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怕了!
这可是全家抄斩的大罪,怎能不怕!
难道你就不怕?你赵家的人可比我杨家的人多了去了!
杨高义心中叫嚣着,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郑重点头,“不瞒赵大人,我这心里的确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可是怕,又能改变什么吗?不能,所以,只要赵大人您能想出个法子,我自然也是要跟着赵大人您的。”
见他坦然承认怕了,赵景明就‘吃吃’的笑了起来,看他笑,杨高义心中恼怒,沉了脸看着他。
“杨大人莫要慌,本官既然敢做就不怕出事,你怕什么呢?你放心吧,青州的天不会变,依然会是你我二人的天下的。”赵景明信心十足地看着他。
杨高义真想一拳擂过去,看能不能擂醒他。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青州的天不会因为钦差大人的到来而改变?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出了瘟疫这样严重的事情,皇上不会罢他二人的官治他二人的罪?
看他一脸不信的表情,赵景明也不慌,只又道,“你且拭目以待,看看这青州的天会不会变。”
见他胸有成竹,杨高义又不由信了几分,暗道,他怕是早有应对之策,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
罢了,也只能相信他了!
059 赤庄之梦(一更)
青州卫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共人五千兵士。
迎接黄都御史一行人的,是青州卫的指挥使,师湛。
“师湛见过钦差大人。”目若朗星,长眉入鬓的师湛行起礼来,也自有一股温文尔雅之姿,单从容色上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俊秀男人,竟是青州卫指挥使。
黄都御史回了一礼,“师指挥使,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要相询。”
师湛薄唇轻挑,“黄大人请问,师湛定知无不言。”
“源江瘟疫爆发,青州知府赵景明伙同青州提辖杨高义火烧源江城,可确有此事?”黄都御史目光灼灼盯着师湛道。
师湛剑眉上挑,眉目一片震惊,“钦差大人,这却是从何说起?卑职只听闻赤庄瘟疫爆发,赤庄县令下令封城,源江城之事,卑职却是不曾听闻的。”
他神情真挚不似作假,又听得他提及赤庄已经封城,黄都御史忍不住皱了眉道,“赤庄的疫情,有多严重?师指挥使可是知晓?”
师湛叹了口气,目中一片伤怀,“钦差大人,卑职听闻赤庄已死七百来人,如今封了城,且这事又不属我青州卫管辖,所以到底怎样,卑职却是不知的。”
已经死了七百多人了?
黄都御史心中一惊,又道,“赤庄疫情这般严重,赵知府缘何就不上报朝廷?”
“赵知府竟没上报朝廷?”师湛比他更惊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反问。
见他这般模样,黄都御史便知,赵景明是瞒着这青州卫的。
“师指挥使,赤庄离这里有多远?”一直不曾出声的季望舒抬头看着师湛,淡淡问道。
早在黄都御史一行人迈进来时,师湛便已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和小姑娘丫鬟手中拎着的笼子,笼子里那只雄鹰,让他极为好奇,见小姑娘发问,他便好奇地问,“黄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
“师指挥使,这位是长安郡主,郡主听闻青州疫情严重之后,进宫自请前来青州为百姓医治瘟疫。”黄都御史从容回他。
这么个小姑娘,为了青州百姓竟自请前来青州?
她难道不怕染上瘟疫?
师湛略带讶然的看了季望舒一眼,然后才道,“郡主之心,师湛敬重,赤庄离这里不算很远,若骑马,半天路程可至。”
“黄大人,您带陈公子和马总旗手下的锦衣卫前往源江查探。”说完掉头看着师湛道,“师指挥使,你能带本郡主和星云大师前往赤庄吗?”
师湛点头,黄都御史想了想,“师指挥使,你可要保护好郡主,万不能让郡主出事。”
“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会保护好郡主的。”师湛从容地回他。
黄都御史就起了身,看着季望舒道,“郡主,您一路小心。”
季望舒轻轻摇头,“黄大人,该小心的是您,源江一事被人故意掩埯,您这一路才是凶险之极。”
见她说出这番话,师湛的眼光又忍不住朝她望了过去,这么一个小姑娘,竟能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真正让他——惊讶啊!
“马总旗,黄大人身负皇命而来彻查,您可一定要保护好黄大人。”季望舒静静看着马总旗道。
马总族闻言郑重点头,“郡主您放心,卑职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会保护好黄大人。”
“白薇,你跟黄大人去,保护好黄大人。”季望舒又转头吩咐。
白薇心中一惊,看着她道,“姑娘,这样一来,您身边只得白芍一个,奴婢怎能放心?”
