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需要回去缓缓气,安安神,没有那三五七日,不想再回想今日之事。
至于儿女?儿女自有儿女福,由得他们去了。


第222章
宋小五自知她与这个朝代的格格不入,她也一直深居简出,刻意维持着这种格格不入,她不想被周遭环境同化,更知道自己于这个朝代的奇怪,是以她一敞开些自己,就把各家夫人们吓着了之事,亦在她意料当中。
说来,没来得及带夫人们一块儿下地小小劳作一番,她还有点失望。
她本意是想让她们看一看她的“王妃”生活的。
她前世所在的年代,无论权及何位的人都有自理能力,不像这个朝代,说保守,女子保守到在外多余一寸的肌肤都不能露,但又可不保守到连沐浴都可以让丫鬟婆子伺候,现在晏地人少,宋小五身边就十个人维持她身边的调度,其中包括负责处理她的内务和公务,未有一个闲散之人。
她有她的工作,生活上也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浪费多余的人力,这在后世,是每一个成年人生存的基本能力,但在只要是权贵就会被奴仆围绕的年代,家中侍候的人越多,就越显尊贵,这是不可打破的藩篱,而她孤身一人在这个时代,能按本意生存已是有运气加持的结果,能改变身边人和身边环境更是她意志坚定加运气的原因,再多就超出她能力的极限了,她未存要去改变德王府以外的人的心思,但如今想来,如果这些人想向她靠近,她也不必太遮遮掩掩,毕竟,也有人可能会受她影响,会改变一二。
她认为“德王妃”这张皮,会有一些引领效果,但现实是她还未踏到让人看到她这个“王妃”亲自劳作的这一步,贵夫人们就败在不能长时间途步这一环了。
宋小五有点遗憾,但一想这些身娇肉贵的女子们走几步路都受不了,看到她下地真正劳作不知要如何花容失色,这点遗憾便没了。
罢了,她们有一个惊世骇俗的领主夫人已够惊心动魄,要是让她们跟着她干,那无异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还是不为难她们了。
宋小五心放得宽,倒是中午两夫妻碰面,德王取笑王妃:“王妃娘娘今日可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了?”
德王甚是了解自家王妃,知道她带人去种植地,可不是单纯带夫人们游玩去的。
宋小五无视他取笑,摇头,“她们与我,皆受了惊。”
她的不按常理吓着了她们,她们的柔弱也吓着了她,非要总结今天的会面,那就是两败俱伤。
闻言,今儿被人抬了一路,在众人后面看了一路动人景致的杨公公“嘎嘎”夸张大笑…
宋小五看了他一眼。
杨公公差许笑岔气,笑得口水都喷了出来。
喜宝小心地偷瞄了王妃一眼,小心翼翼地拿手绢擦掉公公的口水,在他耳边偷偷摸摸地耳语:“师傅,您收着点。”
好在,王妃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看王爷去了。
“算了。”下次就不做这事了,她与这些女人们的鸿沟在今生今世怕是难以填平。
德王憋笑不已。
王妃看着他,未动。
德王不敢笑了,忍下笑,卖乖道:“还是我受教,听王妃的话。”
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一时不懂也照做,讨她芳心。
不过是另一种昏君罢了,不过没他的昏,就没她的位置,这一点无庸置疑,是以宋小五颔首,“要常常保持。”
德王腆着脸上前,也不管公公和侍仆还在,笑道:“那有赏吗?”
