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柳之程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话也淡了,“那毕竟是娘的孙儿,我柳家以后的子息。”
她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需看在娘的面子上,和柳家的面子上啊。
怎地这般糊涂。
柳之程脸上不好看起来。
柳贞吉也是笑了。
她这大哥,居然还敢跟她板脸色。
他是真不知道,他现在的荣光,是靠谁给的吗?
固然多数后妃要靠娘家,可在她这里,她嫁给当时的太子,是为了柳家,嫁了之后,也是她帮扶的柳家,替他们安排的前程,哪怕到现在,也是她一手在兜着柳家,兜着他干的蠢事…
看来她大哥是真看不清,他是靠着谁在吃饭了。
“大哥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容我想想,我有些乏了,大哥先且退下。”柳贞吉淡淡道。
苏公公这时带了人进来,跟柳贞吉请了安。
柳之程也知道这是赶人了,不过他也算是明白,皇宫这一趟他是白走了,他死了心,心道这事,还是得请母亲出山才行。
妹妹为了独宠不择手段,他无话可说,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他也想见她好,但连自己的侄儿都不放过,还是得受累母亲说说才行。
“那微臣先且告退。”柳之程沉声道。
柳贞吉看着他离去,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她二哥不是个浑的,要是的话,她就是想把这柳家扶起来,怕也是浪费心思了。
**
下午柳贞吉正陪女儿刺绣,就听柳之程回去后,悄悄找了婢女,给母亲递话的事。
她摇摇头,懒得再管她这大哥的死活了。
不过见柳之程这一趟,倒也不算白见。
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勾搭上的,这事也就开了个口子。
他一个侍郎去外县查案,恰巧碰上夷凉的人,可不是什么巧合,他的上峰王尚书那,还得查一查,要是跟夷凉有猫腻,还是尽早查出来的好。
夷凉一个小国,柳贞吉听太子跟她在嘴上行兵布阵过,大军过去打到手就是一两个月之间的事,收拾战场,用不了两个月。
顶多半年就可收过来的国家,周朝还不想要,不足为患。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国,如果有本事插手周朝的朝廷,那就是触了周朝的龙鳞了。
柳贞吉已经让苏公公送了话到太子耳边,想来,太子心中也有了计较。
这也是柳贞吉决定不再帮扶柳之程的原因。
他的前程,就到这为止了。
他没那脑子走得更远。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禁住他那双添乱的手,别给柳家拖后腿。
柳家可不只是只有一个他。
次日晚上,柳贞吉秘密出宫。
她从柳家后门进的门,去见了清醒等着她来的孔氏。
她跪在床前,抓着母亲瘦如枯柴的手,跟孔氏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尔后,在那双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上轻吻了一下,与孔氏道,“娘,从此以后,我只能保二哥了。”
孔氏听着话就一直在急喘着气,听到这打断了柳贞吉的话,“那不孝子…”
“娘。”柳贞吉替她顺着气,又让开身,让宋太医给她喂了两勺子镇定的药,等她平复了过来,就让他们下去,她上了床,陪孔氏睡在一道。
“不气了,娘,不气了,我就只能陪您一会,您就别气了。”柳贞吉其实是想瞒她到底的,但昨夜柳之程见了生客,柳贞吉怕他做糊涂事,到底还是来见了孔氏。
想来想去,她拦着让柳之程不见他们娘毕竟有所不妥,柳之程要是下了狠心,说在自己的家里,太子妃的人都拦着他不见亲娘,那将置她于难堪之地。
本来这等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拿出去宣扬,但柳贞吉还是不敢小看了柳之程。
他以前就因为觉得他们母亲心狠手辣,在外曾宣扬过他最不喜蛇蝎心肠的女人,而且数年从不与他们母亲亲近,对着生他的人,连个笑脸都欠奉。
