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陆铮已经插手了。
她本来打算先拿那块玉佩去找他,请他帮忙的。
没想到他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
当初她以男儿身跟他结识,他认她为小弟说以后会护着她,她根本就不信还处处防备。
事实证明,每每到关键时刻,伸手帮助她的那个人总是陆铮。
跟陆铮结交,是她重生以后最幸运的一件事。
庄明宪以为这件事情最起码一需要几天,没想才一个下午陆铮就办好了一切手续,派人送了过来。
“安安。”老太太笑着拿了一张纸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是礼部官媒开的婚嫁自由的证明。”
她老人家献宝一样把东西送到庄明宪面前:“以后你跟傅文再无关系,以后再也没有人强迫你了。还有我们的开户证明,以后我们就是单门独户,户籍就在京城了。”
老太太啧啧赞道:“你说这个陆世子怎么就这么好呢?长得俊,家里体面,为人又这么热心,办事情也快的不得了。”
“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可人意的后生呢。也不知这样俊的后生,会便宜了谁家的丫头。”
庄明宪接了证明与户籍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心里却想着,前世陆铮就没有成亲,保不住他这一世也会一直孤身一人。
除非知根知底,对对方特别信任,否则陆铮一定会冒险。
陆铮又帮了她这样一个大忙,庄明宪决定亲自去见陆铮一面,当面跟他道谢。
她对童嬷嬷说:“你能联系上陆铮吗?”
童嬷嬷笑着说:“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世子爷说吗?奴婢亲自去一趟卫国公府吧。”
童嬷嬷去了又回,跟庄明宪禀报说:“世子爷最近几天都比较忙,要五天之后才能有时间。”
“世子爷说,五天之后让您去潭拓寺与他见面。还有老太太,也请一并过去。”
“祖母?”
庄明宪愣了愣:“陆铮有没有说要祖母去是为了什么事?”
“没有。”童嬷嬷摇头说:“世子爷只说请您一定要让老太太一起去。”
庄明宪点点头表示知道,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就笑:“哎呦,哎呦,这个陆世子大人真是极好的一个人。既然他邀请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去。对了,你说我们给陆世子在佛祖面前点一盏长明灯如何?”
庄明宪其实已经在护国寺给陆铮点过一盏了,不过她还是笑着说:“好啊,祖母您拿主意就行了。”
长明灯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老太太就开始忙碌起来,忙着采买东西,布置新家,还要忙着给庄明宪搭配衣裳。
毕竟她们要去见的是救命恩人,哪里能怠慢呢?

老太太忙碌而充实,鲤鱼胡同老太爷却像被人抽了筋一样,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今年春闱刚过,下次春闱又是三年之后,文瀚楼的选文也停了。他这几天无所事事,看什么都觉得烦。
当然,也有特殊的时候。
每到傍晚,派出去的小厮回来的时候,都是他最激动的时候。
“怎么样?”
不待小厮进门,他就迎到了院子里,火烧火燎地问:“那边怎么样?她今天怎么样?”
那边指的是枣树胡同,她指的是老太太。
“枣树胡同跟前几天一样,除了仆妇之外并无别人出入。老太太今天买了一张广式凉塌,两盏花鸟落地灯架。她还去了成衣铺子,给自己与宪小姐各买了两身新衣。”
老太爷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吕氏竟然真的安安心心在枣树胡同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了!
她当他是什么!
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丈夫?
他们和离才几天?她竟然就有心情采买新衣了。
她之前除了过年很少买新衣的,她现在买新衣,是要穿给谁看?
老太爷越想越气,越气脸越是红,可是他依然不死心:“那她表情如何?是不是很悲伤很难过?”
“没有。”小厮很肯定地摇头:“老太太心情很不错,卖凉塌的伙计叫她太太,夸她年轻精神,她高兴的不得了,还多赏了那伙计二两银子…”
“住口!”老太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是…”
小厮被他喝骂懵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老太爷怒气腾腾地坐到椅子上,端了茶盏就朝嘴边送,等送到嘴边才发现茶盏里空空如也。他心头生气一股子邪火,猛然站起来将茶盏掼在地上,粗陶的茶盏摔了稀巴烂。
“哎呀!”
