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英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位国公府长公子释放出来的善意他也领会对了,所以这时候也把自己的小心眼收了起来,跟人真心诚意地道了谢,还朝他举手揖礼。
谷芝堇一回到堂屋就听父亲说那个混不吝找长公子出去说话了,当下就跑了出来,出来一看到此景那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快步走了过来,朝齐君昀就道了万福,“长公子…”
“堇姑娘。”
“长公子客气,堇娘已是人妇了,长公子如若不嫌弃,叫我堇娘就好。”谷芝堇淡淡道。
齐君昀颔颔首,这时候见小未婚妻也出来了,淡漠的眼睛柔和了一点。
谢慧齐忙走了过来,“哥哥…”
“哥哥,你看,表姐给我和大郎二郎做的新衣裳…”谢慧齐举着手上捧着舍不得放的衣裳跟齐君昀笑着道。
“嗯。”齐君昀应了一声,但还没跟她说什么,内堂就有人过来叫他们用膳了。
膳后,大郎向世兄告假,说他跟二郎想下半日留在谷家,傍晚再回去。
“二婶,我现在陪陪我舅母,等我回去,晚上我再跟您说书院的事…”眼睛还红着的二郎则跟二夫人道,“您别太想我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被个小孩儿哄着,齐二夫人听了啼笑皆非,小二郎是太聪明了,但是孩子这时候都不忘跟她交待一声,是把她对他的好惦记在心里的,他能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唉,知道了…”他眼睛还红着,齐二夫人看着他可怜,心里可怜惜他了,这时候哪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回过头,在外向来冷厉的二夫人朝谷夫人说话时也较与常人说话软和了一些,“傍晚就让府里的人带他们回国公府吧,今日他们的世兄只为他们向书院告了一日的假,明日早些时候,家里人还要送他们回书院去。”
谷夫人点头,脸上露出淡淡温婉的笑,眉眼间因此依稀可见她当年的气质,“多谢二夫人。”
“哪里的话。”齐二夫人摇了下头。
她还道自己是老了,可比起眼前这位可怜的华发早生,容颜疲惫老态的谷夫人,她较以前已算是没什么变化了。
膳后不久,国公府的人就带着谢慧齐走了。
他们走后,谷舅母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谷展铧抱着小儿子看着床上就是昏睡着也还是泠汗不断的爱妻,久久都移不开满是担忧的眼。
她很久没有这么精神过了,今日为着见客,不知是怎么强撑着清醒了这么久,撑了这么久这一倒,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阿父,您先把您的药喝了。”谷芝堇进了屋,先把父亲的药给了他。
一直躺在父亲的怀里,看着母亲脸上的一点不动的谷冀云这时候抬起了头来,把他阿姐端着的药碗往父亲的嘴边挤,“父,喝。”
喝了,就好了。
“好,好,阿父喝。”谷展铧看着现在已经慢慢对他开始表示关心了的儿子,那冷酷凌厉的嘴角松驰了些下来,他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在他专注的凝视下把药喝了。
喝完,把空碗倒给他看了看。
谷冀云这才收回眼睛,重新躺回他的怀里,把目光再次专注地投向了他母亲脸上的某一点…
“你娘的药什么时候好?”谷展铧把碗递过去后朝女儿轻声地问了一句。
“还要半个时辰…”谷芝堇说到这顿了一下,淡道,“小英在国公府送来的东西里找到了好药材,说这次要煎久一点。”
说着她看向父亲,“他说母亲用那些药恢复得快一些,我就让他用了。”
“用罢,”谷展铧闭目摇头,淡淡道,“国公府送过来的东西,咱们家用得上的都用上,你不必担心为父会欠他们多少,也不必担心你表妹在国公府的处境,阿父用不了多长时日,就都会还了国公府的情的,到时候你表妹也会从我们府里风风光光嫁出去,阿父不会让她再受那些个欺辱的…”
该他谷展铧报的恩,他一样都不会少,而该他报的仇,自然也是一分都不能减。
一家子陪他千难万险地回来了,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就是把那几个人放了血割了肉吃,也还不了他一家子这些年受的磨难与屈辱的一成。
