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这次皇后办寿大肆铺张,大燕国不仅提前答应了邻国来贺,还放开了各地官府接收民众的贺礼,这次彰显出了皇后的尊贵,更重要的是,她的地位已深入人心受民众爱戴,这顶帽子她戴上了,就是皇帝反悔想摘,也不容易了。
这是燕帝的恩宠,是以后宫这些日子不平静,母凭子贵死不了的那几个后妃借着摔摔打打的事情发泄怒火,皇后是睁只眼闭只眼,暂时放任了她们去,也因此对皇帝的抬举受之无愧,坦然得很。
皇宫呆久了,她也习惯了一有点喜悦,就马上被人回扇一掌的感觉,想天真都天真不起来。
而德王婶这个人似正似邪,皇后最虚弱的样子都被她瞧去过,可能也因如今她实权在手,她在这后宫拥有了跟皇帝一样对后妃子嗣们的生死大权,权力真是一个强大的武器,强大到了她能淡然正视过往不堪的自己,于是面对德王婶她坦然了不少。
这是时间、经历和权力带来的从容,皇后见到德王妃不紧不慢,从从容容向她漫步过来的时候,她不再像过去那些下意识就提着心,提防着此人。
皇后这时无比清楚,德王婶果然是妖孽,不是此间人。
“王婶。”
“皇后娘娘。”
皇后朝她浅福了一记,宋小五提前扶了她,与她道:“娘娘往后不多如此多礼,折煞我也。”
皇后要回话,宋小五又道了一句:“你我平辈处之即可。”
“礼不可废,但谢王婶抬举。”皇后有了跟德王婶翻牌的能力,随手就破了德王婶张口主导场面的局。
德王婶的强势藏在她状似平静温和的一言一行当中,最初皇后觑不破其中的真相,等真刀实枪过来,没几年她也有了化波涛汹涌于死水的能力。
人心莫测,人生难测在这权力的漩涡当中更是波云诡谲,转过头就是杀伐,生死相交的利害关系注定不可能给人喘息盘算的余地,也因此活下来了的皇后才懂得了德王婶那似有似无的庇护和抬举。
在早几年,确实是德王婶手把手在扶着她跟皇帝对峙,才有了如今这个能在这三足鼎立当中立足的她。
皇后不可能再被德王婶利用,她这不妨碍她对德王婶的感激,哪怕这感激同样妨碍不了她有朝一日把刀子架在德王婶脖子上,这感激也是感激,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足以让她放下身段对德王婶好点。
“我是提早过来给你招待自家人的,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宋小五确实是提早过来给皇后分忧的,现在后宫唯皇后独尊,这后宫不一平衡,各宫就闹事了,皇后这大日子这后妃不会自己出来送死,但使点绊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后宫不平静,有热闹宋小五会看,不会插手,但宗室这边她会看着点,避免在这天给皇后添堵,算是给皇后面子,也给宗室自个儿省些麻烦。
宗室这大半年新入了好几个新媳妇,娶得远,连自家的环境都没融入,根本带不出来,宋小五也希望大家能老实几年,以身作则少生点事,把下一代生养好了再说。
皇后顿了一下,没跟她客气,道了一句:“好。”
明明她该防着德王婶,但非常可笑的是,她信德王婶,远甚过帝王。
皇后没跟德王妃说几句话,因为这天一大早她要上礼庙给祖宗上香,还要去前门跟皇帝接受朝臣贺拜。
至于进宫朝拜的命妇,则会定点在西门依牌进入,等她回来向她朝拜。
皇后这阵子已把守住了后宫,但没有人算无遗策,有德王妃在,就是出事浑水只会搅得更乱,到时候把好不容易安份了一阵的德王府惹上了,皇帝不想管也会头疼。
皇后让德王妃去了偏殿等候,很快就去了正德殿跟皇帝行晨礼,宋小五这边在偏殿用过早膳,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了一阵,就等到了大燕公主和各王府次一品正妃入宫的消息。
一般大宴有外妇进宫,皆是按品级进入,各王府正妃只是爵妃,品级要次宗室的直系公主一级,是以进来的公主们按身份进入前,宋小五没出面,吩咐了皇后的人等宗室的人到了,带到她所处的偏殿来,毫不掩饰德王府对宗室的领头地位。
