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头鱼就是耐活,一两个时辰内死不了…”他捉的,德王抛了抛鱼筐抖了抖,“好久没下水了,今年捉的头一波,我给我王妃带来尝尝,你等会少碰这个,给你吃了也白搭,你又催不出奶水来。”
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好搭话,摸了摸鼻子坐下,寻思着往下怎么说话。
第183章
王叔这人,有时候也深沉,到底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但他变的也不多,喜怒哀乐还是明显,皇帝也不想跟他时时就利益闹得针锋相对——王叔也够孩子气的,把他惹火了他就摆脸色。
皇帝对臣子都喜怒不形于色,上对下都得藏着掖着,王叔这被惹急了就给打人一拳给人看屁股的脾气,皇帝被他训过几回,现在也只能周全着来了。
要不德王叔伙同德王妃再闹一回,就是他罔顾皇帝的尊严想忍,他的臣子们都要忍不下了。
皇帝朝公公吩咐了两句,坐了一会,等德王洗过手,空闲了点,问了句:“小皇弟呢?”
“府里念书。”不能带着儿子到处跑,德王也遗憾。
皇帝问了一句,笑笑不语,没再接着往下问。
再问下去,他们叔侄俩又得就着那小堂弟那几个老师打起来。
朝廷有人,但德王府抢人也抢得凶,皇帝明里暗里劫过德王府几次道,他还没搞清德王府放出来的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但给王叔着实添了不少话头,有的是讥讽他的话出来。
德王这洗手擦完脸,也不坐着,去了殿门前等人,皇帝也不能像他那样屈尊降贵到门口等,但听到外头起了一阵声响,王叔喜气洋洋的声音起了后,他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今儿这天气好,路过的时候看见溪里有鱼,我寻思着这鱼也不好抓,不比打猎轻松,就带他们下水了,这不我抓了鱼就过来给你瞧瞧。”德王一见王妃,大老远的就迎了过去,搭上她的腰,笑颜跟她报告道,眼儿都弯了起来。
说话间,朝皇后点了下头,说罢朝皇后道了一句:“侄媳妇,麻烦你了。”
皇后现在与德王叔是彻底不亲近了,但德王叔对她还算客气,她也微笑浅福了一记,当是回礼。
这厢宋小五开了口,问他:“脱鞋了?”
“脱了。”
“溪水可凉?”
“不凉,放心,不会着寒。”
“带着孩子出去,细心点。”宋小五嘱咐了一句。
他们这些人无论哪个身边都不缺侍候的人,但无论是让小鬼带孩子,还是小鬼接人待物,宋小五都希望他能用心一点。
“啊,忘了…”德王还真没想过这一茬,伸手轻拍了下脑袋:“不过他们身边有人,不要紧罢?”
“去说一声,吃点热的散散寒。”宋小五吩咐了清明一句,回头朝小鬼说了一声:“下次要记得。”
“省得了。”德王嘀咕了一句:“那几个宝贝疙瘩弱着呢,是我大意了。”
德王妃没怪罪,他倒自省了起来。
这时近了殿门,宋小五听到他的嘀咕声,侧首抬头笑看了他一眼,把德王对她看得又弯起了眼,低首笑着跟她道:“王妃真好看。”
这嘴还是甜的,宋小五收回笑脸,随着太监的通报声与他一道进了门。
德王妃在皇帝面前甚是沉默寡言,连眼神都从不轻易与他对视,与帝后两人用膳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于是她跟皇帝暗中斗了许多回,到底还是没有把皇帝激怒到彻底失去理智,这次她也是依旧不作声听着叔侄俩说话,一句话也不搭,哪怕皇帝拐着弯把话带到她头上来,她也当是自己聋了,低头看着裙面不语。
她越是如此,皇帝越是忌惮她。
一个没有情绪,没有爱恨的人,要么是蠢到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要么就是这些东西撼动不了一个冷血的人,很明显,德王妃属于后者。
德王说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就不耐烦了,打断了皇帝之前所说的那些关于两河流域今年水情的话,“这膳什么时候上?圣上,您不会每天为了顿饭都要等这么久时间罢?”
