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睁开了眼看向她,“你说,她会怪我吗?”
阿丛摇头,温婉的小妇人微笑道,“不会的,奴婢记得我娘老跟我说夫人说一件事,头一次错是不要紧的,没有谁是天生什么事都知道的,只是…”
“只是?”
“只是错了一次,还是莫出第二次的好,”阿丛笑得依旧温良,声音也还是怯弱无害,“第一次算是不知者不怪,如要出第二次,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林玲听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少夫人,唇上再抹些朱红罢?”阿丛又柔声道。
“嗯。”林玲朝她一笑,又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厢谢慧齐一等下人退下就回了主院,见三个人围着桌子在吃也没吭声,等他们一放下筷子,就出声了,声音温温柔柔,“该去武场了,辛苦你们了。”
该一个不留地都走,去主持大局了,想来有他们镇着场子,个个都会特别的要脸。
虽然到目前为止,不要脸的是他们本家的和林家的,别家的倒是个个都要脸的很…
谢慧齐送了他们到门口,也没亲口跟他们说本家的林家出的事,只是等他们走了,她朝红姑点了头,让她跟上去把事情提点两句。
总不能自家人被人看了笑话,他们心中还没数。
她是不能亲口跟他们讲的,一讲她自己都火大,且这事就是闹到了他们面前去,事儿就大了…
谢慧齐也是许久都未动过气了,这次虽说气的也不大,但一等回去坐下,她也是深吸了好几口气,喝了几口冷茶这才镇定了下来。
“阿娘,良叔那肯定会没事的,嫂嫂舅家我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也不会闹了…”齐奚见母亲镇定了下来,也开了口,挽着她的手臂轻声道,“你就等一会,等会传来的就是好消息了。”
谢慧齐摇摇头,“我哪是气这个,我气的是别人家的都长进的不行,反倒是跟我们沾亲带故的,不是没脑子就是跋扈,你当他们是真如此?不过是仗着有国公府罢了,你们兄妹都没他们敢嚣张。”
国公府真正的公子小姐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呐。
第323章
“家大了,谁家都难免有这么几个人…”齐奚倒看得开,笑道,“你不是也常跟我说,世事此能全如我们所愿,咱们要多往好的地方瞧?我听了听,也就这点小坏事而已,别的姐妹看样子不都挺好的?”
谢慧齐被她说的笑了起来,忍不住亲了亲女儿的头,笑叹道,“我家小金珠还是长大的好。”
长大了,也能像个大人一样开解母亲了。
如齐奚所说,没一会,良老爷那就派了人过来告罪,令人把他夫人跟落水的女儿送回去了,林府那先是媳妇来告知人走的消息,另一厢林杳特地来了后院跟谢慧齐磕了个头,磕得谢慧齐于心不忍。
林杳能力说来也是京中众勋贵子弟中的翘楚,就因其父走的是孤臣之路,他一路也走得坎坷,之前因其妻所出之事他的西北任职还是被皇帝压了下来,一直都没走成,现下舅母表妹所出之事,他怕也难免要被人说道。
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出了这么多事也未见他抱怨过一句。
林杳素来沉默坚忍,他是个谢由跟他打架跳到他头上,狠抓着他的头发,他都不会作出把谢由甩出去动作的人,只会反手把头发拿刀削断把人抱下来,哪怕头发还是会被小孩子扯掉许多。
等到打完架,他还会把谢由放到他肩膀上,带着谢由去逛京城。
他是个好大哥。
还有他一直以来对齐望,齐润这两个弟弟的照顾,还有对齐璞的相助,谢慧齐也全都放在心里。
谢慧齐看着林杳隐忍坚毅的脸,把人扶了起来,与他道,“这次婶娘打算倚老卖老,跟你阿父好好谈谈,你年纪也不小了,家中的事也该交到你手中了,你阿父若是答应交给你,你就把家中好好清一清,清干净了,你以后的路才走得顺畅。”
要不这头堵他一下,那头堵他一下,他磕磕碰碰走到死,也走不到他想要到达的地方。
谢慧齐话一出,被她扶起来后还是躬着身低着头的林杳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林杳跪到了地上,“是侄儿,侄儿想求您代我跟我阿父好好谈一谈,林杳就此拜托婶娘了!”
