啊。
没道理他单单诋毁孟皇后啊。
外人口中孟静玉落落大方是名门淑媛,可内里却心思卑鄙手段龌龊。而外人眼中的孟皇后也是端庄善良的。
同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表现出那么多的不同呢。
孟静玉可是孟皇后养大的,真正的孟皇后是什么样的人,还真的很难说。
慧心扶了纪清漪上马车,帘子一动,纪清漪就被徐令琛抱在了怀里,他紧张地盯着她看:“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的手收的很紧,握疼了她的胳膊,眼中的关切是那么的明显,纪清漪心头一暖,回拥着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不仅没事,得了很多赏赐不说,还多了一个郡主的封号。
徐令琛并未因她说了这几句话就放松下来,依然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纪清漪笑着去捏他的鼻子,他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两世为人,纪清漪见到了徐令琛都是信心满满的,像今天这样紧张担忧的,还是头一回。
不都说皇后是徐令琛的表姨母,对徐令琛视若亲生吗?
既然如此,皇后召见自己,徐令琛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怎么反而一脸的忌惮?
难道徐令检说的没错,孟皇后的确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她突然想起徐令琛说的,他上一世是被人害了。
“徐令琛。”她紧紧盯着徐令琛的眼睛,声音轻微有些发抖:“上一世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徐令琛一怔,立马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道:“自然是中了毒箭死的啊。”
“不可能!”纪清漪不信:“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受了别人的陷害。你这么厉害,能陷害你的,必然是亲近之人。与你亲近又身份高贵的,除了皇后再也没有旁人了。若不是她,你刚才怎么会那么紧张?”
徐令琛挑起嘴角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深邃:“乖,我好几天没见到你,实在想的不得了,先让我解解馋。”
说着就捧了她的脸,打算亲上去。
纪清漪却把头一偏,徐令琛就亲到了她的耳朵。
“你别打岔!你分明跟我说过,你是被人害了的。”纪清漪推开他,杏眼圆瞪道:“你别想使用美男计蒙混过关,这一招今天不行了。”
被拆穿了,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狼狈:“漪漪,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怕你担心。”
纪清漪也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咱们的仇人是谁,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就算我不能替你报仇,好歹心里有个底,知道防备。要不然你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我在家里却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上了人家的当如何是好?”
徐令琛听她用了“咱们”两个字,又说他在外,她在内,说的分明是他们婚后的生活了,心里一暖,就将她抱在了膝头上:“漪漪,你怎么这么好?”
纪清漪心头一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这么好,你一定不会让我伤心的,对不对?”
说话的时候,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圈。
红唇柔软温柔清冽的香味,让他神魂颠倒。
白皙如玉的手指,让他恨不能吞她在腹中。
怀中的人早不是原来那个单薄的身躯,便是胸前也从原来的小荷初露变成了诱人的隆起,他不瞎,也不是柳下惠,这一切无不诱.惑着他的感.官,特别是她用这种声音跟他说话,这一刻纪清漪便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她。
徐令琛亲着她白嫩的耳垂,含含糊糊道:“那当然,你可是我的心肝,我怎么让你伤心?”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舍得她伤一丁点的。
纪清漪只觉得身上一阵战栗,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她手软脚软,脑袋也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软倒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迷糊。
好不容易让徐令琛开了口,若是此刻没坚持住,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掐了自己一下,软软地问:“那你把真相告诉我吧,到底是不是皇后,你要是不说,我可是要伤心的。”
徐令琛落在她脸上的唇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对我使用了美人计啊!”
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落了下来。
纪清漪心里一突,怕徐令琛生气,正想开口道歉,徐令琛却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宠溺道:“你竟然对我使用美人计,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纪清漪伸手勾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到底说不说?”
