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急促地大声狂叫:“醒醒,快点醒来!”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可就在这一刻,耳边封睿的声音却更加焦急:“继续闭着眼睛,别睁开!危险!”
邱明泉心里一动,依言不动,眼睛睁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悄悄观察着外面。
他的睫毛很长,这样半闭着,看上去和刚刚没有任何两样,所有人也都没有注意到他。
这一看,邱明泉的心,立刻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整个屋子里,有四个陌生男人分别占据着客厅的几个角落,沙发上,刘淑雁被牢牢捆绑着,她的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是这群劫匪的头领。
而他和向城,都同样被绑着。
“书架第二层……靠窗那一格的书后面,有个保险柜。”刘淑雁声音沙哑,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做了选择,“密码是502500。家里的认购证都在里面……你们、你们去取吧。”
刀疤脸“啧啧”一声:“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旁边,同样蒙着面的胡波忍不住恨恨道:“那当然,他们可惜命呢!”
他忽然飞起一脚,对着地上的向城狠狠踢了一脚,心里充满怨毒:同样都是富家公子哥,为什么现在他如同丧家之犬,这人却活得光鲜亮丽呢?
两年前的那场斗殴,发生在灯光乱闪的舞厅,他对于具体相貌也对不上号了,向城和封睿都参加了打架,这一刻重见,他只记得眼前这张脸的确是有点印象。
郑老大冲着刀疤脸和胡波挥挥手:“你俩去拿。”
一边,邱明泉一动不动,心里却在焦急地对话。
“你不要睁眼,我来观察。装昏吧,叫敌人放松警惕。”封睿感知着四周的情况,沉声道,“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在前面的院子里放风!”
邱明泉心跳怦怦的,忽然心里警铃大作:“糟糕,韦阿姨和你,也该回来了吧!”
现在封睿还在身边,就说明少年封睿还没靠近这里,可是,那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啊!
封睿显然比他想到得更早,声音也带上了焦躁,心烦意乱下,却也根本没有办法好想:“我随时会消失的,这里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望着沙发上发丝散乱的妈妈和地上鲜血淋漓的向城,他心里犹如有烈火在烧。
重生这么久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灵魂存在状态,可是现在,头一次,他开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恨自己没有身体的激烈情绪。
“假如可以……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他们受到伤害。你更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他艰难地说了一句。
邱明泉在心里“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的。”
可是,刚刚说完这一句,胸口那种熟悉的牵绊感,却忽然消失了,封睿和他的联系,在这一刻,忽然中断!
邱明泉寒毛直竖,几年来的熟悉经验,叫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年封睿靠近了!
他再也禁不住焦虑,悄悄睁开眼,向着客厅另一边的院门方向望去。
正如封大总裁说的那样,外面的门廊边,影影绰绰地有个暗影躲在门边,从明处望过去,邱明泉看不到封睿的身影,但是,很显然,就在这一瞬间,时空中的错位发生,少年封睿一定是刚刚出现在小院的附近。
假如他和韦青毫无察觉地走进来,偷偷守在门口的歹徒,一定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邱明泉心急如焚。
忽然地,他的目光落到了身边的餐边柜上。
两个歹徒去了楼上拿认购证,楼下只有为首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帮手,根本没人看着他。
脑海中一个仓促的主意闪过,他猛然挣扎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身边那装满瓷质咖啡具、茶具和花瓶的餐边柜,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惊天动地的脆响,餐边柜整个被撞倒,无数精美的瓷器滚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刚刚走到封家小院门口的封睿和韦青,全都被这巨大声响惊到,猛然抬起头,愕然地看向了一楼。
就在这一晃眼之间,封睿忽然呼吸一顿,脚步骤停。
韦青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封睿已经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韦阿姨!您别说话,停下!”
韦青一怔,已经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嗯?”
“窗帘全部拉上了!”封睿急促地道,“刚刚那声音不对!”
他一个人搬着荔枝,不容置疑地低喝:“您站在这里看着我。万一有什么不对,您第一时间拼命快跑,去报警,知道吗?!”
韦青头皮猛地一炸,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狂起:“你也别去了,危险!”
