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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明泉被撞到了水中,立刻被呛了满口的脏水,浑浑噩噩地一回头,眼中就是一片血红。
“小城!”他扑过去,看着向城被压住的下半截小腿,心里一瞬间全是悲痛欲绝: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一步,老天爷却还不放过他们?
“我没事……”向城却意外地能继续说话,刚刚醒来时的茫然消散了点。现在脚上传来的痛苦反而叫他清醒不少。
“哥,我的脚……被压住了而已。”他看着邱明泉几欲发疯的眼神,知道他现在神智甚至比自己还要受刺激,只能强忍着反过来安慰,“没事,你别难过。”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架直升机,有丝困惑:“哥……那边,是不是还有人?”
邱明泉刚刚醒来就发现向城,还没施救就立刻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甚至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去看看封睿!
“小城、对不起。”他颤抖着声音,“你等等我,我去一下就马上回来救你。”
他痛苦地低语着:“我……去看看你睿哥。”
向城猛然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望向那边,似乎想把那边直升机里的情形看清楚。
“睿哥……睿哥也来了?”他喃喃问。
邱明泉踉跄站起身,发疯般地冲向了水中。
直升机歪斜着,毫无生气地坠在水里,机身毕竟很高,还有大半都露在水面上,邱明泉奋力划着水,终于游近了那边。
费力地攀爬上前方的驾驶舱,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再次刺中。、
封睿歪着头,英俊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痛苦,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歪在驾驶舱边,像是睡着了一样。
草草看去,另一边的额头还是有一丝血流,顺着他鬓角边流下,已经凝固在他安静的脸颊边。
邱明泉疯了一般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摸了摸他的鼻尖,瞬间眼眶因为喜悦而酸涩无比。
……封睿的呼吸,很平稳。
他终于微微定下了一点心,强迫着自己冷静、再冷静。
是的,他需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强点。不能慌张、不能绝望。
三个人中,只有他没有大碍,向城和封睿,都需要他的照顾,一起等待最终的救援到来。
……
“什么?他们开着货运机去救人了?油量还不多?”后方的指挥部里,胡团长脸色难看,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地痛。
“是!”二营营长也是一脸汗,长期的不眠下,每个人都神色憔悴,“经过调查,直升机上是那位小邱专家,还有同来的一位志愿者在驾机,他们去救的是一名军人。”
“怎么回事!”胡团长怒吼,“一名军人而已,怎么会搞到这么多人去救?他们又不是专业救援的,这样贸然行事出了意外,怎么办?!”
二营营长艰难地道:“他们去救的……是汉江武警学院的一名指导员。为了把位置让给老乡,他自己留在了洪水里。”
胡团长一下子哑巴了,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张博士在一边听着,终于忍不住讷讷地插话:“领导同志,那位小邱专家不能有事啊……人家是从大城市来的志愿者,昨夜里那份救援方案,起码多挽救了几百条人命呢。”
二营营长的眼眶也红了:“团长!能不能分点人手去?实在不行,我去!”
胡团长的拳头死死地攥紧:“问题是他们在哪里?你带人去的话,往哪边去?水域这么大!”
二营营长也愣住了。
胡团长终于咬着牙,猛地抓起了电话,开始拨号:“不能叫这些志愿者有事。我向省总部求援,请他们想想办法!”
……
邱明泉小心地把封睿的身体扶正,再次探查了一下他的呼吸和心跳,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
心跳平稳,呼吸频率也基本正常,除了额头一边被碰撞得流了血,别的地方似乎都没有大碍。
想办法呼叫、轻拍脸颊、狠掐人中,封睿却都没有反应,似乎是陷入了碰撞而带来的短暂昏迷。
邱明泉想了想,又赶紧把封睿的领口解开,让他更加能从容地呼吸,这一动衣领,忽然他的目光就是一怔。
封睿的胸前,那根熟悉的红绳上,吊着的玉坠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形状颜色依旧,羊脂玉般的外皮,中心奇异地有一汪明艳的碧绿。可是……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从封睿的胸口拿起那枚吊坠。
有什么不同了呢?
虽然形状大小颜色依旧,可是就算是肉眼也察觉得出,玉石吊坠上那种奇特的莹莹宝光,黯淡了。
邱明泉的心忽然砰砰直跳,一时间,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们刚刚重生时,封大总裁对他说过的一件事。
封睿在参加幼儿园的一次春游时,曾经出过车祸。整个校车最后排的小孩一死两重伤,封睿坐在最中间,却毫发无伤。
而那时候小小的封睿就清楚记得,车祸发生时,他感到胸口吊坠上白光一闪,胸口发热!