但就是把他们千刀万剐都还不了,那些欠他的,都该把欠他的还回来了…
谷芝堇看着父亲抿得死死的嘴唇,轻声“嗯”了一声,转身轻步退了出去。
她走后,谷展铧睁开了眼,低头看着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小儿子,良久长长地吐了口气。
“儿啊…”谷展铧笑了起来,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了下来,砸到了一动不动的小儿子的头上。
以往根本没有反应的谷冀云这时候突然抬起了头来,与父亲的泪眼相对。
“父,不哭。”谷翼云突然伸手擦了他眼边的泪。
谷展铧因此心口狂跳了起来…
“堇儿…”
刚出去没走远几步的谷芝堇因此狂跑了进来,对上了弟弟朝她看过来的眼睛,尔后,她听到她的小弟弟静静地跟她说道,“姐,父,哭…”
他指着他的父亲跟他的阿姐说道。
而他的阿姐在此刻因他的话泪流满面。
谢家大郎牵着他家二郎的手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表姐沉重得近乎佝偻的背影,也是久久都没有说话。
等听到她大哭出声后,二郎可怜地想,这个姐姐看起来,比他们阿姐还可怜呢。
晚上大郎二郎归了国公府,夜晚谢慧齐前去为他们吹灯时,大郎在他阿姐给他盖好被子后拉了她的袖子,嘴巴蠕动了几下,但话好一会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谢慧齐看着笑了,问他。
看着阿姐温柔的笑脸,再想起白日大表姐的那大哭声,那种哭声大郎现今想起来心口都像被刀子割了一块。
那是跟他阿姐不一样的哭法,他阿姐哭时,只会仰起头来,让他们看不到她哭。
无论哪种,都让他的心口疼。
“阿姐…”大郎喃喃地叫了她一声。
“嗯?”谢慧齐干脆转回身来,让红豆把灯放下,带着小红她们退下去,等人走了,她摸了摸大弟弟的头发,“有什么事要跟阿姐讲的?”
“舅父也是病的,他的手跟腰好像都不好…”大郎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家里好像只有表姐夫身子好一点。”
“是,阿姐也看到了。”那个姐夫看起来还不坏,这人看起来是身上没病没痛的那种,也是难得长得高大的一个男人,但看面容,看着也是久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谢慧齐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表姐对那个表姐夫淡淡的样子,看起来无情,但谢慧齐却从她的行为举止里看出了她对他的维护。
她一听他跟她家的长公子在说话,冲出去的焦急里是藏有对那个人的担忧的。
看起来最无情的人,怕是最深情。
“阿姐,如果能的话,给舅父他们家点好药材,我看那个表姐夫人在焦药的时候,好像很喜欢国公府送去的药材。”大郎有些不安地道,说着都有些不敢看他姐姐的脸。
他其实不应该跟阿姐讨这些的。
阿姐也难的。
光为着他跟二郎的前途,她在国公府连口气都不敢松,每日忙得团团转,三个夫人哪个夫人面前都不敢说错话做错事。
可是,国公府的药材是最好的,他知道国公府的药材都是国公府的管事从全国最好的药乡搜罗来的,国公府自己本身还有药庄,府里还养着好几个大夫,一个有上千个箱子的药堂,里头的好药材是外面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买不到,那只能要了。
谢慧齐看大弟弟局促不安的样子,轻叹着摇了下头,把他的脸别了过来,弯下腰对着他的眼睛,“谢谢阿弟提醒,阿姐知道了,改明儿就送一些过去。”
大郎勉强地笑了笑。
“好了,”谢慧齐笑着拍了下他的脸,“睡吧。”
“傻孩子,别想太多了,”谢慧齐见他还是不安,也是无奈地笑了,“就是不是阿姐,就是你去要,这点药也是能跟你齐祖奶奶还有世兄要得起的。”
她知道大郎在这个府里比她更谨慎,她也知道他心思重,但没想心思重到了这一步,她家大郎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尽管他姓谢,国公府姓齐,再亲也不可能能一辈子都住到一起的一家人,但有些东西分得太清楚了,情份也就淡了。
不过谢慧齐也知道这怪不了他,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国公府何尝不是喜欢他们姐弟的这份知情识趣?