王妃有赏,当着屋内所在的人的面,眼带温柔,抬手温温柔柔地轻抚着他的脸。
她抚得德王的脸都红了,下午回了书房,一想起王妃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抚在他脸上的感觉,他就痴痴地笑,笑得满房的幕僚们起了好几次一身的鸡皮疙瘩。
**
王府多了几十个孩子,第一天他们就是一块儿玩耍,第二天再玩一场“官兵捉贼”的游戏,德王与宋小五皆不出面,但这些孩子的所作所为,当夜就会出现在夫妇俩的案头。
深夜,德王揽着王妃,一道看呈上来的各家孩子的文禀,就听外面起了开大门的声响,不多时,就见寝殿门边有了明显的脚步声。
“承儿来了。”宋小五道。
德王亲了她一口,松开她放下公文,起床去了门边,打开门对着外头的小子道:“我们都睡了。”
“孩儿过来请安。”
“怎地不跟他们一道玩?”德王弹了下他的鼻子。
“玩过了。”世子一本正经淡道。
“啧。”无趣得紧,德王让开了身子,让他进来,把门关上,朝床那边道:“王妃,跟世子说说,这一日两日的不请安不打紧。”
别老来扰他们夫妇俩的就寝,长大了还当讨债鬼。
“母妃,孩儿过来给你请安。”他话落,已走至床前的世子单膝跪地,朝靠坐在床头的母亲请安。
世子许久没这么晚跟他们请过安了,一家人没什么事是要一道晚膳的,是以那请安也在晚膳那一并当做了,这几年世子就越发地很少在子夜出现在他们寝室了,孩子大了,亲近的机会越来越少,宋小五拉了他起来,想了想,就掀开了被子,想让他像小时候一样挨着他们躺一会儿。
关于这一点,只要给他,世子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躺一会儿就会乖乖告辞而去。
就是因为一直太懂事,宋小五的心总被他牵着,无法不挂怀。
“脏。”眼见自己的地盘要被儿子占了,德王冲了过来,但被王妃横了一眼。
世子未进,直挺挺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嘴,淡淡道:“孩儿沐浴了一番,换了衣裳过来的。”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松香味,是王府里专属于世子,独一无二的香味,是王妃特意让皂匠为世子制的。
冲过来的德王闻到了,哼了一声,不满道:“你已是十周岁的人了。”
不是小孩子了,怎还能与母亲同盖一被?
德王说罢,还跟王妃不服气道:“你不是老说,孩子是孩子,我们是我们,不要老混为一谈?”
德王非常计较王妃溺爱孩子们一事,他也喜爱他的孩子,但就是不想他们上只属于他的床,这一点是要分清楚且要坚持的。
王妃朝世子和他皆看了一眼,尔后跟德王道:“你先过来。”
德王马上冲了过去,上了床就把她挤到了床里头,把她跟世子隔得远远的。
“杨柳,拿床被子过来。”
“是。”进来的杨柳应道。
等世子坐躺下,是在他父亲身边了,独盖一被,德王还显得很大方与世子道:“今儿是我们想和你说说话,才让你坐坐。”
世子眉头轻轻地皱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德王不以为忤,伸手抱他的肩,遭到了世子闪躲的拒绝也不在意,强硬地抱住了,道:“白天都是你们的,晚上还不能归我了?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她可是我媳妇。”
德王特意加重了“我”字。
世子很不高兴,垂着眼冷冷道:“她还是我母亲。”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那也是我娶了她才有你…”
“哼!”世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服啊?不服给我忍着,谁叫我是你爹!”德王长臂圈着世子,喜滋滋地抬起下巴往他头上一搁,乐道:“本王从来没如此这般高兴过生出你来!”
世子被他气得直翻眼。
宋小五看着他们父子斗嘴,这厢见世子被无赖父亲逗得满脸郁色不得发作,嘴角勾了勾,方才出声:“好了,别逗承儿了。”
“母妃。”世子闷闷地叫了她一声。
“今儿玩得好吗?”今天世子没去书房,跟差不多同年龄的孩子在一起了一天,宋小五见过世子跟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的场景,世子从小就喜欢冷眼旁观,就跟当初会悄悄站在她身边观察她一样,他的心思很重,但无论哪个孩子总是带着些天真的,世子觉得他们不成威胁的时候,就会放下心防跟他们玩在一起,是难得不作多想的时候。
世子现在也还喜欢观察他的母亲,宋小五也常暗中观察她的孩子,最初让臣下孩子进府,一半想的是为北晏选择未来能同行的伙伴,另一半就是为了世子。
关于一道玩之事,母亲叮嘱妹妹的是要友善照顾来府里做客的小客人,对于他,每次说的就是让他好好玩,起初世子想明白母亲的意思心里有股热流流过,现在却有些乏了,但他不喜说真心话,仅道:“尚好。”
尚好,就是不怎么好了,宋小五便道:“今儿跟谁一道玩了?”
德王已拿过文禀,翻了两页,把册子往她眼前一放。
记录中写:孟子乾、丁维、易仲任紧随世子不放。
世子被人跟了一天。
这三子,皆是武将之后,宋小五越过德王,看着儿子,道:“不喜欢被人跟着?”
