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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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的亲鸡年大吉</div>
098 我来成全
高大雄伟的金銮殿上,建元帝眉目之间一片阴翳,向着朝堂下方的文武百官缓缓扫过去,被他望到之人,一个个皆屏气凝息地低头。
昨日有民拦右相刑部尚书及黄都御史三位大臣的软轿告状之事早已传遍上京,而紧接着三位大人在进宫面见圣驾之时遇刺客刺杀,无论哪一个消息,皆让满朝文武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众爱卿可有本上奏?”空旷的金銮殿里,建元帝阴恻恻地声音更显空旷。
李右相出列,揖手道,“回皇上,臣有本上奏,昨日微臣回府之时被百姓所拦,此人手持靖州几千百姓共同画押的联名状,请求微臣为叶大人伸冤,微臣看过联名状之后,深为感动,故此上奏,此乃靖州百姓所写的联名状,还请皇上过目。”
全公公上前接过李右相手中折子和联名状,正欲呈上,杨尚书和黄都御史亦出列道,“回皇上,臣也有本上奏。”
全公公由二位手中一并接过折子呈上龙案,建元帝眸光微闪看过三本折子及联名状拂袖而起,怒斥,“照三位爱卿所言,这叶朝峰不当不该杀,朕还得封他为功臣不成?”
“皇上息怒。”
天子一怒,满朝文武百官无不下跪嗑首。
不知道内情的百官们,心中无不又是庆幸又是纳闷。
庆幸的是他们以为昨日那拦轿告状之人,手中持有账册,而李右相三人昨日进宫已将账册交付皇上,可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好似皇上并不知道他们也参与了靖州一案。至于纳闷的是,叶朝峰贪赃枉法乃是事实,他自己都已经供认不讳了,李右相杨尚书黄都御史折中到底写了什么,竟让皇上说叶朝峰不但不该发落还得封为功臣?
“皇上,微臣以为,叶大人虽然贪赃枉法,所得却是用之于民,理应酌情处置。”李右相一本正经地回禀。
杨尚书亦跟着附议,“皇上,右相大人所言微臣亦是赞成,叶大人为了咱们西楚几千流离失所的百姓,才会犯下这等罪行,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念在叶大人一心为民的份上,从宽发落。”
“皇上,太祖建国之初,亦曾饶过当初私开军仓放粮救治灾民的威武大将军,有此先例,还望皇上对叶大人从轻发落。”黄都御史则拿出太祖开国时的实例来论证此事。
而跪伏于地的百官们,听到此时也隐约明白过来,那叶朝峰所贪之得,竟是全用来救治靖州的百姓,怨不得昨天会有百姓手持联名状拦轿告状。
叶朝峰做了什么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所关心的是,账册到底在何人之手!有没有落到皇上手中?
“全公公,将联名状宣读给朕这些好臣子听听。”建元帝重新坐下,面色深沉地盯着跪了满地的百官,一想到账册中所牵连的大员,占了这满朝泰半官员,建元帝就恨不能暴起斥责这群尸位素餐的臣子!
全公公上前,弓腰拿起龙案上的联名状,清晰无比地当朝念了出来。
而伏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则越听头就垂得越低。
虽然这份联名状并没有将参与靖州一案的他们给牵扯进来,可是字里行间,极为犀利大胆的评判了朝野的*现象,若非朝野上下坑壑一气,叶大人又何至不得不随流合污,用贪来所得救治百姓,若非当朝官员们尸位素餐不作为,又岂有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需要叶大人救治!
“各位爱卿,朕信任你们,让你们各司其职,可你们呢?都为朕做了些什么?都为这西楚江山社稷做了些什么?你们竟生生逼得一个清廉大员不得不贪赃枉法去救治我西楚百姓,这就是你们所作所为!”看着满地的文武百官,建元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一脚揣翻了龙案。
“皇上息怒。”满地的臣子不敢反驳,只能伏地不起。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建元帝愤而走下金銮殿,一脚踹向离得最近的叶朝阳,在叶朝阳被踹得身子歪向一边后,建元帝又踹向后面的户部、工部尚书。
一连踹了几位大员之后,建元帝才气喘嘘嘘地回到龙椅之上坐好,瞪着满地不敢抬头的百官道,“众位爱卿,你们告诉朕,朕该如何发落叶布政使?”