要得多了过了线,事情就是另一个样了。
“傻弟弟,”谢慧齐干脆坐在了床边,拍着他的脸笑道,“阿姐以后是要跟你世兄过一辈子的夫妻,这点东西,你要得起,我也要得起,只是以后我们莫做那亏心人就是,你以后莫要这么作想了,若是让老祖宗和国公夫人她们知道你跟她们这样生份,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大郎听她这么一说,轻吁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又轻声道,“我只是怕你难做。”
“阿姐知道…”她何尝不知道?所以再忙,她也不曾真正地抱怨过,都是有事就立马担起来,哪怕明知有危险,明知会有后患也没有退却过。
她是天生这般勇敢?
哪啊。
只是她必须迎头而上而已,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弟弟。
尤其现在,在舅父一家没立起来之前,她更是不能出什么差池。
但这些事是她的事,弟弟有弟弟的事,不能让他去替她想这么多,他也不该承担这么多,谢慧齐低头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取笑他道,“知道你想得多,又心疼我,但你这话可莫要让你世兄知道了,如果让他知道你的意思,还当你以为他对我不好,回头少不得罚你。”
大郎这时候脸红了起来,有点讪讪地笑了。
说来倒确也是他小心眼了。
国公府都让他们当了荫生,这种千金难买,只有权贵之家才能有的名额让他跟二郎一占就占了俩,他还这么想世兄的国公府。
要知就是谢侯府那种地位的,捐银万两都未必买得了一个。
“好了,可以睡了?”
谢慧齐笑着起身。
谢慧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了,看到她大弟弟那白玉一样无暇的脸枕在枕头里,清澈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笑望着他,头略偏了偏。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阿姐,真的是阿父拿了他的命换了我们的命,是吗?”大郎轻轻地问。
她看着他慢慢地点了下头,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是的。”
“那我不怪他了…”大郎闭上红了的眼睛,轻声喃语,“那我不怪他了,这样也好,我们好好活着,他也就不会像舅父那样痛了。”
如果失去了他们谁,他们的阿父就会变成舅父那样的话,那么他就不怪他抛下他们了。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阿父活着就太可怜了。
谢慧齐红着眼睛出了弟弟们的院子,外面齐君昀正在跟齐大说着事,见她出来,他朝齐大道了最后一句,“让他们后日来见我。”
说罢,朝小未婚妻走去。
谢慧齐见到他浅福了下腰,脸上已有了笑,“我不去鹤心园了,今日还有些家事没定好呢。”
七,八,九娘子的婚事都已经定了,要赶在下月成婚,这嫁妆比照前面嫁的几个姑娘就好了,但是十二月本来就是各种事情清算之月,国公府十二月也要开始清帐了,离得远的管事要进京,附近庄子里的要来报帐,都要同住国公府跟长公子交待一年的进项,再加上这三个姑娘嫁的日子不同,又挨得近,谢慧齐已经在算日子怎么安排了,不能把这两个时间重合在一块儿。
“嗯,送你回青阳院。”齐君昀没勉强。
到青阳院也没多久的路,走得慢点也就小半柱香的时辰,一会就到了。
“到年底就不能随意出府了,若是想去谷家,回头禀了我再说。”到了院门口,齐君昀松开了她的手,轻抚了下她的脸,淡道,“如若想见家里人,让下人去接他们来一趟就是。”
“诶。”谢慧齐点头。
齐君昀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今年谷大人大概是没空接你回去了,但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他如若提起此事,这事你就推了,就说我说的,你要住到明年年底,才能回他们家过年,过年了得回来住半年,才能在七月左右回去待嫁,听到了没有?”
