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拦在门口的嬷嬷和宫女,又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玉秀脸上的伤,苏妙儿道,“带她下去,看着怪恶心的。”
嬷嬷皱了眉,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玉秀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玉秀姑娘,我先带你下去清理一下。”
玉秀沉默地点头,温婉地跟在嬷嬷身后离开。
看着嬷嬷和玉秀离开后,苏妙儿这才得意洋洋地迈出来,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拦她。
再说许嬷嬷,带着玉秀出了栖雁轩后径直向华音阁奔去,进了华音阁后,得知公主进宫还不曾回府,许嬷嬷便拉着采睛道,“采睛姑娘,玉秀她因为遵公主之命拦着郡主,结果被郡主用发簪伤了脸,你看看可有上好的金创药,给玉秀用用。”
采睛忙进了内室,不一会就拿着一个锦瓶走了出来,她瞧了瞧玉秀脸上的伤口,不由皱了眉,“嬷嬷,这伤口太深,得先叫府医过来看看,能尽量不留疤最好。”
许嬷嬷点头,采睛便吩咐一个三等丫鬟去请府医。
府医很快就到了,看过玉秀脸上的伤口后轻轻摇头,“姑娘,这伤口太深了,即便有这雪凝膏,姑娘的脸只怕也会留下疤痕。”
玉秀垂泪不语,府医忙又道,“姑娘先别哭了,还是先用热水沾着毛巾清洗一下伤口,等清洗干净了,再把这雪凝膏抹上。”
许嬷嬷忙命人打来了热水,沾着毛巾清洗,正清洗着,就听见脚步声传了过来,她抬眼望过去,却是惠安公主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惠安公主瞧着玉秀脸上的伤口,蹙眉问。
许嬷嬷忙上前,将前因后果禀报给惠安公主听。
惠安公主听完事情的经过,心中就涌了对小女儿的失望之情。
从前,她觉得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身为公主的女儿,妙儿有那资本去刁蛮任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对苏驸马对妙儿的放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在丢了十二年的大女儿回到她身边之后,大女儿的善良端庄,小女儿的娇蛮跋扈,两厢对比,她才清醒过来,皇室的女子,就该像大女儿云雀一般善良端庄,而不是像妙儿一般娇蛮跋扈,所以,惠安公主想要纠正苏妙儿的性子,但她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妙儿被她和驸马惯了这么多年,短时间里是改不了的,好在妙儿才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她只想着在妙儿及笄之前,将妙儿培养成真正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妙儿就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
“去把清霞郡主给本宫叫过来,她若不肯拿,绑也要给本宫绑过来。”忍着心头的怒意,惠安公主进了厅堂。
沈云雀怜悯地看着玉秀,压低了声音吩吩身后的周嬷嬷,“嬷嬷,你好好替她敷伤,敷好伤后,你带她去浣莲阁,这几天,嬷嬷照顾这位姑娘吧。”
周嬷嬷点头应下,华音阁的一众下人听了无不赞赏,虽然二小姐刁蛮任性,好在这大小姐却是个善良的。
沈云雀吩咐完后便也进了厅堂,看着脸色深沉,失望之极的惠安公主她并没有劝抚,只上前轻轻替她捶捏着肩膀。
感受着大女儿体贴而又温柔的孝行,想想小女儿所做出来的事,惠安公主心里就不免一阵唏嘘。
按说大女儿从小长大乡野,小女儿长在公主府,大女儿的言行举止才应该是她担心的,可如今,完全相反,方家,把云雀教导得很好,反倒是她和驸马,把妙儿教坏了!
“放开我,你们这些刁奴,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本郡主。”苏妙儿愤怒的咆哮声传了进来。
惠安公主面色更是深沉,不用猜她也能想得到,必是苏妙儿不肯乖乖地前来华音阁,所以才被嬷嬷们绑了来!
