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岂能有像她现在这样横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也得乖乖退后的好日子过?
转念一想,齐二夫人虽也气没散,但饭还是一口都没少吃,拿着余光一直盯着二媳妇的齐老太君见了,又小声叫来了身边的婶子,让她去厨房把那碗炖给姑娘吃的补血汤先拿上来让二夫人吃了。
婶子一走,老太君又拍了拍谢慧齐的手,“你的慢点啊,先让给你二婶那个贪嘴的吃了,你多等一会。”
谢慧齐笑着点头,那厢二夫人听了翻了个白眼。
谁贪嘴了,这老婆婆老说别人不说中听话给她听,她自己嘴里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出来了?
等到国公夫人也处理完府中的内务回到青阳院,就听里面弟媳又在跟老太君拌嘴,吵起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进去,只见弟媳气得已经把身子扭过一半不看老人家了,而桌子下首的这头,小姑娘正跟宫里出来的若桑在低声说着什么。
见到她来,小姑娘很快就站了起来,朝她笑着欠腰,“伯娘。”
国公夫人颔首,朝她伸出手,让小姑娘扶了她去老祖宗那,见到她来,老太太话里的埋怨已经带上委屈了,“你瞧瞧你弟媳妇,成天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话就是让我不高兴的,你管管她。”
国公夫人眼睛朝齐项氏看去。
齐项氏见她嫂子还帮着老太太,当下就怒了,鼻孔冷冷地轻哼了一声,这□子干脆全扭过去了,背对着她们一个人都不看。
若桑在那头看着赶紧低下了头,都快被这天天逗嘴还动真气的婆媳逗笑了。
四月国公府花园里去年新移栽过来的花全都开了,天气温暖了起来,阳光又好,齐老太君吃了两天谷家姑爷的药,那点小咳嗽也没了,一天早上吃完早膳就惦记着带着若桑去花园走一走。
她也是听谷家姑爷说这有了身子的人按时辰动一动是最好的,等生胖孩子的时候也有力气使,所以光是为着小曾外孙,老人家也是对出门走一走积极得很。
四月繁花似锦,国公府也是许多年都没这般灿烂鲜活过,这日连下人走路都是脚步轻盈,嘴上挂着笑——布庄新送过来的几批新布,二夫人打发了一半下来给下人,都是近乎上等的布料了,最次等的家奴都打发了十尺,上等的奴仆每人有三十尺,且家中若还有年纪小的,还能贴补五尺,且还给过年到今年忙个不休的管事每人发了五十两的赏银,还给了这些管事家每人一个进书院念书的名额。
国公府的下人因此都喜气洋洋,此时的光景看来才像是真正过年了。
齐二夫人当家这么多年也没这么赏过,看这些下人一个个赏得都不知分寸了,见着她一个个都敢腆着笑脸过来谢恩,私下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
把这些人胆儿给壮得都不怕她了,二夫人有那么一点不舒坦,但被人喜欢着,心里到底是高兴的,遂这泼冷水的话也就没说过半句,她脸色也是难得的好,齐老太君见了暗地里使坏,让大媳妇吩咐绣庄给板了半辈子脸的二媳妇去做几件花衣裳,当当花姑娘。
齐二夫人知道后,气得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
这老太太,心眼从来就没好过!
