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举止太过古怪,就连向明丽也觉得了一点异样,可是她毕竟不会拆弟弟的台,也就默不作声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方德鑫被他这古怪举动弄得又尴尬又狼狈,可是不便生气翻脸,略略挣扎一下竟也挣脱不开,只有笑道:“好啊,那就谢谢向弟弟了。向弟弟真是博学,还懂中医吗?”
封睿冷冷一笑,低眉佯装把脉,半晌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那位女讲师也正好奇地看着,看邱明泉脸色不对,终于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吗?”
封睿终于放开了手,众人一直盯着他把脉的动作,这一松,几个女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差点吓了一跳。
——这方先生的手腕上,隐隐约约两个乌青的手指印是怎么回事?
又没有深仇大恨,这用力也太狠了吧?!
封睿心满意足地缓缓靠上椅背,沉吟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大家别误会,我没用力,方先生皮肤容易受伤,轻轻一按就是手印子,这说明体虚血管脆,极易内出血。”
他这随口乱说,几个女人尚且将信将疑,方德鑫却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位向公子对他的敌意,是真的。
刚刚那一会儿,只差把自己都给掐得痛不欲生了,明明是他下黑手,却污蔑他体虚,还说什么内出血,这说话可真难听得狠了!
可是不过第一次见面,这明显的敌意又是哪里来的呢?这向小姐看着温婉有教养,怎么这弟弟却眼神犀利、恶意满满?
他强笑道:“向弟弟开玩笑了,我虽然不算多么强健,可是自幼体育成绩也是极好的,平时锻炼强身并不落下。”
韦青也觉得有点尴尬,不明白邱明泉今天这样的举动到底为什么,忙也笑着圆场:“是啊,我瞧小方气色挺好的……”
封睿露出少见的不恭顺,立刻截断她的话,正色道:“妈,我不骗你,方先生的身体的确有很大问题,凶险得很呢。”
这一下,方德鑫的脸色终于有点不好看了,被人三番五次说成重病在身似的,简直就像是诅咒一般,谁能忍下去?
再说了,向明丽可就在旁边,要是真的觉得他身体有什么隐疾,这印象还不完蛋?
“哦,那就愿闻其详了,有什么具体的高见吗?”他微笑开口,看向邱明泉。
封睿脸上又是诧异,又是犹豫似的,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那我可就直说了——方先生的脉象非常清晰,毫无疑问。”
他郑重道:“第一,你相火偏旺,久郁化火,又欲火内炽,终致性欲亢进;
第二.你阴虚火旺,平日恣情纵欲,精失过多,导致已经伤及肾阴,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肾阴亏虚。——方先生,纵欲是养生大忌,你还这么年轻,何必急吼吼地搞成这样,内里都虚得不行了呀!”
“咳咳……”女讲师一口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呛得咳嗽起来——这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几个女人都听得又尴尬又羞窘,这向家的儿子一出口,直接就指出方德鑫纵欲过多,肾亏阳虚,虽然讲得文绉绉的,可是任谁也听得出意思,简直就是活生生羞辱人了?
韦青和那名介绍人好歹是已婚的,尚且不至于太过害羞,可是向明丽早已听得满脸飞红,低着头只当没听懂。
她虽然不太明白邱明泉为什么忽然这样言语犀利,甚至带着羞辱对方的意味,可是她毕竟冰雪聪明,心里又相信这个弟弟绝不是胡乱说话的人,立刻心里就狐疑起来——假如不是他真的懂中医,那就是面前这个男人有问题。
韦青也不是糊涂的人,心里和向明丽想到了一起,这看向方德鑫的目光,可就古怪多了。
方德鑫一眼瞥到两个女人的目光,心里就是一凉:糟糕,这事不对!
这个向家的公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胡说八道,这么一来,自己的印象分可要跌到谷底了,这不行!