皇帝还没什么,皇帝身边的孙老公公已惊慌失措地跪下喊饶命:“王爷饶命,奴婢这就叫人去催。”
“嚎什么,还不快去?”德王又朝皇帝不满地道:“你就不能让孙公公少对我大呼小叫的?他手上没了多少人啊,还怕我一个?”
跑到殿门前的孙公公一个没小心,脚绊住了高高的门槛,头栽在了门外。
不活了,不活了,咱家不活了,他怎么就逮谁斗谁啊,狠栽在地上的孙公公手扶着额头上冒出来的热血,痛不欲生地想。
他想着,还不敢久留,拂开身边来扶他的人的手,在德王那句“每次我来你们都跟摆这么大排场,不想我来你们怎不门口死拦着”的话中,屁滚尿流地往前小跑着去了,生怕他再呆一会,德王连“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的话都说得出口。
这宫里,谁敢逼他啊?圣上都拿他没办法了。
孙公公走了,勤政殿里的皇帝低头拿拳抵嘴,小声地咳嗽了一声。
他不敢咳大,也不敢多咳,就怕小王叔又借题发挥,就此滔滔不绝于耳。
王叔这撒泼耍赖的本事,比起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精进的绝不是一丁半点。
皇帝咳得小心翼翼,德王也不好作妖,等皇帝缓过气来再开口,他跟皇帝说起了今天去猎场的事来:“前两年砍的树太多了,补种的成活不高,你上点心,多补种几次。”
皇帝想了想,从记忆里捡了之前军机司的人回他的话,道:“之前补过两次了,还是不行啊?”
“这块就别抠抠索索了。”
皇帝摇摇头。
德王叔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晏城到底是小,又富,从外面借人是可以短时间就能壮大起来,但举天下不是晏地,足了这处就短了那处,这钱得花在刀刃上,耗在皇家猎场里算什么事?
不过,德王叔既然说了,皇帝沉吟了下,淡道:“朕知道了,回头就补。”
这个得从他的内库出了,要不阁老御史又有话要说了。
皇后这时看了他一眼,她笑了笑,打算事后贴补皇帝点,讨个好。
不多时,三皇子周恭来了,德王这下才真正放柔了眉眼,让周恭坐他面前,问起他的学业来。
周恭一来,这殿内气氛稍微好了一点,过了片刻,宫人个个皆胆颤心惊奉菜上来,这膳席就开了。
膳罢,德王要带王妃回去,问了皇后符家之事,听皇后说她已赐宴于符宋两家,让她们在宫里用完午膳再回,他点点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妃:“那这提亲的日子是定了?”
德王妃没回话,仅是轻颔了下首。
“定了就好。”
德王话一落,旁边等候许久了的大太监上前看着地上,小心翼翼地禀告:“启禀圣上,前朝有要事禀告。”
德王站起,“那我跟你小婶就走了,这要是有多的鱼就不用往回送了,你就留着自己喝罢。”
皇帝起身,笑道:“那侄儿就厚脸收下了。”
德王哼笑了一声。
他来就是为的解决猎场的事,解决了就行,多的他就不多说了。
猎场山林今年以来荒废了一半,原本险峻的山林坦露在了人的眼前,那是保卫周家皇族的死士练兵的地方,也就他这侄儿觉得没人敢过去,这光颓的山头可以缓一缓,假以时日修复足以。
但行吗?行,也不行。
那边是没人过去,但德王就是不满他侄子尚有余力,却不往驻军那边使尽全力的性子。
他都有心力养个像万妃那样的小妃子,花尽心思让她生下孩子,却不多往握在手中的重兵身上使力,德王都懒得多说了。
他这侄子,永远握不到大局的点在哪。
带王妃回府的路上,他靠着王妃肩膀一路假寐,临近王府时王妃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德王便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累了?”王妃问。
德王在她脖子上作乱,吻了一气,气息都乱了,怕再下去王妃得掐软他的小德王,便不甘不愿坐直了身,把窗帘掀开透了几口气,看了几眼街景,回首看着一直看着他的王妃道:“你说恭儿会不会胜过他父皇一点?”