“娘,这些刁奴,她们竟敢这么对女儿,娘,您帮我打她们。”被几个嬷嬷架着进来的苏妙儿,一对扑进惠安公主的怀里,委屈而又愤怒地道。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惠安公主冷着脸推开了她,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眼光清冷地看着她,“娘,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这么看着妙儿?”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惠安公主轻声道。
“妙儿,你太让为娘失望了。”惠安公主淡淡地看着她。
苏妙儿咬了咬唇,知道娘是因为她伤了那宫女的脸所以生气了,“娘,妙儿也不是故意的,妙儿只是一时气过了头,一冲动就划下去了,妙儿没有真想伤她的,娘您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只想吓唬吓唬她,让她不要再拦着我,可是她不肯让,我一冲动,这才伤了她,娘,妙儿真不是故意的。”
她急切的解释让惠安公主心里稍稍好转,在惠安公主的心里,妙儿亦才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如今苏妙儿说她是一时冲动,惠安公主自是信了她的说辞,因为惠安公主也不愿把自己的女儿想得那么恶毒,所以苏妙儿这份说辞,她下意识的就信了。
不过信了不代表她不会责罚。
“妙儿,娘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你今日把犯之错,实在太多,那宫女是遵从为娘的命令才会拦着你,你却无视为娘的吩咐一意要外出,且划伤宫女的脸,实在让娘失望之极,这一次,娘就罚打你手心十下,再禁足一月,这一个月,你就跟着黄姑姑好好学规矩,再有下次,娘定不轻饶。”看着小脸一片惶然的小女儿,惠安公主狠下了心。
苏妙儿则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安公主,娘竟然因为她伤了一个卑贱奴婢的脸就要打她手板子?她堂堂郡主,竟要因为一个卑贱的宫婢被打,娘她是不是糊涂了?
“公主,请您将左手伸出来。”手持戒尺的黄姑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妙儿下意识地将手一缩,“我不要,娘,我错了,您别打我。”
惠安公主沉痛地摇头,吩咐道,“将郡主按住。”
两个嬷嬷上前,一个扣住苏妙儿,另一个则将苏妙儿的左手强行拿了出来,黄姑姑便拿起戒尺打下去,她是宫中的教习姑姑,是皇太后身边的人,自是不惧苏妙儿日后报复于她,所以这一下下打得虽不是很重,但也不轻,就接着她平日教导秀女们的力道,不重一分亦不轻一分。
从没受过皮肉之苦的苏妙儿痛得眼泪直掉,可是无论她怎么哭喊,惠安公主也不曾叫停,一直到十戒尺打完,惠安公主方道,“姑姑,日后就有劳姑姑,好生教导本宫这不成器的女儿。”
黄姑姑忙弯腰,“公主放心,奴婢定不负公主所托。”
“姑姑带她回栖雁轩吧。”惠安公主有些疲惫地摆手。
黄姑姑应了声是,便看着苏妙儿道,“郡主,请。”
被打怕了的苏妙儿哪敢跟她走,扯起脖子道,“娘,我错了,您别罚妙儿了,妙儿以后不敢了,妙儿不要跟她走,娘。”
黄姑姑不敢强拉她,只能拿眼看着惠安公主,惠安公主沉着脸道,“将郡主带回去。”
两个嬷嬷上前就要架着苏妙儿回去,迈进来的苏尚庭忙大声斥责,“放手。”
两个嬷嬷只好退开,苏尚庭温柔地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妙儿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公主要这样罚她?”
“尚庭,妙儿的事,你不要插手了,本宫心意已决。”对上驸马温柔的眼神,惠安公主虽然心软,却还是坚定地道。
苏尚庭一愣,从前只要他出马,惠安公主就从不曾回绝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妙儿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公主这般生气!
“公主,我不是要阻拦公主教导妙儿,只是妙儿她毕竟还小,公主可否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苏尚庭并没有因为惠安公主的坚定而放弃,依然温柔地看着惠安公主轻声劝抚。
惠安公主有些疲惫地挥手,“尚庭,妙儿的事,你就不要再说了,若再不严加管教,她日后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一连两次回绝,且以本宫自称,苏尚庭眼神一闪,不再劝抚,走到苏妙儿面前慈爱地道,“妙儿,听你娘的话,回去之后好好反省,以后可不能再惹你娘生气了,知道了吗?”