不多时,王妃们还没进来,宋小五这边就听闻杏过来耳语说公主们跟前来跟皇后请安的后妃们碰上了。
宋小五不禁翘了翘嘴。
这边各王府的王妃见到宋小五都笑了起来,跟她请完安就着家里的琐碎事跟宋小五闹起了磕来。
古代资源少,各种东西比起后世来差的大概有十万个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晏城这几年的发展在皇帝和朝臣眼里已是鬼神难及,但对宋小五来说近十万人几年做的事,还不如后世一个月几千人的劳力所得,她曾呆过的世界太大,如今每个人手上握的那点东西远不到她需要强取豪夺的地步,是以她对宗室都是给东西给条件让他们放开了手脚去壮大自己,各家来了回报,她会择样收点又添点加倍送回去,没有死死握着她的那些“成果”不放。
德王府大方,更没有凌驾于人之上的意思,宗室忙壮大忙添丁也忙不过来,连以前争风头的都没空争风头了,连想放朝的人都比以前少,好些个有想法的都出去圈地圈山搞名堂去了。
当然,这些出去的人几乎都受过德皇叔怂恿。
这些变化比起以前十年都难得一变的宗室来说不可谓不多,各家都有新鲜事儿说,德王婶生了郡主后王府不像以前那些经常开门迎客,她们上门的次数少了,这次趁着机会见到皇婶,各家都说起了自家的情况来。
宗室现在正式叛变到皇帝那边的也就是那些三代后没了王爵之位的周家人,尚在三服之内的宗室人现在走得前所未有地近,早已有了抱在一起的共识,于是等到公主那边的人自行杀了过来要见德王婶,这边手腕了得的王妃就起身领命,去门口跟人厮杀去了。
宋小五见她这边的人杀气腾腾,笑看着人出去也没拦,等人出去了,才跟闻杏耳语了一句:“让河信王王妃给人留些颜面,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端着点。”
真犯到头上了,一个个灭,没必要把整个派系对上。
大周的局面到目前为目只能算是种下了生机,能不能盘活,只能接着看一步走一步,但历代以来以和为贵不是当局者没有杀心,而是只有和平才能提供足够的时间精力和人力去发展,而不是都耗在了打打杀杀争权夺利之上。
宋小五从布盘到操控着这个盘,现在已失了拿命赌上逼小鬼明正言顺去翻盘的可能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跟小鬼握有一对能抗衡的权力和影响力,替这天下死守着不覆灭的底线。
所以,她还真死不了了。
这些厌恶她的人,可能有一天还会尝到她给的甜头,宋小五想想她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此景,这就可有意思了。
闻杏明了王妃的意思,闻言快步出去追河信王妃去了。
王妃跟道人谈话的时候没避讳她,闻杏没有完全听明白他们之间那些玄之又玄的话,但有一点她是听明白了,那就是王妃要以天下人的命,换王爷世子郡主还有王妃在这个世间的根。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王妃信万物有灵因果轮回。闻杏以前没有想过被许多人暗中视为鬼的王妃,居然是畏鬼神的。
但畏鬼神,惧得失的王妃,才是她一直追随的德王妃,闻杏愿为她竭尽忠诚,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
德王妃这边的人强势拦了公主的人,但因后面闻杏带人,还有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也在,没有吵起来,倒是在凤宫正殿的后妃们不多时出了点意外,皇后宫里的宫女冲撞了一个小妃子,把人吓得晕了过去,紧接着有妃子身边的女医诊出了这小妃子有孕的事情出来。
宋小五这边很快得了消息,先是不以为意,等皇后回来看到她脸色分外难看,去往宴宫的路上听到把消息打听清楚了的闻杏说那个小妃子颇有点跟以前的万妃肖似时,宋小五一怔,摇了下头。