“这个玉坠是我们封家祖传的,说是能保每一任主人三条命呢!”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封睿曾经不耐烦的炫耀语声,叫他的心跳疯狂加速。
白光……白光!
他绝对肯定,他们刚刚栽下来的最后一刻,他也看到了前面机舱里封睿身上闪过的一道浅浅白光!
他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上面流着血。这样拿着玉坠反复端详时,忽然地,邱明泉发现了一件事。
猛然翻过玉坠的背面,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玉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沾满了他手掌上的鲜血,而且用力擦了擦,擦不掉!
像是被吸进了一样,深深地渗透了进去、
邱明泉望着玉坠的背面,竟一时间如遭雷击,心神恍惚——这枚玉石吊坠的背面,竟然出现了一片血红,和他自己脖颈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
十年前,那个发生意外的深夜,他无意间扯下了封睿脖子上的吊坠,摔下去的时候,那玉坠的背面就沾上了他的血,深深渗入,擦拭不掉。
而当他每次看到少年封睿脖颈上的那一枚时,却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枚的背面,是没有血迹的!
而现在……邱明泉只觉得心神大乱,似乎有什么在他心里隐约在翻滚着。
可是,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
望着封睿那安静闭着眼的侧脸,他轻柔地把玉石吊坠重新放回他的胸前,体会着那一瞬间传来的火热心跳,他的心似乎也静了下来。
“你会没事的,玉石会保佑你。”他喃喃道,“现在,我要去那边救小城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狠下心,他转过身,跳下了机舱,重新游向了废墟边。
只是这短短片刻功夫,向城已经满脸是冷汗,刚刚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神又有点恍惚了。
看到邱明泉飞奔到身边,他吃力地低语:“睿哥……他、他怎么样?”
邱明泉藏起眼中的湿润,强挤出一个微微的笑意:“他没事。”
看到向城那怀疑的目光,他柔声解释:“撞到了头,暂时有点昏迷。你放心,真的没事……他的体征都还好。”
向城微微喘息着,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虚弱地笑了笑:“我信你……假如睿哥真有事,你不会……这个表情吧。”
邱明泉苦涩地笑了笑,没说是,也没有否认。
向城的一双小腿被压在那片倒塌的残墙下,邱明泉稳住心神小心观察了一下,只看得见一大整面的断墙,边上残破,却看不见被压在下面的小腿到底怎么样。
“你能感到下面怎样吗?”他忍住心痛如绞,柔声问。
向城虚弱地低声道:“一只脚还好,好像卡在空隙里,能微微动弹。另一只……”
“另一只怎么样?”看他不说话,邱明泉急了。
向城低声道:“应该是小腿断了,我能感觉到……脚面也被压住了,有点疼。”
邱明泉心里一阵难忍的疼痛,叫向城亲口说出来有点疼的话,那想必已经是很难忍耐了。
他狠狠心:“你忍着点,我试试看搬开这墙!”
从旁边抓住一块着力处,他猛然发力,想要用力抬起那片残墙,可是那段残墙却重量级大,他这全力之下,好像微微地抬起来了那么一两公分就再也支撑不住,再次坠了下去!
“啊!……”向城发出了一声强忍不住的惨叫,坐起的上半身瞬间跌了回去,俊美的脸上一阵扭曲。
“小城!”邱明泉在撑不住的刹那就知道不好,再看见向城一瞬间的表情,更是心里煎熬,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
刚刚这一试,他就知道了凭着自己的人力,根本无法抬起来那面残墙,而再多的尝试,只能增加向城的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他的心里终于充满了无力和绝望。那边的封睿昏迷不醒,这边,面对着痛苦不已的向城,他手无寸铁,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联系外界,直升机那边虽然有医药包,可是不移开这段残墙,就没有办法救治向城的腿。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两个人就在眼前受着折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什么重生,什么运筹帷幄,什么预知先机……此刻在天地威严、人生无常下,都成了笑话。
头顶的雨势似乎小了些,可是依旧未停,他半跪在向城面前,颤抖着手,想要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小城,对不起……”
向城的脸色惨白得不像话,他深深吸着气,刚刚溺水带来的后遗症叫他整个肺部现在像火烧一样。
“没事……明泉哥,我、没事。”他目光望向不远处那架依旧安静的直升机,“哥……你去看看睿哥吧。”
邱明泉摇了摇头,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处:“我在这里陪着你。”
风越发得大,吹得他们身边的浪涛越来越急,向城的下半身泡在水中,只有半坐的上半身露在外面。
邱明泉流着泪,从旁边找了几块平坦些的碎墙,搬过来堆成一个小土方,扶着向城轻靠在上面,减少一点他的受力。
“小城,你撑住……”他难过地哽咽,“我们一起等,一定会等到救援,等到水退掉!”