世子心怀不愉,在母亲一再追问之下也不掩饰了,他点了下头。
“就一天,无甚大碍,”德王大力揉乱了世子的头发,“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
“阿谀奉承,根骨不正,还是武将之后。”世子颇为不齿。
德王与宋小五对视了一眼。
宋小五只教世子一点文治这一方面的事,而兵武一道,世子跟德王学的多,德王的第一批死士是他皇兄以“忠”渡过给他的,等到了他手里,他治下以“德”以“义”,手下皆是一群毫不思索就能为主公断头的死士,其忠肝义胆,是主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还真未有几个会“阿谀奉承”之辈。
这三位,其中两位,还是这样的死士之后,宋小五一看不对,仔细看了那一行字几次,这才心里有数。
“何为阿谀奉承,根骨不正?”宋小五问世子。
“只会说奉承话,赶都赶不走。”还颇费了一些功夫才甩脱他们,被缠了一天,世子甚是不喜,见母亲口气不对,世子心中猛地一疼,心中一紧,装作不在意看向她。
“你跟孟护卫和丁护卫说过什么吗?”宋小五转头问向德王。
德王顿了下,点了头,“说过几句往后之事。”
“燕都?两个人都已说过?”
“嗯。”德王脸色沉了下来。
宋小五看向世子,明言道:“孟子乾、丁维乃你父亲第一批死卫之后,跟无可跟才在我们的安排下离开以另一种面目面世,你父王给予他们的不止是命,他们想必也想让儿子忠诚于你,他们应是受了家中之命,在刻意接近你。”
她没给世子缓冲之地,接道:“至多一两年,皇帝就会想方设法让你进都城当质子,我不放心,上月开始,已让你父王在死卫后辈当中挑选几个愿意跟随你进都之人…”
进都?当质子?
要离开晏地,离开他们?
世子不敢置信,猛地一一看向父母。
他双手握紧,眼睛赤红,见父亲面容沉肃,母亲一脸冷漠,他闭上眼,紧握着双拳,一行眼泪无声地从他的眼里掉了出来。
这厢,有双手越过来抱住了他,说:“早晚的事,是我不想先告诉你。”
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抱歉。”
可这管什么用呢?世子在她怀里号啕大哭,绝望地喊:“为何你总是不要我。”


第223章
世子悲恸欲绝,母亲一直抱着他,但一声不吭。
她从未如此长地拥抱过他,世子一想,更是心如刀割,连那句是不是他不够好,她才如此不够喜爱他的话都未出口,竟是哭到昏厥。
宋小五一直抱着他,期间德王要过来抱,她阻拦了下来。
世子未曾如此哭过,就让他哭一回罢。
世子昏过去后,宋小五起身抱了他下床,这才着急,“去叫大夫。”
德王沉着脸,看了眼急速跑出去的下人,又看向她。
等大夫过来把世子弄醒,又喂了碗汤进去,世子疲惫睡去,德王看着纤瘦的妻子抱着十岁的儿子放到床上,看她替他盖好被子,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的脸,道:“他大了。”
宋小五叹了口气,在世子身边躺下。
“他大了。”德王重复。
这是世子为他德王世子的命。
他十岁的时候,也如世子一样艰辛。
这是位高权重者必要走的征程。
“是啊。”宋小五明了他的意思,抬起脸,朝身边拍了拍。
德王没过去,继续重复,“你爱他,谁都知晓,而我以前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过来了。”
世子得到的已经很多了,他有母亲爱他,而他的父亲从小连母亲都没有。
宋小五坐起身,朝他伸手,“过来,康康,过来。”
康康泪流满面,没有过去,“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走?”
早在他的王妃抱着世子沉默一言不发,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的时候,德王就知道她已下定了决定。
他爱了她十多年,日以继夜地看着她,揣磨着她,如何不知道她脸孔下的心肠?
她心疼世子,她想弥补他,想把世间所有世子最在乎的一切好好地给他们的孩子,他懂他知道,可他呢?难道她就不心疼不爱护了吗?
王妃沉默。
“那我呢?”德王痛哭流涕。
这厢,王妃下了床,抱住了他。
德王痛得无法呼吸,问她:“那我呢?”
“你等等我。”
“我不想等。”
“你等等。”
“我不!”德王脚步往后踉跄,他低声嘶吼,已无法站稳…
这一刹那,他什么事都不想做了,不想努力了,周家也好燕朝也罢,所谓百姓他无所谓了,晏地也随它去。
他成全了这天下,但谁来成全他?