比起狗改不了吃屎,很多男人更改不了自己好的那一口。
万妃就是皇后心中永远都拔不掉的刺,是个聪明的,就不会拿重复的错误去刺还留在身边的人。
皇后对皇帝的那点软弱,注定被辜负。
外妇们在见过皇后之后皆悉数去了宴请的宫殿就位,等待皇后过来赐宴,宋小五的位置跟前几次宫宴一样被安排在了皇后上位凤驾一个台阶之下的侧首,其下又是下了一个台阶才是各品级妃子夫人之位,可说皇后的是孤位,她的也是孤位,离下面的人有点远,于是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这时候后宫的事有点闹开了,等了好一阵见皇后没来,德王妃身上的瞥的眼神无数,宗室那边的人也用眼神试探皇婶是个什么意思,见她朝她们点头,意思是让她们接着安份,她们便没有接后妃那边递过来的话茬。
几家联手起来的后妃们在德王妃那里讨了个没趣,又见宗室的那些王妃鬼迷了心窍似的以她马首是瞻,对德王妃这个不像女子的恶鬼比以前更憎厌了起来,心里道等到时机恰当,一定要跟圣上参她几句,让她赶紧去死了免得为祸朝廷来的好。
这个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就是祸害。
皇后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太监宣布吉时已到,皇后一落座,笙钟敲响,这宴席才将将开始。
燕都的寿宴多是办在午席,这午宴过后就散了,一散宴,宋小五没作停留先于众人一步告退,上了皇后让人抬来的轿子出了宫门,上了德王府的马车。
德王府的马车里,德王世子在车上等他母妃。
宋小五见到只有他,便问了他一句:“怎么只见你?”
小世子下意识心中就展开了防御,双眼怒瞪:“只有我又如何?”
有他还不行吗?
宋小五伸手要去抱他,他躲了过去,脸上怒容更甚。
“气性怎么就这般大?”也不知道随了谁,他爹可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她这话一出,周承不得了,一句话不说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宋小五赶忙强抱了他回来,“世子爷,可别。”
她说着就低头吻他小额头,小世子爷怒不可遏:“你休想!”
别以为老用同一招就能逼他就范。
“回府。”宋小五提高了点声音吩咐了一句,低头讷闷地道了一句:“我怎么就学不会讨你欢心呢?”
周承被她一句话说得满脸胀红了起来,停了所在她在怀中的挣扎,好久都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回答。
良久,他才在心里愤愤地斥了她一句:“不正经。”
毕竟过了一点时间,他心里也软了,此时在她怀里焉焉地道:“皇兄留了父王说话,我不想留在宫里,就让清明带了我出来。”
他靠着她,小脸转过去靠着她的胸,闷闷地道:“恭儿侄子送了我一程。”
“嗯,然后呢?”
周承吸了吸鼻子,难过地道:“我走时,他说小王叔,你能不能现在别这么讨厌我。”
周承说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他不想让母妃看到,把脸躲在她怀里,差点哭出来。
“你没告诉他,你一直不讨厌他?”
“有吗?”周承在她怀里扁嘴,违心地道:“我讨厌他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讨好我吗?”
“他是喜欢你,才讨好你。”
“才不是!”
皇室当中没有单纯的人,她的儿子也是,宋小五早早没有为他领对路,现在他长成了这个别扭的性子,她的过错占了大半,小可怜现在都快纠结死了,她也心疼,拉着他的小手往他心口按,问他:“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现在别这么讨厌他,等以后他长大了跟你讨厌的皇兄一样讨厌的时候再讨厌?”