老太爷痛心疾首,立马想去捡,可茶盏已碎,再也无法复原了。
那是老太太用的茶盏。
她一向简朴,喜欢用粗陶大碗大盏。他之前总是嗤笑她粗俗,却偷偷将她用的茶盏藏了一个带到松涛居。
他当时还很高兴,老太太这个人对自己最抠,一旦她发现东西被他拿去了,必然又要跳着脚跟他吵架了。
吵架他也不怕,她最喜欢银票了,几张银票就能将她哄的喜笑颜开。
只可惜,老太太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吵架,他们就和离了…
老太爷愣住。
难道他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老太太跟他吵架吗?
这个念头升起,他只觉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炸得他头都要裂开了。
他抱着头,坐回了椅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都给我滚!”
“老太爷。”薛姨奶奶语气里都是关心担忧:“您怎么了?”
老太爷对老太太的感情,老太爷不知道,她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才敢利用、挑拨,让两人矛盾越来越尖锐。
现在老太爷失落难过,正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老太爷见是薛姨奶奶,又想起老太太逼迫薛姨奶奶打胎的事情来。
“你怎么来了?既然身上不好,怎么不多歇着?”
薛姨奶奶走到老太爷身边,愧疚道:“妾身没保住孩子,身子又坏了,不能服侍老太爷,妾身心里特别难受。妾身宁愿在老太爷身边跪着,也不想在床上躺着。”
她盈盈泪目中全是依恋,温柔可怜的样子令人动容。
老太爷眼神很复杂地看着她。
这是他的女人,跟老太太一样,都是他的女人。
为什么玉娘能够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而老太太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的地位呢?
当初他将她从湖南娶过来的时候,的确过了好多年甜蜜的日子啊。
怎么就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都怪罗玉蔻那个没有廉耻的,要不是她迷住了书仪,生下庄明宪,他跟老太太不知道有多令人羡慕。
薛姨奶奶见老太爷不说话,就知道他在想老太太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忌恨,语气比刚才更可怜了:“都怪我,若是早在怀孕之处我就把孩子打掉,您跟老太太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了。”
“要不然您去接老太太回来吧。”
她一把抓住了老太爷的手,哭着说:“妾身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天也不愿意跟您分开。如果有人要强迫妾身离开您,妾身宁愿立马死了。”
“老太太必定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一定特别伤心,一定以泪洗面,一定在等您去接她回来。”
她越说老太爷的心越凉。
玉娘心里有他,所以舍不得离开他。
老太太心里根本就没有他,所以才会这么对他。
这一瞬间老太爷心里的失落难受又化作了恼羞成怒。
“我不会去接她的!”他咬牙切齿道:“她…便是吕氏哭着求我,我也绝不会接她回来。”
“那老太太…”
“你不用再说了。”他愤怒地打断了薛姨奶奶的话:“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我就当她死了!”
薛姨奶奶见事情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一样,顿时窃喜不已,她却做出呆怔的模样,任由眼泪珠子挂在脸上:“妾身以后不说就是。老太爷,我们明天去潭拓寺吧。”
薛姨奶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妾身的身子亏了,寻常人必然治不好的。潭拓寺的五戒大师医术高超,您陪我去找他给妾身开个调理的方子行不行?说不定妾身还能再给您生过孩子呢。”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好吗?”
好。
当然好。
她吕青苗毫不犹豫离开他,他偏要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让吕青苗知道,没有了她,他庄金山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等马车停下,老太爷站在潭拓寺门口他就后悔了。
一个多月前庄明姿就是在这里与人幽会被他撞破的,当时还有几个和尚。
虽然这件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可再次来到这里,他还是觉得特别不舒服。
“老太爷。”薛姨奶奶也下了车,她憔悴的脸上露出几个充满希冀的笑容:“原来这就是潭拓寺啊,景色真漂亮啊。妾身有生之年能陪着您来一趟潭拓寺,真是死而无憾了。”
“别胡说八道了。”
老太爷决定忘记从前的的不快,跟薛姨奶奶重新开始,他说:“我们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甚至主动扶住了薛姨奶奶。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他能忘掉从前一样。
薛姨奶奶感动不已:“您说的对,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突然又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了。
当先下来一个仆妇,接着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那少女身穿一身大红裙,皮肤雪白,眉目精致,漂亮极了。
她笑着对车内的人说:“祖母,我扶您下来。”
老太爷顿时愣住,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老太太身穿宝蓝褙子,精神抖擞地下了马车。
“瞧我们安安,今天真漂亮。”她笑容满面道:“比花儿还要好看。”
一语未毕,她就看到老太爷跟薛姨奶奶了。
短短几天未见,老太爷却觉得跟过了一辈子一样。在老太太看到他的瞬间,他呼吸一紧,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你…”
你最近怎么样?
