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洪文帝潜邸,这座府邸气势恢宏,又尚朴去华,一路走来,明廊通脊、雕梁画栋,处处匠心独运。
江令宛心情很好,唇角微扬,明眸中有掩不住的喜悦。
等到了后花园,萧湛顿了顿脚,扫了邓安一眼。
邓安知道三皇子与三皇子妃感情非常好,明白三皇子的意思,便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他的师父是宫内太监总管肖公公,三皇子开府,不知多少人想要来,师父疼他,才给了他这个美差。
端看两位主子这么甜蜜,他就知道以后这府里糟心的事少,他只要好好奉承三皇子妃,富贵荣华必定少不了。
邓安退下后,萧湛就伸手牵住了江令宛的手:“宛姐儿,我们又回来了。”
江令宛与他对视,眸中流淌着甜蜜温馨。
是啊,他们回来了。
前世,这里是摄政王府,江令宛最风光辉煌的日子就是在这座府邸里度过的,她是说一不二的江娘子、宁国夫人。
掌王府事,地位崇高。
江令宛笑着说:“我一听说皇上把豫王府赏给我们,就想这下好了,我又可以回多福轩住了,院里的葡萄架长势喜人,我最喜欢坐在葡萄藤下看书了。”
萧湛勾唇一笑,眸中都是宠溺:“你要跟我住盈乐堂,多福轩就留给我们的孩子们住吧。等到夏天葡萄熟了,你在回廊下看书,我领着孩子们摘葡萄,好不好?”
江令宛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他说的画面了,夏日的清晨,萧湛带着孩子们在葡萄架下嬉戏,她站在一旁让他们小心点,那画面多美好啊。
钦天监算了六月二十六是搬家的良道吉日,还有不到一个月,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过了六月十五,她就忙着准备搬家了。
梅雪娘、傅氏帮她买了许多好东西,程静昕跟陆明珠送了乔迁之礼来。
陆明珠送了水晶帘,程静昕送了玉席玉枕头,俱非常贵重。
程静昕打趣道:“下一次送礼,怕就是明珠成亲了吧?”
陆明珠脸一红,美目喜气洋洋,充满期待:“没错,今天我爹进宫面圣去了,明天歇一天,后天凌霄去我家提亲后,我跟他就要定亲了。”
陆明珠满面笑意,掰着手指头算:“大后天宛姐儿乔迁,我跟爹都要来贺喜的,那我跟凌霄定亲至少也得大大后天之后了,我会找人帮着算我跟凌霄的八字,找一个良辰吉日定亲。我爹这次回来,只能待一个月,所以,得趁着这一个月把成亲的日子也定好,省得我爹来回跑。”
陆明珠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程静昕跟江令宛只是看着她笑,并不插话。
陆明珠说完了,一只手揽了一个好友,声音里都是幸福:“宛姐儿,静昕,我真的要嫁给凌霄了,真好啊。”

转眼几天过去,到了六月二十六,三皇子府落地,文武百官、几位皇子前来贺喜。
程静昕早早来了,帮江令宛招呼年轻的小姐们。
傅氏帮着招呼官太太。
原本说好会来帮忙的陆明珠,却迟迟没有现身。
江令宛就让人去看看男宾那边怀远侯来了没有,不一会柳絮过来说怀远侯来了。
程静昕抿了嘴笑:“必然是跟凌霄在一起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珠她一见到凌霄其他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聚会陆明珠有几次没来,都是去陪凌霄了。
不一会,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四皇子妃、长平公主来了,江令宛赶紧出去相迎,只能把陆明珠的事暂时放到一边。
这几位贵客里面,长平公主与江令宛最交好,她最先开口:“三皇嫂,恭祝你跟三皇兄乔迁大喜。”
长平公主送的乔迁之礼是楠木雕花屏风,一面雕着葡萄满架,一面雕刻着童子采花。
葡萄是多子的水果,象征着多子多孙;童子有七八个,有男有女,憨态可掬,意味着孩子多,这屏风雕工精美,用料昂贵,寓意又好,可见长平公主是用了心的。