一殿寂静,无一人敢回禀。
“叶爱卿,身为左相,你给朕说,叶布政使,该如何发落?”建元帝阴鸷的视线紧紧落在叶朝阳身上。
亏朕感念叶家的扶持之恩,力排众议提拨叶府为新贵世家,可他们呢?当着朕的面口口声声说和靖州一案无牵连!朕对他们施予重望,而他们却是这般回报朕的!
又或者,他们想像当年扶持朕一样,再扶持朕的皇子取代朕?
建元帝眼神变换莫测,叶朝阳早在被踹之际心中便已然明白,账册只怕早就落于皇上之手,而叶府定然也在账册里面,皇上如今不发作,不过就是像父亲所说的,靖州一案牵连的官员实在太多,皇上没那个勇气去彻查所有官员,所以才会借题发挥,说一些看似愤怒却不问责的话来敲打他们这些参与了靖州一案的官员们。
“回皇上,微臣以为,按我西楚律法,贩卖矿场罪该满府抄斩,可叶大人罪有可因之处,不如改判阖府流放。”在心中权衡一番后,他将昨日叶老太爷让他说的话说了出来。
建元帝冷哼一声,视线由满殿黑压压的人头缓缓扫过去,“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哄亮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金銮殿,建元帝嘴角微抿,“宣朕旨意,叶布政使叶朝峰所犯之罪按律当满府抄暂,朕感念他为靖州百姓所为,饶其一命,罢其官职阖府即刻流放广川,其他人等一律抄斩。”
李右相轻轻吁了一口气,好在,皇上始终不敢激怒民心,没将叶朝峰流放福云,前往福云之路多有瘴气,一般被流放福云的人,都会死在半途,而广川,相对而言却是好得多,至少那边是平南王的封地,只要打点好前往广川的沿途,安全抵达广川则无姓名之忧。
“退——朝!”
宣完旨意,建元帝拂袖离去,全公公忙扯起嗓子唱诺。
提刑司,夜郡影看着一脸安然的叶朝峰道,“恭喜叶大人。”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阴鸷,所以这明明是恭喜的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股阴森森的意味,完全让人感觉不出任何的喜庆。
叶朝峰一脸复杂地看着夜郡影,进了提刑司还能四肢完好的,怕也只有他叶朝峰一人而已,可是叶朝峰为什么要对他多加照顾,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用感谢我,你该感谢的人,是淮安你见之人,是她让我保你一命。”夜郡影淡淡地回他。
一听是那位小姑娘,叶朝峰却是恍然大悟,想必那位小姑娘拿到了账册,知道了他贪赃枉法的真相,所以才会让夜郡影对他多加照顾,可是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夜指挥使也答应她的请求?
“大人,全公公前来宣旨。”孙千户匆忙进来。
全公公带着一队人紧随其后,由袖中掏出明黄的圣旨道,“犯官叶朝峰接旨。”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全公公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犯官叶朝峰,所犯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暂,今朕感念其为百姓之为,故罢其官职饶其死罪,阖府流放文川,即刻启程。钦此!”
念完全公公将手中明黄圣旨递向叶朝峰,“叶大人,一路顺风。”
虽是建元帝身边最为器重的宦官,可是对于叶朝峰这样一心一意为民的清官,全公公心底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双手接过圣旨,叶朝峰道:“罪人叶朝峰接旨,谢皇上大恩。”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夜郡影所说的恭喜,并不仅仅这些天对他多有照顾,而是此时这份圣旨,有了这份圣旨,才真正让他保住了一条命!