“郡主,有马总旗和他的属下,你放心吧,不用再让你的丫鬟来保护我了。”黄都御史也劝道。
季望舒只静静看着白薇道,“白薇,我身边有白芍,且我是去赤庄,不会有人对我不利的,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黄大人,知道了吗?”
白薇无奈点头,“是,白薇遵命。”
看着她一样一样的安排,师湛就忍不住又多看她几眼。
她身边的丫鬟听她的倒也罢了,可是连钦差黄大人和马总旗都听她的,这小姑娘,怕是不简单得很啊!
当然,她刚刚的安排,也很周密,兵分两路,一路去查源江城究竟是不是被火烧了个光;一路去赤庄查探疫情有多严重,两不耽搁,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了。
出了青州卫,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带着陈子昂和一众锦衣卫先行离去,送走了黄都御史一行人后,季望舒这才转了身看着师湛道,“师指挥使,请。”
师湛将手一挥,便有人牵了通身漆黑的骏马过来,师湛转头吩咐,“张百户,你带一千士兵随我前往赤庄,郑千户,青州卫暂由你接管。”
那两人恭声应下,张百户转头就去了军营。
季望舒则和白芍拎着笼子上了车驾。
不多时,张百户带着一千士兵过来,师湛翻身上马行至季望舒的车驾边道,“郡主,这就启程了。”
“好,有劳师指挥使了。”季望舒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师湛手中马鞭一挥,‘驾’的一声,骏马撒开蹄子奔跑,季望舒的车驾紧紧跟上。
因着要顾着季望舒的车驾,师湛就将骏马的速度放慢了些许,原本半天的路程,行了将近一天才至,而张百户带着的一千士兵因为是步行,自然还没到。
离赤庄愈近一路就愈发荒芜,到了赤庄城外之后,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而赤庄的城门紧紧闭着,呈现出一股颓败的气息。
“郡主,夜已深,今晚不如就在城外扎营休息吧?”师湛轻声提议。
季望舒点头,因着城外就有一家人去楼空的茶馆,师湛让季望舒主仆二人进茶馆休息,而他自己则在外面守着。
茶馆里的桌椅积了一层尘埃,显是有一段时日不曾有人进来过,白芍拿抹布将桌椅擦干净之后,季望舒这才坐了下去。
“姑娘,您先坐着,我去楼上看看可有床铺。”白芍道。
季望舒轻轻摇头,“不用了,就一晚而已,我就趴在这桌面睡一觉就行。”
白芍也不再坚持,楼上就算有床铺,可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睡过的,她也不放心让自家姑娘睡在那上面。
月亮就像一盏长明不息的天灯,高高悬挂在缀着星星的夜空,它把那皎洁、温柔的银辉洒向大地,使茫茫夜幕染上了暖融融的夜色。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映了进来,季望舒趴在桌面渐渐入睡。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你不要丢下修远不管。”孩童无助的哭声,似近在耳畔,又恍似远在天边。
她茫然回首,却见那粉妆玉琢的娃娃在雪地里奔跑着,渐渐的愈来愈近,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娃娃脸上绝望的神情,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娃娃脸上的泪水似珍珠一般剔透。
这是谁家的娃娃?
心生怜惜的她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娃娃的手,娃娃猛地抬头,“姐姐,修远就知道姐姐不会抛下修远不管的。”
娃娃一脸欣喜的看着她,漆黑如宝石般的瞳孔满满都是对她的信任,看着这样的双眸那一句“我不是你的姐姐”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修远再也不会发脾气了,姐姐不要生修远的气好不好?”娃娃看着沉默的她,小心冀冀地道。
她心中一酸,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是姐姐不好,姐姐这就带你去找母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娃娃双眼顿时一亮,旋即暗了下来,他轻轻摇头道,“不行的姐姐,母后说过,让修远乖乖的听姐姐的话,不要吵着回皇宫,母后说,修远若是不听话,即便回了皇宫,母后也不会见修远的。”
“母后是骗你的,母后怎么可能不见你,咱们这就下山回皇宫寻母后去。”她看见自己牵起了那娃娃的手,那般的自然,那般的亲密无间。
“公主,殿下他不能下山。”正当她牵着弟弟的小手准备下山的时候,却有个容颜精致的小女孩拦在了她面前。
她忍不住皱眉,“书容,弟弟他为什么不能下山?”