被自己父亲这么看着,苏妙儿只好红着眼点头,“女儿知道了,女儿会改的。”
苏尚庭点头,走向惠安公主身边,柔声道,“公主,你别因为妙儿生气了,妙儿会改的,公主可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惠安公主欣然地点头,起了身正想进厢房,却见大总管奔了进来禀报,“公主,驸马,宫里来旨了。”
惠安公主这才想起,皇上哥哥说过等她回府,就命人来传圣旨一事,她忙道,“快将所有人叫去前院。”
很快,前院就挤满了人,全公公宣开明黄圣旨道,“惠安公主、沈云雀接旨。”
惠安公主率先跪下,苏尚庭跪在她身侧,沈云雀和苏妙儿则在二人身后跪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云雀,温良贤淑,知书达礼,甚得朕心,现封为长乐郡主,赐长乐长荣两郡为封地,钦此!”全公公抑扬顿挫的念完,又笑咪咪地一挥手,“公主,这里是太后娘娘赏赐给长乐郡主的,您接旨吧。”
内侍们将一抬抬箱子放下,惠安公主忙嗑头道,“惠安接旨,谢皇上、太后恩赐。”
全公公将手中明黄的圣旨交于惠安公主之手,又道,“公主,太后娘娘说了,三天之后,太后娘娘要为长乐郡主举办宴会,届时公主,可要带着长乐郡主进宫哦。”
“劳公公回去禀报母后,三天之后,惠安会带着长乐进宫拜见母后。”惠安公主焉能听不出,太后为云雀举办宴会,是抬举云雀,是要让上京所有勋贵夫人小姐们知道,虽然云雀打小在乡野长大,但却深得她这个太后的欢心。
有太后刻意抬举云雀,将来就不会有人敢小看了她这个女儿,更何况,惠安公主心里也清楚,云雀已经十五了,寻常女子到了她这年龄,都会订亲嫁人,可云雀才刚回来,上京勋贵们都还不知道,太后举办宴会,只怕还有为云雀相看的意思。
虽然舍不得才刚失而复得的女儿,可是女儿的年龄摆在那里,总该先订个亲才能放下心。
送走了全公公一行人,惠安公主命人将太后的赏赐抬回小库房,这些全是母后赐给云雀的,将来云雀出阁,这份赏赐,也要随着云雀而去。
苏妙儿跪了半天,只听见皇上封沈云雀为郡主,而太后娘娘的赏赐,亦是全给沈云雀的,没有她苏妙儿的份,她心中早就气得想要将东西全抢过来据为已有,可是看到自个娘压根没注意到,只看着沈云雀时,苏妙儿便意兴阑珊的冲黄姑姑道,“姑姑,我们走吧。”
黄姑姑点头,随苏妙儿离开,苏尚庭看着自己女儿委屈离去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惠安公主身侧的沈云雀,太后是有多喜欢这个外孙女?竟让皇上赐了郡主封号不说,还赐了两个郡地给她食邑!
相当初,太后封妙儿为郡主时,可提都没提过封地一事!
沈云雀,是因为她姓沈,所以太后娘娘才会这般看重她,重过他的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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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雀也是一个重要的女配~所以才会着墨过多~亲们见谅哈~
101 夜探香闺
靖安侯府,归燕轩。
侯夫人叶华梅坐在炕上,炕上的小几子上,摆着各色或鲜艳夺目或清淡典雅或庄重雍容的花色绸缎,因为每一种都让她爱不释手,所以才让她无从选择。
“棠儿,蓉儿,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喜欢哪一种?”实在无法割舍,叶华梅便索性放了手,招手让两个女儿过来自己选择。
季海棠素来喜欢清淡典雅的,便指着那匹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的花色绸缎道,“娘,我喜欢这个花色。”
叶华梅仔细看了看,虽然淡雅了些,但衬棠儿的清高,便满意的点头,转头又问季芙蓉,“蓉儿,你呢?”