“叶大人,请吧。”负责押解他去广川的官兵拿出木枷就要往他头上锁过去。
夜郡影伸手一拦,指了指叶朝峰脚上的铁链道,“可以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官兵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将木枷放下,手一挥,一队人押解着叶朝峰出了提刑司。
城西,十里长亭。
押解的队伍缓缓前行,因为没有沉重的木枷锁头,叶朝峰要轻松得多,他抬目远眺,心中却是不胜感慨。
从被押解进京之后,他就从没想到会能保住这条命,关在提刑司那暗无天日的阴森牢狱,他唯一挂念的,是妹妹一家以及那些乡民,如今重见天日,虽然流放之路艰辛无比,可有什么,比能保住一条命强呢!
至少活着,有朝一日他或许还能看到妹妹,至少活着,那些乡民们也不会因此而太过愧疚!
“几位大哥,我家公子要和叶大人叙话,劳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小小意思,几位大哥拿去买茶喝。”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走过来,将几个大银绽子塞进为首的官兵手中。
官兵满意的将银绽塞进袖中,点头道,“去吧,不要太久。”
容颜俏丽的姑娘就冲着叶朝峰脆生生地道,“叶大人,这边请,我家公子等候多时了。”
虽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家的婢女,叶朝峰也没多问,只跟在她身后向长亭的方向走过去。
长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几碟还有热气的小菜,以及一壶酒,桌边,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侧,还站着一个婢女,以及一个戴着草帽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长相的壮汉。
虽然小姑娘戴着帷帽,叶朝峰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小姑娘,就是当初在淮安深夜见他的小姑娘。
他深深揖了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季望舒受了他这一礼,“叶大人,沈大哥一定要为你饯行,这桌酒菜,便是为叶大人饯行所备,叶大人请。”
沈大哥?莫不是沈刚?
叶朝峰忙朝那戴着草帽的壮汉看过去,沈刚也正好抬起头两眼全是泪的看着他,“叶大人。”
沈刚就要下跪,叶朝峰忙上前拦住他,满脸欣慰地道,“沈刚,回去之后告诉乡亲们,我很好,以后我不在,你可得好好照顾好乡亲民。”
“大人放心,沈刚一定会按大人所说,好好照顾乡亲们,大人,您快些吃。”看着叶大人比之前瘦了一圈,沈刚就忍不住红了眼。
叶朝峰的确有些饿了,便也没客气坐了下来,站在季望舒身后白薇斟了两杯酒,季望舒端起酒杯道,“这一杯,敬叶大人。”
她仰头一干为净,叶朝峰自然也一干为净。
“沈大哥,你先退开,我和叶大人有话要说。”放下酒杯,季望舒道。
沈刚默然退出长亭,守在周边。
“在叶大人心中,皇上可是明君?值得叶大人效命于否?”亲自给叶朝峰续满酒,季望舒问。
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叶朝峰自是不会隐瞒,坦然摇头,“皇上并非明君,在下也并不是为皇上效命,而是为西楚百姓苍生效命。”
靖州一案,皇上不去想查彻查贪官污吏,却仅因为他身为皇上的一已私心,想要将战北王府拖进靖州一案,据他所知,战北王府虽手持重兵,却世世代代为保护西楚百姓而生,这样的忠臣武将,身为皇上不好好善待,却只想着收回兵权,这样的皇上,哪里配称明君,简直就是昏君!
“好,在问叶大人,有这样的皇上,叶大人以为,西楚的江山还能安稳多久?”季望舒含笑而问。
叶朝峰唇边就有了一抹苦涩和无奈,沉声道,“靖州只是冰山一角,这广袤天地间,还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粮果腹,可朝野上下,却只看得到上京城的繁华热闹,照此下去,不出几年,西楚必将大乱。”
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在靖州为官多年,他早已看清天下局势。
北有北漠不时在边疆杀戮抢劫,东有大周虎视眈眈,秦古国自女帝死后,倒安静了许多,可是燕梁国却突飞猛进,一跃跻身为五国之首,燕梁那少年国师显然非那池中物,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唯有他们西楚的皇上,不图治国强国,只图他眼前那点皇权不容侵犯,长此以往,朝中忠心于江山社稷的大臣所剩寥寥无几,尽是一些笙歌醉舞之辈,如此的朝堂,又岂会关心西楚那些民不聊生的平民百姓!