她低头怜爱地亲了亲他的发,与他悄声道:“要不他多可怜,求人都没有用。”
他们还小,没到自相残杀的时候,这些由他们大人的交集才延伸到他们身上的过错,说起来都是大人的错。
小孩子是因大人的喜憎的才喜憎,为了讨大人的喜欢,才过早地选择了站边,背负起了不该是他们背负的情绪。
母亲的话一说,周承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感同身受地流下了泪。
是的,多可怜,他当年求她多疼疼他的时候,她从不理会他,他只能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宋小五见他哭了,没再多说,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没多久见他睡了过去,让一旁的闻杏把披风盖在他身上,她没有松开手片刻。
她现在不放开他了,可能要过五年十年才能抹得平他心里曾经的创伤,也许一辈子都不能。
为人父母,也只有真为人父母了,才知有多不容易,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尽善尽美的时候。
第177章
这边宋小五出宫出的早,但回去的路上因马车上有个睡着了的小世子爷,马走得慢,行到半路,后边有人赶上来报,说宋家的夫人们在后头。
宋家得“宠”,这次宋家大小四个夫人都奉旨进宫贺寿了,宫中下午有消谴,宋小五没想她们回来也早,就让人去接母亲过来说话,至于嫂子们一个也没带。
今天宋老祖母没来,她年数已大,腿脚已不便利了,张氏上了马车见到睡着了的外孙就噤了声,宋小五见她看了又看,把孩子放到了她怀里。
“哎哟。”张氏浅声短促地叫了一声,怕惊醒孩子忙接了过来,抬头又朝女儿笑。
母亲笑起来的样子甚美,宋小五为父兄盘算,偶尔管管宋家的闲事,无非就是想得到这么一张脸。
她护得了身边人,甚至还会护着这天下人,但她最想护的就是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所有一切给她的女人。
“咚咚在家呢?”小世子入了外祖母的怀,立马就敏感地张开了半只眼,瞅到是外祖母后回了下头瞥到了母妃,遂安心地接着睡了过去。
他在外祖母的怀里揉了揉脸,张氏这心顿时柔成了一滩春水,笑眼望着女儿小声说了话。
“在家,杨柳看着。”宋小五打开暗柜,示意帮忙的闻杏不必搭手,她把温在里头的水拿出来倒了一杯,喂母亲喝了起来。
哪用得着她喂,张氏带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但高高兴兴地把一杯蜜水都喝完了。
“到府里坐会儿,吃完晚饭送你回去,家里没什么事罢?”
“没有,”张氏摇头,“就是你祖母想着你最近回家一趟,晗青的亲事怎么说也要定了,她想跟你商量。”
她低头看了看外孙,见没惊到他,接着低声说道:“晗青信你。”
她说谁好,不定就娶了那谁。
“我过两天就回去一趟。”宋爹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老太太快八十岁了,宋小五以前心里盘数过她寿命的事,但最近想的多无非是老太太自己着急了起来,她也开始正视了起来。
大燕科举取才这两年才完善,但官员丁忧这规矩开朝就有。
老太太在这年头已经是高寿了,谁都没想到这一个阴沉孤僻的老太太能活到这个年纪,她已帮宋爹走过了最不能出意外的那几年,现在轮到宋家成全老太太的心意了,是以老太太想让她插手晗青的婚事,宋小五是打算要碰的。
说到老太太,张氏的笑意也淡了,怔怔坐着没有说话,半晌她叹了口气。
她与婆婆这一生,到现在才算是有了点一家人的样子,族中有人也说她一点心气儿都没有,老太太稍微不使点脸色,她就巴巴上前讨好去了。
可不讨好,难道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还跟仇敌一样,说句话都带刀子?总得有个人退一步,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但看样子,是她这个当儿媳的吃亏了,谁都当她这个媳妇一生忍辱负重,但张氏心里清楚明白,老太太这一生吃亏就吃亏在她那个脾气上,她那张嘴上,她就是好也没人念她的好,但说到底,这都是外人的眼光,老太太自个儿不在乎。