向城没有说话,他一向傲气的神情变得格外萎靡,刚刚才从假死溺毙中被抢救回来,现在又受到身体的重伤,饶是硬气,此刻的体力和心神也有点撑不住了。
“好……我撑住。”他轻轻道,眼睛似乎想要闭上。
邱明泉大急,慌忙地用手轻拍他的脸颊:“小城,不要睡!”
向城被他拍了几下,终于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邱明泉,他喃喃开口:“哥……你回去帮我带句话给韩立。”
“哦哦,你说!”邱明泉慌忙应道,希望用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昨晚跟他说,叫他不准忘了我……我说错了。”向城用力地呼吸着,肺里仿佛越来越喘不过气,“你跟他说……忘了我吧。”
邱明泉无法接话,只能道:“别胡说了,韩立那家伙,他在等着你呢……”
韩立现在应该醒了?他忽然无法想象现在韩立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状态。
一定会发疯吧?
“他那么傻……老是不忘了我,一定、会很难受吧?”向城恍恍惚惚的,嘴角牵动,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他留恋的画面。
“你才是真傻。”邱明泉哽咽地道,“你为什么……”
假如不是为了撞开他,向城也不会这样。可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向城再有任何意外!
向城看向了他,目光有点涣散:“明泉哥……对不起。”
他的表情有点难受,又有点愧疚似的:“那天晚上以后,我就、就……一直喜欢做噩梦。”
邱明泉呆呆地听着,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不,小城,那事早过去了,你别老是记着。”他急切地握住向城的手,雨水中,那双手冰冷得吓人。
“我忘不掉……”向城怔怔地望着远方,似乎不敢去看他,“所以、所以刚刚我不是救你,我好像……是为了我自己吧?”
为了以后不再老是做那个明泉哥坠下山崖的噩梦,为了以后对着养育他的父母不再心里愧疚万分,为了以后敢坦荡地看着睿哥……更为了可以昂头挺胸,对那个傻大个说一声“你喜欢的人,他现在没有那么糟糕了”。
第190章 一起回去
邱明泉心痛如绞, 正要说话, 忽然地, 他的目光落在了向城的下半身, 脑海中就有什么一闪, 极度的危险感觉蓦然袭来,叫他寒毛直竖。
不对, 哪里不对!
死死盯着向城的裤管, 他终于明白了这危机感从何而来。
水位……在上升!
刚刚才到向城膝盖的水位, 此刻已经悄然涨了最少三四厘米, 浑浊的水浪拍打着压在向城双腿的断墙上, 看似温柔无力,却带着最恶毒的觊觎。
邱明泉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明白了一切。
泄洪的口子不可能堵上的, 这里接近江边, 只要上游有瞬间的小洪峰经过,这里的泄洪口就首当其冲承压,而这儿水位就会持续上升!
原先还觉得只要等着,总能等来救援,可是假如还没有等来救援, 水位就升高到……他低头看看向城,忽然满心冰凉。
被断墙压住了无法动弹,向城现在只有上半身露在水面上, 最多再上升一米左右, 就会淹没他的头顶了!
封睿那边的直升机机身很高, 再涨也淹不到他的驾驶舱,自己可以站在更高的废墟顶上,可是向城呢?!他要怎么办?
脑海中飞快转动,他一个人站在茫茫水中,忽然转过身,再次向着直升机狂奔。
一口气爬上直升机后面的机舱,他到处翻找着:有医药箱,就一定有工具箱。偌大的直升机,不会没有备这种东西!
果然在一个角落里,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慌忙打开那个工具箱,他抓起里面的一把特制铁锤,心里怦怦直跳。
临下飞机的最后一刻,他转过身,静静地凝视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封睿短短片刻。
然后,他弯腰低下头,在封睿的额头轻轻一吻。
“你要好好的,我们一起回去。”他喃喃道,温柔的触碰仿佛蜻蜓点水,转瞬即分,宛如刻印。
这时候,邱明泉恍惚想起来,这好像是这一生,他第一次主动亲吻面前的这个男人。……
站在雨中的洪水里,邱明泉盯着那面断墙,目光所及,找到了几处带有明显裂痕的地方。
然后,他猛然挥动锤子,一下下拼命敲着那些裂缝处!