江令宛很喜欢,跟长平公主道谢。
其次是四皇子妃,她半年才嫁给四皇子,跟江令宛不算特别熟悉,但因为四皇子与萧湛感情好的缘故,她对江令宛挺有好感的。
“三皇嫂,今日你跟三皇子乔迁大喜,我送了两盆石榴树,希望三皇嫂跟三皇兄的日子像石榴一样红红火火。”
大皇子妃跟二皇子妃就想,石榴树有什么好送的啊,未免太寒酸了些。
等人把石榴树抬上来,他们才发现这石榴是玉石雕刻而成,栩栩如生,十分好看。
大皇子妃、二皇子妃眼中闪过羡慕。
这样好的玉雕,得值多少钱啊。
都说四皇子跟萧湛感情好,还真是感情好,这样名贵的东西也舍得送。
二皇子妃心道,幸好她带的东西也不差,否则就要被四皇子比下去了。
今天来送礼,洪文帝都看着呢,她们二皇子府可不能落于人后。
二皇子妃呵呵一笑,亲切地说:“三弟妹,二嫂笨嘴拙舌,手头也紧,没什么好东西,就送你一副画,是前朝赵大家的《秋山幽树图》希望三弟妹不要嫌弃。”
江令宛笑着道谢:“二嫂说哪里话,赵大家的真迹价值千金,我喜欢还不及,多谢二嫂。”
大皇子妃最后才开口:“今儿我跟二弟妹想到一处去了,二弟妹送的是画,我送的是书,前朝大兵法家岳飞的遗作《岳忠武王集》三皇弟文武双全,想来三皇弟一定会喜欢。”
大皇子妃笑眯眯的,看了妯娌们一眼。
二皇子妃、四皇子妃都哑然了,这《岳忠武王集》一出,她们的礼物被比下去了。大皇子跟萧湛可是死对头,大皇子府竟然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真是出人意料。
江令宛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萧湛回归皇子身份后,大皇子小动作不断,今天送了这么大的礼,恐怕有后招吧。
大皇子妃笑着扬了声音:“秋雅,把书捧进来。”
大皇子妃话音一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丫鬟,她身穿一袭荷花粉的轻纱裙,裙上用极淡的线绣着荷花与蝴蝶,素净的杏仁小脸,纤细柔弱的身材,容貌秀丽,宛若池中白莲。
二皇子妃与长平公主愣了一下,这不是何清雅吗?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们还是能认出她的。怎么这会子做了未婚少女装扮,还一副丫鬟的模样。
二皇子妃快人快语道:“大皇嫂,你怎么把大皇子的何良娣带来了?”
“这不是何良娣,是我从外头买来的丫鬟,只是长得跟何良娣有些像罢了。”大皇子妃轻笑道,“莫说二弟妹,便是我头一回见了这丫鬟,也差点错认呢。她也姓何,叫秋雅,连名字都跟何良娣很像。”
大皇子妃上前一步,握了江令宛的手,有些愧疚道:“当年我们殿下看中了何良娣,抢了三皇弟的未婚妻,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如今就把秋雅赔给三皇弟,三弟妹不会介意吧?”
三弟妹当然介意啊!
谁不知三弟妹脾气坏,得理不饶人呢。
若是三弟妹当场发火,那就更好了。
她堂堂大嫂来送礼,你三弟妹翻脸与人吵架,怎么说都是你的不是。
大皇子妃盯着江令宛,看她的反应。
江令宛目光一闪,笑道:“我介意又如何,难不成大皇嫂还能把人带回去不成?”
“三弟妹真介意吗?那你未免太小气了些,我们殿下房中不知多少美人,大嫂我从不介意的。”大皇子妃一副很大方的模样,“三弟妹得跟我学着点,别学那些无知妇人,就知道拈酸吃醋,把男人栓在身边,不许丈夫有其他人。这样善妒的女子,怎么配嫁入皇家呢?以后被休,都是自找的,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同情。”
大皇子妃这一句话不仅数落了江令宛,还把江令宛的母亲梅雪娘给嘲讽上了。
江令宛本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的,但她都把脸伸过来了,她也不好视而不见是不是?