说罢又伏地,恭恭敬敬地给谢慧齐磕了个头。
谢慧齐被他磕得叹了口气,把人扶了起来,与他道,“以后就别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若不嫌婶娘多事,婶娘也当这是我该做的,算是多谢你这么些年来对我家儿郎的照顾。”
林杳抬头看了她一眼,两手相揖打了个长揖,告辞而去。
他走后,齐奚也是唏嘘不已,“林大哥也是个能人,阿父都道他得了元帅的真传。”
“那皇上怎么想的?”怎么就压着他了。
齐奚扶了母亲坐下,想了想道,“这事我跟您说说罢。”
“表哥是最看重家和不过了…”
这个谢慧齐是知道的,便点了头。
“林家不清静的话,表哥是不放心把兵权给他的,林府已不是孤臣,无帅的符令若是传到了林大哥手上,过了两代,林家也是真正的勋贵世族了,到时候兵权就不是林家几口之间嘴里的事了,林家谁都来分一杯羹,当家的家主却没有治住他们的能力,这栋才反比庸才危险,”齐奚淡淡道,“表哥若是知情林夫人娘家嫂夫人的事,现下对林元帅怕是要失望了,他一直在等着林家安定下来。”
齐奚说到这顿了顿,想了想才和母亲道,“阿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嫂子那事之后,林少夫人差点疯了,”齐奚凑在母亲耳边轻声道,“她生的那长孙祖母也不喜,生病了也没人管,后来高烧了数日,林少夫人说是磕破了头也没从林夫人那处求来大夫,林大哥知情后已是晚了,大夫已不管用,还是从宫里求了太医去救的他们小儿,救子那夜,林夫人还逼林大哥如要儿子就得写下休书,这事闹将了起来,那小儿子也因高烧差点送命,救了回来还是有一耳听不到声音,林府这事太不成体统,这事表哥知情后压了下来,也把林大哥出任西北之事压了下来,一直压到了如今。”
谢慧齐听后静默了许久,也是无话可说。
林玲嫁过来后,她就很少去问林府的事了。
她知道林夫人不太喜欢她,所以也与林夫人见的少,她对林夫人倒没林夫人对她的观感强烈,但也还是欣赏的。
不是谁都能在京中守着一座大府与世隔绝的,她对林玲的疼爱也不逊于长子,这在重男不重女的大忻也是极为难得。
这些都是谢慧齐欣赏她的地方,所以就是林夫人不太喜欢她,她也还是觉得林夫人这人不错。
说起来,林夫人兴许也还是未变,只是元帅府变了,元帅府变了她却不变,这就成了灾难。
“是该清清了,”齐奚也是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见女儿老气横秋地叹气,谢慧齐也无奈地笑了。
母女俩这正说着事,就又有人欢天喜地来报喜事了。
有几家老大人开口向国公爷求娶齐家女,齐家本家女和外甥女一下子就定了三个,求亲的人家都是好人家,都是这两年经皇上任命为官的后起之秀…
谢慧齐一听就叹道,“早知道醉死了也不让他们回来。”
有他们坐镇,后边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他们本就该好好当他们的月老爷。
齐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娘,你就看开些罢。”
这喜事一开头,后边的事就多是喜事了,喜报接二连三地往后院传,有的夫人这还没回家呢,就差人往后院给国公夫人送谢礼了。
谢慧齐本预估的还没这么好,等对上眼的都快有十对了,她也是纳闷,“这没订过亲的都来我府了?”
姑娘们还好说,未成亲的都会想着来,但在这十二三就说亲,十四五就成亲的年头,还有那么多没成亲的青年才俊?
