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自个儿子愤怒的斥声,高氏就不由松了嘴,颤颤地转头看向杨海,在看清自个儿子正无比怨恨的看着她后,高氏心里忽的就冒出了一股寒气。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杨名恨她杨家怨她她都可以无所谓,可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能用这样的眼光看她?
她精心筹谋这一切,还不是为的他?可到最后,他却恨自己这个亲娘!
“海儿,你怎么帮着你爹恨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哇,你怎么这么伤娘的心?”高氏无比悲凄地看着杨海,老泪纵横,完全没有打骂杨名时的泼辣与彪悍。
杨海却愤怒地摇头,“您怎么好意思说是为了儿子好?梁氏贤惠端庄,可您就嫌弃她只是大夫之女,非要儿子去找于凤,儿子听了您的找了于凤,您又逼着儿子同意让梁氏染上瘟疫,还逼儿子把虎儿也送去病舍,那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就狠得下心?”
他说得鼻涕和眼泪一起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却是格外的讽刺。
你指责高氏说虎儿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把亲孙子送去病舍等死,可你呢?你自己还是虎儿的亲爹呢,你不一样也同意高氏的要求,把没染瘟疫的亲儿子给送去城东病舍。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虎儿有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祖母和你这样一个狠毒食子的父亲,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连杨家众人,也是对高氏和杨海生出了愤怒之心。
以往他们包容高氏,一则是因为拿人手短,二则高氏虽跋扈但也没犯下什么大事,可如今高氏却教唆他杨家的子嗣做下杀妻灭子的行为,他们又如何还能容忍下去呢!
“郡主,高氏作恶多端,还请郡主为杨家做主,休弃此等恶妇出门,还有她的儿子杨海,我以杨氏族长身份,将这杀妻灭子的畜牲逐出杨氏,还请郡主同意。”杨家众人中站出一位白发白须满面愤然的老人,却正是杨家的族长。
族长站了出来,杨家众人自也齐齐跪在地下嗑头,“请郡主做主。”
季望舒沉吟一会方道,“高氏犯下杀媳灭孙之罪,罪不可恕,杨家肯休弃此等毒妇情理所在,本郡主同意,至于杨海,出族之事乃一府私事,本郡主不便干涉,由你们杨家自己开祠。”说完看着于县令道,“于县令,高氏母子二人犯下此等恶行,你身为县令应当知道该如何判刑,本郡主不不干涉了。”
于县令拭了一把冷汗道,“郡主放心,高氏母子二人穷凶极恶,理应判斩头。”
“郡主,草民有一事相求。”一直听着审案的梁大夫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道。
季望舒看着面色凄然的梁大夫道,“梁大夫请说。”
“我那女儿和外孙被高氏母子二人害得如此之惨,如今双双身染瘟疫,草民恳请,今日请草女之女和草民外孙杨虎和杨家恩断义绝,将来草民的女儿和外孙,不管是病死也罢还是侥幸活了下来也罢,从今之后都是我梁家人,而非杨家人,还请郡主成全。”梁大夫热泪盈盈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皱了眉头,梁大夫的心思她能明白也能了解,只是这到底是家事,她再是郡主也管不到家事上头,故而看着那杨家族长道,“杨氏族长,梁大夫所言你也听见了,你可是同意?”
杨氏族长一脸羞愧地看着梁大夫道,“梁大夫,此事是杨家对不住梁家,但如今高氏母子二人皆已伏罪,您能不能看在虎儿终究是我杨家子嗣的份上——”
“杨族长,我那女儿和外孙已经双双染上疫病,是死是活还不得知,老夫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您就成全了老夫的心愿吧。”梁大夫老泪纵横的看着杨氏族长,满脸的愤然和悲凄。
杨氏族长心中长叹一声,将眸光转向杨名,说到底,杨虎是他的亲孙子,他虽是族长,可这样的事,还是得杨名自己同意才行。
杨名垂着头,半晌才抬头看着梁大夫道,“亲家,是杨家对不起您,您要接梁氏和虎儿回您梁家可以,但只一点,往后可否能让我探望虎儿?”