一下,两下!砖土碎屑飞扬,带起簇簇水花。
每一次锤子砸下,都会砸掉一点残墙,但是也都会带得剩下的部分颤动不已,更加带动了向城的伤处再次受到撞击。
向城咬着牙,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到出血,虽然痛得不能自已,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邱明泉动手的那一刻,他就也知道了邱明泉无奈举动的原因——他下身浸泡着的水位,已经明显上升了。
“哥……哥你停手吧。”他终于开口,不忍再看邱明泉如同疯狂的眼神,“没用的。”
沉重而巨大的断墙,一柄普通的铁锤。每次用力砸下,也只能砸掉一小片面积。
比起所有的体积,那只是杯水车薪。
邱明泉气喘吁吁地,毫不停手,就像是一头被逼到无路可退的野兽,俊秀温和的脸上全是疯狂。
听见向城的劝阻,他短暂地停下手,转身看向向城:“我知道你很痛,可是……你得忍一忍。”
他喘着气,弯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不放弃,你也不准放弃,懂吗?”
向城目光涣散,脚上的痛因为邱明泉的动作停顿终于缓了一缓,可是意识却越来越飘忽:“哥,可是我……我有点冷。”
邱明泉咬着牙,含泪脱下自己身上的防水运动服,披在了向城的头顶,帮他挡住了雨:“再忍忍,我……带你回家。”
向城背后靠着邱明泉给他搭的小土方,坐着的姿势显得很安静,可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
回家……多么普通却又遥远的一个词。
还能回去吗?向元涛夫妻俩、姐姐、封睿、韩立的脸轮番在眼前闪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地,一张脸孔也在这一刻浮现。
那张只存在于发黄照片上的眼睛,是属于他父亲的。含着飞扬笑意,和他一样凤目微挑,仿佛在远处的天边看着自己。
邱明泉只穿着背心,全身湿透,重新抡起了锤子,疯狂地重新开始砸向身下的断墙。
前天夜里,他们的车队全员都是在车上睡的。昨天上午一路开车到了嘉鱼,一到地方就开始参加救灾,封睿他们分了出去,而他则留在了指挥部里参加救援方案的大量计算和研究。
整夜没有合上眼,清晨时分就找到了封睿,跟着他马不停蹄地上了直升机。然后就是撞机坠落。……
随着一次次抡起砸下,再一遍遍弯腰清理废墟碎片,他只觉得自己的胳膊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腰好像也快折断了一般,大脑里更是近乎空白。
残墙在一片片缩小面积,而逼上整个小学废墟的水位,也在上涨。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邱明泉喘着粗气,双目血红,再一次举起锤子时,终于踉跄了一步,一头栽倒进水里。
他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水中站了起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水位现在已经慢悠悠地涨到了向城的胸口。
“小城!”他绝望地爬了过去,细看之下,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向城已经又昏迷了过去。
压在他腿上的那片断墙已经被他砸掉了大半,可是剩下还有很大的一片面积,邱明泉颤抖着手,重新尝试了一下将它抬起来,可是,依旧失败了。
长久的抡锤下,他的力气也接近被耗尽了。
……踉跄着靠在向城身边,他有刹那的脱力。
雨点好像小了点,可是水位还在涨,显然,来自上游的、灌进这里泄洪口的水量并没有减少。
全身瘫软地坐在那里,水位也同样漫上了他的前胸。脑子里昏沉沉的立刻呛了一口水,可是脑海里始终有个声音在督促他:“起来,快点起来!这不是倒下的时候!”
奇怪,那是谁的声音?
似乎是脑海中的自己,却又似乎是封睿的语气。
虽然也不过是一天不到,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异常怀念心里的那个人
以往每每遇到危险时刻、艰难困境,他都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孤身作战,总有个人在他身边,或者说着鼓励的话,或者就是讥讽和打击。
真想再听听那家伙的声音,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是啊,这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和封睿驾着直升机拼着命才找到了向城,他绝不会叫老天再把他的弟弟抢走,绝不能叫韩立和爸妈在痛苦中过完下半辈子。
他和十年前的那个封睿辛辛苦苦重生,更想要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跟着他们重过一生。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一生,落得比前世更惨的命运!