现在年纪大了些,估计还是本性难移。
柳贞吉也不敢指望他有所长进了,她大概也能猜出现在柳之程的想法,连自己侄儿都不放过的人,连亲娘都拦着他见,大概也觉得她毒如蛇蝎,不是个好人。
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孔氏睁着眼睛看着女儿,直到柳贞吉拦了她的眼睛,小声劝着她睡觉。
母亲尽管病入膏肓,但脑子还是没病糊涂,这也是柳贞吉敢来见她的原因。
另一个,柳贞吉也知道,在孔氏的心里,到底是要偏着她一些的——她母亲也清楚知道,儿子未必可靠,但她是铁定要护她一生的。
也是因着母女之间的感情,她才跟周容浚开了口,让他多对她那两兄弟的姐夫多关照些。
可惜,世事从来都不是不尽如人意的。
柳贞吉不能在宫外呆太久,在还没天明之前就走了。
孔氏吃了药,直到天明才醒过来,她摸着边上好像还有淡淡余温的床铺,看着床顶喃喃道,“我苦命的孩儿啊,我的贞吉儿啊。”
这么多人给她添堵,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她啊。
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
这日谁也没拦着柳之程,他见到了孔氏。
柳之程在不言语的孔氏面前声泪俱下,道妹妹不救侄儿之事。
“那疫病,不过是妹妹收拾那夷凉公主的手段,可她连自己的侄儿也不放过,那是柳家的骨肉啊,妹妹何苦这般恶毒来哉…”柳之程跪在床前,脸上眼泪纵流。
“你觉着她做错了?”孔氏闭上眼,细细地喘着气。
她不能再睁着眼,把这个孽子看得太清楚了,会把她给气死。
她还不能死,她是答应了女儿的,要好好活着,等着成了皇后再死。
她不能死,死了,就没人管着这个蠢货了。
她不能死,不能死…
“娘,那毕竟是…”
“你是想把贱人跟那贱人的孩子带进府里,把病气过给我,把我逼死?”孔氏再睁开眼里,瘦得离奇的脸上那双眼珠子就快要瞪出来似的,她狠狠地,满眼恶毒地看着柳之程,“我看不是你妹妹不放过那贱人的孩子,我看是你要把一个贱人带回你家,活活逼死你娘!”
“娘!”柳之程被她看得大惊,脑袋一蒙,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后连忙拖着膝盖上前,“您何出此言。”
他握住了孔氏的手,“娘,娘,您是不是误会孩儿了,您…”
孔氏反握住了他,把指甲狠力地掐进了他的手心里,她那枯黄的脸紧绷着,她趋身靠近扑在床边的柳之程,冷冷地笑了,“你把我当个老糊涂耍,我也不妨让你明白,你要是把我们这个柳家拖下水,就是现在,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把大爷带下去。”孔氏说完这句,松了力。
“老夫人…”贴身侍女赶紧扶了她,让她躺回枕头。
在柳之程还没反应过来的,已经有家丁,扶了他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娘…”柳之程甩开他们,哪想一甩也没甩掉他们。
“你们干什么?松开我。”
“放肆,你们竟敢欺主!”
柳之程没说几句,就被高大强壮的家丁用蛮力拖了下去。
等着他的是黑屋子里的面壁。
“我还没死呢。”大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疲惫至极的孔氏靠着枕头,冷哼了一声。
孔氏累极睡去,睡梦里,见到了小时候的大儿。
她拿了点心去哄他,让他回来跟她一道回他们的院子,他却举起手臂在,食指指她,大声喝道:你这个毒妇。
孔氏在梦中哭了。
你这个毒妇…
当年他是这么说她的。
多年以后,他还这般说他的妹妹。
可没有她们这些毒妇,他拿什么命活?
孔氏的心,在梦里再次碎了一地。
**
柳之程称病告假,不能上朝。
柳老夫人向太子请求太医上门请病,不日,柳府因有疫病,被围了起来。
柳之程彻底被软禁。
孔氏出手,向来敢断别人的后路,也舍得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为了不让夷凉钻柳府的空子,她干脆把柳府都封了起来。
只有宫里的人,才能进出柳府。
既然是柳贞雯要去看她,都不能成行。
柳贞雯性格随了孔氏,自然知道母亲这么做的道理,可是眼看她就要出京,不能前去道别,柳贞雯这心中不好受得很。
再进宫看妹妹,即便柳贞雯从不在妹妹面前软弱,但这次也是未语先泪,哭了才道,“怎地还要逼我们做这么绝?”