梁大夫忙不迭的点头,“可以。”
杨名心中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族长道,“族长,您就答应了梁大夫吧,此事,终归是我们杨家对不住梁家。”
他作应了,杨氏族长自是不会再说什么,就点了头。
自此,梁英母子的冤屈真相大白,当于县令贴了公告,将高氏母子二人犯下的罪行一一呈述之后,整个赤庄无不拍手称好,高氏母子二人自然也被判了斩头。
而杨家经此一案名声大跌,曾经的书香世家,因为高氏母子二人,再不复存过往的风光,虽杨家休弃了高氏并将杨海逐出了杨氏一族,可到底名声还是损了。
结案之后,梁大夫就去了病舍探望女儿和外孙,并将审案的结果告诉了女儿,梁英得知高氏母子二人被判了斩刑之后,心中憋着的一口怨气也终于消散,对于于县令的女儿会怎样,梁大夫没有说,梁英也没提。
说起来,于凤虽不自爱,身为县令之女却和有妇之夫私通且未婚先孕已经身败名裂,且杨海又已被判斩刑,于凤自然不可能还嫁杨海,她将来的日子,只能以凄惨来形容,不会比她好。所以梁大夫没提于凤,梁英也不去问。
“英儿,我求了郡主,往后你和虎儿便是我梁家人,再不用回杨家了。”看女儿脸上不再悲凄,梁大夫就道。
梁英却是苦笑,“爹,我和虎儿都染了瘟疫,左不过是个死,回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高氏母子二人伏诛了,她和虎儿将来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女儿心事已了没了生存的意志,梁大夫心里就急了,一个病人,最忌的就是没了斗志,一旦没了斗志,这病还不得噌噌的涨啊。
“英儿,你怎么能这么泄气?郡主的医术很是精湛,若不然她一个小姑娘,朝廷又岂会派了她来医治?你就是为了虎儿,也得打起精神来,有郡主在,你和虎儿一定会好的,等将来郡主开出有效的药方,你和虎儿好了之后,咱们父女三人,一同回梁府,给虎儿改姓,往后,虎儿便是我梁家的子孙。”梁大夫苦心劝道。
自个爹提到虎儿,梁英心里就有了斗志,忙点头道,“爹,您放心,为了虎儿,我一定好好活着。”
审完案子后,季望舒就回了药房,仔细和小师叔商讨起疫情。
“小师叔,这次的瘟疫咋一看很像寒热症,但我觉得,只怕不是。”季望舒回想着当时把脉的情景,看着星云大师道。
星云大师点头,“初时我也以为是寒热症,可开了药方病人吃了之后,效果并不是很大,所以这并非寒热症了。”
“小师叔,你可还记得有一次,师傅和师叔祖聊天提到过的北漠皇庭那年的事?”季望舒想了半天,看着星云大师问。
星云大师皱着眉头回想,略带迟疑地问,“你说的可是那一年北漠皇庭天灾不断,最终被逼迁都之事?”
季望舒点头,“正是,小师叔,你可还记得当年师叔祖是怎么说的?”
“我记得当年师傅说北漠皇庭之人染上一种奇怪的病,不但家畜死光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且那年北漠皇庭那片草原寸草不生,最终北漠皇庭只能迁都。”星云大师努力回想,方才回她。
季望舒点头,“小师叔记性好,却是记得没错的,小师叔,你有没有想过,赤庄的疫病,会不会和当初北漠皇庭当时的情况一样?”
星云大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愕然地看着她,“不会吧?当初师傅没说北漠那边是因为疫病引起的啊?”
季望舒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北漠皇庭那事已过了很久,师叔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可是小师叔你忘了,我却是去过北漠的,那年我在北漠时无意中得知,北漠当时的确也是因为疫病才不得不迁都,且症状,的确和如今的赤庄相差无几。”
“那你可是有什么好的药方能遏制这疫病没有?”星云大师是知道她前生去过北漠的,所以她能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故带了丝期的问。
季望舒却淡淡摇头,“暂时还没,不过后来我曾听北漠一位老人有提过,说是有一种草能遏制这种疫病,只是那老人上了年岁,也记不清是什么草了,只告诉了我那草长什么样子,只是我却没见过那种草,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行,你从前就喜欢捣鼓这些,想来如今应该也还没忘,师叔相信你。”星云大师很有信心地看着她。
正说着,师湛匆忙迈了进来,“郡主,太医们已经抵达,如今正在外面。”
季望舒忙起了身往外走,到了大厅,却见一众太医并陆妈妈和甘草茯苓皆一脸风霜地坐在厅中,见她出来,众太医就起了身。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请坐。”季望舒忙摆手,待太医们坐下之后她也寻了个座位坐下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大人们先歇息一会,回头我会命人将病薄日志给诸位大人送过去。”
太医们也的确有些累了,听闻郡主让他们先歇息,这心里就喘了口气。
“师大人,劳烦你带太医们下去歇息吧。”季望舒转头看着师湛道。
师湛却是没动,只转头吩咐吴百户带太医们下去歇息,待吴百户带着众太医离开之后,他才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卑职听闻朝廷已派了宣亲王世子和李右相大人前来赈灾,并彻查青州官员贪墨赈灾银一案,郡主可是知晓?”