“大皇嫂的意思竟然是让我学你,我可不敢。”
江令宛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大嫂插手夫家兄弟房中事这样的奇闻。父皇、母后、母妃、甚至皇祖母都没赏人,大皇嫂倒急不可耐地朝我们殿下屋里塞人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不如大皇嫂与我进宫,到父皇母后面前辩驳一二?”
大皇子妃哪是江令宛的对手,一听这话就怂了:“三弟妹说哪里话,我怎么敢朝三皇弟房中塞人,我今儿来是送书,也是送丫鬟的。我也没说要把秋雅放三皇弟房中啊,我只是送给丫鬟给三弟妹使唤罢了。怎么使唤,那不是三弟妹说了算吗?跟房中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这么说,这丫鬟归我了,以后喊打喊杀,是卖是罚,一律归我处置?”
“当然!”大皇子妃心里别提多怄了,还得硬生生挤出笑脸来,“这么漂亮的人,三弟妹也舍得打?”
“那就不劳大皇嫂操心了。”
江令宛微微一笑,目光在何秋清脸上打了个转:“劳烦大皇嫂把这丫鬟的卖身契给我吧。”
大皇子妃心底一哆嗦,差点要晕了。
何清雅是东莞伯家的六小姐、大皇子的良娣,登记在皇家玉牒上的,江令宛一句话,就要将她打成下等人,好狠呐。
何清雅最是清高,她该不会自尊心受辱,恼羞成怒,当着众人的面顶撞她这个大皇子妃,拆穿她,让她下不来台吧?
大皇子妃赶紧去看何清雅。
只见何清雅捧书而立,秀美如莲的脸上,美目微微低垂,神色平静淡雅,与进来时没有两样。
大皇子妃不管她了,赶紧道:“卖身契在家里,我回去拿了就给三弟妹送来。”
宴席结束后,大皇子妃回到家就跟大皇子商量去了:“殿下,这该怎么办?”
他们上哪儿弄何清雅的卖身契?
大皇子倒不甚在意:“无妨,我找人弄。”
凭他的手段,弄一个卖身契,是小事一桩。
不过两个时辰,就弄好了,大皇子妃派个人,送到三皇子府去。
柳絮跟竹枝如临大敌,把何清雅当成一级警戒对象。
人是大皇子妃送来的,这事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极有可能皇上也知道了,所以何清雅不能卖不能打,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否则,自家主子就要落个善妒不能容忍的名声。
这个大皇子妃,忒坏了。
江令宛只是笑了笑,把卖身契交给竹枝,让她收起来,又对柳絮说:“去把秋雅叫过来吧。”
大皇子妃走后,何清雅就被安置到了下人房,她不急不躁十分低调,像个真正的下人一样听话,但她举手投足的气度又活脱脱一个贵族小姐。
到了下人房,她就住下了,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她就老实地坐着,让人挑不出错。
柳絮到了时候,她正在看书,听说江令宛见她,她就放下书,跟柳絮一起来了。
“秋雅见过三皇子妃。”何清雅很规矩,行了标准的大礼,身姿优美,声音温柔。
江令宛就让她起来:“你可曾读书?”
何清雅轻柔福身:“读过,家道中落之前,读过几年书。”
“那你就到藏书楼打理书籍吧。”江令宛轻描淡写,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何清雅恭敬点头:“是。”
大皇子一直盯着江令宛这边的反应,盯了三天,这里依然没动静。
他呵呵一笑,很是满意。

江令宛却察觉到不对劲,乔迁那天,陆明珠没来,一连三天过去了,她依然没来。
这是从没有的事,她正打算去找陆明珠,陆明珠却来了。
“宛姐儿!”