自古以来,官逼民反的事屡见不鲜,到了那时,国将不国,又何谈抵御外敌侵犯!
他说的直白,季望舒眼中愈显欣赏,朗声道,“既然如此,叶大人可曾想过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
叶朝峰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望舒,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将这样的话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这天下早已不是先帝在时的那个天下,国将不国,且不说内乱即将发生,外敌亦在虎视眈眈,叶大人,是想看着这大好的江山,在内乱爆发之际落入外国之手,还是想看着这大好的江山改朝换代,还天下苍生一个盛世流年?”季望舒明亮的双眸,灼灼生辉地盯着叶朝峰。
而叶朝峰,却是无比震惊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竟将这天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通透,羞煞朝堂那群尸位素餐之辈!
胸中似有热血要喷薄而出。
若可以,堂堂男儿随不愿建功立业,为西楚苍生创造一个盛世流年!
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空有一腔抱负,却什么都做不了!
黯然地垂眸,不无苦涩地道,“姑娘所说,是男儿谁不想?可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又能做得了什么!”
季望舒击掌而笑,“叶大人有抱负就好,三天之后,会有人接叶大人,届时叶大人只需跟着那人走即可,叶大人的抱负,我来成全,叶大人,来日再会。”
说完她起身,带着白薇白芍上了停在长亭边的马车,而沈刚,在上前给他揖了一礼,“叶大人,保重!”
说完他跳上车架,一挥缰绳,马车缓缓驶离。
而叶朝峰,则站在长亭中,看着马车渐渐远离,心中又是热血奋勇,又是惊疑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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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此文是专注于天下大权,所以狐狸不会写过多的姐妹或家宅内院的勾心斗角,专注于写朝堂上的纷争,亲们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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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投桃报李
散了早朝后,叶朝阳忧心忡忡回到叶府后,径直去了叶老太爷所住的主院。
叶家的主院位于正中,靠湖而建,整个主院都是沿着湖岩修筑而成,因为叶老太爷喜欢钓鱼,所以湖畔修着挡风亭,专为叶老太爷垂钓之时所用。
“说吧,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进来,正在垂钓的叶老太爷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钓鱼竿,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视线又凝在湖面上。
叶朝阳上前,将早朝上所发生的事详细说给叶老太爷,在听得皇上踹了叶朝阳一脚后,叶老太爷淡定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账册果然到了皇上手中,叶家东府也被记在账册之上!
皇上这脚,看似是愤怒之下的发泄,实则是对叶府的警告,更有可能,皇上心里已然对叶府生了猜忌之心,以他对皇上这个学生的了解,只怕这个生性多疑的学生,如今已然在怀疑叶府是不是已经站好了队,准备拥护哪个皇子了!
好在自打皇上登基之后,他便辞官安养天年,便是当年皇上开口让他教导太子,他也婉言拒绝,所以,即便如今皇上心里有了猜忌,短时间里还是不会对叶府如何。
“朝阳,太子那边,你可以回信应下了。”他视线虽然落在湖面,可思绪却并不在有没有鱼上勾这上面。
叶朝阳一惊,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自个父亲,一直以来,太子都相拉拢叶府,他也一直接着父亲的意思婉言推脱,怎么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父亲反倒同意站队了?
皇上心里因为靖州一案已经直了疑心,现在去答应太子,一旦让皇上察觉,叶府的下场,只怕和陆府一样!