这世上岂是女人不好好过日子,而是世事总是逼得她们狠了再狠,才有一条活路。
见倔强的姐姐号啕大哭,柳贞吉心中也是不好受,鼻子也是酸了,“姐姐不要想太多,私下总是能见一面的。”
怎么可能让她道别都不能。
私下能见面,但还是需保密,而且只能她一人去,丈夫儿子都不能,亲人远走,还不能堂堂正正前去跪拜,感谢母亲生养之恩,到底还是少了其中之意,但柳府封了府,私下见次面已经是奢侈。
这次柳贞雯前去拜别,孔氏伤心得无以复加,柳贞雯跟随贾文彪前去江南之后,孔氏昏过去了三天,才堪堪醒来。
这时,柳贞雯已离京千里。
孔氏一生,两女是她疼了时会抚慰她伤口的人,她倾尽全力护住了她们,她们何尝不是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了她,现在大女为前程要走,她还不知能不能熬到她回来的时候,心中悲痛,岂是常人能知的。
她一生不断迎着人来人去,竟没有一个人是能抓到手,放在身边的。
**
夷凉一个小国,让兰公主装病,还拖进去了一个柳府。
朝廷那边,周容浚也是查了出来,此事与王尚书关系不大,但与另一个侍郎有关,是他在尚书面前进的言,王尚书也是好意,为给柳之程立功的机会,就派了他去查案。
那侍郎家,查出来他一个心爱的小妾为夷凉女子,且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这人是早些年就进了侍郎家了,且那夷凉女子长得完全像周朝人,也一直用周朝女子的身份,无人知道她乃是异国人。
这潜伏得颇有些深。
太子前事未毕,就又彻查起了朝臣中家眷的问题。
也下了旨,谁家有异族女子不上报的,诛连三族。
因这事,宫里前些年进宫的异国宫妃,也被内务府清查了起来,这涉及太多人,涉及太多事,那些想看热闹的宫妃们哪怕不是异族人,与异族宫妃也是有来往的,查到她们身上,一带就要带出不少事来,不少人也是忐忑不安,万万没闹来,太子妃的热门刚看一阵,就临到了自个儿身上。
这一牵连,有了个口子,内务府也查出了不少肟脏事来。
内容丰富得柳贞吉这个自认为承受能力不一般的人都有点承受不来,汗颜得很。
这不没几天,就送了好几个私下行事荒*淫,跟小太监玩得太出格了的宫妃去了皇庙。
柳贞吉都没敢把这些事说给周容浚听。
不过后宫虽然归她管,但这后宫里的事,周容浚也没哪处不知道的,后宫的腌脏事,他以前也有些觉察,但这次是人证物证都查了出来,摆在了眼前,太子又有了种他累死累活,是为了养活一群荒*淫无度的人寻欢纵乐的恼怒感。
所以一气之下,减了后宫五成的用度。
太子妃拿着这么点银子,无可奈何,只好减了宫妃们的月银。
宫妃们的月银大大缩水,太子妃由衷地觉得,宫妃实在不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尤其在她这个太子的后宫,升职太难,她这个老怪也不容易打倒,以后可能愿意干这行的人,还真得少不少人不可。
因查异国异族女子的事,典国等国的使馆也彻底冷清了。
朝廷上,也没有作死跟太子提这事了。
他们自己的事且还烦不过来,尽管男人鲜有不见色起意的,西域美人谁人都想得一个尝尝味,但这事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这关头,还是小命要紧,先把位置坐稳了,再谈其它。
朝臣们能混到金銮殿上,就是想清高得不见风使舵的,也会跟着大流走。
等兰公主的病好了,能进宫了,夷凉使馆还是被封着。
兰公主那,柳贞吉给了她应有的赏赐。
兰公主大儿已有十八,之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年纪才十六,儿女就有五个了,才三十三岁的兰公主,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祖母——这事柳贞吉知道的时候,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皇太孙要是努把力,像他表哥那样在这方面有杰出表现的话,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时候,也能当个祖母。