他往后倒去。
他倒在了地上,王妃倒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他仰倒的那一瞬间,他觉察到王妃日抱着他的手并未松开,怕她跌岔,怕她跌坏,德王放松了身体,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脑袋,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怀里。
倒下的那一刻,德王悲从中来,闭眼流泪。
她知道他有多爱慕他,有多欢喜她,有多听她的话,有多想看见她开心…
他给她的那般少,怎么可能不如她所愿。
她就仗着他心悦她,欺负他罢。
德王紧紧搂着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宋小五拦住了他那双满是痛苦的眼,眼泪掉在了她盖在他眼上的手上,良久,她道:“这次,就以世子为首罢,我不想让他成为下一个长大后的你,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长大后成为一个为一点点爱就割皮削骨之人。”
他缺的,她现在就给他,如此,她就不用担心世子的以后了。
“可我现在要你啊。”在她温热的手下,德王泣不成声。
“是啊…”宋小五叹息,把手松开,用泪脸贴着他的泪脸,叹道:“我也想如此,我也想要你,想一直有你,你是我留在这个世间用尽所有力气去努力拼博周全的勇气。”
没有他,她早已离开。
德王抱着她,“呜”地一声哭出了声,不断地叫着她:“小辫子,小辫子,小辫子…”
他好爱她啊。
小辫子抱着他的脑袋,心里酸痛至极。
想来他小时候比世子更惶恐不安罢?尤其他当父亲的兄长离逝后,这世间连最后那个会对他有一点爱意的人都彻底没了罢?
“小辫子。”德王抱着她的腰,无语凝噎。
罢了罢了,都依她。
“诶…”宋小五依偎着他,答应着他,“等他们长大了,我就把我的后半生都给你。”
说着,想到以后,她顿了顿,抬脸在他的胸前撑起身子,抬袖擦了擦他的脸,叮嘱他道:“老了万不能这般不讲理,跟我吵架,我会很烦。”
德王瞠目结舌,连泪都忘掉了。
思询良久,他清了清喉咙,不忘为自己辩驳:“你要是做错事,还不许我生气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爱跟王妃赌气的德王忙给自己留退路,他可不想一个人生闷气,王妃不理会他,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做错事,可以,但不能随便生气。”宋小五也退了一步。
她全神贯注处理事情被小鬼打断时,是对他有点凶了,好几次下意识都如此,从没改过来,这点是她不对。
“我何时随便生过气?”德王郁闷,为自己辩解,“我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可是德王。”
“是了。”宋小五在他脸上捡了块干净的地方,亲了亲他的脸。
都亲到耳畔去了,德王抽了抽鼻子,抽到了一鼻子的鼻涕,他嫌弃地皱了皱眉,抱着王妃起身,“去洗脸沐浴。”
脏死了。
起身后,德王揽着王妃的腰不放,干脆抱她起来往侧殿浴池走,“洗久些。”
最好别回寝室了,床已给世子占了,就留给他好了。
他们走后,在床上本咬着被子在无声抽泣的世子翻了个身,愣着眼睛看着床顶,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父王…
怕是有点怪了。
**
往后一段时日,德王不像往常一样爱跟世子说笑,往常一本正经的世子反倒变了,经常眼巴巴地看着他父王,有什么不懂之处也不像往常那样自己一个人先悄悄琢磨,现在不懂就先拿去问他父王,格外地话多。
德王觉得世子抢了王妃,对世子没精打彩,但该教世子的一样不落,见世子有点讨好他,他酸溜溜之余也中也是无奈,世子终归是他的孩子,没几天,心中那点芥蒂也消散于无。
这天见世子问罢事情也不离去,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问另外的事,就是不走,看着世子那竭力讨好的小脸,德王心中一恸,让世子过来,“过来。”
周承忙越过书桌,走到了他身边。
他一过来,德王就拉了他到身边,与他同一张椅子坐着。
他捏了捏世子的脖后颈,问:“都知道了?”
世子一个气息没顺过来,憋红了脸孔。
“小鬼灵精,”德王顿了顿,笑道:“跟我小时候一个样。”
什么事皆心里有数,对外界的警惕宛如外面藏着千军万马。
世子抬头,仰望着对他笑了的父亲,喃喃半晌,叫了一句:“父王。”
他像父王吗?
母妃也是这般说。
真的像吗?
“像的,”他未问出口,但他的父亲回答了他,轻柔地揉着他的脖子目光分外柔和,“很像很像,是以…”
德王笑叹了口气,跟目不转睛,忐忑又孺慕地看着他的世子道:“父王小时候没得到的,皆希望你有。”
父王…
世子猛地抱住了他。
德王被他猛地一撞,稳了稳身体,伸手强壮的手臂搂住了从里到外都像死了他的世子,笑道:“我把你母妃借给你几年,你要记得及时还给我。”
世子在他怀里点头。
德王失笑,“也有些不像的,你比父王老实多了。”
不像他,只要想要的,泼皮撒赖,装疯弄傻也要得到。
父子俩和好如初,而世子要较以往喜爱跟他父王在一起了许多,喜欢尾随他父王不放,北晏小郡主见兄长老跟着他们父亲,连用膳都不跟她抢母亲身边的位置,很是喜爱坐在父亲身边不动,她欣喜之余又疑惑不解,这天她午歇腻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想起此事,她便问道:“母妃,最近父王做了许多哥哥高兴的事情吗?”