“向弟弟,这话从何说起?别的我不敢说,可是为人清白,洁身自好还是可以保证的。”他目光温和,沉静地反问,并没有半点大怒和失态。
这副样子在一般人眼中,自然是极容易博得好感,只觉得他懂事又有分寸,就连韦青都有点疑惑,据她所知,明泉肯定是没有学过什么中医的,那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封睿讥诮地看着方德鑫,心里正和邱明泉交谈:“看,难怪前世向伯伯和韦阿姨都对他印象挺好,你姐姐最后也都和他订了婚,这样的人渣假如不是知道真面目,就连你我,怕是也觉得这人相当坦荡真诚。”
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深知他这副画皮下嘴脸的前世之人。
“方经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封睿收起了唇边那抹虚假的笑意,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就像是两道出鞘刀锋,“你在日企打工对吧?我知道你。刚刚我和客户谈生意,他在那边认出来你,笑着说,你们企业招待他们这样的大客户,都是去烟花之地。而你,每次必然陪同,而且从来都是一起纵情享受,熟门熟路的!”
他说的客户是临时杜撰,可是这些事实却是前世证实过的,丝毫也没有冤枉方德鑫。
果然,对面的方德鑫脸色猛地就白了,颤抖着双唇,竟没敢第一时间反驳和否认。他心里此刻正是惊慌一片,因为这位向家的小公子说的,全都是真的。
偶遇客户,随口谈些男人间的隐私,这本来就是常事,只可恨自己倒霉,竟然被未来的小舅子当场撞破了!
他这脸色的变化和神情的慌张,却全部落在了几个女人的眼里。
韦青和向明丽固然是心里一阵恶心,就连那位女讲师的心都凉了个彻底。
——这看上去,竟像是真的了!向家的儿子没有平白无故诬陷陌生人的道理,人家既然知道这姓方的德行有亏,哪有隐忍的道理?
自己冒冒失失地来做这个媒,幸亏被搅和了,要是以后再爆出来,自己可不成了罪人?
女讲师这一想着,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悔恨,看着方德鑫的目光就已经完全不客气了:“小方啊,你工作忙,要不就先走吧,我们几个女人还有话说。”
方德鑫脸上青白交加,只满心以为自己的阴私真的被人揭穿,也已经完全没了辩解之心,他匆忙地站起身,强挤出一丝笑:“好,那两位阿姨和向小姐接着坐坐,我先走一步,去买个单。”
话刚说完,封睿已经嚣张地轻笑一声:“对不起,不用你买单。你招待客人的钱太脏,我们觉得恶心。”
他抢先站起身,强拉住方德鑫,一把将他拽离座位,向着收银台走去。
方德鑫被他铁钳一样的手抓着,又痛又惊,可心里还知道忌惮这公安局局长家的公子,竟是一声也不敢吭。
封睿不由分说把他拉到门口,根本不叫他靠近吧台,就一把将方德鑫推到了门上,后脑勺重重磕在玻璃上,发出了“咣当”一声。
“别以为灰溜溜地远离我姐就行了。”封睿伸出手,忽然掐住了他的脖颈,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捏,直捏得方德鑫猛然脸色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会死死盯着你的,你以后做任何事情,都最好小心。”封睿轻声慢语,一点点收紧手腕,直看到方德鑫脸色紫红,才缓缓松手,“我郑重地警告你一句,要是敢靠近我姐姐一百米之内,我打断你一条腿,靠近五十米之内,打断一双。”
猛然抬起膝盖,他狠狠一下撞向方德鑫的胯下,满意地看着他脸庞瞬间扭曲痛苦起来。
“要是敢靠近十米之内呢,这下面的第三条腿,我就彻底给你废了。听懂了没?”
他们的举动本来就异常,吧台边的收银员一直小心偷窥着,这一看就惊叫了一声:“哎呀,两位客人别打架啊。再打我就报警了!”