“啊?”谢慧齐惊讶。
“还要我再说一遍?”齐君昀挑眉。
谢慧齐赶紧摇头。
齐君昀也知道这事是他过份了,但他没打算放人,那就得按他说的办。
他想了想,又道,“算了,这事我找个时机跟你舅父说就是。”
谢慧齐窘然,拉着他的衣袖道,“还早呢。”
“嗯,进去吧。”齐君昀说了就当已经知会过她了,她心里有数就好,朝她点头示意她进去,“别睡太晚了。”
这几天长公子出去都多带了一群护卫,本来不怎么管府里事的国公夫人也帮着二夫人理起了内务。
国公府这时候也开始了年底的修缮,今年的修缮要比往年动静要大些,以青阳院为主的几个主院外面要修一堵厚墙出来,因此只要白日一到,青阳院的外面就响起了不小的声音…
后院原本国公府所住的主院现在也开始了整修。
不过这事大管事带着几个管事管了去,帐目从大公子那里走,没归到内务这块,这对国公府的主母来说也算是松了口气。
要知这时候光是清算下面每年年底送进府的那些东西,就够能做事的三个主母喘不过气来了。
国公府忙成一团,谢慧齐也没办法多去过问谷家的事,只是隔两三天就派齐昱去问问,这天齐昱去了谷府回来,就急忙找了在东堂的谢慧齐。
“姑娘…”齐昱一进东堂,见谢慧齐在清点银楼里送过来的今年的首饰,犹豫了一下就退到了一边。
银楼今天送东西来的人是掌柜和掌柜娘子,见到齐昱,掌柜的忙过来跟齐昱打招呼,“齐管事…”
“三叔…”齐昱也忙拱手,眼睛朝谢慧齐又看去。
谢慧齐这时候快快把眼睛里过的东西跟帐册对上后,就朝掌柜夫妻道,“这一箱清点好了,可以封印入库,后面的两箱我稍会再点,你们先下去歇息一会,喝杯茶吃块点心。”
“是,多谢姑娘。”掌柜的领了人下去了。
这时候,红豆跟小麦也知道她们姑娘有话要跟齐管事的说,很快就退到了门边。
谢慧齐朝脸带焦急,难得没个完整的笑脸的齐昱道,“说吧。”
“姑娘,谷家的老族长那老母在舅爷家撞昏了过去,被谷家姑爷救了,但她醒来非说是舅爷要害死她,现在谷家那边的叫来了两百多个人,妇孺老少都有,堵在舅爷的门口让舅爷给他们一个交待!”
过了一会,她道,“我舅父是要到明年正月沐休后才能上任罢?”
“是,户部的老侍郎大人年底退,舅爷是年后接任。”
“报官了没有?”
“回姑娘,报了。”
“那顺天府怎么说?”谢慧齐淡淡道。
“顺天府说这等家事,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记得顺天府府尹好像是俞家的人罢?”
“是,”齐昱弯腰,“您没记错,顺天府府尹大人娶的是俞家的三姑娘。”
谢慧齐微扯了下嘴角,扶着案桌站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扈大人家是负责城门守卫的九门提督?”