“阿娘你忘了,先是先帝爷大孝,表哥守孝三年,再来就是恩科,连着两年春闱,未成亲的学子也是众多,不过…”齐奚顿了顿道,“还是想好好查一查,这两年身家好的人家中媒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去,还是莫要让人蒙骗了去的好。”
第324章
喜事是在自家结的,这当然是好事,但作为主人家相对的也要承担那份责,遂谢慧齐也是招了红姑来,让她跟麦姑知会一声,言语之间与那些夫人们点拔一下。
倒也不是那些夫人们心中没数,这些儿女们都能成家的夫人们再不济也是当了许多年的家了,经的事多,再不聪明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国公府也该做好国公府要做的。
有灵通跟国公夫人还有几分交情的夫人往后院送了谢礼,也得了国公夫人的回礼,在中院也是咯咯笑个不停,娇花一样的小姐们固然鲜艳娇嫩,但场面还是那些稍稍年长,还颇有些年纪的夫人们担当了去。
忻京百年,有那陨落在时光洪流当中的,也有几代下来还在京中屹立不倒的,一个家族若是数代都不倒,那就必有它的经营之道,其家规也好,作派也好,都自成风范,这次阁老重臣来了不说,忻京众多祖上数得出名望,现下也在朝中担当重任的家族也是来了,跟着来的女眷就是容貌不是顶尖,那也是气质仪态不凡,令人侧目,说来这些人家倒是不会在国公府相对眼了就订下,就是有看对眼的,都是她们回去要仔细认定过后才结亲家的,有底蕴的就是要显得沉着些,她们不慌不忙,也是衬得身边人着急了些。
中院也是百花争艳,一到傍晚其喧哗连后院都能听得到动静了。
即便是在朝中不苟言笑的御史等人在众多美妇美人的眼光中也是大捋美须,频频作出夺人眼睛之举,被自家的夫人看见了,恨得牙痒痒的,转眼美夫人被人奉承几句,遂又笑逐颜开,把自家老头忘了去。
晚宴还未开就热闹至此,气氛还是好的。
来后院报的下人也都是个个喜气洋洋的来报,就是那最不爱笑的管事婆子也是柔和了脸,他们忙碌了一日,越近黄昏,得的赏也越多,来的都是贵客,打发国公府的下人本来就手重,黄昏时候谁都难免多酌了几口酒,这打发的就越发的重了。
他们中间得的最多的赏银,折算下来比几年的月钱还要多,甚至能出外买几十亩薄田置产了了,国公夫人的手下的下人素来怕她,但国公夫人也是大度之人,他们也亲近她,得了多少银子还不忘跟她喜滋滋地说个数,谢慧齐连听了几个,回头就对女儿笑道,“也是门财路。”
齐奚点着头笑个不停。
这些当家夫人们赏的不少,回去后酒醒了莫要后悔才好。
中院着实热闹,谢慧齐再问了她,“真不去看两眼?”