只可惜他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老太太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刚才她的视线也只是一扫而过,跟看陌生人根本没有区别。
老太爷的话哽在喉中,不知是气是羞,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可他的脚却像不听使唤一般追着老太太去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脸色发白,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妾身有些累了,我们歇一歇再去好不好?”
老太爷看看薛姨奶奶,又看了看走出十几步远的老太太庄明宪她们,他咬了咬,对陈嬷嬷说:“你服侍姨奶奶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薛姨奶奶咬碎一口银牙,忙道:“那怎么行?既然您要走,妾身自然是要跟您一起的。”
小产才几天,要不是听人说五戒大师医术高超,人称送子和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来的。
本想着见到五戒大师能立马看病拿方子回去,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老太太。
吕氏!
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她忍着难受,追上了老太爷。
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庄明宪她们才停了下来。
“小姐,老太太。”
童嬷嬷指着路边的一个八角亭说:“这就是普渡亭,世子爷说,跟我们在这里见面。他还没来,我们先进去等着,正好也歇歇脚。”
老太太欣然答应,进亭子里坐了,让丫鬟沏了茶端上来。
潭拓寺香火鼎盛,这普渡亭比寻常人家的亭子大了两倍还不止。里面摆放了三个石桌,每个石桌各配四个石凳,呈三足鼎立的姿态。
庄明宪她们坐了一桌,正在品茶,老太爷带着薛姨奶奶来了。
他怒气腾腾,每一步都踏得极响。在脚步踏上凉亭台阶的一瞬间,他突然把脚收回去,转身走到薛姨奶奶身边。
“玉娘。”他笑着扶住薛姨奶奶:“你累了吧,这里有个凉亭,我们进去休息一会。”
“来,注意脚下,你身体弱,我扶着你。”
他先扶了薛姨奶奶坐下,然后自己就一屁股坐在薛姨奶奶对面,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某些人心狠手辣,歹毒非常,让你白白失去了一个孩儿。你不用怕,我们来日方长,今天五戒大师给你调理还身子之后,我们很快还会再有孩子的。”
庄明宪暗暗摇头。
刚刚小产,不在床上精养着,这样跑出来受累也就算了,竟然还坐在石凳子上。
还有那个五戒大师,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张老先生之前跟她介绍京城名医的时候,也没有提过这个人。
老太爷八成是被人给骗了。
不过这跟她无关。
她又倒了一杯茶,亲手捧给了老太太:“祖母,您喝水。”
老太爷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仅会有孩子,我们还会有孙儿。到时候子孙环绕膝下,你我含饴弄孙,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眼睛虽然看着薛姨奶奶,眼角却时不时地朝老太太这边飘。
老太太恍若未闻,跟福姑说起刚才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菜地,没想到潭拓寺里的和尚也种菜,而且菜种的这样好。
老太爷见她如此轻描淡写,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
薛姨奶奶更是气得心里呕血,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让老太爷今天带她来潭拓寺。
再这样耽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五戒大师呢。
她挤出一个笑容,说:“老太爷,我们走吧,我恨不能现在就见到五戒大师。”
“你别急。”老太爷说:“你不是累了吗,多歇一歇才是。”
“我是怕您今天有事。”
“我没事。”老太爷体贴地给薛姨奶奶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你这般为我考虑,我怎么能不为你考虑呢。我明天就把你扶正,让你做庄家的老太太,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薛姨奶奶身子一震,不敢置信。
这下子,连庄明宪、老太太都转过头来了。
薛姨奶奶喜极而泣:“真的吗?您真的要将妾身扶正吗?”