她都有些敬佩自己,来这古代,可真没少做事,三十来岁的祖母都当得起。
话说回兰公主,她生了一男两女,女儿都还小,一个十三,一个十岁,但儿子太争气,已经有四儿一女了,她婆家家底薄,一直吃她的嫁妆,她嫁妆又不是富可敌国,养一大家子,总有吃穷的那一天,算来算去,留给儿孙的,到时也不会剩些什么,不过是几个庄子几块田地,到时候怕只是落到一般的富庶人家的地步。
兰公主使了个好计,连自己都愿意算计进去,也只不过是想多得些赏赐,养活一大家子,再多给女儿们攒点嫁妆。
柳贞吉投李报桃,赏赐给了,还给兰公主能特别能给她添孙子的儿子找了个活,当商路使,主管这以后西域到卞京的商路往来。
兰公主这次还以为得些银两田地就够可以了,没料柳贞吉给了个这么大的金饽饽砸她头上,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道,“我儿也能入朝?”
商路使是太子新增的官位,大小也只有六品,也算是京官,能上朝,不过要站金銮殿外,殿里没他位置站,算算,也算是能入朝了,柳贞吉便点头,“能,就是要站到外边点。”
太子妃还说笑,兰公主却不能体会她那蹩脚的幽默感,魂不守舍地道,“这管商路往来的,得…”
得像盐使那样有油水吧?
“嗯,很有钱,”兰公主魂不守舍都不敢说出口的,太子妃接得很自然,“但你们也别要得太多了,管好了最为要紧,事办得顺太子的心,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官还得往上升。”
她先前叫兰公主来,也是为的这个。
她那儿子,可能生的儿子太多了,觉得老吃他娘的也吃不了一辈子,所以这年出头,竟然学会了亲自去跟商人来往,别人暗讽他自贬身份,他也还一直在做着他寻摸出来的买卖,东西还卖到了内务府,这种人,太子觉得可以用…
太子妃从善如流,把兰公主叫进了宫。
没料,还另外有惊喜,兰公主表现得比她以为的还出色。
第231章
兰公主这一下,也就明白了,不是太子妃看上她了,而是太子看上她儿子了。
一家人靠她活着,她在家说一不二,对外,哪怕对着太子妃也是长袖善舞,一生之间便是孩童时候也不曾恣意过,这次争气的儿子突然有了出息,她红了眼眶,半晌没说话。
柳贞吉见一举一动从不越逾的兰公主发傻,礼貌性地低下头,等她缓过这阵。
眼前毕竟是太子妃,兰公主不容自己失态太久,一拿帕子遮了半脸,缓过那阵鼻酸,便朝柳贞吉道,“妾身见不到太子的面,还请太子妃代我多加感谢。”
尽管是同一个父皇,但公主与太子的身份差别大了去了,即便太子小时候在宫中呆过近十年,兰公主与他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几次而已,后来太子出了宫,这十几年还没见过一次。
现在就是她陪在太子妃身边,都没见过太子。
太子不好见,举朝皆知,于是内阁还空着的那几个位置,即便是直臣,也跟忠臣那边的人大打出手,就为了能与太子日日议政。
现在太子看上她儿子了,兰公主也就知道,只要自家跟着太子这边走,也就前途无量了。
因心中藏着喜事,兰公主有点忍耐不住,托借口回了家去。
她长子吴锦,从她嘴里得知了这事,先是不敢置信,后搓着手来回走了几道,对着母亲一跪,“母亲放心,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兰公主这次眼泪没忍住流了出来,双手扶了他起来,“你有这份心就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自己好好把握,娘也为你做不了太多,但会为你守着宫里那条路就是。”