封睿充耳不闻,随手在木质栅栏上抹了一把灰尘,使劲抹在自己脸上和衬衫上,然后径直地迈着步子,抱起荔枝箱子,踏进了自家的小院。
刚刚没走几步,忽然,一个黑影就从门廊的阴影中闪了出来,正是那几个人中,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封睿迅速地抬眼,看了看他。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样貌平平,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可是那双阴沉而木然的眼睛,却叫封睿有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没等这人说话,他就憨厚地笑了笑:“大哥好!您姓封是吧?这是您家订的水果,对不住啊,我和我娘路上耽误了点,没及时送到,您千万担待点!”
他放下荔枝箱子:“一箱妃子笑,还带着冰呢,保管您吃了觉得好!”
中年男人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眼前的少年脸上乌漆麻黑的,汗水混着一道道污印子,身上的衬衫在夜色下,隐约可见也脏兮兮的。
不远处,院门口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妇女正站着,似乎在焦急等待。
封睿耷拉着眼皮,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能伸手袭击到还有几十公分,目光似有还无地,瞥了一眼那男人的手。
大热天的,却揣在裤袋里,封睿视力极好,这电光石火的一眼间,就看见了某种长条状的东西。
短刀。……
那中年男人再次看了看院门口的女人,终于觉得无法保证同时搞定这意外的母子俩。
“嗯,你放下吧。”他含糊地道。
封睿站着不动,他探头探脑地望了望窗帘密实遮挡的屋子,口气有点好奇:“哎哟,这有钱人也打架啊?摔盘子摔碗的,跟我们村里人打架一样?”
“走走走!”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呵骂,“送完货还不快滚!”
封睿赶紧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城里人真凶!”
他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开了。
背后,那人一直盯着他的背,直到他和韦青两个人消失在封家门前,才收回了目光。
“外面什么声音?”门里探出一个脑袋,低声问。
“没什么,来送水果的伙计,被我打发走了。”那中年男人应道。
门重新关上了。
郑老大反身走回客厅,忽然抬起脚,暴戾无比地,向着地上倒在一片碎瓷中的邱明泉狠狠踢去!
“还真以为你昏着,原来在这里憋坏招呢。”他声音不大,可是下脚却又狠又重,“你以为发出声音,路人就能发现不对?做梦呢!”
邱明泉一声不响,只咬着牙,忍受着那大力的踢打。
胸口像是被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剧痛钻心,一股铁锈味从胃里往外冒,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郑老大被这忽然的突发状况闹得有点心烦意乱,再一看邱明泉那冷静自持的模样,更加无名火起,他重重揪住了邱明泉的头发,向地上的碎瓷片按去:“我叫你撞!撞啊!”
尖锐的碎瓷片立刻划破了邱明泉的额头,鲜血一条条飞流而下,滴落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片上,触目惊心。
可是邱明泉的心,却忽然松了下来。
……因为心里,封睿的声音再度出现了,充满惊恐和痛惜:“邱明泉,你怎么了?!”
他既然出现了,那么,就证明刚刚还在附近的少年封睿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聪明机警如他,终于因为自己的这冒死提示,发现了不对,带着韦青,远离了危险。
“我没事,真的。”他微微一咧嘴,含着满嘴血腥味道,在心里低声道。
一边,刘淑雁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求求你!……别打了,孩子不懂事,他不敢了,求求你……”
向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郑老大施暴的手。刚才的推搡拖拽下,他嘴里的破布终于松动了些。
眼看着郑老大又要按着邱明泉的脸往瓷片上按,这一刻,哪还有什么少年间小小的龃龉,他悄悄吐出了堵嘴的布,瞅准了一个空当,发疯一般滚了过去,一口咬住了郑老大的脚踝!
郑老大闷哼一声,疼地狂甩脚,好不容易才甩脱了向城,可是脚腕上已经鲜血淋漓,竟活生生被咬下来一块血肉。
他又痛又怒,疯了般一脚揣向向城的半边脸,向城惨叫一声滚到了一边,嘴巴一张,吐出了满嘴血沫和咬下来的一块血肉。
郑老大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怎么不暴戾心起,已经忘记了邱明泉这边,只是追过去冲着向城死命地狂踢:“小王八蛋,很仗义啊?啊!我叫你看看死字怎么写!……”
向城双手被绑,没办法护住头,只能蜷成一团挨打,忽然肋骨那边就发出了一声断裂的轻响。可是任凭郑老大施暴,他却硬是一声也没呼叫和讨饶,俊秀的脸上很快就惨白如纸,嘴角溢出血来。
邱明泉在一边,猛然眼角一跳,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
……
挽着韦青的手臂,封睿站在了街道的视线死角,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惊惧、愤怒、焦虑,齐齐冲击着他的心,妈妈,邱明泉,向城!全在里面!