王妃又沉默了下来,德王想得一个回答,朝窗棱敲了敲,不久快近王府的马车在车夫一声轻喝下转了条道,围着王府打起了转。
王妃急着回去看女儿,有些无奈地想了一阵,方道:“皇宫乱归乱,能习心性,但太压抑,这孩子想笑笑都难,这性子一旦形成,往后十有八九就是有高兴事都笑不起来的人,再则…”
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耸立的高墙:“连你都有自己的私欲,他信什么方才永久?承儿像了那个活得恶狠狠的你,在活下去这一方面,谁都要不了你们的命,他则不然,他像了另一个会心软和优柔寡断的你和皇帝。”
那个孩子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了,在利益大于天的皇家,重情和软弱会要了他的命,周恭身上没有狼性,至少目前她没有看出来。
他这样的性子,大半都是死在了半路中。
善良和重情毕竟不能当饭吃。
德王看着她,半晌,他道:“我那侄儿心里有数没有?”
“谁知道。”德王妃看着外面,头靠向了他。
她从不逼他,德王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不逼他选择,不逼他决择,这一路来,王府每一步的重大决策,她都等着他下决定,也因此,他一旦下了决定就无后路可走,更无后悔可言,不用王妃多说,他都会承担起他走的每一步棋的结果。只是,形势已经开始明朗,德王明知道他不可能再回首,主意也已成定局,但他还是说不清楚心里那一股股总是冒出来的酸疼感觉,他低头把脸嘴鼻埋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她的腰跟她耳鬓厮磨了一阵,在她耳边道:“承儿行吗?他们叔侄俩以后会如何?”
他们儿子行吗?宋小五觉得是行的,他的天性和他的父母注定他能行。
至于叔侄俩以后会如何?宋小五想,受伤的会是宫里的那个大孩子。
她没有再回德王的话,但德王心里已经有数,小辫子就是如此,从不给他虚妄的希望。他闭着眼躺在车壁上,无力伸手,张开嘴说了句:“回府。”
他说的声音不大,淹没在了滚滚的车轮声当中,外面的人没听清楚,但又不敢问,放慢了驾车的手。
宋小五便张手敲了两下窗棱,车速又快了起来,在车夫轻声的吆喝和一片马啼车轮声当中,她听到她身后抱着她的男人道了一句:“我只有你了。”
宋小五附上她腰间的大手,没有安慰他,没有跟他说,他还有她。
走到他这一步,他还能有一个人,他还敢信一个人,他拥有的就已经足够多了。
第184章
回府后,德王被师爷叫去了书房。
王府现在布的框架太大,德王能得空闲的时候不多,经常带着宗室子弟在外面晃,多是为迷惑人眼。
宋小五回屋抱了北晏,北晏还在睡,被母亲抱起来睁开一只眼瞅了瞅,见到是熟人后就合上了眼。
宋小五抱了她去了书斋接小世子下课,在外面等了近一个时辰,小世子才出来,还一脸嫌弃:“也不知道屋里坐,吹着妹妹了如何是好?”