季望舒听了倒也没惊讶,只淡淡回他,“此事长安并不知晓,不过早在长安请旨前往青州时,长安就知道,皇上会派大臣前来青州赈灾且彻查贪墨。”
师湛听了这话,挑眉道,“看来青州是要变天了。”
季望舒看他一眼,却是不以为然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州之案即便彻查,亦不过是换掉几个贪官污吏,怎谈得上变天?”
师湛一窒,却是寻不出话来回她,只好尴尬一笑,“却是卑职一时口误。”
“师大人一时口误并不重要,左右只要青州卫不曾参与贪墨,青州一案也牵扯不到师大人身上。”季望舒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转头吩咐陆妈妈三人,“陆妈妈,你们且随白芍下去歇息一会。”
师湛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漫不经心的姿态,心中疑虑稍解,笑道,“青州卫自是没参与贪墨的,郡主且先忙,卑职还要去安排人去平江县,这就告辞。”
季望舒忙转了头看着他问,“师大人,可是平江县也有人染了疫病?”
师湛点头,面色沉重地道,“我也是刚知,据传已有几十人染上瘟疫。”
063 诡异的源江县
一道不算高却很肃穆的城墙,城墙上有几个守城的士兵,城墙门口,还有一队士兵守着,进进出出的百姓不算很多,却也不算冷清,城墙外的官道左侧,还有一个小酒楼,店小二站在门口卖力的吆喝,“卖酒呃,官倌您进来尝尝,这是咱们东家祖传的竹叶青,包您喝了还想喝…”
黄都御史看看人来人往的城门,再看看站在官道边卖力吆喝的店小二,扭头看着陈子昂,“陈公子,你确定这里是源江县?”
陈子昂双目通红的看着高高的城墙上‘源江县’三字,毫不犹豫的点头,“大人,草民确定。”
见他点头,黄都御史只好又转头看着城门口,不是说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二人一把火把源江县给烧了吗?
可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火烧得精光的样子啊!
“大人,那城墙是新粉刷过的,您看不出来吗?还有那酒楼,也是新建的,您仔细看看。”这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他便是闭着眼也能看出这里和从前的不同之处。
听了陈子昂的话,黄都御史定睛望过去,不由暗暗惊叹,还真是!
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原本一把火给烧光了的源江县重新修整,也当真有点手段!
“黄大人,要进去查看吗?”马总旗打马过来问。
黄都御史点头,“自然要进去查看的。”
纵然城墙能重新粉刷,小酒馆也能重新修建,可偌大的县城,那么多房舍,他就不信,赵景明和杨高义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建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看着这威风凛凛的一行人问。
黄都御史淡淡道,“本官乃奉皇上之命前来彻查青州疫情,尔等还不放行。”
那士兵看了看身穿飞鱼服腰系绣秦刀的马总旗一眼,便立刻挥手,开了城门。
进了城门,因着黄都御史都弃了马车步行,黄马总旗也带着五十余锦衣卫下了马,一行人在陈子昂的带领下慢慢前行。
街道是新铺的,街道两边的商铺呈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穿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在街上或匆忙或悠闲地行走,这一切都真实的呈现在黄都御史一行人的眼前。
若非商铺里的商人和街上行走的人流,都是陈子昂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只怕陈子昂都会觉得那一日他看到的被火烧得精光的源江县是他做的一个梦。
“黄大人,您要相信草民,这些人,他们根本不是从前源江县的人。”愈往前行,陈子昂的心就愈发的沉重,行至一个路口,他侧过身子看着黄都御史急急道。
黄都御史没有回他,只看着右侧的马总旗道,“马大人,这源江县,在你看来可有异常?”
马总旗压低了声音回他,“黄大人,这源江县只怕有大大的不妥。”
“哦?何出此言?”黄都御史心中一紧,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缓缓前行。
马总旗观望了一下四周,低声回道,“黄大人,不管是那些商铺里的商人和街边的贩夫走卒,亦是街道上行走的百姓,他们行走之间腰杆挺得笔直,肤色又是同样的深铜色,以卑职看来,这些人,怕是军中士兵装扮成百姓的。”
竟是军中士兵装扮而成?
黄都御史的心因为马总旗的话揪得更紧,同样也压低了声音道,“马大人,赵景明手中只有两百士兵,杨高义手中只得五百士兵,加起来统共七百士兵,这偌大的源江县,只得七百个百姓怕是说不过去的。”
“黄大人,以卑职看来,这些人并非寻常的士兵,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马总旗细细观察过后,又道。
黄都御史忍不住一悚,停了脚看着马总旗,“马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人并不是赵景明手里的府兵和杨高义手中的士兵?”