“是,姑娘,”齐昱这下笑了起来,“是刚上任的九门提督。”
是他们公子扶着上去的。
九门提督下面管着三万的守卫军。
守卫军下面,狗腿更是无数。
“你叫人去扈家传一声,就说我想请扈夫人进府叙叙家常话。”
“是,姑娘,我这就去让人去传。”
“嗯,长公子那…”谢慧齐说到这,略一咬牙,道,“算了,你先去传。”
这事她既然想插手,那就只能她当了。
他忙着他的事,她也不能拿舅父家的这些个事去烦他的大事,回头她跟他去求饶就是。
谢慧齐当下就离了东堂,回了青阳院,青阳院里老太君正跟张家的三个丫头在说笑,谢慧齐没看到国公夫人在,但还是挥退了张家的丫头,跪下小声跟老太君说了她的事。
“我想帮着舅父家立起来呢,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毕竟当年谷家出事也是因我家而起…”见老祖母不认同地摇头,谢慧齐握着她的手,眼圈红了,“我知道事儿没这么简单,可舅父一家遭了这么大罪,我如若能帮而不伸手,我心里过不去,祖奶奶,这次是我越逾了。”
“唉,你说的哪儿话…”齐老太君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道,“你愿意当事就好,不要像咱们一样一辈子窝在府里不出头,说来,你祖公公一生我也没帮上什么,他一辈子劳心劳力,反倒让我活了这么长,可活这么长有什么意思?孩子,等你活到祖奶奶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有时候偷来的命啊,不是在过,而是在熬,祖奶奶如若不是还想看着你替我们国公府添丁,我也熬不下去了…”
如若不是还欠着老国公爷的,她早想下去见他去了。
“去吧,没事。”小孙媳妇当得起,那就该当,这样她孙儿以后也有个能当事的帮手,不会像老国公爷一样万事都得自己当着,等她领悟过来,他人就没了。
她花了大半辈子才明白的道理,可惜等到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祖奶奶…”
“孩子,去吧,就拿这事练练手,这也是你哥哥愿意看到的。”齐老太君摸摸她的头,想起自己年轻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那个时候是她最爱使小性子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老国公爷总是笑得无奈,她却欣喜于他对她的喜爱与包容,却不明白他会为此付出什么。
她的一辈子啊,就在他的宠爱下过来了,可最后却把他累惨了,让他自己就一个人过了,枉费他一生真心于她,而她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孙子找她,磨她练她,齐老太君岂能不知他的意思?
现在见她主动愿意了,虽说这次是她外亲谷家的事,但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开头了。
“谢谢您,祖奶奶。”谢慧齐含着眼泪给齐老太君磕了头。
她走后,齐老太君看着空气叹了口气,“老国公爷啊…”
如果当年她学会了出事自己当着,而不是什么事都等着他来替她解决,也许就是改变不了国公府的气数,可他心里到底是好过的吧?
可惜她对他一腔真心,却没有真正把它放到他心底过。
只能等他没了,守着没有他的国公府,日夜煎熬,偿还她曾亏欠于他的。
因是擅作主张,谢慧齐在拜别老太君后,又匆匆去找到了国公夫人,在前堂的事务堂找到了人,一等下人退下,她就跟她说了谷家之事,与她找扈夫人的事。
国公夫人不等她多说,就拉着她的手淡道,“既然你有了主意,那就去做就是。”
就是齐二夫人,这时候嘴里也没有不饶人,朝她道,“带着你熟悉家务就是让你当家的,你既然能当得起,那也是我教得好,且去就是。”
等她走后,齐二夫人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轻启了嘴唇,“倒不是个只会撒娇卖傻的。”
言语之间,不乏欣赏。