他现在有点恃宠而娇,宋小五刻意宠的,只是小世子骄横不过眨眼,见母亲神情柔和地看着他,小脸就有点红了,还没怪罪她就上前牵了她的手,咳了一声道:“里头坐罢,先生也在。”
宋小五回牵了他的手,小世子领在前面回头频频看着她脚下,入了斋内,正在收拾书物的两位先生忙放下了手中物籍,跟王妃行礼。
“不才见过王妃。”
“见过王妃。”
宋小五朝他们颔首,各自叫了他们一声,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看过世子的功课后就领世子走了。
她走后,两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先生皆长舒了一口气。
主母大方,但不可亲,她看重他们也从无指责之处,但有时候他们畏惧她,尤胜畏惧德王。
他们身后家族的生死,全捏在她一手之上。
宋小五为收拢这两个有学之士诚心忠效德王府做了一通安排,其中包括用实事扶持两位家族家中子弟起势,这其一是因为两位大学士值这个价,另一个也是给德王府属下培养点人才。
但自德王毫不介意把事情跟这两位说开之后,这两位之前还对她彬彬有礼的先生对她还是有礼,但对她却无从前的那种热络了。
女人的权势,能赢来附庸者的谄媚,更多的不过是不如你的人的攻击与鄙视,还有差不多地位者的讳莫如深,至于能不能得到心悦臣服的敬重,还真有点难。
但人活着,被误解就是常态,只要不影响大局,宋小五从不计较这些事情,也就没那个跟先生们促膝长谈,掏心挖肺交心的意思。
回去路上,小世了跟他母亲摇头,“您一来,先生们连个笑话都不敢与我讲。”
可是就是不讲,她也是要来的,宋小五与他道:“多几次就习惯了。”
世子不敢苟同,深叹了一口气:“您呐。”
这岂是小大人,小老大人都不过如此,宋小五摇了摇他的手,笑道:“会习惯的。”
“今日进宫之事如何?”小世子也知难以说服她,他这母妃想做的事,就是他父王在其面前打滚都没用,便另提了他话。
宋小五就跟他说起了进宫的事来,她说得笼统,几句话就说完了。
世子若有所思,宋小五就随他瞎琢磨去了,他不懂的就会去问他父王。
第二日宗室一大早就来了人,王府门早早就打开迎了几行人进门,德王德王妃一家子都起的早,早等在了膳厅,他们习惯了不摆架子,来的人都是经常来王府的人,对德王夫妇与王府都熟络得很,王府这顿早膳用得可说是温情脉脉。
这是宗室子弟最想来德王府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德王府有他们爱不释手的吃食,还因德王爷和德王妃对他们视如己身的爱护,这也是世子周诚最为喜欢的时刻,这时候他跟同年龄的人一起打闹的样子,方才有点小孩子的模样。
接下来没两天,张家跟符家商量好了前去提亲的日子,这时候太傅带着国师老道,还有户部尚书应杰上了趟德王府,跟德王硬是要了出自晏城的百担种粮。
去年晏城的粮食亩产数百斤这种晏城全城保密的密闻,还是到了皇帝耳里,皇帝也是气不过,在派太傅出马之前就找来了宋韧。
宋韧也无可奈何,跪着无话可说。
之前户部的育种方式是他闺女提供的,已经增产增量了,但他闺女后来又改进了方子,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德皇叔头上去吗?
皇帝都不能的事,他如何能?
每次出这种事就找他,宋韧刚被皇帝怀柔一次的心肠又冷了下来,跪那跟榆木疙瘩一样,随皇帝打骂。
宋韧已不是能随意任打任杀的,燕帝被弄得火起,又想起宋韧已不是户部尚书,心头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这也不是宋韧的错,燕帝闭闭眼认了,叫来内阁一商量,又拿德王妃的“身份”做文章,去跟王叔谈判。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让王叔交出来,只是王叔之前给的已够多,燕帝已无法再拿国家大义拿先帝去压他这个皇叔。
德王叔问心无愧,他却不能。
这厢皇帝派来的人回去,德王一想起他回不去的晏地满是他侄子的探子就咽不下饭,睡不着觉,半夜刚跟德王妃欢好完躺下不久就又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殿门,当殿里的王妃听不见声音了,就朝侍卫气冲冲地吼着,让他们叫师爷们去书房。
王妃住在深殿,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住在他们外殿的世子却是听着了,板着小脸扶开哄他睡的内侍的手,套好靴子,跟着他父王去了书房。
“王妃。”宋小五躺在床头喝水的时候,外殿轮值的杨柳跑了进来,“王爷叫师爷们去书房,您看?”