偏生这国公府的男主子老的少的,都把她给当绝世宝贝宠。
这厢国公府里热热闹闹了没两天,谢侯府出的事就让卫大夫人传进了府里来。
谢侯府的谢老太君这几日不知为何生了重病,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看也是不见好转,谢侯爷去宫里求了太医,皇上也没准…
这皇上一没准,谢侯府就出了大事了。
谢侯府毕竟是侯府,求个太医的身份还是有的,这求不来能说明什么?那就是说明谢侯府不得宠…
这一不得宠,就出事了。
先前长公子不在国公府时,谢侯爷跟另外几家世家在朝堂上那是威风凛凛的,就差一步就赶走谷展铧,夺得扶助太子查案之职,就是末了韩相抄家之事一朝拿下,他们的盘算落空了,但他们的气势在朝廷还是高涨的,这几家几个月就收进了不少门客入门,有几个门客在外还挺负盛名的。
现在连求个太医的恩宠都没有,之前门庭若市的这几家人门前没出两天就冷清了下来,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今日上午谢,李,苗三家好像在谢家出了什么事,李,苗两家的家丁都往谢府跑,手里还拿了铁棍等物,卫夫人一得九门的人的报,就赶紧过来给国公府送消息来了。
“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看这架式是太平不了了。”卫夫人一跟齐二夫人说罢,眼睛就往谢家姑娘看去,跟她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姑娘,这事我看呐,指不定又要烧到你头上来,你就别管了,这出面的事若是用得上我的,你就差人来招呼我一声罢。”
“怎么就烧到她头上来了?”二夫人一听就不满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认为谢侯府那些鸡鸣狗盗的事跟我们国公府的媳妇有关了?连你也这般认为?”
卫夫人赶紧笑道,“还不是那谢侯府不放过我们家姑娘,二夫人,那几家嘴巴就是多,跟谁说起来都要扯上我们家姑娘的事,这不说多了,假的都成真的了…”
“哼。”齐二夫人冷哼了一声。
那些碎嘴皮子,也就一张嘴能胡说八道了。
谢慧齐听了没吭声,她知道只要她在国公府一日,这谢家只要没彻底倒下消失在京里,或是国公府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这谢侯府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要拉上她跟弟弟们的。
她以前尚不清楚,现在已是全然领会了。
谢侯府若是那种有骨气的说断就断了,绝不纠缠不休的人家,当初,他们也就有那个骨气撑住了皇帝跟俞家的打压,不会把她父亲赶出家族。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这家人本身就不干净,不干净也罢,折腾着他们姐弟还老想着利用他们。
好好的血缘关系,但一牵扯上就混乱污脏不堪了。
“别理会他们就是。”二夫人也对谢家烦得很,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一挥手,不想再说下去了。
但到底就是国公府放言跟谢侯府成了仇家,谢侯府的侯夫人谢苗氏还是求到了国公府来,差点没把齐二夫人给气昏了。
谢慧齐这日也是在东堂做事,一听谢侯府来求大夫,也是头疼地揉了揉头。
这谢侯府的行事做风也真是够乱的了,还不如之前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当它的太平侯来得好。
谢侯爷这才在国公府里要断了她跟国公府的婚事没多久,他们家又有脸上来求大夫?这种厚脸皮,京中就是最不要脸的人家也干不出这等事来啊。
国公府确也是不能搭上这事,现在长公子是每日上朝后跟皇帝在太和殿处理政事的独一人,让谢侯府搭上国公府,这不又等于给了谢侯府一条明路,又借着国公府的势把先前在皇帝那丢的脸面补了起来,到时它立起来,再踩国公府几脚,那就真是让京城各路势力看国公府的笑话了。
这其中,其实谢慧齐也知自己的处境被侯府置于了尴尬的境地,要知如若国公府稍有点不中意她,就冲她这给国公府带来的麻烦,她就要被国公府扫地出门了。
现在,谢侯府这一求上来,国公府肯定不会答应,但外面的人又要说她这个明明被逐出族了的孙女又不孝,一点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谢侯府总是能把她置于被火烧的境地,谢慧齐是真对它没法再保持平常心了。
就是想及她阿父,她都没办法去替这家人家多想了,再被这家人家这么恶耗着下去,她还好,至少能躲在国公府里躲一时的太平,可以后大郎二郎这两个男丁立府立势,就势必还是要解决这些个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姐弟的人。
与其让他们来,还是她先动手罢。
齐君昀晚上一从宫里回来,就直接回了鹤心园。
他进府就让齐恫去青阳院叫人去了。
他刚沐浴换好衣裳出来,就看到她来了。
“你回来了?”谢慧齐一看到人就笑,还有点紧张。
她白天让齐昱去找人调了当年她母亲出事的案情来看,这事是肯定要经过国公府下面属臣的手的,而上面的这个主子岂能不知道?