陆明珠眼眶红了:“凌霄,他不要我了。”
她哽咽说出这句话,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她前几天又多高兴,这几天就有多伤心。
自打凌霄答应到她家提亲,她就日盼夜盼,盼着六月能早点到来,盼着她爹能快点回京。
终于盼到这一天,怀远侯陆镇回京了。
陆明珠早在几个月前就把她跟凌霄的事写信告诉陆镇了,等陆镇进宫见了洪文帝回来,她就开门见山说了:“爹,明日凌霄来家中提亲,你不许刁难他。”
陆明珠一向娇蛮,尤其是在他爹面前,谁让她爹位高权重又疼她呢。
从小就有求必应,陆明珠一点也不怕她爹,她甚至连皇帝也不怎么怕的。
对于要跟凌霄定亲这件事,她如今没有羞涩,只有期待,眉宇间都是小姑娘对心上人的维护。
“呵呵,那是当然!”陆镇眸中精光一闪,笑道,“凌霄是我们明珠看上的人,爹怎么会刁难,你放心吧,爹不是那样的人。”
凌霄的身份,他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了。赵老大夫的弟子,医术很好,如今是个游医。
陆镇对女儿很疼爱,笑呵呵道:“你先跟爹说说,凌霄是什么样的人?他住在哪里?现在在六部哪个衙门?”
提起凌霄,陆明珠就笑了,她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凌霄是个悬壶济世、心怀苍生的伟男子。他是赵老大夫的弟子,医术高超,三皇子中毒箭就是他救活的,连皇上都夸他妙手回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养母,目前住在槐香坊。”
“他不在六部做官,虽然不是官身,但他医术好,本事大,只要他想,进太医院不过是小菜一碟。”
陆明珠眼睛亮亮的,满面骄傲:“等明天见着就知道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是最好的人。”
第二天,凌霄来了。
怀远侯府的门楣,不是谁都能来的,凌霄一介布衣,踏进侯府,侯府的富丽堂皇对他而言,仿若无物,他丝毫没有看花眼,也丝毫没有自惭形愧。
他的不卑不亢,淡定从容,让陆镇很是欣赏。
坐下来之后,陆镇随意问了一些情况,很快就聊到了凌霄的医术上:“…我与赵老大夫也有私交,他老人家医德双休,在太医院德高望重,虽然致仕,却依然深受皇上信赖。凌大夫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何不继承他的衣钵,进太医院呢?”
凌霄平静道:“我想做大夫,给大家治病,进了太医院,便不单单是大夫,还是官员,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适合我。”
“原来是这样。”陆镇点点头,“那你跟我到辽东去吧,我安排你做军医,在军中建功立业,一样前程可期。”
“不了。”凌霄拒绝道,“我想给普通百姓治病,他们更需要我。”
他拒绝的很直接,没有半分委婉。
陆明珠看着有些急。
自己爹自己清楚,位高权重的,一向说一不二,除了她之外,从没有人敢顶撞。
凌霄今天头一次登门,这般硬邦邦的态度,哪像登门求亲的啊?
“明珠别急。”陆镇毫不生气,还安慰女儿,“凌大夫胸怀天下,心怀百姓,这样的胸襟气度,我很敬佩。”
“如果凌大夫是朋友、是不相干的人,我不仅佩服,还会支持。但凌大夫今天来是要求娶我女儿的,那我就有些不乐意了。”
陆镇话锋一转,道:“明珠是我千宠万爱养大的,打小就没受过委屈。她喜欢凌大夫,想嫁给你,我觉得凌大夫人品端方,是个可以托付的君子。但凌大夫能不能为我女儿做一二分让步呢?”