马总旗淡淡点头,“黄大人,您小心点别露出异样,这些士兵眼神厉害得紧,远不是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手中那些乌合之众所能相提并论的。”
“你能估算出这源江县里,有多少士兵伪装成平民百姓?”听了马总旗的话,黄都御史又提脚前行,尽量让面色显得平和。
马总旗轻轻回他,“一路行来都有人盯着咱们,且杀气很重,只怕不会少于两千人。”
两千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
黄都御史再也不能镇定自若,马总旗身边的锦衣卫,可统共才五十人,五十人对两千人,无异于螳臂当车,他们这行人进了这源江县,不等于是自投罗网?
“黄大人稍安勿臊,这些人既然扮成民平百姓,想必是想将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一把火烧了整个源江县的事瞒天过海遮掩过去,只怕未必是想对我们下手。”马总旗轻声安抚。
他分析得有理,黄都御史转念一想,即便他们这五十人葬身于这源江县,皇上得知道之后更会勃然大怒,到了那时,派来源江县的就不止只是钦差大臣了,只怕是整个军队都要压过来,不管指使这些士兵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幕后之人是谁,想必也不会乐于看到事情发展至那样的局面。
“陈公子,我和马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回头见了源江的县令,不管那县令是谁又说些什么,你可不能冲动行事,知道了吗?”心中主意一定,黄都御史就看着陈子昂小声叮嘱。
至于马总旗,他则是不用多说的,他相信马总旗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自保。
陈子昂早就听得毛骨悚然,听了黄都御史的话,自是点头应下。
跟在三人身后的白薇,自然更加提高了警惕,姑娘吩咐她保护黄都御史,她便不能辜负了姑娘,一定要好好保护黄都御史。
“黄大人,现在先去哪里?”陈子昂再也没了心思观看四周,低声问道。
黄都御史想了想,左右都已经进了别人设下的埋伏,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直接去县令官衙吧!
“去官衙,看看如今是哪一位县令大人,听听他如何辩说。”黄都御史道。
陈子昂点头,指了指右侧道,“官衙在这边。”
一行人就往右拐,朝着官衙的方向行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一处官衙前,因着无人,守在门口的衙役无精打彩的靠着墙,看见他们这一行人,衙役的双眼就闪过一丝精光,“你们找谁?”
“本官乃奉皇上之命前来彻查青州疫情,源江县令大人可在?”黄都御史挺直了胸膛,很是傲然的看着那衙役道。
那衙役见他这般模样,眨了眨眼道,“原来是钦差大人,您请进,县令大人在正处理公务。”
随那衙役往前走,公堂之上只有两队衙役,见他们进来,衙役们纷纷望了过来,带着他们进来的衙役就道,“各位兄弟,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要找县令。”
那些衙役就纷纷道,“县令大人在内堂处理公务呢。”
那衙役就转了身子看着黄都御史道,“钦差大人,您这边请。”
他往左侧走过去,黄都御史一行人紧紧跟上,马总旗却吩咐道,“你们几个随我来,剩下的留在这里。”
进了左侧的内堂,衙役看着坐在书案后的中年男人道,“大人,钦差大人到了。”
那男人就起了身迎了过来,“钦差大人您请坐。”说完又转头吩咐,“快给几位大人上茶。”
黄都御史也没推让,寻了个椅子坐下,陈子昂和白薇二人站在他左右二侧,马总旗则坐在黄都御史右侧,剩下几个锦衣卫就站在他身后。
“本官记得,源江县令姓陈,你是陈县令?”黄都御史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
那县令忙摇头,一脸同情地道,“钦差大人,下官姓纪,陈县令他染上瘟疫已经死了,下官这才刚调任过来。”
陈子昂听得这番回答,就握紧了拳头,却是垂了头,将脸上的愤恨藏了起来。
黄都御史听了就一脸怅然地道,“这样啊,那陈县令的家眷呢?可在哪里?”
纪县令眸光一闪,凄然回他,“钦差大人,那陈县令一家皆染上瘟疫,全都死了。”
黄都御史目光一沉,倒真是个好借口,推在瘟疫之上!