“不去了。”齐奚说来也是刚从阁楼处回来,她往下看了几眼,确是热闹,但那不是属于她的。
国公府的风头可以出在家中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但不能出在她身上。
她早为自己做好选择了,也安安心心地过着属于她的那一份。
天色一入黑,国公府前中院灯火辉煌,红灯笼无处不在,后院就没有那么打眼,只点了一半,谢慧齐带了女儿又去了后院的藏书楼,那是府中最高的楼院,足有五层,娘俩进去时,楼里的铜灯都点亮了,她们一层层看上去,在满是松香味的书楼顶上也看了一场国公府的热闹,也另有一番味道。
在齐奚眼里,夜色灯火中的国公府明艳得就像只正在经欲*火焚烧欲要展翅高飞的凤凰,在谢慧齐的眼里,她眼睛所到之处都是国公府的防卫,和下人的动静…
母女俩说完彼此在看的东西,谢慧齐怀搂着女儿也是笑,“不管是阿娘,还是任何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眼睛里的这个天下就是实实在在的天下了,没有春花秋月也是好的,你看到的是实在的,得到的也是实在的,就不会做错什么太大的事,也不必再付没必要付出的代价。”
齐奚在母亲的怀里只笑不说话。
谢慧齐碰了碰女儿的额头,接着笑叹,“什么时候都有什么时候的好,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看向国公府的最前方,嘴角笑意不断,眼睛却湿润了起来。
她从十几岁进府后所有的欢喜悲哀都藏在了这个府里,这是她的家,也是她的一生。
她得到了许多,但也为此付出了与之相等的眼泪。
母亲话罢,齐奚抱着母亲的腰看着他们的家没有说话。
她也很抱歉,不能活到母亲这个年纪,感受她在此时感受的。
她们相拥着站了一会,直到下人来报,说皇上,国公爷回后院了,还有林元帅也来了。
母女俩踏着夜风回去,盛夏的夜风还是有些许炎热,俩人回到鹤心院的前院或多或小都出了汗,请过安,下人拿来了冰帕,谢慧齐擦脸的时候齐国公挤进了平时给孩子们净手的烟笼阁,拿过冰帕与她道,“我就喝了几杯。”
齐奚也挥退了身边侍候她们的媳妇子,朝父亲笑道,“那这也得给好东西呀?”
齐国公瞥了女儿一眼,淡道,“净好了脸就出去。”
齐奚没退反靠近了他们,拉着他手臂撒娇,“阿父…”
齐国公干脆敲她的头,瞪她,“还不赶紧。”
齐奚无奈,只好福身往门边走,边走边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但饶是她神色可怜,也还是没引来铁石心肠的父母的心软。
讨东西还是再一次没讨着。
这厢谢慧齐拿过帕子洗了洗,给他擦脸,笑着道,“那就好,回头等空了,你陪我喝时就让你多喝点。”
他在酒桌不能豪饮,要不喝习惯了,同僚逮着了他就灌。
“嗯。”齐国公摸了摸她被冰帕抚过有些冰凉的脸,柔软微凉,很是舒服。
谢慧齐笑着看他闭上眼让她给他擦脸,“你看,你带的好头,皇上也没喝醉了。”
齐国公哼了哼,听不出意味来。
等她给他擦手时他道,“笑得像个傻子。”
“嗯?”谢慧齐没听明白,抬起头看他。
“傻呼呼的,也不太跟奚儿配了。”齐国公还是淡淡道。
谢慧齐笑出声来,“这世人有几人能比他清明?他难得高兴,难得傻些也是可爱。”
齐国公垂眼看她,微扯了下嘴角,看着她高兴的脸把话也咽下了。
趁他在,谢慧齐也提了林大人前来要说的事,“林大人那,皇上?”
“你要知道什么?”
“林大人是怎么想的?”谢慧齐知道丈夫应该也跟林元帅先谈过才带过来的。
“林大人道他不能让其妻与他共过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倒是个真丈夫。
“哪怕搭上他们林家的以后?”她顿了顿,给他理着前襟淡淡道。
齐君昀垂头看着她的手,又看向她的脸,依旧温和道,“倒也不曾如此作想。”
谢慧齐笑了笑,不语。
林家是亲家,她也不想说得太过,但鱼与熊掌的事,皇上都不能兼得,林家也还是别想的好。
林元帅行兵打仗这么多年,慈不带兵,他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最难的都过来了,却要带着林家栽到家事这种细节上,那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要是林元帅甘心带着家人告老还乡也还好,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这样子下去,于林府有害不说,林家终归也还是会拖累他们的长媳上,带累整个国公府。
“那我要提的事,你跟他说了?”谢慧齐又道。
“说了。”
“林大人怎么说?”
“他跟着我来了,也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谢慧齐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嫌我多管闲事?”