方德鑫胯下剧痛钻心,脸上扭曲得几近狰狞,终于心中充满了恨意,嘶声叫:“你、你疯了!……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又没对你姐姐做什么,你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眼中却是叫人心寒的嗜血:“对啊,我可是公安局局长的亲儿子。我就仗势欺人了,你敢怎样?”
前一世,他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就有一件是关于隔壁明丽姐的,要不是他觉得不急于慢慢布局报复,向城也不会犯下那样的事,把一辈子都毁了!
……
向家小洋楼的客厅里,邱明泉和韩立合力,一起哼哧哼哧地把一个大箱子搬进了家门。
外面门口,停着的是韩立家新买的奥迪100,外观低调却隐约霸气,几乎是很多官员的标准配车,刚刚进入中国市场也没几年,高达六十万元的售价已经是相当昂贵了。
韩立家本来也不至于买这样的豪车,可是无奈韩爸爸不仅是个科技迷,更是个汽车迷,一拿到韩立公司的分红,爷俩就乐不可支地凑在一起研究车了,韩妈妈虽然觉得肉疼,可是架不住爷俩都喜欢,一起苦苦哀求,也只好批了这笔预算。
——这个年代的六十万,寻常人家看来那可真是天文数字了呢!
韦青紧张地站在门里:“小心小心,别闪了腰!这么重的东西叫工人送来啊,怎么你们两个孩子亲自动手了?”
韩立这两天就要回燕京上学,赶着最后的时间去邱明泉那边的明乐电器商行买了台24寸大彩电,邱明泉一合计,正好一次提了两台最高端的长虹新款,和妈妈说了一声,就送了一台到家里。
“不重不重,我们两个大小伙子还抬不动一台彩电吗?”韩立抢先答道,和邱明泉一起,小心地把大箱子抬到客厅的电视柜边,利索地拆了外包装。
雪白的泡沫模具里面,一台硕大屁股的大彩电正摆在里面,现在尚未流行液晶和等离子电视,尺寸越大,那重量可是成倍增长。
今天这台24寸电视,就连邱明泉和韩立两个青壮小伙子一起使劲,那可都是挺沉的分量。
“这几天啊,彩电热销,不少店铺的送货工人都忙不开。”邱明泉一边拆着泡沫和贴在电视上的保护膜,一边笑吟吟道,“我也不好意思叫店里给我加塞,索性就和韩立自己去了仓库提出来。”
韦青在一边惊奇地道:“我都看报纸上说了,说什么本地两大家电卖场正在打擂台?你们明乐在大力推销国产品牌,国豪电器那边在推高端的外国货?”
邱明泉终于把外包装全清除了,和韩立一起再度发力,将电视抬到了电视柜上,插好了电线插座。
开关一开,屏幕上自动显出了中央一套的画面,颜色靓丽鲜艳,清晰度也格外不错。
“是啊,战火正酣呢。”邱明泉一边调试着基本参数,一边淡淡道,“他们这次广告下了血本,我们也没退让,宣传和营销全方位跟上接招。”
“那怎么样了呢?”韦青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不由得有点紧张。——这一边,儿子可是有投资的呢,邱明泉也没瞒着父母。
韩立在一边嘿嘿一乐:“阿姨,您瞧他们明乐都忙得没工人送货了,还不明白吗?销量暴增,供不应求,我妈想买一台都买不到,这不,找大班长走后门来了吗?”