“嗯?”宋小五低头。
“哥哥最近好喜欢父王啊。”小郡主感叹。
宋小五不禁微笑,“是吗?”
“是的!”小郡主大力点头不止。
北晏的观察力委实不错,但一想她离开后,北晏身边就没了她,宋小五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世子现在让着妹妹腻在她身边,何尝不是在用他的方式在先补偿妹妹。
世子有了她,小郡主就没她了。
好就好在,郡主小从父母哪个都不缺,没有世子的偏执,但到时候伤心还是避免不了的。
宋小五不想缺失两个孩子黄金成长时期的时间太多,世子郡主哪一个都不想,这中间怎么调和,还是要想办法周旋一二,不能坐以待毙。
“喜欢父王是好事,对不对?”
“对!”当然对了,小郡主不跟哥哥争母妃,但要是哥哥让着她,她就好开心。
不过,她知道哥哥也喜爱与母妃在一起,哥哥这次让她了,她下次也让哥哥,还回去,不能占哥哥便宜。
“哥哥对咚咚好好,”小郡主依着母亲,满心欢喜地感叹,“咚咚也要对哥哥好,对哥哥更好…”
宋小五未料到她会如此作答,她愣了一下,含笑低头看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
他们家,有一个被人好好爱着,也会好好去爱人的宝贝。


第224章
晏地这年的冬天过得甚快,年一过,春天刚来,晏城德王府就接到了来秋燕都的圣旨——皇帝四十大寿,怜惜体贴封地离不开德王,就请世子代德王贺寿即可,且帝与弟相别之日已久,帝对其颇为想念。
燕帝的圣旨写得很清楚,就是让世子进都。
这两年,他给晏地传过几道圣旨,说得都很含蓄,他没说清楚,德王就糊弄了过去,怕是怕这次不仔细说明白了,德王还用以前那套应付他,皇帝在圣旨中说得非常清楚,一句让人揣磨的话都没有。
德王接过圣旨,叹了口气。
来传圣旨的是皇宫中的副总管段姓公公,见德王叹气,他眼睛看着地上不敢动弹,颇为不安地挪了挪脚。
之前谁来传旨一事,据他所知,圣上跟大臣,还有孙公公商议了许久,才选了他。
段公公本来只是宫里御花园的一个执事太监,手底下管着几个小太监而已,不是什么圣上面前得红的大人物,段公公是领了职,经孙公公说话点拔,才明白为何选了他。
他是以前在杨公公手下做过事的一个公公的义子,说是义父,只因他与他义父是同乡,宫中老太监有收同乡来的人为义子的习俗,好在年轻的时候带小的一把,老了有人管,段公公就是这样认了他的义父,实则这义父认为了没多久,他义父就没了。
如何没的,段公公后来才从人的嘴里听说是受了杨公公的牵累。
“不止是牵累,你义父乃杨标手下之人,为杨标而死,杨标这个人…”孙公公说到这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接道:“颇有点公义,只要欠着人点的,他皆会偿还。”
所以才给他培养出了一堆宁死不屈,打死都不出卖他一个字的蠢货。
孙公公一直想把杨标拿下,一直都没有拿下,皇帝为此不悦,孙公公也视这为他皇宫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尤其在知道德王放心把晏地交到杨标一个太监手中,他对杨标更是又嫉又妒,以至于知道杨标当年被活埋在废墟下如今却还好好地活着,且与德王一家同进同出,被世子尊为义祖,心中更不是滋味。
但饶是如此,说至此,孙公公也承认,太监做到杨标这个份上,已经不枉枉为人一生。
“他欠你义父一条命,这能保你安全无虞回来,懂咱家的意思吗?”孙公公跟段公公如是说道。
段公公岂有不懂之理,忙恭敬应承下,又作了一番保证,带着人马出都赴晏。
晏地比他想得巍峨庄严,一路的行人高大威猛,个个手中拿着矛铁长扁铁锄,不是兵卒所扮,就是全民皆兵,关于德王让全城备战的传言占据了段公公的身心,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生怕一个不对,脑袋就从脖子上往下掉。
据说前面给德王传旨的就是吓破了胆,被圣上宰了,这传旨的大事才轮到了他手上。
现在不止是孙公公指着那点旧情让德王对他网开一面,便是段公公也希翼如此。
这厢他听到德王叹气,心抖得要从喉腔跳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叫了他一声,“这位公公…”
段公公被他碰了一下,眼前一黑,往前一扑就是哭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