齐君昀摇头,“未曾。”
她是为托林杳一把,也是为家里,说到底,更是为长子。
长媳身为林家女儿,与母亲感情向来要好,或多或少也会被其母牵制。
小夫妻刚成亲一年,现在是还好着,可情爱恩爱这种东西是经不住损耗的。
齐君昀冷眼旁观了这般久,对长媳还是满意的,但对她那个她奋力走一步,就一拉就要拉着她后退数步的母亲也真是无话可说。
夫人以前还挺喜欢这个亲家母,他也当她是贤慧,但这人还真是经不住细琢磨。
“嗯…”谢慧齐也知他都把人带来了,也是不会责怪她,但她还是站着多想了一会,才缓缓道,“林家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过刚易折。”
“你说指林杳?”
齐君昀没再多问什么,摸了摸她的耳朵淡道,“按你所想的办就是。”
谢慧齐再次出现在厅堂,林立渊又站了起来。
“嫂夫人。”
谢慧齐朝他摆了下手,笑道,“林大人多礼了,是我唐突了,请坐。”
她比以往显得更要客气了几分,林立渊本来沉稳的脸这下更严肃了起来。
国公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他们生疏,尤其在女儿还得他们夫妇心的情况下。
这头谢慧齐是不好在林立渊面前驳林夫人的面子,林元帅敬重其妻,又对其妻爱护有加,是大丈夫所为,她也是欣赏的,遂干脆把夫妇俩摆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对待。
国公府处置与己相关的事时是情归情,理归理,条条理理都分明得很,林家这次要是如她所想的让林杳开始当家,那两家就还是能联成一手的亲家,如果不能,国公府为绝自己的后患,也只能与林家做个单纯的亲家了,国公府不可能再相助林府,也不会为林府担保什么。
这也是谢慧齐毫不避让平哀帝也在的原因。
说白了,国公府不可能为林府一直擦烂屁股,还要留着神怕他们家再出什么事,林府如若成为负担,就由她来当这个恶人,先一刀切了。
第325章
林夫人也是当了几十年的家了,是非成败肯定都是源自于她自己,但对谢慧齐来说,她无意说道林夫人任何一句不是,而林杳到现在都没出任,本身没问题,那就是处理问题的林立渊本身的不是了。
连皇帝都在等着他处理好家事,尔后却还是这般结果。
没听女儿所说之前,她也知道林杳的不出任跟林家本身有关系,她的本意是想再帮林府一把,但她不知道林府后来还出了事,事情且不小,以至于她就更慎重了。
古语早就有云: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林府身为姻亲,更是同盟,如果它成了国公府身上的负累,毒瘤,国公府也必须在它影响国公府之前有一个决断。
齐君昀尚还不清楚她的意图,但知道她的慎重,朝皇帝施过一礼后就坐在了他的下首静而不语。
齐奚见母亲朝林无帅露出疏冷微笑后就朝平哀帝看去,在他看过来时,朝他轻摇了下头。
平哀帝朝她微一颔首,这时他坐在首位显得越发的平静温和了,便连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林立渊朝皇帝看来,平哀帝也温和地朝他看了一眼,静默过片刻之后,林立渊如国公夫人所说,坐了下来。
“皇上。”谢慧齐朝首位的平哀帝施了一礼。
“伯母不必多礼,请坐。”平哀帝这才说话。
谢慧齐朝这个给她面子的表侄又施了一礼,方才坐下。
“我也是有许多日未曾见过林大人了,林大人最近可好?”
“劳国公夫人关心,甚好。”
“林子侄我先前看过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杳儿最近操劳过多。”
“林大人今日没带长孙来?”
“孙儿年幼。”
“林大人多虑了,今日来的小儿郎,即便是襁褓中的亦有。”
面对国公夫人一句紧逼一句的话,林立渊没再说话,沉默了下来,脸孔坚锐。
就是他不喜,谢慧齐也还是会说下去的,此时她也是接着咄咄逼人道,“听说你孙儿最近生了场大病,耳目不灵?”