太子妃那边的队,就是为了儿子,她也得站定了。
兰公主的事,蓁公主那边也是知道了。
她与兰公主情况不同,她有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长子还是章延息的学生,尽管未入朝为官,但著书颇有所得,在民间也有一定的名望。
次子和幺子,两个也跟长兄一样,都是考中过秀才之人,不过是碍于文帝当政,打压宗族世家权力,更不喜宗族及皇亲国戚夺寒门子弟机会,他们也只止于秀才这步——但这也从没碍于他们潜心学问。
蓁公主养他们养得辛苦,但三个都是她的嫡子,她也做好了养他们一辈子的准备。
但太子上位后,许多情况就变得不同了,宗族那边,太子也已用人,蓁公主看到希望,当太子妃说要招她进宫,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但这次太子妃只找了兰公主说她儿子的事,没找她,蓁公主也不着急,她沉得住气。
这段时日跟太子妃的相处,她也看得明白,太子妃看着软棉,但棉里藏针。
而且,她是个有实权的太子妃,是真真正正的实权,不是摆看的。
现在后宫的人除了她自己宫里的,皆是文帝的人。
可这些长她一辈的宫妃,也皆得看她脸色过活,她们背地里做点小动作,太子妃平时也不管,一管就是定她们生死,就这么一两次下来,谁能不怕她?
看着她笑,都觉她笑里藏刀。
这么一个厉害人,蓁公主不觉在她面前邀功有什么用,只管替她做好事就好,等到她想赏了,到时候接赏也不迟。
反正,太子妃赏得起。
她已得了近身的机会,不怕没赏。
**
典,西夏,南培,夷凉四国的公主,柳贞吉对待的方式不一样。
她看典国公主顺眼,遂使馆的日常皆是由宫里赏赐,典国使馆上下,也能好吃好喝,要不依典国那点财力,在周朝过个一来个月,就是平常百姓的日子都不如。
西夏公主跟她当面呛过声,小公主脾性大,估计也不稀罕她赏的那点东西,她也就没赏。
南培公主柳贞吉觉得除了黑就是黑之外,还有些胆小,看着着实不像一个公主,但南培人规矩,上下都挺老实,而且这个国家实在是林典国还穷,遂他们来的人比典国少,待遇比照典国。
夷凉则是什么也没给,除了药。
夷凉也是个小国,不过是比典和南培好一些,但这段时日送过宫里的东西和送给柳之程的那些所谓嫁妆,没一样是看得出小国的样子,听说夷凉公主长得着实不错,柳贞吉想着这个小国怕是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公主身上,所以才舍得撒这么多的银子。
本来夷凉不算计到她头上来,她也没想着要把夷凉怎么着,不过是公事公办,到时候怎么处置其它三国的,就比照着来就是,但夷凉手敢伸这么长,就是她想软些,太子也未必答应,所以这夷凉的下场已经注定,她也没打算真让这小国没事人一样离开卞京。
小国之间的事,周容浚插了手,但没打算管。
他事多着,现在屈奴与西域尽在囊中,他需把这两个地方转化成是他周朝的地方,把这屈奴西域的财物,粮食,生产工具这些东西,都需变成是他周朝的。
柳贞吉说得冠冕堂皇,后宫不管前朝事。
但事实是,她身为一个知道社会进程需要什么推动的穿越女,跟着要过一辈子的男人又是个管事的,哪可能不多嘴,所以从处置屈奴的事情上,她已经说过不少怎么安抚异族人的手段了,也实在是屈奴有些物产得天独厚,她也没掩饰住掠夺者的嘴脸,开通商路暂且不提,找了不少人去屈奴搜刮他们养牛养马养羊的经验,还有他们有用的生产工具,她自己也添加了些她原本知道的,这不,经验汇集完毕,还多加了一些她原先根本没想到过的吃物,果树的培植,之前太子就令丞相带着户部的尚书大干特干。
连李相那儿子都因此着了迷,忘了太子的杀父之仇,作为一个身为负责农业的带头人,他忙得连家在哪都忘了,就是柳贞吉身在后宫,也听说过李大人乡下勘察,十天半月的不知道床长什么样,累了睡田埂的事,她听了也挺五味杂陈的。