“送点汤水过去,问起来,就说我让他早点回来。”宋小五抿了口水又躺了下来,随这爷折腾去了。
在家里火气大点没事,在外面能端着就行。
“是。”一行人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夜深人静,宋小五很快睡了过去,途中小郡主醒来也没人叫醒她,早上她被人咬醒,就见德王爷愤愤地看着她。
“你就睡得下?”睡得还挺香!
宋小五摸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拔乱了几下。
“嗯?”德王被摸得舒服,但有点疑惑。
“有根头发有点灰了,”德王妃看着他明亮有神的眼,笑了笑,“不知道等你老了,还能不能有这么俊。”
德王半晌才回过神,一回过神就气急败坏地喊:“你嫌我老?”
德王妃扶着他的肩,推着他起了身,下床着装。
仆从鱼贯而入,就见他们王爷整个人都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妃,半晌才喃喃道:“我都没嫌你,你就嫌我。”
王妃坐在妆镜前,摇摇头莞尔。
用过早膳,宋家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已经在来王府的途中了,宋小五这次是主媒人,首次提亲她也要去,但等宋母带着长媳过来,宋小五只听她们说了下提亲的聘礼,更多的没有再指手划脚。
在王府稍坐了片刻,宋小五上了轿,跟自家人去了符府。
符家那边早就准备了起来,百姓也风闻了消息,一行几顶轿子一出皇城就得到了围观,就是一身冷厉肃杀的王府护卫也没止住沿路百姓的窃窃私语。
德王妃的传言早就传到民间了,对于这位深受德王宠爱的王妃,百姓对其妖女的身份深信不疑,若不然,德王堂堂一个当朝皇叔,怎么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肯定是被妖女迷了心窍糊涂了。
但她出自宋家,又听说宋大人的那些良策都是她带来的,有些百姓感恩她带来的那些好处,有些却惶恐不安,更有甚者吃坏了肚子或是生病死了,忍不了跟人说都是妖女作崇下了毒,害惨了他们。
民间的传言,条条都传进了德王的耳里,这其中免不了百姓愚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皇帝乐观其成才放肆流言,到底是灭了德王对他侄子心中的那所余不多的爱护之情。
而现在宋家要跟符家结为亲家了,百姓想不通当朝圣上为何给宋家指腹符家贵女,还让妖女当媒人,又不敢妄议尊上,就对着宋家跟德王府议论纷纷了起来,符家在其中倒显得无辜委屈了起来,无形中壮长了符家的势。
宋小五也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个说辞,对于百姓怎么说她她没有过多看法,就是觉得皇帝拿捏她都能助长符家的势,她也不敢肯定不走到最后一步,到底鹿死谁手。
对符家宋小五现在更有点好奇了起来,以前她只管专心埋首她手头的那一堆事,除了宗室跟谁都走得不近,符家她仅限于认识那几个人,符家到底是什么风貌也只从探子嘴里听说过,遂一进符家她打量了半天,见府中排场与布置与她去过的几个王府也没什么差别,家风也看不出什么出奇处。
等到符家设的宴上,宋张氏已与符夫人相谈甚欢了起来,宋应氏还在陪客当中见到了嫁到符家旁系的自家族妹。
这次德王妃过来提亲,她所提之事符家一一应允,没有为难之处,符家女眷从头到尾皆笑颜笑语。
要说气度,比之德王妃之前在皇宫见她们那一举,符家气度明显居于德王妃之上,宋小五被她们恭敬送出门后回过味来,才知道符家还是没负皇帝所望,用大度高明地衬托出了她刁难符家的气量之小。
符家事情办得很是漂亮,果然不出几天,从大臣内眷嘴里就传出了德王妃仗势压人,压的还是丞相府,她目光无人的话来,德王气得直哆嗦,在进宫之前被府里的人拦了下来,帮王妃把他请到了王妃面前。
要说这人心里的十怨九仇都是气不平惹发来的,当人哪有那么多理智可言,所以面对心如止水的德王妃,被怒火烧得眼睛疼的德王忍不住开口质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宋小五心想,她要是跟他一样,他跟她就不会有什么开始。
看,就是爱慕她本性的小鬼,到他们相濡以沫的今天,还是避免不了指责她这个老鬼身上他当初心悦她的特质。
第185章