刚刚临走前最后一眼,他抬眼望去,正看见二楼父亲书房的灯光忽然亮了。
灯亮的瞬间,厚厚的窗帘拉上了。而那一刻,映在窗帘上的人影,是两个男人。
——那不是邱明泉和向城的身影。他敢保证!
“韦阿姨,我家出事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调,可在这灼热的夜风中,他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尖锐而陌生。
不是害怕,是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逼得他想爆炸。
“您快跑,回家打电话给向叔叔,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他竭力冷静下来,“记住说清楚,歹徒起码有三人,上限不知道。向叔叔知道怎么处置的,您报完警,就在家里锁好门待着,千万别回来。”
韦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早有最糟糕的预感,闻言眼前就是一黑。
可是,没有封睿预想中的尖叫崩溃,她只是双唇颤抖了几下,然后,就低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封睿点点头,转身欲走的瞬间,手臂却被韦青死死抓住,指甲几乎抠进了他的皮肉。
韦青脸色变得煞白,厉声低喝:“你要干什么?我不准你去冒险,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看情形,那边可都是真正的悍匪,绝不是普通打家劫舍的流蹿作案。——已经有两孩子栽在里面了,她怎么能再看着这一个陷进去!
封睿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一点点地,他扳开了韦青痉挛的指尖,用尽全身力气。在模糊的黑夜里,他轻声道:“韦阿姨,时间不等人,您快去吧。”
他露齿一笑,犹如黑色罂粟花开。英俊的眉目这一刻不再是无邪少年,却有成人才有的狠厉和果敢。
像是想缓解一下这紧张到绝望的气氛,又像是在解释,他淡淡道:“我一定要去的。那边,全是我在意的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明泉:(虚弱地)那边的读者,别猜接下来我受伤进医院输血认亲了,你是第16个这样猜的,对不起我不是熊猫血叫大家失望了呢……
小封:终于长大啦,轮到我打架保护明泉啦!死大叔起开!~~~
封总:超烦,超没劲,超不爽。镜头在哪,我琢磨一下怎么挡住某小屁孩的脸……
向城:(冷着脸站在一边)两个没用的渣攻,滚。都是我们俩小受在守望相助!
第84章 死掉的第一个人
“噔噔”的脚步声急促, 胡波从木楼梯上急速跑了下来。
“全在!保险柜里, 全是的!”胡波激动得有点混乱, 蒙脸的黑布也遮不住狂喜,扬着手里一本认购证, “粗粗数了一下,肯定有几百本!”
每本一百张,总面值三千元。保险柜里, 密密麻麻的整齐码放着一层层的认购证,绝对就是传说中的那几百万面值的股票认购证。卖给北经开一半以后,还剩下整整一半双号的!
按照现在的市值估算, 那就是几个亿啊!
郑老大点点头,戾气横生的眉宇间终于带上了点喜色。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 地上多躺了个学生仔, 可是认购证这笔滔天财富没有出岔子。
在来之前,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认购证被封家放在公司或者别的地方,没想到, 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一边的向城, 忽然扭头看向了胡波。
这声音……为什么有点熟悉呢?!在哪里听过?
“你去帮帮老二。”郑老大扭头对另一个手下吩咐。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赶紧加快, 夜长还是容易梦多。
那个年轻人应了一声, 飞快地跑上了楼。
胡波又是兴奋, 又是紧张,眼睛四下乱看,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向城。
向城的目光有点古怪, 从刚才起,就一直死死盯着他。
巨额财富即将到手的紧张下,胡波有短暂的走神,脑海里杂乱无章地想着日后的隐藏身份、逍遥挥霍。
一低头,却正看见向城那一眨不眨的目光,忽然就是一阵心虚。
他心头猛地一跳,旋即恶从心头起,蹲下身子,“啪”地伸手狠狠打了向城一个大耳刮子:“叫你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向城的眼睛,蓦然瞪大了!
胡波!两年前在舞厅里,胡波和他当面对骂过,这种凶狠挑衅的声音,没有错,是胡波!
激动和愤怒下,他用力嘶吼,脱口而出:“胡波!……”
他嘴巴里的破布已经又被堵上了,这一声听起来只是含糊的怒叫,郑老大看了他一眼,并未在意,可是胡波却猛地跳了起来。
“他认出我了!”他大叫,激动又惶恐。
刚刚他靠得近,向城这一叫虽然支支吾吾的,但是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格外熟悉和敏感,自然不会错过。
郑老大猛地回头,豺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们。
快步走过来,他劈手掏出了向城嘴巴里的破布,靠近了他,柔声问:“你认出了他?他是谁啊?”