平哀帝这时朝表妹隐秘地瞄了一眼。
林立渊这时脸色难看了起来,“夫人,这是我府私事。”
林元帅不是个怕事的,他敬重齐国公,但对齐国公自来也是不卑不亢,谢慧齐自来也敬他此等铁骨,现下亦然。
但尊敬是尊敬,立场是立场。
她这等汲汲于生的人,是从来不肯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上的。
“林大人的意思是,往后等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贵府长孙耳目不灵后,也仅是林府的私事?”谢慧齐淡淡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国公夫人,林立渊朝齐国公望去,见他一脸淡然,林元帅嘴角也噙起了冷笑,淡道,“夫人多虑了,外人岂会知道?”
“哦?”谢慧齐挑起了眉,“林大人不知这世上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不成?”
林立渊此时对国公夫人些不耐烦了,如若不是碍于皇帝跟齐国公在场,且还没说道什么,他早拂袖离去。
他也有点明了他夫人不喜国公夫人的原因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还是长孙,以后就未必了,”林立渊碍于头上皇帝跟齐国公的脸面,勉强说道,“林府会有继承我衣钵的孙儿的,国公夫人不必替我府忧虑了,老夫在此谢过夫人!”
他抬手朝谢慧齐揖了一礼。
厅堂刹那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都听出了林立渊的意思来了。
林府是要把现在的长孙当弃子了。
也就是说,不要现在的这个长媳了。
这京中也不是没出过这等事。
皇帝跟齐国公这时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谢慧齐也朝他们看了一眼,此时她嘴角那抹客套的笑也没了。
她这时也无比清楚林元帅为何是大忻战无不胜的虎将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杀将,连长孙说不要就能不要…
原来林夫人也是有持无恐,也难怪林杳隐忍到了无话可说。
换个长媳,换个长孙,对林府来说确也是条路。
厅堂静默了好一会,直到齐奚起身走至父母前,给母亲抬起了茶杯,“娘,喝口茶。”
谢慧齐垂眼,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朝女儿淡道,“去门边吩咐齐大一声,让他去把林长公子找来。”
“夫人此举何意?”谢慧齐话罢,林立渊皱起了眉,“老夫说过,这是我府家事。”
齐奚这时抬步举目朝门边施施然走去。
“二小姐还请留步。”几步后,林立渊见她不停,明言喊她。
齐奚这时回身,盈盈朝他施了一礼,微一颔首,就又转过了身朝门边走去。
林立渊欲要再开口,听到平哀帝这时叫了他一声,“林元帅。”
林立渊回首,对上了平哀帝那双无波无澜,冷若寒星的眼,他到嘴角的话便又忍了下去,换而取之的是心头突起的怒火。
他知道国公府势大,与皇家亲如一家,但如此仗势欺人,让一个夫人就把他堵在了这,把他为国为君的几十年功劳放在了哪?
“林大人,”见林立渊脸色铁青,谢慧齐开了口,“这事今晚说道清楚了,哪怕您还没回去就要跟我府一刀两断,算个一清二楚,恩断义绝,也如林大人的便。”
林立渊瞬间眼皮一跳,心如鼓振,他迅速朝齐国公望去,见齐国公只是侧脸看着他夫人不语,他嘶哑出声,“齐国公,国公夫人这话当真?”
这是她一介妇人能说的?
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她一生气下巴就绷得紧抬高,下意识抬高拒人于千里之外,齐君昀很少见她如此样子。
很少看到,难免就多看了几眼,回过头来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元帅就当是我嘴中所言也行。”
他们国公府夫人是只爱管家事,但她要是出手想管管别的,他向来也觉得无不可。
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也有她的周全,可惜她只觉得当他夫人才是她正职,而谋师不是。
“齐国公,”林立渊不怒反笑,“慎言,亦如您之前如我所说的一样,林府做好林府的,您府做好您府的,才是正途。”
国公夫人如今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