陆镇此时脸色还是十分和缓的:“比如谋个官身,到太医院也好,惠民药局也罢,做军医也行,至少让明珠婚后的生活有保障。”
“不,不必婚后,我会给明珠准备丰厚的嫁妆,婚后她靠嫁妆就能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至少婚前,凌大夫有个官身,能买一幢像样的宅子,这样明珠出嫁时也好看一些。我女儿是郡主之身,就算不是郡主,也是侯府千金,我身为他父亲,想让女儿出嫁时风风光光的。不说跟她的好友三皇子妃比,至少能过得去,不至于太寒酸,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毕竟女孩儿出嫁,一辈子也就这一回。凌大夫能体谅我老父亲的一片苦心吗?”
凌霄沉默地听着,然后站起来身来:“您的要求不过分,侯爷一片慈父心肠我也懂。但是很抱歉,请恕凌霄不能接受。”
这时候陆镇就有些不高兴了:“明珠是我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都不过分。我不要求其他,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让步你都不肯?”
“我很抱歉。”凌霄拱拱手,“怕是要让侯爷失望了。”
陆镇落下了脸,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和气:“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但骄傲过了头,便不是什么好事了。我实在看不到你一丁点的诚心,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
“爹!”陆明珠急得直跺脚,又去看凌霄。
凌霄沉默了一会,说:“打扰了。”他再次拱手,转身离开。


第151章
陆明珠说完这些,眼泪又掉了下来。
“宛姐儿,其实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吧,凌霄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否则,又怎么会一丁点的让步都不愿意为她做?
凌霄走了,她第一时间追了出去,问他怎么能这样!
凌霄目光落在别处,并不看她:“郡主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
陆明珠急白了脸:“你根本不想跟我提亲,不过是被我逼急了才不得不来,对吧?”
凌霄沉默半晌,攥紧了手,最终没有开口。
他志在穷苦百姓,功名利禄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不合适。从一开始在一起那天,他就一直在等今天。
等到了,他心里的石块也就落地了。
这样很好,对她与他都好,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凌霄沉默离开,至始至终都不曾看陆明珠一眼。
陆明珠终于看清了。
“呵!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她红着眼道:“既然凌霄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我陆明珠还怕没人要!”
说话时,又一滴眼泪掉下来,她迅速用手背抹掉。
然而眼泪越来越多,她越抹越快,到最后怎么擦也擦不完,她哭倒在江令宛的怀里:“宛姐儿,别说话,也别劝我,我就是心里难受想哭,让我哭一场,我哭过就好了,哭过就会把这个男人忘掉。”
江令宛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接下来这段时间,陆明珠时常来找江令宛说话,一开始难免会落泪,又跑去找了凌霄几次,确定他不会为自己让步之后,陆明珠不哭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女儿何患无夫!”陆明珠终于恢复了她一贯了活泼爽朗,“从明天起,我就开始相看。”
她对江令宛、程静昕说:“你们身边有合适的人选,记得介绍给我啊。”
不管怎么说,她不再伤心难过了,江令宛、程静昕都松了一口气:“好,我们一定替你留意。”
她性子急,说干就干,没过几天就让大嫂长平公主给她安排相亲。
她可是堂堂明珠郡主,身份尊贵,又得圣宠。听说她要嫁人,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夫人们倾巢而出,长平公主府每日都有夫人们登门,儿郎们的拜帖堆了三四筐。
长平公主带着陆明珠挑拣,把合适的儿郎选出来,带到公主府相看,又办了一场赏花宴,折腾了两个月,相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几乎把京城适龄的儿郎相看遍了,陆明珠也没有看到满意的。
她折腾疲了,不想折腾了,正好到了九月,程静昕成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程静昕与容夫子算是苦尽甘来了。
前世程静昕单恋容夫子,却被表哥孟修杰设计,最后香消玉殒,英年早逝。