“父亲,现在答应太子,会不会太急燥了些?”满心的不安和惊疑,让他忍不住不问。
钓鱼竿突地一沉,叶老太爷下意识的提竿,却发现鱼勾上的饵还剩一半,而鱼,却已经惊跑了。
“朝阳,这官场,就跟这钓鱼一样,你早早放下鱼竿,鱼儿便会围着你转悠,可是这时候,你不能在这鱼勾上放上鱼饵,你放早了,鱼便会觉得这鱼饵来得太简单不值得珍惜,等到时机已到之时,你的鱼饵若是放得太晚,周边一群钓鱼之人,鱼儿又何必独守着你根空竿?所以啊,这鱼饵,你要放得恰到时机,才能恰到好处,明白了吗?”叶老太爷将钓鱼竿一甩,继续垂钓。
叶朝阳在心中细细思索,方才恍然点头,“父亲,我明白了,皇上看过账册,定然对参与靖州一案的官员都有猜忌之心,而他们此时,想必为了让皇上放心会疏远太子,我们在这个时刻应了太子,太子才会信任和器重我们,是吗?”
叶老太爷轻轻点头,“去吧,至于玉丫头,不管是皇上或是皇后,都不会让咱们叶府的女儿做太子妃,不过太子良娣之位却是可以的。”
太子妃已经被皇后娘娘内定了娘家侄女,所以太子妃是不可能的,太子良娣之位,倒却是空着的,以他们既是帝师府又是左相府的门第来说,为自家嫡出姑娘求个太子良娣之位,亦不算过。
“父亲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叶朝阳忙点头。
叶老太爷却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玉丫头的事,先不急,你先去应下太子,等太子有了回信后,为父再安排。”
“好,我这就谴人去回太子。”叶朝阳匆忙离开。
他走之后,叶老太爷手中的钓鱼竿再次下沉,他却安若泰山不动,等到鱼竿又下沉之后,他才猛然提竿,一条足有六七斤左右的青鲤挣扎个不停。
“可算钓到你这贪吃的家伙了。”叶老太爷收回鱼竿,将青鲤由勾上解下,放进旁边的小木盆,恢复了自由的青鲤在木盆中欢快的游畅。
看着欢快游畅的青鲤,叶老太爷勾出一抹淡笑,喃喃地道,“可别让老夫失望,但愿你能成为那天上的龙,而不是地下的虫!”
东宫,书房。
东宫的书房很是宽敞,最里面靠墙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书架前,是上好的黄花梨打造的书桌,左右两边的墙上,挂着名家所绘的万马奔腾图和落日苍穹图,书房中间,放着一张同样黄花梨打造的小岸几,岸几下,摆着一个大铜碳盆,碳盆中上好的拨丝银霜燃得极旺。
太子背向书桌坐在碳盆边上,他对面,则沿着碳盆一溜坐了几个或老或年轻的幕僚。
“殿下,属下以为,庄淑妃那边,不足为惧,所以不用对庄淑妃那边动什么手脚。”开声的幕僚姓戚,乃是西楚出名的大学士戚良工之侄戚元纬。
太子微微颌首,他也并不将庄淑妃放在心中,虽然庄淑妃甚得父皇欢心,赐庄淑封号,虽然庄淑妃的娘家,是如日中天的的靖安侯府,可是她膝下如今连个子嗣都没,即便如今怀上了,是男是女也尚未知道,就算她一举得男,他堂堂成年太子,又何惧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他担心的,从来都是敬妃所出的三皇弟贺兰霖。
几个皇弟之中,也唯有贺霖文韬武略深得父皇赏识,且庄妃的娘家南宫家族,又和战北王能扯上关系,战北王如今的王妃,便是南宫家的嫡女。
他心底一直有着疑问,当年战北王先王妃死后,父皇将南宫家的女儿赐婚给战北王为续王妃,是不是就是怀着扶持三皇弟贺兰霖的念头,这才任由南宫家族和战北王府扯上关系,无形之中壮大了三皇弟的势力。
这个疑问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他的母后。
“三皇弟那边,可有什么异常?”敲着案几,他问。
监管三皇子府的幕僚闻言摇头,“回殿下,三皇子并无异常,还是和平常一般,不过昨天他有去战北王府,却被告知战北王世子不在府上而立马返回。”
太子的眼,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略带冷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皇弟想要攀上战北王府,平日里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可这心底,怕早也是雄心万丈,就想着把他这个太子哥哥给扯下去,他好坐上东宫之位!