邱明泉微微一笑,挺直了腰杆,纤细劲瘦的腰肢在高腰牛仔裤里格外线条优美,他也不谦虚:“是啊,迎战的效果比预想的好。”
长虹掀起的这场价格风暴很快漫卷全国,带动无数观望的国产品牌加入进来,封睿早已经和他说过,这些鲜活的案例在教科书上是枯燥的,甚至连结局也早已知晓,可是只有身临其境,他们才能亲自感受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多么残酷。
起码在现在,身在局中的人们,都是压力巨大的。
无论是背水一战支出了巨额广告费的长虹等厂家,还是明乐这样的舍弃了日系彩电的家电卖场,又或者是同样在进行广告大战的日系代理商,在这个暑假结尾,都在紧张地关注着各种数据和最新的战况。
……
电视柜上的彩电终于调试完毕,韦青赶紧把两个孩子让到沙发上,自己跑到厨房里去端饮料。
“阿姨,您别忙了,我这就走。”韩立大着嗓门叫。
韦青急忙应着:“那也不能不喝口水就走啊,这么大热天的。”
“这算啥,我们年轻人干点活算啥。我和向城那家伙是好哥们,要是明泉有啥忙不过来的您就叫我,把我当儿子使唤呗!”韩立大大咧咧地道。
第140章 复仇
韦青急忙应着:“马上就好, 我熬了一上午了的, 放点冰块就好了!”
厨房里叮咚一阵乱响, 韦青手忙脚乱地掀开凉了半天的酸梅汤,盛在了两个透明的玻璃碗里,乌紫色的汤汁清透, 散发着隐约的桂花香。
昨天听邱明泉打招呼说今天要送彩电过来,她一大早就赶到市场,按照自制酸梅汤的食谱买好了一大堆原料, 在家里辛辛苦苦地熬了出来。
平时很少下厨的她其实很不擅长做这些, 可是做这一锅酸梅汤,韦青却做了整个上午, 第一次糖放多了,太甜, 第二次放干桂花的时间又太早,导致香气都散光了, 幸亏原料买得多,这才能一遍遍地试验。
现在这一锅,总算是酸度适宜, 甜香四逸了。
韩立靠在向家的沙发上, 甩了甩胳膊,忽然看向邱明泉,支支吾吾道:“上午我……没去车站送向城返校。”
邱明泉怔了怔:“为什么?你不是刚买了新车,不想显摆一下?“
韩立微微皱着浓眉,忽然迟疑着开口:“班长……我问你件事。”
“嗯?”
“那天晚上在无色酒吧……我听见你和向城说话了。”韩立咬了咬牙, 忽然突兀地道,“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
邱明泉被这冷不防一句吓得不清,猛地抬头看着他,心跳都跳得漏了半拍。半晌才道:“你想知道什么?”
“就是……就是封睿喜欢你,向城却喜欢封睿吗?”韩立有点焦躁似的,“你懂我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邱明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来什么:“你为什么要深究这个?这件事,会因此影响你和我们的友谊吗?”
“当然不会!”韩立张口结舌地抓着头,“你们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那就尊重朋友的选择吧。只要不伤害他人,不妨碍社会,无论是怪癖,还是性向,有什么好打听的?”邱明泉目光清冷却明澈,“还是你觉得为我们担心,想要劝说我们,帮我们纠正人生方向?”
他垂下眼帘,淡淡地自嘲一笑:“谢谢不用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韩立怔怔看着他坚定坦荡的眉眼,忽然深深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觉得向城好像很可怜。那天晚上,我发誓我没有任何瞧不起他的意思,可他也是像你这样,好像觉得忽然被冒犯了似的。”
邱明泉静静地听着,目光终于温柔了些:“是我反应过激了,抱歉……我很好,没有什么被冒犯。可是向城心思更加细腻些,假如你真当他是朋友,那就对他好一点,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韩立涨红了脸:“我当然会对他好的,我……我刚刚还托伍小天送他的时候,把诺基亚塞到他包里呢。”
邱明泉瞪着他:“你都说他生气了,他会要?”