她是有点擅作主张了,但她也不是没想过先跟他通报,但她怕她一提,他就会说出他来办的话来…
她还是觉得这事由自己来的好。
她想自己查清楚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如若可以,也把弟弟们的后患给斩除了。
齐君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挥手让屋里的小厮都退了下去。
谢慧齐这时忙走了过来,拿了干帕站到了他身边,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个。
齐君昀摇摇头,找了个圆凳坐下。
谢慧齐走到他身后给他擦头发,先自己把自己给交待了,“我白天让齐昱去调我母亲当年出事的案情了,现在负责旧文书的那个主薄是自家人,齐昱没一会给我就弄出来了,哥哥,我没给你惹什么麻烦罢?”
齐君昀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把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放回了回去,方才张嘴道,“现在顺天府的府尹是三元大将军的人,大将军一听说我的手插到他的人的手里去了,差人在宫门前堵了我,说明日要找我喝酒谈事,你说你惹了麻烦没有?”
谢慧齐一听,顿时干笑不已,眼睛不由往门外望,心想这时她逃还来不来得及。
她这刚一心思,手就顿了一下,随即,她就被人拉到了腿上。
炽黄带着微红的铜灯下,她的脸红红的,齐君昀看着她尴尬得眼睛不知放哪里,伸手把她的脸别了过来,眼睛不离她的脸,淡道,“想好了怎么赔你哥哥了没?”
明明什么事他都干尽了,话也都不是正经话,但说出来的正经意味就是从正人君子嘴里说出来也不过如此。
谢慧齐一直对他的淡定心悦臣服,不过那都是事后回想起来的事了,现下她还是又尴尬又无措。
这方面,她实在不是他对手。
她不说话,齐君昀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指把她咬紧的嘴唇拔开,随之往下,顿了顿才又淡道,“嗯,所幸这里没瘦。”
“嗖”地一下,谢慧齐脸全红了,调*戏她的人不害臊,她却臊得眼睛都闭了起来不敢看人。
四月的春衫已是单薄,齐君昀把手伸了进去,没一会,听到她可怜地喊他哥哥,他也闭上了眼睛,也没看人,手也是没抽出来。
等到中途,他睁开眼,看着她额头已是冒出了细汗,他把满是汗水的头靠了上去,轻吻上了她的红唇。
这夜等到半夜他才抱了人送回青阳院,把她放到房里睡好,出来遇过祖母的房里,见里面似有火光,他也没走,前去了祖母的房轻敲了一下,很快有守夜的婶子来开了门。
齐君昀阻了她的请安,往内屋走去。
内屋里,祖母的床边点了一盏灯。
齐君昀走了过去把灯拔亮了一点,在一直笑眯眯看着他的祖母的视线里在她床边坐下,把她垂在脸颊边的银丝拨到了耳后,淡声问她,“孙儿扰着你了?”
“没,你也知道祖母老了,睡觉浅,我刚醒过来想喝口水,听到好像有人路过,就问了声,没想三娘就把灯给点亮了,祖母扰着你了?”老太太最后一句话问得甚是关切。
齐君昀笑了起来,弹了下她的鼻子,方又道,“她在我那睡着了,我给抱回来了。”
“嗯,”老太太点了下头道,“还是要注意着点的。”
小姑娘的名声还是要给她留着些的。
老太太是不在意这个的,孙儿已大,屋里又没通房也没侍妾,他好好的未婚妻近在眼前,长得美得就没几人能比得上,他若忍得下,她这才是要担心了。
“府里的大夫他们也说了,她身子好得紧,就是谷家姑爷也说像她长得这般高挑,心脉强韧的姑娘少得很,我看等明年你们成亲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给我添曾孙子喽。”老太太说着就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齐君昀笑了起来,随后他扫了房里一眼,道,“嗯,她确是个好的。”
生命力确实强韧。
从河西活到京城,能把自己跟弟弟们都养得活蹦乱跳的,简直就是个奇迹。
尤其与她舅家一比,她家连她在内的三个小的,还有几个奴仆都算得上好手好脚,这不是单单的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您还是帮我看着她点。”
齐君昀知道祖母对他的偏心,自他一回来,许是怕扰着他了,祖母把她房里太子的人都搬去母亲那边的院子去了,虽说同是在青阳院这个大院子里,但与小姑娘的住处还是隔得甚远的,他夜里来回有个什么走动,除了自家的这几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再则有祖母帮他看着她,他确是能放心,他事情多,她又不跟他住在一块,他暂也挪不开那么多的时间把心神放在她身上。
“我知道的。”老太君拍拍他的手。
“您喝了水了?”