“三皇弟那边,一定要给本宫看牢实了,但凡他和战北王府有什么私信来往,一定要给我劫了呈上来。”紧紧盯着众幕僚,他沉声道。
几个幕僚忙点头,“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还有什么事情吗?”太子环视一圈问。
幕僚中最老的席永信掳了掳胡须,看向太子道,“殿下,您的太子妃以及太子良娣人选,该定下来了。”
太子皱眉,英俊的容颜略带了几分阴沉,一想到母后的安排,太子心中就不无烦燥,可是他又不能拒绝母后的安排,毕竟母后也是为了他着想,才会将太子妃内定为表妹。
一想到表妹王韵婷,他就有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倒不是说她不好,其实在几个表妹之中,最出众的当属王韵婷,花容月貌不说,且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优秀得连母后这般挑剔之人都挑不出问题,按说这样一个女子,实在是太子妃之位不二选择,可是每每一想到他儿时无意之中窥视到这个表妹的言行,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子妃,母后她已经内定了镇国公府嫡女,太子良娣,各位有何建议尽管说来。”烦燥亦不过是一闪而逝,在太子看来,不管是太子妃也好,亦或是太子良娣也罢,都是巩固他这个太子中宫之位的筹码罢了。
席永信摇着脑袋,沉吟一会道,“殿下,太子良娣,可择其一给靖安侯府,庄淑妃娘娘既然不足为惧,太子殿下倒不如拉拢靖安侯为殿下所用,太子良娣之位,当能让靖安侯心满意足。”
靖安侯深得父皇信任,又是兵部尚书,若许他以太子良娣之位拉拢他,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太子心思转得极快,只是一想到靖安侯的几个嫡女,最大的也才九岁就不由皱眉,“先生的提议很好,只是本宫记得,靖安侯最大的嫡女亦才九岁,且是陆氏所生,只怕父皇不会应允。”
“非也,殿下,属下提的,并非季府嫡长女,而是季府二姑娘,季府二姑娘乃叶氏所生,虽是续弦,但亦是嫡出身份,且其外祖又是帝师叶府,叶左相一直不肯答应殿下,退而求其次,倒也不失为一个能搭上叶府的好办法。”席永信摇头道。
太子闻言点头,“先生的提议极好,本宫会向母后禀明,另一位良娣人选,先生若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殿下,另一位良娣人选,属下的确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当不当说。”席永信略显为难地看向太子。
太子轻轻挥手,“先生只管说,本宫不会生气。”
“安国公府。”得了太后的保证,席永信淡定说出。
只是他这四字一出,不但太子脸上薄怒,剩下几个幕僚亦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席先生,殿下宽宏,先生怎可如此儿戏!”坐在席永信左侧的年轻幕僚当即不满而言。
席永信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脸有薄怒的太子,“殿下,亦认为属下在戏言吗?”
太子浓眉轻皱,席永信是当世大儒,他四顾茅庐才请得他愿出山做他的幕僚,自从有了席永信,很多事情在他建议之下,顺手多了,虽然席永信只跟了他一年多的时间,但这一年他,他从席永信身上,获益匪浅,且席永信为人虽是清高孤傲,可是却从不会拿正事当儿戏。
清了清嗓子,他道,“本宫相信先生决非戏言,只是先生应当知道,母后和德妃娘娘素有恩怨,此事,即便母后她会应允,安国公亦不会同意。”
他这话倒也坦诚,席永信便含笑点头,“太子所虑,属下也曾考虑过,只是——太子应当知道,德妃娘娘膝下只得五公主,尔后因为流产伤了身子,再无可能怀上皇嗣,德妃娘娘已然这般,安国公府却不曾再派府上姑娘进宫,太子可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