“她从河西千里扶棺进京,还带着两个孩子…”国公夫人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眉眼之间依旧淡漠冰冷,“还被咱们家君昀看上了,岂能真只是个天天跟着我们要糖吃的娇憨姑娘?不过是你我为国公府主母,她只得收敛了锋芒屈于我们之下。”
二夫人听了嘴角一勾,宛尔一笑,“也是。”
这小姑娘若是个强的,就是有长公子给她撑着腰,但她若是真敢顶撞她一句,她也能反手就扇她一耳光,连想都不带想的。
她狠起来连国公府的死活都不管,还怕一个小姑娘不成。
谢慧齐这头得了应允,怎么说也是跟府里的主母们打过招呼了,这心也是踏实了一些。
至于长公子那,于她是好说又不好说。
她觉得他未必会生气,但也免不了借着这事罚她就是。
但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个了,再则说,他不借着这事罚她,他想要的时候,他还是会把有些事干得极其顺其自然。
长公子有的是这个本事。
谢慧齐这厢匆匆又回了东堂,这时候扈夫人还没来,她就招了银楼掌柜的把清点之事继续做完。
这事不能拖,下面有下面的事要做,明天有明天的事要办。
扈夫人比她想的还要来得快一些,谢慧齐以为扈府离国公府的距离就是快马过来也要一个多时辰去了,没想她这头刚点完一箱的头面,扈夫人就到了,谢慧齐也只能让她先等一会。
那头来的扈夫人这时候一听谢家姑娘在办府里的内务,对着来报的齐昱忙道,“没事,我在这等着姑娘就是。”
扈家之前跟着国公府衰败过,扈家老爷本来是兵部主事,但国公爷跟二爷一死,他就被俞家从兵部挤了出来,但扈老爷本身一开始走的就是武将之路,当输赢乃兵家常事,也就跟着国公府潜伏了下来,这不,没几年,主事没当了,却坐上了九门提督之位。
手下三万大军,整个京都的安危都在他的辖下,这位置,也就国公府能为他们讨来了。
而且,国子监荫生的那个名额也是她的儿子领的。
扈夫人一得谢家姑娘的话,都顾不上亲自禀自家老爷,令了下人去找老爷禀告,她先急马过来了。
谢慧齐这头仔细快速地清点过头面后,又怕自己有差眼的,又带着红豆小麦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就叫来齐昱封箱入库,她则匆步去了珠玉院。
她一到,扈夫人就从喊报声知道她了,忙出堂来迎,一出门见急步过来的谢慧齐鼻子上还有细小的汗珠,当下就道,“我一听你叫我就忙过来了,是来得早了些了,没误你什么事吧?”
谢慧齐笑着摇头,带着她进堂屋,“哪来的什么误事,你也知道,我们国公府一到年底就忙,事儿多的是。”
“是,这个我是知道一点的,谁让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呢。”扈夫人也是笑着道。
“你坐。”谢慧齐一坐下就让扈夫人在她下首坐着,朝红豆道,“红豆,你去给扈夫人上茶来。”
“诶,姑娘,奴婢这就去。”
扈夫人笑看着谢家姑娘的贴身侍女出了门,等人一走她就转回头,朝谢慧齐诚意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吧。”
扈家本乃国公府属臣,现在给了她这么大脸,扈夫人也没想着在这姑娘面前拿什么乔,眼前这位可是铁板钉钉上的国公府当家主母,现在就是没嫁进这府里来,可已经管了这府里一大半的事去了,长公子还站在她的背后给她撑腰,扈夫人一点也不想给这位姑娘落下扈府对她不尊的印象。
谢慧齐朝齐昱看去。
齐昱垂首,用眼睛瞥了瞥屋内的下人,随即,这些下人会意领命跟着她退了下去,扈夫人身边带来的四个丫鬟也慌忙跟着退出了门。
“姑娘,茶来了。”
“进。”
“扈夫人,请喝茶。”
“姑娘。”
“下去吧。”谢慧齐微笑朝丫头颔首,等她退下去后,她喝了口茶,等扈夫人也把茶杯放下后就开了口,“扈大人上任后,公务可是繁忙?”
“回姑娘的话,确实忙,”扈夫人微笑道,“我跟孩子们都有三四日没跟他好好用过一顿膳饭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如若不是他还记得归家,我都当府里没他这个老爷了呢。”
“唉,都忙,长公子也是。”不过还好,再忙,早膳还是定要在府里用完才走的,就是早上没有了影,晚上也还是回来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