书容?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书容面带凄色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却是一脸祈求地看着书容道,“书容,弟弟她想母后了,我也想母后了,我带弟弟下山看看母后就回来,你不要告诉师傅。”
书容摇头,“公主,娘娘让公主和殿下出宫来这山中,是因为殿下身上中了梅贵妃下的毒,而这种毒,只有日日泡着药浴方能保命,而这药浴所用的药材,便是这山中才有,您让殿下下山,只会害了殿下。”
梅贵妃,又是梅贵妃,这个女人狠毒至如斯地步,竟然对弟弟下毒!
可是这些,为什么书容知道她却不知道?
“书容,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告诉我?”她看着书容问。
书容叹气看着她,“公主,是娘娘她命书容不要告诉你的,她怕你知道以后,就不肯离宫。”
母后!
她闭了闭眼,泪水悄然滑落。
她连母后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等她睁开眼,却看见一个俊挺清癯的少年扑了过不,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恐慌看着她。
她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安抚地看着那少年,轻轻地道,“弟弟,你不要担心,姐姐是要去见母后了,等——”剧烈的痛楚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只拼命咳嗽着。
少年满脸是泪,悲愤地道,“姐姐,你告诉修远,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谁?”
“修远,不要哭,姐姐好累。”她强挣扎着安抚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少年的手,眼神焕散地看着少年,“弟弟,姐姐去陪母后了,你不要伤心,我…”
她没能把话说完,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看着前方,那里,有她的母后在等着她。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再也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少年跪在地上,嘶声痛哭,那痛苦凄然的模样,直让她心下悲酸不已。
修远,弟弟!
“姑娘,您醒醒,您快醒醒。”白芍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猛地睁开双眼,迎上白芍略带担忧的眼神,张嘴问,“什么时辰了?”
一张嘴,嘶哑的嗓间让她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
“姑娘,您昏迷了整整两天了。”见姑娘终于清醒过来,白芍揪着的心才算放下。
自己竟昏迷了整整两天?
原以为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有些长的梦,却原来整整昏迷了两天!
季望舒忍不住讶然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已不是那间人去楼空的小茶馆,窗畔摆着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精致的铜镜,这应该是一个闺阁姑娘的闺房,西墙角的箱笼上,被关在笼子里的七七似乎也察觉她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正拍着翅膀看着她。
收回眼光,她看着白芍,这才发觉头沉得厉害,忍了头痛问道,“我怎会昏迷过去?”
“师指挥使大人说您一路舟车劳顿不曾好好休息,又受了寒,这才昏了过去。”白芍红着眼说完,又行至桌边端起一盅粥道,“姑娘,您两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润润肠胃。”
季望舒也的确有些饿了,接了粥慢慢品尝,待她用完这一盅粥,白芍又待给她添一碗,她轻轻摇头道,“不用了,白芍,我们如今这是在哪里?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姑娘,这里是师大人命人收拾出来的,咱们这位于赤庄城西,这两天,师大人已经和赤庄县令一同安排妥当了,城西这块一分为二,左边住着没有感染瘟疫的百姓,右边是官兵,至于感染了疫病的百姓,都住在城东,城东那边已经隔离,也有大夫守着。”白芍伶俐的说完,又端了热水过来将帕子放进水中绞了绞道,“姑娘,您先洗脸吧。”
季望舒接过帕子捂在脸上,一股热气袭上脸面,让她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放了帕子后,白芍又开始给她梳理青丝,季望舒问道,“黄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白芍拿着牛角梳的手就一顿,缓缓道,“还不曾有消息传来,不过姑娘放心,师大人已命五百卫所士兵前往源江县。”
听起来,在她昏迷的这两天时间,师湛似乎做了不少事情啊!
“白芍姑娘,郡主醒了吗?”正想着,师湛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白芍忙道,“师大人,郡主已经醒了,还请师大人稍候片刻。”
“郡主如今身体可好?”师湛没有进来,只在门外问道。
季望舒淡淡道,“谢师大人关心,长安尚好,师大人,赤庄疫病有多严重?”
“到今天为止已经死了一千八百人。”师湛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季望舒起了身,由着白芍给她穿上外裳,确认没有不妥之处了,方才道,“师大人,长安想去城东看看染了疫病的百姓,可否请师大人带长安过去?”
师湛迟疑了一下才回她,“郡主如今才刚醒来,怕是不便即刻去城东。”
城东住的可都是染了疫病的人,郡主才刚清醒,身体极需休养,若去城东,万一被感染疫病,就郡主如今这身子骨,只怕挨不了几天就会香消玉殒。
“师大人无需担心,长安自有准备。”季望舒知道师湛怕她染上疫病,从容回他。
知道也劝不住季望舒,师湛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那师湛就等郡主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前往城东。”
说完他大步离开,去了前院。
季望舒接过白芍递给她的水漱了口,然后又问,“小师叔呢?他可是在城东?”