季芙蓉和季海棠正正相反,她最是喜欢艳丽花色的,忙指着她一眼就看中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的花色绸缎,“娘,我喜欢这个。”
这匹委实艳丽之极,叶华梅有些犹豫,这般艳丽招摇,实非勋贵世家姑娘们上选,一个不好,反倒会让人嘲讽好端端的小姑娘,穿得跟那起子妾室姨娘一般。
“娘,都快过年了,这个穿着喜庆。”看出娘亲心里的思虑,季海棠委婉劝抚,一则可以顺了五妹的心思,二则在她看来,季芙蓉穿得越艳丽招摇,就会越衬托出她的清高典雅。
不知大女儿心中所思的叶华梅,却是点了点头,马上过节了,小姑娘家家的,穿得喜庆是好事,哪里会有人去嘲讽,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林妈妈,吩咐下去,就用这两匹花色给棠儿和蓉儿做一套新衣裳,记得要快,三天之内,一定要做好,还有,务必要做得精致不可有什么疏漏。”叶华梅转头吩咐。
林妈妈点头应下,手一挥,丫鬟们便捧着各色花样的绸缎退了出去。
“娘,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季海棠皱着眉头问,她可不希望针钱房的绣女们因为赶工,所以就马马虎虎的将就着做出来,那样,平白浪费了一匹好绸缎不说,更重要的是,这花色可是新出的,若浪费了,她今年可就不能穿出去炫耀了。
叶华梅一边挑着各色首饰的花样,一边道,“棠儿蓉儿,皇后娘娘命人传了话过来,太后娘娘要为惠安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宫中办宴,像咱们家这样的府邸,定是要进宫赴宴的,娘得让你们穿得齐整些,方能以示对太后娘娘的敬重。”
“娘,您是说,我和妹妹,都要随您进宫?”季海棠心中一喜,笑着问道。
叶华梅点头,想到宫中贵人太多,自己这两个女儿又从没进过宫,索性抛开首饰花样不管,正了神色道,“棠儿蓉儿,宫中贵人很多,你们二人这些天可要好好跟着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到时进了宫,方才不会行差踏错,知道了吗?”
她神色肃穆,季海棠和季芙蓉心中也清楚宫中不像自个家中,忙点头应下。
“夫人,老夫人命奴婢过来请夫人过去。”打了帘子进来的是老夫人房里的绣桔。
叶华梅忙起了身,边走边问,“绣桔姑娘,老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绣桔摇了摇头,“夫人,许是因为大姑娘回府了,所以老夫人才请夫人过去罢。”
那小蹄子回府了?怎么自己这个当家夫人完全没得到消息?
叶华梅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嫡出姑娘由庵堂回来,她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那便是要么季望舒是自己临时起意回的府,没让府里的人去接她,要么就是她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派了管事去接她回府却没知会她,若是前者倒没什么,可或是后者,老夫人这分明是不给她脸面,好歹她也是季望舒名义上的嫡母,继女由庵堂回府,自己这个嫡母都不知会一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原本的好心情不翼而飞,一路沉着脸进了福安堂,刚迈进院落就听见老夫人欢快的笑声,叶华梅的脸色就愈发的阴暗。
不过是个死了生母没了外祖家的孤女,值得老夫人这般抬举吗?
“老夫人,大夫人来了。”守在门口的文杏打起帘子通报。
老夫人便收了笑,淡淡看着迈进来的叶华梅道,“老大家的,太后娘娘三日过后要举办宫宴,宫里发了话,各府的嫡女都得进宫,我便将舒丫头给接了回来,你不会怪我这个老婆子自做主张,不问过你这个当母亲的就将人给接了回来吧?”
不怪老夫人要这么尖酸的挤兑叶华梅,实在是因为叶华梅的脸色太过阴暗,老夫人看了哪还不明白,为人媳妇的还敢给她这个当婆婆的摆脸色,老夫人本就对叶氏有着不满,所以见叶氏这阴暗的脸色心中愈发不喜,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挤兑她。
被老夫人摆出婆婆的架势拿话一挤兑,叶华梅虽然心中委实着恼,可面上却是一派惶然地看着老夫人道,“母亲,儿媳岂敢怪责母亲,若是儿媳做错了什么,母亲只管训斥,儿媳一定知错就改。”
老夫人由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若真不敢怪这个老婆子,为何要板着一张死了老子脸的脸进来?