向城没有再出声,死死地闭上了嘴。屋子里不算热,可是他额头上却有细细的汗水渗了出来。
而旁边,刘淑雁和邱明泉的心,全都在同一刻也沉了下去,越沉越深。
刘淑雁可不是愚钝的蠢女人。关心则乱,她甚至比邱明泉更早地感到了绝望。
虽然不知道向城到底认出了谁,但是他现在的表现,无疑更加证明了,他的确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歹徒的身份。
原本不需要杀人灭口的,现在呢?向城危险了啊!……
“是胡波。”邱明泉心里,封大总裁的声音冷得像是冰碴一样。
邱明泉在舞厅里和胡波他们打架时,群魔乱舞,其实照面打得不多,现在胡波的脸又蒙着,以至于邱明泉没有认出他来。
而封睿却终于记起了这张前世见过的侧脸。
前世那一酒瓶,是他帮着向城挡的,碎玻璃入体的那一刻,这个人在旋转灯下的眼神,此刻重回心间。
胡波僵硬着身体站着,急促地看着郑老大:“老大!他认出我了,真的!他会告诉警察的,我下半辈子都是通缉犯,还有什么奔头!”
着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万一我被抓住了,你们也逃不掉的!”
郑老大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呢?”
胡波半晌把心一横,颤抖着声音:“把他杀了……杀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是谁!杀了他,我们就都安全了!”
郑老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你动手吧。”
刘淑雁一下子就崩溃了。虽然她的心性已经算是坚韧强大,可是这话一入耳,还是击垮了她的心神。
“不要……求求你们!”她用力滚下沙发,发丝混着汗水和泪,跪着爬过来,拼命地祈求着,“孩子什么都不懂,求求你们放过他。我们不追究,我们保证,什么都不对警察说,好吗……”
郑老大伸出脚,轻易地将她踢得翻滚到一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波:“动手啊。总不会叫我帮你善后吧?”
胡波张口结舌,眼里惊惧和挣扎交战。平时再作恶,也是纨绔子弟的范畴内,可是现在真的面临杀人境地,他忽然感到全身都在发软。
颤抖着手,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忽然伸出脚,死死踩住了向城的胸膛,欺身上前,对准了向城的颈动脉。
向城没有移开眼,依旧死死瞪着胡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全是少年的悍不畏死和不甘。他恨啊,恨死了这个人,假如他能动,他真想活生生把这个人也咬下一块肉来!
胡波看着那双眼睛,颤抖了半天,终于狠起心,猛地举起了手!
“住手!”邱明泉在一边猛然大吼。
胡波手臂一颤,猛地转过头。
邱明泉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杀他一个没有用的,我也知道你是谁。”
封睿正心烦意乱无计可施,闻言在他心里大吃一惊:“你干什么,别乱来啊!”
邱明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郑老大。无疑,这个男人才是这群劫匪中能做主的那一个。
“现在,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他是谁了。你要杀,就得杀我们两个。”他一字字道,“否则没用。”
向城呆呆地扭过头,震惊而惶然地看着他。
邱明泉这是疯了吗?自己死就死了,他干吗扑上来,活活再搭进去一条人命啊!
邱明泉被瓷片划伤的额头,有的地方鲜血已经凝固了,但有一块伤口极大,皮肉翻卷着,看上去极为恐怖。
鲜血流淌下来,有些糊住了邱明泉的一只眼睛,可是那血污中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旁边的刘淑雁猛地哽咽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邱明泉的意思:向城的一条命不够重,邱明泉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博,往罪行的天平上增加了一条命的砝码!
可是他没有说出他认出的是谁,不让刘淑雁听到,就是他不愿意把刘淑雁的命也赌进来!
封睿猛地在他心底咆哮起来:“你疯了!”
和刘淑雁一样,他也迅速明白了邱明泉的意思。
“我没疯,向城刚刚也救我呢。”邱明泉在他心里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个蠢货!白痴!无数焦躁的骂声涌到封睿嘴边,却忽然卡了壳。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傻?!