这一世,孟修杰计谋被戳穿,程静昕在京华女学毕业后留院任教,做了乐课夫子,与容夫子时常见面,慢慢容夫子就发现了程静昕的好。
只是容夫子跛脚,程静昕的祖母不同意孙女嫁给一个老瘸子。
纵然程静昕再三解释,说容夫子只是轻微跛脚,说他虽然三十出头,但绝对不老,但程老太太无论如何不接受,也不同意容夫子登门求亲。
后来在江令宛的安排下,凌霄去帮容夫子看脚,治了小半年,容夫子的脚虽未完全康复,但走起路来已看不出跛脚了。
容夫子虽然已三十二岁,但他生的十分俊美,比起青涩的少年,他的俊美稳重而从容,举手投足气度出众,双目平和而淡然,去程家提亲时,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竟然生的如此出众。
程老太太得知容夫子本是举人,如今脚好了,可以继续参加科举时,当场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大婚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六,这一天,芙蓉金菊斗馨香,枫叶赤红丹桂金黄,江令宛跟陆明珠送了好友上花轿,满心都是欢喜。
等到十一月京城飘起小雪的时候,程静昕有孕了。
江令宛跟陆明珠觉得很惊喜,带了礼物去容家看好友。
容夫子也在家,成亲之后,他就辞了京华女学,一心在家中备考,打算来年春天考个功名。
得知江令宛跟陆明珠来了,他迎到了门口:“见过三皇子妃、明珠郡主。”
陆明珠丢下一句“容夫子不必客气”就急吼吼地进屋去看程静昕了。
江令宛笑着说:“容夫子,恭喜你,你要做父亲了!”
容夫子一袭蓝袍,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双眸中却有淡淡的喜悦:“多谢三皇子妃。”
他弯下腰,深深一揖。
谁能想到当年大言不惭的小姑娘会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宛卿,嫁了顶级勋贵,又成了天子儿媳。
谁又能想到,因为她,他才能治好腿,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他的感激真心实意。
江令宛站着没动,心安理得地受了:“夫子不必客气,静昕有孕在身,希望夫子能好好照顾她,不要给她气受。夫子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错,她就是以三皇子妃的身份压人了,那又怎么样?
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做好决定要把静昕纳入羽翼之下,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静昕的。
容夫子点头:“三皇子妃放心吧,能娶到静昕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照顾静昕,好好照顾孩子。家里人口简单,就我跟静昕两个人,我保证不让静昕受气,下人们更不敢。”
他这是说不会在孕期纳通房的意思。
江令宛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进去看静昕去了。
陆明珠在床边坐着,手舞足蹈的,又高兴又羡慕:“宛姐儿,你快来跟静昕取取经,说不定你下个月也能怀上宝宝了。”
她眉飞色舞的,比程静昕还高兴。
江令宛就坐到程静昕身边,笑眯眯道:“好,那我来问问静昕,有什么诀窍。”
程静昕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大夫说她身子骨弱,气血不调,因为刚刚怀孕,要以静养为主。
她半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卧兔儿,比从前做姑娘时多了几分娇憨。
“这个诀窍我们悄悄说。”她笑着瞥了陆明珠一眼,“未婚的小姑娘不适合听。”
陆明珠不依,缠着程静昕说,无论如何也要听。
“其实也简单,就是…把枕头垫在腰底下…抬高一点。”
程静昕说着,脸就红了。
若是别人问,她死活不肯说的,但她怀了身孕,就想跟好友分享,想让江令宛也早日怀上。
江令宛跟陆明珠也听得脸红红的,特别是陆明珠,听完后还嘟哝了一句:“画册子上没画,这回我记住了,得用枕头。”
她一贯大胆,跟凌霄在一起后,就偷偷看画册子了。
江令宛跟程静昕早见怪不怪了。
江令宛跟陆明珠陪程静昕吃了午饭,在容家待到下午才离开。
容夫子一直在书房待着,送走了三皇子妃与明珠郡主,回房看妻子,程静昕靠在大引枕上睡得香甜。
她面色虽然还苍白着,但嘴角微微弯起,幸福又满足。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葡萄干,用精美的盒子装着,旁边还有几盒没打开的果脯零嘴,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贡品。
他慢慢走过去,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本是官宦子弟,后家道中落、脚又受伤,多亏京华女学的宋山长收留他在女学教乐课,他才有了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