韩立一下子垮下脸,高大的身体缩在了沙发上:“我昨儿打固定电话给他,说要送他这个,他叫我滚,‘啪’地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邱明泉斜着眼睛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他那人口是心非的,嘴里叫你滚,其实我瞧他就和你最亲近了。”
当然,除了封睿就是了。
韦青终于在厨房取好了冰块,敲碎了放进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端了两小碗出来,急急地递给了两个大男孩:“快喝点,解解渴。外面这么热呢。”
韩立赶紧道了声谢,和邱明泉一起接了过来。
果然,大热天的,放了小粒碎冰的酸梅汤里面放了上好的乌梅、甘草和山楂片,熬出来的冷饮上面撒着糖桂花,一股扑鼻的清甜。
韦青怔怔地坐在一边,看着邱明泉鼻尖那一点点小小的汗珠,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梅汤,久久地不能移开眼。
韩立喝得快,几口就见了底,嘿嘿傻笑着满足地放下小碗:“谢谢阿姨,好好喝啊。向城以前还说您不爱下厨呢,我觉得您煮的酸梅汤太好喝了!”
韦青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嗯……学学就会了。”
邱明泉也喝完了,抬头展颜一笑:“是啊,真好喝,凉凉的却又不冰。”
韦青忽然只觉得眼眶一阵湿润:“是啊,我没敢放整块的冰块,怕凉着,所以敲碎了冰放进来。你们再喝一碗吧,这碗小,也没几口呢。”
韩立正想推辞,可是一眼瞧见韦青的眼,就是心里一怔。
韦阿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不仅微微发红,还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邱明泉看?
邱明泉因为高中那次在封家被劫持,最后因为保护韦青,而被向家人认作了干儿子,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韦阿姨这眼神,可真有点古怪呢。
邱明泉也抬头迎上了母亲的目光,又怎么体察不到那份悲切的缱绻,心里蓦然一酸,急忙应道:“好,我也想再喝点……可真的渴了呢。”
韩立懵懵懂懂的,赶紧一递碗:“那我也要,嘿嘿。”
忽然地,他包里的手机就响了,韩立掏出来一看,神色就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邱明泉一眼看到那部刚托人帮他从香港带回来的诺基亚1011,本身没有想要偷听,可是距离太近,向城那极具辨识度的清亮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带着恼火。
“这是什么东西,韩立你说清楚!”他的背景声里有火车到站的鸣笛声,显然列车早已驶出了东申市,不知道停靠了哪个西去途中的车站,“都说了不要了,你怎么塞进来的?”
明明韩立也没来车站送行,怎么背包里还是冒出来这个玩意儿,一打开,里面还只存了一个号码,就是韩立的!
韩立急忙叫道:“我给我爸买的,他用不好,叫我退!从香港带的呢,买都买了,退什么啊,我就叫伍小天带给你了呗。”
说着说着,他就一眼瞥到邱明泉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麦色的脸上就是一红,声音放低了:“才八百块钱,二手走私货!”
心里,封睿“哈”一声叫起来:“八千块的东西说八百,他当向城是傻子吗?”
果然,那边向城冷笑一声:“是吗?这么便宜,我可就扔了啊,外面是南京长江大桥,下面全是水呢!”
韩立一下子急了:“可别!”
“咔嚓”一声,电话断了。韩立听着里面“嘟嘟”的盲音,呆呆转过身,“班长,你说这混小子脾气上来,不会真的把手机扔江里吧?”
邱明泉笑着耸耸肩:“别问我,我真猜不透他。”
……
绿皮的列车慢悠悠地驶过了南京长江大桥,下面的江面波澜壮阔,水面上过往的轮渡鸣着汽笛,悠远响亮地从下方传到车厢。
向城抱着那只小巧的银色手机,紧蹙眉头看着。好半晌,才轻声骂了一句什么,没人听得清。
旁边,一起结伴去军校的本地同学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只银色的稀罕手机:“这是什么啊,没见过哎?”
向城闷着头把手机塞进了脚边的行李:“做成微型大哥大模型的收音机!”
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他黑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逐渐远去的江面。半晌后,又心烦意乱地皱着眉,从行李箱里把那个小巧的手机掏了出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可恨,这么贵的东西不由分说就硬塞,还得好好保护着,以后还给他!