就像小五所说的,她活给了自己看,有什么不好的?她用自己的方式快意恩仇了一生,别人怎么看她,她不在乎,那就是没用的东西。
宋小五见母亲说到祖母就沉默了下来,看了她一眼,闭眼假寐了起来。
这个宋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用自己的柔性粘和起来的,无论这个家分还是没分,只要母亲还在着一天,四兄弟之间就不会散。
这足以让兄弟联手,去闯下一关的难关。
宋小五跟母亲到了家,北晏在家嗷嗷大哭了好一阵子了,侍候的人着急万分,但不敢派人去催王妃回来,王妃这一回,德王府后院所有人都跟上天突降救命恩人一样,含着眼泪喜出外望。
北晏到了母亲手上没半刻就抽抽答答地偃旗息鼓,明明累极了也睁着眼不错眼地盯着眼前的母亲,生怕她又是大半天地看不见。
宋小五喂饱她又抱了她半天,才等她睡过去,张氏见到外孙女总算睡过去了,笑话她道:“这是个小粘人精,我瞅着怎么跟她父王有点像似的。”
不是有点,而是父女俩一脉相承,大的粘不到人就红眼睛,小的也是这德性。
喜欢自个儿呆一呆想事的宋小五已经开始打小世子爷的主意,打算把女儿这个小包袱交给兄长分一点,让他们相互陪伴去。
要不然,一家三口手牵手站她书房门口,个个皆泪汪汪问她为什么不理会他们,宋小五可能为了点清静离家出走。
“脾气大。”要是长大还大,宋小五打算把晏城一分为二,分一半给小女儿去撒野。
“从小就有主见,还是像你的。”外祖母没有立场,什么话好听就往外孙女身上堆。
“嗯。”像她像小鬼都行。
王府这天晚膳提早了些,张氏用完饭回去后德王都没回,直到深夜德王才从宫中回来,一回来就急轰轰地跟德王妃告状:“小辫子,你那几个哥哥要纳妾了!”
宋小五被他嚷嚷得头疼,看向了他身边的小公公三省。
三省公公才五关斩六将才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但爬上来了才知道王爷根本不是那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王爷,王爷在外面的时候还好,一到王妃面前,关于自己的事都是往耀武扬威里说,说到别人,个个都孬,简直就跟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一样,一点也不是个英明神武的王爷。
这厢他看到王妃看向他,赶紧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都道清楚:“回王妃,是圣上打算把邻国送来的美人赐给舅老爷他们几个,但舅老爷他们皆婉转拒了!”
“哪儿啊,”德王不遗余力背着舅兄们抹黑他们,“是岳父拒的,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没吭声,指不定心里想要得很呢。”
舅兄们没以前那么讨厌了,但有时候还是蛮讨厌,尤其来跟小辫子说话,那激动看着小辫子喊妹妹的样子还是一样讨厌。
“你没要?”
“啊?关我什么事?我忙得很。”
跟他忙有什么关系?宋小五笑了笑,“没给你?”
“没给没给,他敢!我打不断他的腿!”德王心里犯嘀咕,小辫子就是偏心眼,一说到她的哥哥她就护。
怎么不护护他呢?
他才是一家子男人当中最该她护,她偏心眼的那一个呀。
宋小五没再说,催他去沐浴,“去洗好过来我给你绞头发。”
德王一听一看时辰,转身就往后殿走,没用三省他们侍候快快洗好了澡出来,趴在小辫子的腿上让她给他擦头发,嘴里还不忘嘀咕明儿要办的事。
到眼睛睁不开快要睡了的时候才道:“他在打听我们机关房里的事情,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
“是吗?”宋小五的手顿了顿。
“我没漏口风,让他猜着去。”等利器打造完,兵练好,到时候想打就打一场罢,打不服他!
德王打算装糊涂装到真相大白那天,不,装到那天也不认,气死他得了。
“他是十月生的,正好秋收的税粮陆续进京,我要挖个坑跟他换粮。”德王先是说的愤愤,接着又得意,“我拿马跟他换,让他看看我养的战马有多好!他养不出,心眼小,你等着看,一次就能气瘦他十斤!”
不是气瘦,那是人家日夜难眠寝食难安想着怎么对付他想瘦的,这叔侄俩别的本事没有,美化自己的本事还挺足的,宋小五摸摸小鬼的狗头,“打算换多少?”