宋小五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她眼睛太黑亮,德王被她气得血直往脑顶冲,但打不得她骂不得她,气急了他大叫了一声,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大步急走发泄着怒火。
宋小五看了两个来回,就收了眼,没有解释,接着看她手上的记录册。
王府种植的作物每日都会三班人马记录在册,送到她手上来,比起以前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摸索,日子要好太多。
她只往前看,也只往好里看,一个人一生就只能负荷得了一定的情绪,她约束自己,不是不会心碎,而是作为长者,她的感情和爱注定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宣之于口。
她喜欢小鬼的热情,因为经过了一世的她身上没有这种东西;她也爱小鬼,所以她会用长久的耐心和他一起白头到老。
“小五!”德王忍不住偏头,只见她又埋首公事,忍不住朝她大吼了起来,气得胸膛直跳。
他吼得向来安静的宫殿起了巨大的回响,震得人耳朵发聋,宋小五抬首,定了定,无奈地看向他,“康康。”
许是她的眼睛太迷人,也许声音里的感情太缠绵,康康傻傻地、眼巴巴地看着她,半晌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作…作甚?”
你喊我干什么。
他呆了,宋小五不禁笑了起来,她的脸孔此时有说不出的温柔,“过来。”
她移了移身子。
德王这才想起他在生气,试图为自己找回场子,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叫道:“我不过来,你别想骗我。”
骗他?骗他什么?宋小五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
德王心虚得厉害,眼神游离,但就是不肯轻易就过去。
又见她就是不说话,德王因小辫子的强硬心口生疼,但又想听从她,见她老是不接话顿时急了,这厢心里又是苦涩又是委屈,再看向她就没之前那般横了,张嘴口气虚弱喃喃道:“要不…要不…”
要不再叫他一声康康什么的?他嘟囔着,堂堂一个王爷还是要点脸面的,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这下更是委屈得很。
“康康…”这时,王妃又开了口。
德王不禁眼睛一亮,“噔”地一下眼睛就盯在了王妃身上。
王妃莞尔,拍了拍她身边的椅面,“过来坐,你过来我们两个人悄悄说。”
这话德王爱听,他喜欢跟王妃耳鬓厮磨,更喜欢跟她说悄悄话。
不用多说,他快快地走过去,嘴里道:“这可是你叫我的。”
可不是他老粘着她。
宋小五看着他在身边坐下,又见他过来牵她的手,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她正好从桌上放下手,两人交岔错开了,他没牵到,就只见他顿时又急了,看着她手就喊:“往哪去啊往哪去啊?”
就不能好好呆着?
宋小五笑开了颜,坦坦荡荡地朝他手来的方向迎去,“过来牵你啊。”
德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一翘起嘴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赶紧又抿住了嘴,握着她的手放腿上,清了清嗓子正经地道:“你好好放着等我就行,不用太着急。”
德王说着自个儿就乐了,现在小辫子对世子好,对郡主好,对他就不怎么上心了,他有时候看见她对儿女好,虽说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父王他应该大度,他也觉得不应该计较,但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意吃味的。
他娶小辫子回来,本来就是为的她对他好的,结果还没几年呢,就一日不如一日,他确实有些想法。
但看来也不是小辫子不愿意对他好了,是没时间,也没时机啊。
“不过偶尔着下急也没事,我懂得。”德王眉开眼笑了起来,就跟刚刚那个还在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