当然,这话老夫人也只会在心里头念叨,嘴上却道,“你不怪我这个老婆子就好,舒丫头,你离府有段时日了,去给你母亲请个安吧,省得你这母亲又说我这老婆子,把你惯得没了规矩。”
叶华梅心中暗恨,老虔婆今儿这是怎么了?鸡蛋里也要挑缝找她的麻烦!
寻思着这几天也没做过什么惹这老虔婆不满的事啊?
“母亲,儿媳不敢,若是儿媳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了,您只管说出来,儿媳一定改。”虽然心中气恼之极,可是一个孝字压在头顶,让叶华梅不得不小意服软。
老夫人却是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没做错什么。”
季望舒冷眼瞧着这一幕,站了出来福了一礼道,“望舒见过大夫人。”
依然不肯唤她一声母亲,叶华梅也懒怠计较了,反正计较这些个,也只会让她自己没脸,当下便挥了挥手,碍着老夫人的面子,才假意慈爱地道,“大姑娘,法事可是做完了?如今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在府上好生休养。”
季望舒微微一笑,“劳大夫人挂怀,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如今一半都不到,至于休养,只要大夫人对望舒少动心思,望舒一定能好生休养的。”
叶华梅一噎,白了白眼,实在想不出话来回她,只好转了身子面向老夫人道,“母亲,您叫儿媳来,可是有事要交待儿媳去办?”
老夫人点点头,“舒丫头也要去赴宫宴,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匹连枝牡丹刺绣的上好云锦,你去命人找了来,给舒丫头做一身新衣裳,三天之内一定要做好,听到了吗?”
一听老夫人把她叫过来,居然是为了把她都舍不得给棠儿和蓉儿做衣裳的云锦拿去给季望舒做新衣裳,叶华梅拢在袖子里的手就紧紧捏成了一团,压下想要朝老虔婆啐一口过去的冲动,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母亲,那花色太过繁琐,舒丫头如今才九岁,只怕衬不起这花色。”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就舒丫头这长相,有什么是她衬不起来的?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叶华梅心中堵得不得了,却只能笑着点头,“是,儿媳这就去。”
三天时间,针线房要做三套新衣裳出来,就算针钱房三天不休不眠的做出来了,可那绣工,肯定不会太细致,那小蹄子的倒也罢了,可是棠儿和蓉儿的,可不成,罢了,看来还是得去外面出高价寻好的绣娘给棠儿和蓉儿做新衣裳!
叶华梅转身出了福安堂,跟在她身后的管嬷嬷就道,“夫人,以大姑娘的长相,再加上那云锦做成的衣裳,只怕宫宴那天,大姑娘会力压众人独占鳌头啊!”
让那小蹄子独占鳌头?棠儿蓉儿成为那小蹄子的陪衬?
叶华梅眸光闪过一丝阴毒,陆锦绣死了这么多年,她还活在陆锦绣的阴影之下,这种屈辱她一个人偿受就够了,棠儿和蓉儿,她是怎么都不会让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亦活在陆锦绣生的女儿的阴影之中!
福安堂里,老夫人正以她自认为无比慈爱的眸光看着季望舒,殊不知在季望舒看来,老夫人的眼光就宛如在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似的。
“舒丫头,虽然这些年你在庵堂跟着师太们将规矩学得很好,可是这宫里面啊,规矩又是不一样的,祖母特意请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这三天,你就好好跟着嬷嬷学学宫里头的规矩,知道了吗?”老夫人笑得很是慈爱,只是心里头,却是想着就凭舒丫头这长相,进了宫,若能得哪位皇子看中,保不定府里头就能出一位皇子妃,即便不是正妃,侧妃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完全忽略了季望舒才九岁,即便被什么皇子看中了,那最多也只能先订个亲,而不是立马就能嫁人的。
当然,在老夫人看来,即便现在不能立马嫁人,先和哪个皇子订下亲也是好的,那也是一种体面。
老夫人的眼光实在太过直接,将她内心的贪念展现得淋漓尽致,季望舒淡然点头,“老夫人想的周全,望舒会跟着嬷嬷好好学习宫中规矩,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见她这般乖巧,老夫人愈发满意,又道,“舒丫头,明儿你跟着嬷嬷去点妆阁看看,看中什么首饰了只管买回来。”
对待一件待而沽的商品,老夫人自是舍得先花钱将这件商品打磨得光亮动人的,要知,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季望舒自是笑着应下,难得这老婆子这么大方,送上门的还不要,那才是傻子。
“老夫人,这串佛珠,是妙法主持开过光的,您戴着最是合适。”想了想,将从宝莲庵带出来的佛珠拿了出来,递给老夫人。
这佛珠宝莲庵有很多,但可没开过光,她自己倒是有一串无尽师傅开过光的玉佩,只不过这玉佩被长孙逊当做定情之物拿了去,当然,即便长孙逊没拿了去,她也不会将无尽师傅开过光的东西送给老夫人,因为像老夫人这样为老不慈之人,配不上无尽师傅开过光的佛物!