“本钦差进城以来,倒发现这里有条不紊,百姓安居乐业,不像是有疫情的样子,怎的陈县令一家却染上了瘟疫?”黄都御史故作讶然的看着那纪县令。
纪县令却无一丝惊慌,镇定回道,“钦差大人您有所不知,陈县令曾去过赤庄探访亲朋,回来之后才发现染上了瘟疫,因着一家老小同吃同喝,这才一大家子,全都染上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下官听闻之后,也很是同情。”
“照你说来,源江县是没有人染上疫病的了?”黄都御史盯着问。
纪县令坦然点头,“是的,钦差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陪钦差大人您四处走走,查探民情。”
“那倒不必急于一时,本官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才来到这,却是累了,还劳纪县令先为本官和这些随从安排住处吧。”黄都御史话锋一转,笑咪咪地望着纪县令道。
纪县令略微一愣,马上点头,“倒是下官失误了,下官这就去安排,钦差大人您请稍坐片刻,等下官安排妥当之后再来。”
黄都御史点头,又道,“纪县令,这源江县里,可有什么好的酒楼茶肆?”
纪县令嘴角一抽,“钦差大人,咱们这源江县里,最有名的就是客再来,下官这就去安排,为钦差大人您接风。”
“如此有劳纪县令了。”黄都御史甚是满意的颔首。
看着他这般模样,纪县令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却是一揖手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后,就有几个衙役端的端茶壶,端的端茶盏走了进来,一个衙役倒了茶递给黄都御史,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马总旗,黄都御史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地道,“这什么茶?难以下咽。”
衙役听了一愣,忙赔上笑脸道,“钦差大人,都是小的错,竟拿了这茶来招待您,您请稍候,小的这就给您换好茶。”
黄都御史满意的点头,“去吧。”
几个衙役忙一溜烟的出去了,马总旗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黄都御史轻轻摇头,比了个没下药的口型。
黄都御史就道,“马总旗,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把本官给累坏了,回头咱们去了客再来,一定要一醉方休,你可不能推辞。”
马总旗笑着回他,“黄大人,您还别说,您这一说啊,卑职可都这么久没闻到酒味了,便是大人您不说,卑职都要陪你大饮一场的。”
“也不知那客再来的菜和京城的醉仙楼比起来怎么样?这小小的县城,怕是也没什么好厨子。”黄都御史又道。
马总旗却是摇头,“黄大你,醉仙楼的菜虽好,可这源江县的客再来未必就比不上,再说了,京城的菜再好,吃来吃去不就那几道?换了这小地方,说不定还有特色一些。”
…
他二人一来一往说得热闹,守在门口听着的衙役就转了转眼珠,挥手召了一个人过来,轻声说了几句这后,那人就退了出去。
那纪县令出了内堂却没出官衙,转了个弯进了右边的密室。
密室里坐着的谋士见他进来,就抬眼问,“那位黄都御史如何?”
纪县令脸上就有了鄙夷,小声道,“古先生,那位黄都御史大人啊,依下官来看,也就是表面清廉。”
“哦?你确定?”古先生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纪县令点头,“下官说陪他四处走走查探民情,他却说一路奔波太累了,让下官去为他安排住处,又问下官源江最好的酒楼是哪家,下官说去客再来为他接风,他也没说不行,就他这样子,还能真是个清官?”
古先生没有回他,只垂了眼思索。
纪县令也不再说,等着他回答。
“把黄都御史一行人安排住进莫百户边上那个院子里,等他们放好行礼之后,带他们去客再来,吃完饭再带他们去春丽院,试试他们的态度。”半晌之后,古先生抬眼看着他吩咐。
纪县令点头,想了想又道,“古先生,春丽院的姑娘都是临时找的,不过尔尔,您看要不要让如烟姑娘亲自出马?”
古先生却是摇头,“他们这几个不过是打前锋的,用不着如烟姑娘亲自出马,如烟姑娘还要留着等后面真正的重臣。”
纪县令心中一惊,看着他道,“古先生,您是说,皇上还会派大臣前来青州?”
黄都御史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若连黄都御史都只是个探路的先锋,那后面再派来的重臣,又会是谁呢?
“是,你且看着吧,最多不过五天,还会有重臣前来青州,到了那时,才是咱们最危险的时候。”古先生淡淡回他。
见他点头,纪县令心中就有些沉,略带不安地看着他道,“古先生,若是那后面的人不吃咱们这一套,如何是好?”
古先生脸上绽出一个极为古怪的笑意,看得纪县令心中一惊,却听他道,“主子说了,青州能保就保,实在保不住,就放弃。”
纪县令心中一凛,想到自家主子,却是不敢多说,只又道,“古先生,咱们的人留在源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万一被人看穿,那可是——”
“你不用担心,主子已经安排好了。”古先生很是从容的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