“喝了喝了。”
“行,那您睡罢。”
老太君见他打算要走,也不留他了,在他的服侍下躺了下去,笑着看着他帮她盖被子。
“好了,我走了。”齐君昀给她盖好被子就起了身,弯着腰拍了拍她的脸,眼睛里全是温柔,“好好睡,要长命百岁,知道了吗?”
“知道了。”齐老太君真真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她能活这么久都不死,不去找老国公爷,也是因孙子的这点好在撑着。
多好的孩子啊,简直跟她的老国公爷一模一样的好。
谢慧齐第二日早上起来时,齐君昀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去老太君房里,若桑已经过来给老太君梳头了。
若桑梳的头好看,谢慧齐是没这个巧手的,因此连忙在旁观摩着,打算偷个师学着点。
若桑见到她来,手头梳的手势就慢了,还会跟谢慧齐讲讲顺着哪个方位梳会醒神清目。
等到国公夫人跟二夫人都来了,吃罢早膳,谢慧齐就又去了东堂。
二夫人也没跟她提起谢侯府的事来。
齐昱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把新得手的宗卷送了过来,交给谢慧齐后,他站在女主子面前笑眯眯地道,“是胡府尹亲自吩咐的师爷调的宗卷,还说以后您还有什么要调的,尽管去拿就是。”
谢慧齐见他笑得跟朵花似的,有些纳闷地看向他。
齐昱轻咳了一声,往案桌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声音也放小了许多,“胡府尹应是得了三元大将军的令了。”
谢慧齐听到这才会意了过来,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三元大将军是武官大统领,朝廷就一个大将军,这大将军下面直接管着大半的武官,旗下三十万军队都归他统领,而另外的十万,也就是小半才直接归兵部管,他一直是朝廷最坚定的保皇党,也是皇帝自己的人,也曾是皇上的武师傅。
胡府尹如若是得了他的令给了他宗卷,这意思就是说,就是她查,皇帝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就是他不睁只眼闭只眼,三元大将军也会挡了去?
“长公子跟三元大将军见过面了?”她问。
“是,小的刚得了消息,大将军今日也在太和殿跟皇上一起忙政事。”当然他家主子也是在太和殿的,肯定已是跟大将军就某些事情谈好了条件了。
谢慧齐当下点了点头,又无奈地笑着摇了下摇头。
老祖宗还嫌他不给她赏,却不知他给的赏总是能砸昏她的头,能直接把她砸得神志不清。
谢慧齐调了卷宗是当年案情的记载,有当时案情主薄的描述,还有见证人的口述这些,前面的案请总述她看完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看到了后面的案情审理,她就确定了当日事发的时间,地点,还有那日出现的谢府仆人,几个知情人…
她母亲是在谷府也就是在舅家受辱的,但谢慧齐在看过案情上记的事发日子是十三日而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是她娘每月回娘家的十四日后,她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了。
她娘是十五日在谢府投的井,她一直以为她娘是从舅家回来的隔日投的井,但看时间,中间还是隔了两天的。
她娘明明是十四日才会回谷家,怎么是十三日在舅舅家出的事?