以小师叔的个性,她昏迷了两天,小师叔却没守在她身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小师叔定是去了城东医治杂了疫病的人。
白芍点头,“阁主他确认姑娘您并无大碍之后,就随师大人一起去了城东,这两天阁主一直住在城东,并没回来。”
主仆二人出了闺房往前院行去,师湛见她二人出来,就道,“郡主请。”
出了这院子,师湛翻身上马,季望舒和白芍则上了车驾,一行人就往城东行去。
060 赤庄母子冤情(二更)
病舍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想像中的杂乱和肮脏,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而时低时高的哭泣断断续续的传来,还有几个士兵来回穿梭抬着尸体出去。
染上瘟疫死去的人,按县令的命令,是要抬出去焚烧的,不能入棺也不能下葬,死者的亲属即便再悲苦,也只能同意。
当季望舒一行人出现在病舍时,病舍中的人只漠然的看了一眼就垂了头,满心绝望的他们,早已没了好奇之心,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是死了这后,留下的亲人往后可怎么办?
“梁大夫,这里病得最重的人住在哪里?”来病舍的路上,梁大夫已经将他自个为什么愿意进来的原因说清楚,季望舒不但没有觉得梁大夫自私,反倒觉得他能为自个女儿和外孙不惜冒染上疫病的危险,就这份爱女之心,已经比刚刚那几个头也不回离开城东的大夫要好太多了。
那几个大夫,她不信他们就没亲人染上疫病,只不过他们自私,不愿为亲人冒这风险罢了。
梁大夫指了指左侧道,“郡主,病得重的人都住在那边,刚染上疫病的人,住在这头。”
季望舒看着左侧的方向提脚,师湛忙上前拦住,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郡主,那边都是垂危之人,您过去被染上的机率会更大。”
“师大人无需担心,我有准备。”季望舒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知道劝不住,师湛也不再多说,让开了身子,季望舒提脚前行,师湛正欲跟上,季望舒却停了下来看着他道,“师大人就留在这里。”
师湛挑眉,“郡主都要去,为何却不让卑职前往?”
“赤庄这么多人,不能少了师大人您。”季望舒淡淡看着他,眼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师湛眸光一闪,知道她言外之意。
青州卫所的士兵都是听他之命行事,若他染上疫病,青州卫所的士兵即便还会继续留在赤庄,但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任劳任怨。
“卑职在这里等郡主。”不再坚持一定要跟着去,师湛道。
季望舒微微点头,然后提前往前行去。
直到这时,病舍中的百姓们,这才有些讶然和好奇的看着这一行人。
星云大师他们是知道的,别的大夫,为他们看病时都是离得远远的,根本不肯把脉,唯有星云大师,从来就没嫌弃他们染了疫病,为他们把脉时,也很仔细,问他们是病了多久有什么什么症状,从不像别的大夫一般敷衍了事,所以星云大师在他们眼里,就和菩萨没什么区别。
梁大夫他们也熟悉,梁大夫的女儿和外孙也染了疫病,梁大夫和星云大师一样,从不嫌弃他们这些染了疫病的人,也是一位好大夫。
至于师湛,从前不知道,可如今对这位师大人,病舍的人可算是如雷贯耳了。
从前师大人没进赤庄之前,县令大人只命人把城东给圈了起来,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能进出的办法只有两点,进的都是染了疫病然后就会被送到城东的人,至去出去的,都是病死了的人,被官兵们抬着出去一把火给烧了。
他们被隔离在这城东,见不到亲人也没有大夫为他们医治,只能一天天的在这里面等死,可前些天,县令大人陪着这位师大人一同进了这城东,在这位师大人的安排下,病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有了大夫来为他们看诊,且官兵们开始送药给他们喝,虽然喝了药,还是有不少人死了,可至少,官兵们开始在乎他们了,至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师大人的到来,所以病舍的百姓们,对这位师大人很是敬重。
如今看到师大人对一个小姑娘这般敬重,小姑娘让留下他便留下,病舍的人虽都是些平民百姓,可看到这一幕也很清楚,这位小姑娘的身份,肯定很尊贵,不然师大人也不会这般恭敬。
在病舍百姓好奇和讶然的眼光中,季望舒从容淡定的迈进了左侧病舍,左侧病舍里的百姓,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探望他们,一个个忍不住挣扎着看向门口。
却见是个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和一个丫鬟,而跟在这个小姑娘身后的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病舍的人却是知晓的,一个个就感激地道,“大师,梁大夫,你们快出去,别留在这里。”
他们自知求生无望,可他们还有亲人才刚染上疫病,他们亲人能不能医好的希望,可就寄托在星云大师和梁大夫身上了,若星云大师和梁大夫为了看望他们而染上疫病,那他们的亲人又怎么办呢?