他的身体里仿佛重新迸发出了力气,撑着他站了起来。
水位已经很高了,那些残墙大部分已经沉入水里,铁锤再砸上去的时候,增加了水的阻力,更加减少了能量。
他深深吸了口气,闷着头潜下了水中,观察着水下压住向城双腿的那片最大的废墟。
浑浊的水下,依稀能看清在他的不断击打下,断墙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裂痕。
再坚持一阵,能行的,能行。
他这样对着自己拼命说着,鼓励着自己,强迫着自己。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一定要抢在洪水漫过向城口鼻之前,清理走这些致命的废墟!
他死死憋着气,在水下状若疯虎,一下下狠狠敲打着那些废墟。实在憋不住了,他才猛然浮出水面猛吸一口气,重新再潜下水去。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或许只有半个钟头,又或许过去了很久,他只知道,最后一次浮出水面时,那致命的水位线已经过了向城的嘴巴,眼见着就要逼近他的鼻孔。……
而水面下,那片残墙的体积,也在逐渐减少!
邱明泉双眼早已经被血丝充满,长时间泡在浑浊的水中还要睁眼视物,现在他只觉得,眼前的水色好像都变成了一片殷红。
猛然抓住那片已经布满裂痕的断墙,他憋足了最后一口气,猛然抬了起来!
沉重的墙体在水的浮力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压迫,缓缓在水中带起一片浑浊,翻倒在了一边!……
邱明泉的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点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凭着感觉,他在水下吃力地摸到了向城的双腿,一点点,尽可能轻柔地把他拉出来。
会疼吧……小城会不会很疼?他恍惚地想。
用着最后的意志力,他挣扎着浮上水面,想要拦腰抱起昏迷的向城。可是已经抱不动了,甚至连举步都艰难。
他喘息了片刻,颤抖着双腿,将向城背上了自己的背。
废墟的顶端只有不到一两平米露出水面了,他背着向城,站在了那最高点的地方。
可是……会不会还不保险呢?万一水再高一些呢?
他已经有点接近失神,满脑子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绝不能再功亏一篑了。
旁边有一根破碎的教室门框斜斜地插在废墟里,被水泡得变形,他猛地拔了出来,重新选好角度插在了废墟的空隙里,然后把昏迷的向城靠了上去。
“小城……要挺住啊。”他喃喃道,“我们要一起……回家去。”
可是,自己怎么会这么累呢?
好像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一样。
身子一歪,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意识终于再撑不住,他咕噜地翻滚着,摔下了废墟,跌进了下面的水中。……
雨终于停了,天边的一片昏暗悄然散去,层层的乌云开始显出生动的形状,背后有微微的光亮透过了间隙,破云而出。
那抹光亮照进了静止不动的直升机里,也照耀到了前方驾驶座上封睿的安详侧脸上。
终于,像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光刺到了似的,封睿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视线从一片模糊变得慢慢清晰,远处辽阔无人的水域上方,真的有什么穿破云层,冲破一切,远远而来。
轰隆隆的机翼带动气流,螺旋桨的转动声犹如希望之音,疾驰而来。
……
燕京市封家独门独栋的四合院里,风景花木和东申市的小洋楼又别有不同。
封云海和刘淑雁夫妻接手买来以后,基本保留了原主人的中式审美,庭院里大树冠盖亭亭,一左一右放着硕大的青瓷金鱼缸和荷花缸。
时值夏日,鱼缸里的名贵金鱼因为气温高、气压低,全都浮在水面游动。全黑的蝶尾墨龙睛懒洋洋地吐着气泡,银白色的元宝红则把头顶上一团鲜红露出了水面,焦躁地翕张着嘴。
而另一边半人高的荷花缸里,碧绿的荷叶已经舒展开来,几朵粉色的重瓣品种荷花亭亭挺立着,最大的一朵已经快要败了,还有两三个浅粉的花苞正在悄悄探头。
封云海大步踏进院门。赶在晚饭点之前到了家。
刘淑雁和他通过电话,早就掐着点儿准备好了饭菜,摆好了碗筷。
夫妻俩默契地打开了电视,和这时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按时地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收看着新闻联播。
画面上,面容端庄、语音纯正的播音员邢质斌正在用适中的语速播报着:“下面播报一则消息:在长江流域这场巨大的天灾面前,华夏同胞表现出了天灾无情人有情的珍贵情谊。就在昨天,全国红十字会、全国总工会、各省工商企业联合会等各种官方和民间组织,纷纷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各行业的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