她笑盈盈俏生生娇滴滴的样子看的徐令琛心都软了,恨不能把心都摘下来给她,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只得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吸允她的双唇,待纪清漪脸颊红嘟嘟的,靠在他怀里喘粗气,他才道:“没错,就是皇后。”
纪清漪晕晕乎乎的,听了这话,突然又清醒了:“果然是她,那你…”
徐令琛却不容她开口,再次亲了上去,纪清漪果然不再说话,只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
不是说美男计不管用了吗?还不是中计了。
他的小丫头必定爱惨了他,才会这样抵挡不住他。
徐令琛格外满足,嘴角止不住翘得高高的。
第103章 出嫁(一)
天色已晚,养心殿却灯火通明,皇帝如往常一样伏案批折子。
本朝皇帝唯有两件事最出名,一勤政爱民,二膝下无子。
前一件事情令百姓庆幸,后一件事情令百姓扼腕。虽然太子已定,百姓们仍旧希望老天爷能开眼,让皇帝宫中能有喜讯传来,哪怕是个公主也好。
这也是皇后的心愿。
最近连降雨雪,许多地方的百姓都遭了灾,皇帝心系黎民,处理政事比从前更要勤勉。
皇后知道如此,所以早早就备了参汤去养心殿,服侍皇上喝汤,陪他说说话,松泛松泛。
养心殿里点着火盆,帝后盘腿坐在炕上下棋说话。
“…皇上您也真是的,竟然在同一天赐婚,纪氏也好,静玉也好,都是端庄贤淑的好姑娘,结果却被人评头论足,连带着臣妾也左右为难。”
皇后落下一子,对旁边的内侍使了了眼色,内侍立马端了一盏茶捧到皇帝手边。
皇帝喝了茶才笑:“多亏了皇后叫了长宁侯夫人与纪氏进宫安抚,又同时给孟氏纪氏封为郡主,这才止住了流言蜚语,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帝后乃少年夫妻,虽然元太子病故的那段时间生过龃龉,最近这几年却慢慢又缓过来了,颇有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思。两人之间的相处,少了天家的威严,多了几分普通夫妻的温情。
皇后见皇帝不似刚才眉头紧锁,精神放松了不少,心里也很高兴:“宫里人少,也就这么点事,等她们二人进门了,宫里也能热闹热闹。若是令睿还活着,估计也…”
提到已经故去的亲生儿子,皇后心里一刺,止住了话头。
皇帝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接了话音道:“若是令睿还在,如今也必然娶妻生子了。虽然令睿不在了,但太子、令琛、令检也不是外人,特别是令琛,一直很得你欢心,马上他也要成亲了。”
皇帝提起元太子,如此轻描淡写,皇后听了,心里更疼,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呀,时间真快,等他们成亲了,宫里也能多几个孩子了。”
皇帝见皇后面上有怅然之色,就道:“等纪氏生下孩子,你若是喜欢,抱过来养便是。孟氏就更不必说了,打小就养在你面前,她的孩子你想养,只管抱过来,孟氏断不会拒绝的。”
皇后心头一紧,捏着棋子的手比刚才多用了几分力。
正考虑要怎么回答,就听见门口传来童生清脆的呼唤:“皇祖父,皇祖母。”
乳娘抱着太子唯一的女儿明卉郡主来了,小郡主生的粉雕玉琢,天真可爱,脚一着地就快步跑着,扑到了皇后的怀里,咯咯笑着看着皇后:“皇祖母抱。”
皇后见了明卉郡主,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养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臣妾这里已经有个明卉了。”
明卉听皇后提到她的名字,又咧嘴笑了,还伸手去够棋子,皇后将她放在炕上,拿了布偶给她玩。
皇帝见明卉郡主乖巧可爱,精神就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也是有一个公主的,若是那个公主还活着,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吧。
可惜他罪孽深重,受祖宗惩罚,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女缘分了。
…
因为是御赐的婚姻,平阳侯府特别的重视,媒人请的是陈文钺嫡亲的母舅工部左侍郎林大人的夫人,傧相便是林夫人的长媳田氏。
宁王府那边的媒人是太后娘家侄儿安乡侯的妻子,傧相便是安乡侯的儿媳妇。
两家请的傧相都是父母俱在,儿女双全之人。
到了成亲的前一天,林夫人带着儿媳田氏到宁王府铺床,一行人欢欢喜喜而去,热热闹闹而归,纷纷夸赞宁王府富丽堂皇又不失清雅,几乎是一步一景,好似人间仙境。
又说对方的媒人格外热情,底下服侍的丫鬟婆子精神抖擞,连宁王世子都亲自来了,可见是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太夫人听了,呵呵直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平阳侯府上下都贴了大红双喜,挂着大红的灯笼,人人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整个侯府洋溢在欢快的海洋中。
唯有纪清漪这个新娘子是最清闲不过的了。
想到第二天就要出嫁,纪清漪才发觉时间过的太快了。
从重生到现在,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刚重生时处处为人所掣肘的艰难、与徐令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现在看来都好像是梦一样。
大红的喜服早被熨烫好,明天要装扮起来的金首饰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切都提醒着她,这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而前世那些不堪才是一场梦。
如今噩梦都已过去,而她的未来只会越过越好。
门口传来慧心与人说话的声音,彩心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小姐,舅夫人来了。”
是钺表哥的舅母林夫人,她是自己的媒人,皇家婚事繁文缛节多,林夫人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纪清漪打心眼里感激她。
纪清漪忙站起来,迎到门口,笑着叫了一声:“舅母。”
林夫人见纪清漪亲自出来迎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一把握住纪清漪的手,笑吟吟道:“好孩子,咱们屋里说话。”
慧心彩心一个捧了茶,一个拿了点心。
林夫人笑着道:“你们都下去,我跟表小姐有话要说。”
彩心慧心纷纷看纪清漪,纪清漪愣了一下,然后对她们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转身下去。
林夫人见她身边的丫鬟对她这么恭敬,就暗暗点头。
纪清漪想着林夫人必然是奉了太夫人的话来的,就恭敬又不失亲切道:“舅母,您有什么吩咐?”
“明天你就要嫁到宁王府去了,到了那边便是宁王世子的妻子、皇家的儿媳妇,而不仅仅是平阳侯府的表小姐了。为人.妻子与做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最重要的便是要知道怎么服侍夫君,这里面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教你。”
纪清漪愣了一下,就想起陈宝灵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止。
“你既然叫我一声舅母,舅母便告诉你该注意什么。”林夫人说着拿出一个册子来递到纪清漪手中。
纪清漪接过册子本不想看,可林夫人却一直看着自己,若是不看,岂不是告诉林夫人她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她强忍着羞意,掀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