老太爷见老太太终于转过了头,只觉得扳回了一局,立马大声地肯定说:“当然是真的,我庄金山要立薛玉娘为正妻,明天就办。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是知道的。我们夫妻从此在一张床上睡觉,死了也要埋在一个穴里,再也不分开。”
薛姨奶奶激动的身子打颤,她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老太爷得意洋洋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吕青苗,看到没有?没有你,我庄金山照样活的好好的。
以后薛氏就是庄家的老太太了,你后悔了吧。
“普渡亭。”
有几个中年男子笑着走进了亭子,为首的那个人见到老太爷立马皱了过来,惊喜道:“如川先生,真的是您,没想到您老也在这里?”
“南山闲鹤,你也来逛潭拓寺啊。”
老太爷笑着站起来:“今年没选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
“马上就要选文了。”南山闲鹤喜不自禁道:“这位刘先生是扬州来的,想从我们文瀚楼订一批书,到时候又要麻烦您老了。”
南山闲鹤说着把那位刘先生介绍给老太爷:“这位就是刘先生。”
刘先生五十多岁的模样,满面笑容走过来跟老太爷说话,他突然哈哈一笑:“如川先生好雅兴啊,出来还不忘红.袖.添.香。”
他突然指着薛姨奶奶道:“玉莲,怎么是你?不是说你从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刘先生喜上眉梢:“扬州一别七八年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这些年你竟然容色未改。我们也算是老相好了,你哪天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第76章 自嘲
四月芳菲未尽, 夏将到来。阳光正灿烂, 暖风徐徐将带着树木花草清香、佛前供奉的檀香缓缓送来。
这个时候的潭拓寺正是一年风光最好的时候。
凉亭里的人原本都是这么想的,可自打那位扬州来的富商刘先生说了几句话之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太爷跟被人照头打了一闷棍似的, 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滞地转过头, 去看薛姨奶奶。
薛姨奶奶脸色煞白,跟被鬼捏住了似的惊慌恐惧:“你…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她一边说一边朝后退, 想要躲到老太爷身后去。
“怎么不认识, 我从前还叫过你的局呢。扬州花月楼的头牌玉莲,赫赫有名的色艺双绝的艳.妓,我怎么会认错呢?”
刘先生又朝前走了几步,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就是你!我绝没有看错。”
“不、不、不。”薛姨奶奶慌做一团:“我是南直隶天长人,从没去过扬州,你看错了,看错了。”
老太爷脸色一会青一会绿, 像开了染坊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眼中含泪, 乞求地看着他:“妾身怎么是那种人呢?你难道忘了吗?妾身跟您的时候, 还是…还是…”
老太爷猛然清醒。
薛姨奶奶是大嫂做主抬给他的,大嫂那个人最重规矩、最看重庄家的名声。她是贪财,为了得二房的银子做了很多错事,但她绝不会做这种败坏庄家家风之事的。
薛姨奶奶跟他当晚, 是落了红的。
若她真是娼妓,又怎么会落红呢。
认错了,一定是这位刘先生认错了。
“你真的从良了啊。”刘先生指着薛姨奶奶惋惜道:“我还打算…”
“够了!”老太爷怒喝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先生的话:“这是我家里的女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无故骚扰了。我奉劝你趁早将那副风流浪荡的样子收起来,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扬州!”
刘先生本来笑嘻嘻的,听了这话立马就落了脸色指着老太爷说:“你这人好没意思…”
“刘先生。”南山闲鹤立马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打着哈哈道:“我们歇好了,去别处转转吧。”
刘先生却觉得落了颜面,冷哼道:“走就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要印制的书,可不好这个什么如川先生选的。”
“在我们扬州,纳名妓为妾氏是风流雅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这个玉莲转脸就不承认,必定不是个老实的。明明做了娼妓,还说自己是清白的姑娘,这不是骗人吗?”
老太爷冷着脸,对着刘先生怒目而视,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刘先生不高兴道:“我是好心好意的提醒,没想到有些人却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这种是非不分被女人眼泪一骗脑子就成豆腐的人也会选文?他选出来的文能看?”
“反正我是不信的。”
“好了,好了。”南山闲鹤尴尬的不得了,拉着刘先生朝外走:“您难得来京城一趟,一定要好好转一转这潭拓寺,还要给家里的人上一炷平安香才是,非常灵验的。”
刘先生跟着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大声道:“某些人自以为自己娶的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子,将人家视为心头肉,殊不知对方是两只玉臂千人枕,一握蛮腰万人骑的头牌艳妓。”
“什么清白的身子,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人罢了!”