当然太子妃善感,太子可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觉得这是人应该干的。
要不是李家人有这点本事,依李家的罪名,世世代代别说当官,就是考功名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执行推广之事,太子已经忙得要太子妃特意要求,才能与她用顿膳,现在加上得手的西域,他已经轻易不离开德宏宫了,内阁的那些人被他一换一敲打,这流芳百世的心比他还强,个个都蹲守德宏宫,回个家呆不了一会,就又进宫来议事了。
所以那几个小国的事,太子真没打算管。
等周文帝那边的信来,说皇上不行了的时候,柳贞吉亲自去报,就看到德宏宫里已经乱成了一乱麻,偏殿里乱七八糟摆了好几张卧榻,有几个胖老头瘦老头躺上面呼呼大睡。
“仁安宫那边废了?”太子妃看了一眼,赶紧转身往旁边的御书房走。
这安置臣子的地方是没了还是怎地?
苏公公跟叶苏公公都在她身边,听了她的话叶苏公公瞄苏公公,苏公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里答了,“夜深了,大人们也懒得走路,就在偏殿睡了,要是太子有事叫他们,他们也可随叫随到,不用多废时间。”
“不成体统,仁安宫也不远。”柳贞吉摇头。
这叫什么事?偏殿都当休息屋了。
以前安置的地方有点远,她这还特意叫人收拾好了个最近的宫殿出来,连小厨房都给备了。
两公公带着人没言语。
这等事,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不好说。
“以后让这些臣子们都去仁安宫休息,就是我说的,还有叫太医院的太医,隔两三天的给来他们请个平安脉,都老胳膊老腿的,要是病了,太子哪找人帮他去?太耽误事了。”太子妃说着就到了御书房,止了嘴,正要让人去里面跟太子说一声,偏头往手边一看,看门大打开呢,御书房里那帮人都看着她,连和王跟开王都在。
太子妃这一时兴起说了一大堆,一抬眼就是一堆眼睛看着她,也没不好意思,朝他们就是嫣然一笑。
“见过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
回过神来的臣子先开了口,就不断响起了请安声。
“我可是来得不巧,各位大人在议事?”柳贞吉笑道。
“不是,不是,我等正要告退。”丞相是个老滑头,一看太子看着太子妃,不等太子示意,就领先带着他的人马出来行礼告退。
“太子,太子妃,微臣先告退…”丞相说完就走。
他正好要跟自己人把刚商量的事再做一个决策。
丞相老狐狸比谁都要先快一步,他这一走,懊恼于不如丞相的几个老臣也是快步走了,快步拦了丞相,很是对他冷嘲讥讽了一翻。
丞相最近得意,脸色坦然地受着他们这一顿挤兑,完了转过头就对自己的同党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别跟他们一起玩,也不带他们一块玩。
太子手下就三个党派,丞相党,监察使党,士大夫党,三派人三三两两走完,偌大的御书房里,就只剩太子跟太子妃了。
这人一走,太子妃也明媚不起来,靠近跟他说了皇帝的事。
“急信送来,也要十天,我们赶过去,怕是要半个月去了,”她毕竟是女流之辈,还要带着孩子,没男人那体力,拖后腿,“我想着,你急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你看如何?”
“他让我们过去了吗?”太子无语,看着热心要送葬的太子妃。
“话虽没说,但还是要过去的吧?”柳贞吉迟疑地看着他。
不会是真不送吧?
皇帝够给他开路的了。
这临终一趟,总得去吧?
“一来一去得至少一个月。”还不包括治丧的时日,这段时日京中不知道发生多少事。
柳贞吉“哦”了一声,斜眼看他,“那我带着浴渝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