还知道存粮了,出息了,不错。
“到时候看,不能要少了。我只出三千匹马,只给三百匹母的,我在让师爷他们算呢,等秋收的结果一出就看着要,反正我要加多一成的量。”
“他不换呢?”
“怎么可能不换?就是到时候免不了一争。”德王对大燕该做的都做了,他现在有儿有女,还有他们夫妻的一生要安放,那他就得一寸寸一步不让地跟他这侄儿争,跟这朝廷争,跟这天下争。
争到手的,才是名正言顺的,他要把事情放在天下人眼里过一遍目,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晏城就该是他德王得的。
“那你好好做。”宋小五把他从周家和大燕手里拽了出来,没打算过多插手他后面的事,她只专心做好她能做的那一块。
多了,就成控制了。小鬼已长大成熟,这样的男人不是控制就控制得了的,她可不想走到了这步,还激起他的逆反心。
“是了,”德王张嘴咬了咬她的手肘,又抬眼朝她笑得眼睛都眯起了:“他今天还背地里骂我惧内,呵呵,他不惧内,他厉害呀,厉害到媳妇过个寿小妾都能闹得鸡飞狗跳,这本事大着呢,太佩服他了,我今儿可大方,可夸了他不少句,险些把他夸晕过去,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你说我大方不大方?”
第178章
德王卖乖,德王妃想了想没附和,怕他下次更卖力。
要是真气死了皇帝倒省事,就怕把人气个半死,皇帝又会找事找回场子。
怨怨相报何时了,德王妃慈悲地想。
“小辫子。”德王也不是凭白献殷勤,他说得有趣,不过是讨个乖,然后能得王妃的奖赏。
可惜小辫子王妃比以前难讨好多了,德王现在使出浑身解数如愿的时候也不多,他眼巴巴地着德王妃,见小辫子无动于衷,当下大失所望地把头靠回了她的腿,看着空气喃喃自语:“有些人就是狠心。”
宋小五失笑。
小鬼已有儿有女,其实也没以前那样喜欢跟她撒娇,但一旦父兄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一多,好斗的公鸡就会挥舞着翅膀大叫着争地盘,一如年少时候。
次日,宋小五带了北晏回宋家,她到的时候是宋家的中午,赶上家中午膳。
她来趟宋府至少要吃一顿饭,宋家早上得了德王府的报就在准备,她一到就开席,这次跟上几次一样,只有宋母跟宋老太太她们在,大郎夫人她们几个得了婆母的吩咐不用来请安,用完饭宋小五把女儿让母亲抱去,她单纯跟老太太说了阵话。
老太太这几年活得久了很是贪生怕死,前几次身体不妙她都硬是凭着一口挣扎了过来,舍不得死,但经过几次枯耗,她也知自己来日无多,必须看晗青成亲方可瞑目。
她养孙子的目的就是有人送终,世代有人供奉她。
老太太因逼孙子成亲之事闹将了好几回。孙子年纪已大,又是朝廷命官,朝廷不安宁,他老借事故推托婚事,老太太三翻几次逼他就范也没成,现在以死逼他成亲,但看他答应得可怜,又答应了他婚事会由他堂姐帮他选。
关于宋晗青这个堂弟的事,宋小五就奉年过节他来给她请安的时候问两句,问的都是皮毛,也不深入。
她对宋家除了父母,连兄嫂都淡淡,更何况只是个堂弟。
不过,这不表示她真没把他们没当回事,要是没当,没把他们的命当命,她活得不必如此委婉。
现眼下这天下没有大乱,一切从大势来说还向着好的方面走去,这环境能容得下人讲点温情,宋小五翻着老太太罗列的几个合适的闺秀的册子,听老太太说完一个出身人家的小娘子,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他自己可有相中的?”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好歹?”老太太冷冰冰地道。
“他是宋家儿郎。”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你是你,他是他,比不到一块。”见她有点帮孙子的意思,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脸一沉,眼睛眯成一条缝阴沉地盯着她:“我是叫你来帮他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