……
国豪在东申市最大的卖场开在南京东路的闹市上,一年多前郑广豫没有谈下和邱明泉的合作权,转而只能选择租下场地,开了数家家电连锁卖场。
国豪毕竟是后来的一方家电卖场霸主,郑广豫现在坐镇燕京大本营,无论是眼光和魄力,都是当仁不让的英才,要不然也不会在后世做到那样的规模,将店面开到了全国两百多个城市,更不会将自己的企业成功做到年营业收入几百亿人民币的超级家电零售商了。
燕京市的国豪总部财务室里,封云海正拿着刚刚出炉的企业半年财务报表,细细观看。
“我们在东申市的门店发展好像不太顺利啊?扩张速度和营收都比不上全国门店的平均水平?”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去年刚到燕京市,就有人牵线,让他和这家电器零售企业的老总见了面,一见之下彼此都对对方的商业头脑和见识非常赏识,封家本就在找各种投资机会,详谈之后,就入股了正急需资金的国豪电器,投入了相当不菲的一笔钱。
作为大股东之一,定期来查看企业的财报,也是正当权利。
郑广豫点点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有点感慨:“去年我亲自去了一趟东申市,想去谈一个看好的合作,结果没成,被本地一家竞争者捷足先登了,本地企业还是有本土优势啊!”
封云海这就笑了笑:“可惜我们联手晚了点,不然我亲自去那边运作的话,想必会好得多。”
郑广豫点头笑道:“是啊,英雄相见恨晚,要是有封总早点入股帮忙就好了,东申市可是您的地盘!”
封云海哑然失笑,继续看了一会儿:“东申市的门店效益差,可是广告促销支出反而是最大的?是这样吗?”
郑广豫神色凝重起来:“对,东申市的那家本地家电卖场可真不是善茬,最近在搞什么‘国产名优家电促销月’,跟着很多打价格战的国企一起猛烈发力,我们搞得有点被动了。”
封云海沉吟一下:“贵公司那边的应对是?”
“东申市的日系电器代理商很不满他们这样大举补贴民族品牌,和我们达成了同盟,专供我们国豪。而且您知道的,东申市的消费一向是很高端的,所以——”郑广豫沉吟一下,“我们在东申市的策略是主打高质高价的洋货。”
封云海的神色就有点严肃起来,他皱眉想了想,半晌才道:“这个我似乎不太看好。实际上我是比较倾向于将销售重点也放在国产品牌上,内需正在井喷,性价比更是老百姓的消费痛点。”
郑广豫哈哈大笑:“封总放心,我和您的观点一致!实际上,我们国豪在总体方针上,和他们明乐家电的策略是不谋而合的,只是在东申市有点分歧而已,就当试水了。”
封云海这才放下心来:“一城一池之失,倒也无所谓的,只要郑总在整体把握上依旧高瞻远瞩,我们这些小股东就放心了。”
“哪里哪里,封氏集团可是我们国豪的大贵人,30%的出资股权,可是解决了我们增资扩股的大问题啊!”
送走了封云海,郑广豫拨通了东申市的长途。
“阿强啊,这几天广告的效果怎么样?高端货出货量如何?”
电话那边,背景声是靡靡乐声,杜强的声音十分急切:“姑父放心,高端货嘛,销量毕竟是有限的,但是来看的顾客相当多!”
他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脸上因为饮酒过多而显得通红一片:“这么高端的东西,都得和家人商量一下,但是买一件是一件,得狠狠心才行!”
郑广豫皱着眉:“你身边什么声音?马上开学就是研究生了,要好好学点专业知识,卖场的事多叫下面的人跑跑,交际招待就更不要自己做了。”
杜强赶紧冲着话筒道:“好的好的,姑父的教导我明白。今天是招待凌友会社的贵客,我不出面不太礼貌!”
挂上电话,杜强从KTV的走廊里返回了包厢,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旁边有娇俏的妙龄女子立刻腻上来:“杜总,今晚带不带我们出去啊,我们几个可是推掉了别的客人,专门等你们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