十三日那日她清楚记得她娘是在家里的,因为那日就是她规定好了的教她刺绣的日子,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时辰,要到傍晚才散,她记得那日她明明是带着弟弟们陪在她身边的。
这跟她记得的记忆有所出入,谢慧齐看完卷宗后,把那几个见证人交给了齐昱,让他去查这些人现在的还在不在,然后把蔡婆婆从国子监接回来。
随后,她回了青阳院,琢磨着怎么去趟谷府。
她还是跟老太君开了口,齐老太君听她说要去谷府看看小表弟,当下迟疑了一下就摇了头,“这个我不做主,你去问你伯娘。”
这时国公夫人不在青阳院,谢慧齐让下人去找了找,才在事务堂找到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正在跟绣庄的人说话,说的还是明年他们成婚要用的那些喜物。
谢慧齐没料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国公夫人见到她来就拉着她听绣庄的人说给她绣的喜帕的样式,她听了还挺尴尬的。
这个本来是她娘家准备的,没想国公府已经开始替她备了。
说了好一会,等下人退了下去,谢慧齐才跟国公府人请示她去谷府看望小表弟的事。
她也不好说她是去问当年她娘的事的。
国公夫人听她说要去谷府,也是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拿不准,得问你哥哥。”
之前她是不提离府之事的,许是见到他回来了,就想着可以出府就来请示了,但齐容氏却不敢掉以轻心,小姑娘已经是连着丢了两次命了,再有一次,谁也承受不来。
儿子也是跟她说过了的,她若是要出府就得跟他说,所以国公夫人也不想擅作主张。
谢慧齐一听也就知道府里看她看得紧,要出去还真得他说句准话,也就苦着脸点了头,没跟国公夫人磨了。
当晚谢慧齐自投罗网,拿着自己整理好的宗卷去了鹤心园,把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给了他听,说罢道,“我想去问问,我娘十三日到底有没有去谷府,那日从来就不是她回娘家的日子,如若她去了,那就是傍晚以后的事了,她白天明明陪在我跟弟弟的身边,如若不是舅父家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在晚上去舅父家?要知那时候二郎还不满一岁,二郎是个贪奶吃的,隔一来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她怎么可能晚上丢了二郎不管去舅家?我不问问心里不踏实,我就想问一下舅父那晚我娘到底是为何去的舅父家,哥哥,你让我去罢,行吗?”
齐君昀没出声,把站在身前的人揽到怀里坐下,把她拿过来的卷宗从头至尾快速看了一遍,开口道,“你没记错?”
“没记错,绝对没记错的。”她在睡梦里,无数次想起母亲死前她们在一起的那天相处的时光,她甚至连那天母亲对她笑着的每个样子,每一个角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可能忘的。
她有多后悔十四日没陪着母亲,就有多记得十三日那天她陪着她的时光。
“嗯,我明日叫你舅父过来一趟,”齐君昀把她写好的那张也翻过来看了看,“你当面问他。”
“好。”这样也好。
“下午罢,我抽空回来。”
“你若是忙…”
“嗯,我跟你舅父一道过来,不忙。”齐君昀把她写的重点看了一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怀疑你母亲不是自己去的谷府?”
“嗯,”谢慧齐皱着眉头点头,“那日已是晚了,她怎么可能离家?如若是舅父叫她去的,可之后我也见过舅父,没听舅父有那个意思。”
所以,她想当面问清楚了,她娘是不是十三日出的事,如果是,她娘是怎么在十三日晚上在的谷府。
如果不是十三日出的事,那就是官府的记录错了。
这记录错了,就又得找问题了。
现在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样一样地理清楚了。
还好她现在已有这个条件理了。
想着,谢慧齐不由感激地朝他看去,也不管这时候两个人的资料过于亲密了,她吸了吸有点酸楚的鼻子,道,“齐家哥哥,多谢你。”
“嗯?”齐君昀这时又在看手上她写的东西,听到她这么一说,又是低头一看,见她眼睛里都有水光了,也是一怔,“怎么说这般话?”