老夫人接过佛珠,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她觉得这佛珠灵光暗藏,当下极为高兴的戴在了手腕上,赞道,“还是舒丫头孝顺,处处都想着我这老婆子。”
季望舒嘴角轻抽,却是笑着点头,“老夫人不嫌弃就好。”
“你这孩子,这是你的孝心,祖母又怎会嫌弃,英嬷嬷,我这乖孙女,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悉心教导她,这进宫也只剩三天了,这丫头虽是个聪明的,可我这老婆子,也放心不下。”老夫人先对季望舒安抚了一句,转过头又看着站在她身后的英嬷嬷道。
在宫中混了多年的英嬷嬷,练就一双慧眼,早就看出靖安侯府这位大姑娘极为聪明,当下便笑着安抚老夫人,“老夫人您只管放心,大姑娘聪颖,一定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这话老夫人爱听,笑着道,“舒丫头,你带英嬷嬷回你的院子去,好生跟她学习宫里的规矩和礼仪,这三天啊,你不用给你母亲也不用来祖母这请安了,只管安心学就是。”
“是,老夫人您好生休息,望舒这便回去。”季望舒起了身,福了身后才转头看着英嬷嬷道,“嬷嬷,请。”
进了行云阁,季望舒看着英嬷嬷道,“嬷嬷请将宫里的规矩呈述一遍,礼仪则示范一遍。”
她态度淡定从容,英嬷嬷就按她所言,先将宫里的规矩说了一遍,尔后又将各种礼仪示范给她,末了道,“姑娘可先行下各种礼仪,若有不对之处,老身会指出来。”
季望舒点头,起了身,从容不迫地按着英嬷嬷示范过的礼仪一一行礼,而英嬷嬷则由一开始的讶然到震惊到不敢置信。
从来没有哪一个大家闺秀,只看她示范一遍,就能将各种礼仪谨记于心不说,还能做到像季大姑娘这般,丝毫不差,甚或那举止间的优雅从容,根本就不像一个初学者,倒宛若打小就在宫中长大,所以才能将将宫中的各种礼仪做到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姑娘,您从前是不是学过?”待季望舒行完了礼仪,英嬷嬷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讶然,略带探询地看向季望舒问。
季望舒淡淡一笑,前生她在燕梁皇宫长大,这些个宫里的规矩礼仪,只略有不同,她自是做得驾轻就熟,不过嬷嬷问的话,却也是说的过去的,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从前学过宫里的规矩和礼仪。
见她点头,英嬷嬷心中的震惊才稍稍减退,不过即便这样,以季大姑娘如今才九岁的年龄来说,能将这宫中的礼仪行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是做不了来的,这季大姑娘,成不成七岁就开始学习了?
“姑娘这宫里头的礼仪做得非常好,老身已没什么能教导姑娘的了。”英嬷嬷坦然看着季望舒。
她从前是宫中的教导嬷嬷,两年前才求了太后的恩典,出了宫含饴弄孙,她在宫中所得的赏赐,其实完全可以让她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如今肯前来靖安侯府,不过是奔着靖安侯府老夫人重金相酬,而她也想着能给孙辈多留一点是一点的想法,这才应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