“各位不要担心,郡主来看望你们,就是为了仔细查探疫病。”梁大夫忙安抚众人。
一听这小姑娘居然是郡主这么高贵的身份,百姓们就有些震惊了,他们这辈子,见大的最大的官就是赤庄的县令了,连县令大爷都不愿进这病舍一步,可这郡主,这般尊贵的人,居然冒着染上疫病的危险进这病舍,这可真是——
百姓们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只呆呆的看着季望舒一步一步前行至最前面一位病得最严重的大爷身边,看着郡主蹲下身子,一点都不嫌弃的将尊贵的手搭在那大爷的手腕上为大爷把脉。
能让郡主不惜纡尊降贵的来这病舍,还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为他们把脉,他们何德何能啊!
一时间,看着那蹲着身子为张大爷把脉的小郡主,病舍的人,都默默的流了眼泪。
为张大爷把完脉后,季望舒皱了眉头,又行至睡在张大爷对面的李大叔身边,同样蹲下身子,为李大叔把脉,李大叔流着泪看着郡主雪白的手指一点都不嫌弃的搭在他手腕上,这辈子他算没白活,能有郡主亲自为他把脉,就算死,也值了!
“这位大叔,你能告诉我,你染上疫病之后,最开初有什么状状吗?”把完脉松完手,季望舒看着那流着泪的大叔问。
一脸激动的李大叔开始回想,然后才道,“郡主,一开始染上疫病并不会太明显,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会拉肚子,再过几天,才会觉得整个身一会冷一会热的,到了那时,俺才知道俺染了疫病。”
忽冷忽热啊,季望舒皱着的眉头稍松,又转了身子去给睡在李大叔前面的吴大叔边上,同样蹲下身子把脉,把完脉之后松了手,问道,“这位大叔,你初染上疫病时的症状,是不是和刚刚这位大叔所说一致?”
吴大叔轻轻点头,“郡主说的没错,的确一样。”
“那现在呢?”季望舒又问道。
吴大叔喘了口气道,“出会很多很多汗,出了汗之后,整个人就轻松很多。”
季望舒的脸色因着他这一句话沉了下来,目带怜悯地看了吴大叔一眼,起了身,看着躺在棉被上的众百姓道,“各位乡亲,朝廷知晓青州疫情严重,所以派谴了本郡主和星云大师以及十位太医前来赤庄,虽本郡主不能保证能马上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但本郡主向各位乡亲们保证,疫病一日不除,本郡主一日不离开赤庄。”
她这般一说,躺在床上的百姓们纷纷挣扎着起了身,“谢谢郡主。”
不管郡主能不能医好他们,可郡主这份真诚对待他们的心,不是假的,他们看得出来。
由病舍走出来后,等在原地的师湛拎着一个大洒坛子走过来道,“郡主,请洗手。”
他虽没进去,但却亲眼看到季望舒一点防护都没做,就亲自为那些病重的百姓把脉,所以他便命官兵寻了这坛最烈的酒过来,酒能消毒,他是知道的。
季望舒也没推让,将手放进师湛边上站着的官兵手中端着的木盆里,师湛就拎着酒坛子将洒水倒在她手背,尔后又停下,季望舒会意翻过手心,师湛就将酒水又倒在她手心,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季望舒淡淡道,“可以了。”
师湛收回酒坛子,白芍上前拿帕子将季望舒手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梁大夫,你可要去看看你女儿和外孙?”季望舒看着梁大夫问。
梁大夫欣然点头,一行人就往另一间病舍行去。
这间病舍里,安置的都是妇儒,梁大夫的女儿一看到自个父亲,就挣扎着起了身,“爹,您怎么又来了。”
这里住的可都是染上了疫病的人,爹爹还来这么勤,她真是担忧之极,若是爹爹因此而染上疫病,她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娘?
“英儿,爹来看看你,英儿,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医治疫病,你可要好好撑着,知道了吗?”梁大夫看着女儿和外孙消瘦的脸,这心里就是难过不已。
一听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病舍里的妇儒们皆望了过来,在看清季望舒只是个小姑娘后,妇人们就不由有些失望,这郡主这么小,她懂医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