“入室抢劫就算数额再大,没有出人命都不算什么。可是假如杀了两个人,这可就是震惊全国的大案了吧?”邱明泉平静地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两条人命的血案,就算你们保住了这个人,接下来,会不会面临最严的缉拿?”
向城在一边,忽然闭了闭眼。酸酸涩涩的感觉盈满了他的眼眶。
郑老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胡波也有点愣了。
……这人也认得自己?他是谁?
忽然,就在这对视间,胡波脑海里忽然似醍醐灌顶,脑海里翻出了那一天的记忆碎片。
说话的这个,就是当天挡酒瓶的那个!可是,旁边的人,也不是封家的小少爷啊!
那天在舞厅里,和他斗舞的就是旁边这个俊美的少年。可他不是公安局局长的小公子吗,又怎么会是封家的少爷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糊涂,尚未理清,就听见了背后郑老大的话。
“不杀他们,也有别的办法的。”郑老大淡淡地说。
胡波顾不上自己的疑问,猝然扭头:“什么办法?!”
刚刚还在外面放风的那个中年同伙不知何时进来了,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胡波这一转头,正对上他木然而阴沉的眼,忽然地,某种危险的感觉令他毛发直竖,瞳孔骤然紧缩!
电光石火间,那人和郑老大极有默契地,分别钳制住了胡波的左右胳膊,那人身体急转,到了胡波身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而郑老大则猛然伸出手,雪亮的刀锋向前一送。
“杀了你,就行了啊。”郑老大手腕一翻,捅进胡波心口的短刀用力一转。
“扑哧”一声,血箭飙飞,刀拔了出来,再度没入。
胡波的眼睛骤然瞪大,可是被捂住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整个身体拼命挣扎着,额头青筋暴跳,可是身后的人却更加用力地扼紧了他的咽喉。
挣扎中,胡波脸上的黑布终于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脸。
向城和邱明泉在一边看着,心里都是一阵发颤。
果然是胡波。刚刚出狱,竟然就勾结了歹徒前来封家劫财和报复,这个人,还真是丧心病狂。
终于,胡波的挣扎变弱了。他怔怔低头,看着胸前心脏处的锋利尖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郑老大将他身子一推,顺手拔出了刀。
一股热血飙飞出来,射在了茶几下的米黄色羊毛地毯上,有一串更是迸射在了他身边的向城脸上。
向城猛然一闭眼。……
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楼上书房中的两个歹徒飞奔着跑了下来,吃力地抬着一个硕大的麻袋。
五百多本认购证,光是装起来,就是不小的分量,一个人拎着颇有点吃力。
两个人一眼看见地上的胡波,只是微微一愣,就若无其事地绕过他身边。
“不是说路上再动手干掉他吗,怎么现在就下手了?”刀疤脸随口道。
郑老大淡淡道:“出了点岔子。”
那两个人竟是毫不意外:“老大,可以走了!”
郑老大点点头:“把他们几个全都捆死点,脚也绑上。”
邱明泉激烈跳动的心,猛地松了下来。
他赌赢了。
这些人不傻,既然没看到他们的脸,自然不必杀人灭口,让自己陷入最严格的缉拿。
“邱明泉,你听着。”心里,封睿声音有点嘶哑,“以后,不准这样做了……”
邱明泉嘴角轻轻一咧:“幸不辱命。”
这玩笑的一句不说还好,一听这句,封睿却忽然爆发:“什么叫‘幸不辱命’!我求你保护他们,并不是叫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他咬牙切齿:“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他妈的一个王八蛋,不惜看到你去死,去救我妈和向城?!”
邱明泉沉默了一下,轻轻在心里道:“也不是了。就算没有你的拜托,我也一样会这样做的。”
刀疤脸站到了邱明泉身边,开始动手加固他身上的捆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边绑,一边频频地看着邱明泉的脸,眼神里有点困惑和凶狠。
邱明泉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目光,视线一对,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个蒙面男人的太阳穴附近,有道刀疤一直延伸到蒙面的布下。
刀疤……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再一低头,忽然就看到了这个人的一只手动作有点奇怪……那只手上,赫然少了两根手指!
一道记忆犹如闪电,数年前,他们刚刚携手重生回来的那个冬天,在真空电子厂门口,那个被他们用一把菜刀砍断了手指的小偷!?
老天!要不要这么巧?!
“是他。”封大总裁沉声道,“按刑期算,现在也差不多到了释放的时候了。”
邱明泉悄悄垂下了头,装作无意地偏转了头,把满是血污的这一边冲着刀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