“不过是把粗磨的珍珠粉提前放进去,到时候自然又涩又阻,还能磨出血来。”
“我刘某人眼神好着呢,玉莲服侍我的时候,我看的真真的,她肚脐旁边有一块小指甲大的红痣,十几年前的扬州城谁不知艳.妓玉莲腹上长了一粒胭脂豆呢。”
小指甲大的红痣!
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老太爷只觉得头上一道闪雷劈过,劈得他脑中轰隆隆作响,所有的血同时朝头上涌去。
“薛玉娘…你…你这…”
你这贱人,敢骗我!
他指着薛姨奶奶,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面白如纸,眼中都是事情败露的惊恐,身子跟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妾身…妾身是冤枉的…”
刘先生见他们如此,畅快一笑:“某些人以为得了佳人,却不知绿云罩顶。像我这样直言不讳的老实人不多了,扬州艳.妓不说恩客满天下,恐怕人数也不少,说不定早就有人认出来,却故意不说破,只在背后笑话他的是王八呢。”
“刘先生!”
南山闲鹤也看出来了,他也不顾失礼不失礼,拉着刘先生就走了。
老太太听了半晌,也惊得目瞪口呆。
待听到刘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王八,王八,王八好啊。我们今天晚上就喝王八汤。”
“哎呦,佛祖身侧,不该说这样的话,该死该死。”
她笑声传来,老太爷只觉得自己被人打了几个耳光。
他不仅在老太太面前丢人了,还在文瀚楼的同事面前丢了脸,以后他还怎么见人?
“老太爷,你别听那个人胡说,一定是她!”薛姨奶奶指着老太太说:“一定是她故意安排人陷害妾身的,老太爷您要相信妾身啊。”
事到如今,还敢骗他!
吕氏眼里心里都没有他,根本不会管他怎么样。
揭穿薛姨奶奶的人,还是他共事的朋友带来的人。
人家连她肚子上长得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竟然还敢狡辩!
她是不是将他当成了傻瓜?以为她只要掉几滴眼泪他就相信了。
想到刚才那个刘先生说他是“是非不分被女人眼泪一骗脑子就成豆腐的人”,想到从前做的那些事,老太爷再也承受不住。
他浑身发抖上前,一耳光甩在了薛姨奶奶脸上:“贱人!你骗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噗嗤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然后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半山的凉亭里,陆铮一袭白衣,正在品茶。
周成拿了千里镜,激动的直拍大腿:“哎呦。”
“哎呀!”
“啧啧!”
“世子爷!”他跑回到凉亭里,兴奋地对陆铮说:“妥了,妥了,薛氏的真正身份被揭穿了。庄家老太爷晕过去了,庄小姐正给他救治呢。”
“我们快下下去吧。”
周成嘿嘿一笑:“我把人都支开,您可以单独跟庄小姐说会话。”
正好向她表白,跟她说今天的事情都是您一手安排的。
庄小姐必定非常感动,就算不投怀送抱,至少也能让您拉拉小手啥的。
周成脑补着庄明宪跟陆铮手拉手的画面,喜得嘴都要裂到耳后根去了。
先拉拉小手,再把她娶回家,说不定就要有小世子了。
嘿嘿。
嘿嘿。
小世子一定比世子爷长得更漂亮。
他带着小世子玩,教他习武。
其实小小姐他也喜欢,就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玩。
不过他可以装大马给小小姐骑啊。
小小姐一定会喜欢他的。
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真好啊。
陆铮一眼就看出来周成在想什么了,他冷冷道:“你是不是太闲了?”
一句话把周成心里的粉红泡泡全部赶跑了。
“世子爷。”周成挠了挠头:“我们下去吧。”
陆铮没说话,站起来走了。
“哎。”周成急了:“那不是庄小姐的方向啊,您去哪里啊,你走错了啊。”
陆铮不搭理他,脚步越来越快。
他不会承认刚才他想的跟周成想的一模一样,所以他的耳朵才红了。
一路纵马疾驰,他的心跟马蹄一般慷慨激昂。
等下了马回到书房,心情才缓缓平静下来。
“世子爷。”
周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您怎么回来了?今天多好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去见庄小姐?”
不去见庄小姐,就不能拉小手,就不能成亲,不能洞房,也就不会有小世子、小小姐,那他就不能陪他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