“就是说说。”
“嗯。”齐君昀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低首吻了吻她的发,“你我不需言谢,你有我,只管做想做的就是。”
齐君昀当日下午带了谷展铧回府,随即让下人去叫姑娘来鹤心园。
谢慧齐一见到舅父,就见舅父眉毛跟眼睛都皱到了一块,脸上全是抑郁跟愁苦,见到她行礼,也是一言不发就扶了她起来,尔后看着她就是道,“你跟左相说的事都是真的?”
“案卷在哪?”
谢慧齐被舅父那凝重的神情吓得心都揪起来了,慌忙朝齐君昀看去。
“谷大人,这。”齐君昀从暗屉里拿出了顺天府记下的宗卷。
谷展铧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去就拿了宗卷,连坐都没坐,就着书案就看了起来。
谢慧齐被吓得都有点不敢动了,等他朝她招手,她才慌慌张张地朝他走去。
“给姑娘搬个椅子。”
房里的心腹小厮连忙搬来了椅子,谢慧齐眼睛一直盯着舅父,被他按着肩坐下去后也只心不在焉地朝他笑了笑,随即看着舅父发抖翻案卷的手,她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谷展铧看过案卷,撑着桌子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外甥女道,“我从不知十三日晚上你娘回来娘家过,我只知道十四日你娘从府里是跑出去的,你娘回去后的第二天,人就没了…”
谷展铧捂着眼睛流着泪道,“那畜牲当晚是夜宿在我府里,因那日是我在宴客,同他来的还有十几位大人,同他一道夜宿在府里的大人同时还有好几位,你娘出现在府里,我还当她回娘家见到送客的大门大打开就自己进来了,尔后才出了那事,如若是十三日夜晚她就出现在了府里,这是绝不可能之事。”
“那…那是案卷记错了日子。”看着老舅父老泪纵横,谢慧齐话也不会讲了,心里愧疚得很。
她不该提起母亲,再在舅父的伤口上撒盐的。
“舅父,是孩儿的不是,”看着舅父别过了身子,捂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谢慧齐忍不住也流起了眼泪,“我不该扰您的。”
“呼…”谷展铧长舒了口气,别过头来道,“你看看案卷上写的那个主薄,是李伯许,我记得他,他是定始头年的进士,风评还算尚可,这案子当时是归他管的,许是有别的可能,你再问问。”
“再问问。”谷展铧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外甥女,那满是皱纹还沾着泪的脸上有一种谢慧齐看了胆颤心惊的戾气,“我记得那一晚,你阿父偏生就不在京,我之前也邀了他十三日晚上过来喝酒,正好夜晚宿在我府里,第二日等着你娘回娘家,再随她一道回去,可我约他那天他说那日他不在京里,府里差他那日去京郊近县的庄子里收这个月的银子…”
这也是他从齐君昀嘴里知道十三日那晚才是出事之日冷不丁就打了个冷颤的原因,如若真是十三日那晚出的事,那妹夫那晚偏偏不在京的事就说得通了,有人调开了他。
而他妹妹从小就洁身自好,心里眼里从来就只有他那个妹夫,见到男客万万没有不躲之理,而且她如若是白天来的,她身边带着丫鬟婆子,怎么可能有被人接近奸污之机?
这些之前都是他想不通的,因此他连蔡婆子这些人说她们都昏了头,说当时她们根本就被药倒了,什么都不记得时,他还大怒过,认为是这些丫鬟婆子被人买通了,帮着外人陷害了她们的小姐。
现在看来,如若是十三日晚上发生的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蔡婆子她们说的话也对得上了。
“十三日那晚,你看到了你阿娘没有?”谷展铧话接话,问得甚是咄咄逼人,“你还记得你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谢慧齐被他激烈的言辞问得脑袋都蒙了,她站起来下意识就答,“傍晚我就没见到阿娘了,大伯娘说我娘累了,早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