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灵堂,不怨气冲天糁人得慌才怪,这么多人都恨着的人,还得了慈宁的名声,皇帝封她这么个封号,也不想想就她的品性,当不当得起这两个字。
这边开王夫妇谈起皇后一个没好脸,一个满脸纠结,柳贞吉这边也是为了跪灵人数的事在发愁。
本来,万皇后身为皇后,光这身份,前来为她守灵的人应该不其繁多,可是,周朝宗族人数凋零,万家无人,这最亲的亲属之间来的人也就不多了,这亲人不多也罢,凭着皇后的身份,想来,进宫吊唁的王公贵族人数也应该不少,但这四天都过去了,前来说要进宫来面奠的人除了几大家族中的当家人及当家夫人,说要来的人并不多,而后宫的这些女人们,头两天哭起来还好,到后头,一个比一个哭得心不在焉,实在太难看。
柳贞吉想着,这丧事也不能办得太冷清了,光她带着裕渝辰安顶着也不是回事,要不也太不好看了,想着还是得让太子去跟臣子们说,往他们家里都多挑点人出来——想来这对臣子个也是个尽忠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推拒就是。
就是得由他来开这个口,确实也不好看就是。
这丧事这么冷清,也是柳贞吉始料未及的。
她心想着要怎么处理这情况的时候,皇帝那边也暂时能下地了,说要过来,柳贞吉忙去了德宏宫去迎人。
那厢周文帝已经听了叶苏公公跟他说的灵堂的事,听完,他睁着眼看着前方,喃喃,“朕没给你留什么人,是朕对不住你。”
第214章
要说皇后这境况,柳贞吉先前没想到过,但事到这步,也不是不可理解。
这世上的事,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就好像你不给别人什么活路,也就别指着哪一天,有谁不挡你的路;就也好像你不喜欢谁,也别想着,有朝一日,那人会给你好脸。
皇后的性子行事,柳贞吉是切身体会过了,更是亲身领教过了,她试了这么多次,别说与皇后交心,皇后连让她死,夺她子女的想法都有,这样的一个人,谁能把她放在心上?谁敢把她放在心上?
也就皇帝敢了。
也就是皇帝是皇帝,他才有这本事敢。
说来,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事到如今,柳贞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耽误了谁,还是谁害了谁多一点。
要说皇帝不宠皇后?岂是不宠,皇后要谁的命,他都能下手。
可就是他的过于放纵,让皇后无形中肆无忌惮,他替她杀的人,只会让人把罪孽记在她的身上,而不是他。
要说皇后没有错,也不尽然——看看这些年,她做的都是什么事,别人最在乎的,她能熟视无睹,一切都是她想,她要如何,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别人会如何。
她好像从不怕反噬,柳贞吉听说她常把报应挂在嘴边,可那话,也只是总结罢了。
只是报应,不是怕报应。
如果怕的话,她就不会做出这么多带出不好收拾的后果出来。
身为她的后辈,还得为她收拾这些残局。
柳贞吉去了德宏宫,周容浚在门口迎了她,要与她一同去见皇帝。
他这几天,会去灵堂两个时辰,一个时辰是早上陪她过去跪,一个时辰是晚上带她回来那个时间段。
在灵堂里,他基本不说话。
眼里也没有悲伤。
柳贞吉想,他其实是疼的,只是,哪怕他想悲伤,皇后也没有给他悲伤的机会。
她堵死了他想为她伤心的路。
他一生也未得她真正的爱护,命要是薄点,早已被她害死,轮到权力在手,先前是被她不择手段利用她为太子铺路,后来所谓补偿,也不过如此,那补偿里,如果有五分真意,那另五分,还带着毒。
他就是想伤心,又怎么伤心得起来?
一伤心,怕是连自己都要觉得对起不自己了。
周容浚一路见妻子无言,低头看着她垂着的脸,“累了?”
柳贞吉连忙抬头,“不累。”
周容浚看着她瘦得都陷进去了的双颊,无声地摸了摸她的脸,不再吭声。
他再心疼,也只能让她先熬着。
她不能倒。
这是她树立威严的好时候。
丧事一办完,谁都会知道,现在这宫里,主事的人是谁。
**
太子,太子妃扶了皇帝去了灵堂。
当夜,皇帝摒退了灵堂的人,他要一个人与皇后呆一会。
太子妃是最后退下的人。
退下之前,皇帝叫住了她。
“柳氏。”
“儿媳在。”柳贞吉退后了几步,听了就止了步。
“这几日,辛苦你了。”
柳贞吉诧异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儿媳应该的。”
“渝儿和安儿今晚就不要让他们过来了,等到了明早,朕想见见他们。”
柳贞吉听着他平淡的话,迟疑了一会。
周文帝停着话…
这是在问她意见?
柳贞吉想着,嘴里也是温和地道,“多谢父皇,儿媳明早就带他们来。”
“不着急,让他们多睡一会。”
“多谢父皇。”
周文帝听到这,嘴边扬起了点薄笑。
这柳氏,从订亲开始算,是他们皇家的人也是有十来年了,她足不出户,见到最多的,还是他们这几个皇家人,可她跟他们说话,到如今还是这般客气。
想来,其实也曾亲近过的。
她带着渝儿他们住的那段时日,他们每日都会在一起用膳,膳后,还会走走。
那个时候,还能听到她忙前忙后的笑声。
她话有些多,便是连他,她也敢多话。
只是后来,又恢复了之前的疏冷。
他们没把她怎么当回事,她也防着他们。
柳家都败了,可她一直都活在他儿子的身边,活到了能给柳家出路的今日。
“你是个命好的,遇上浚儿。”
见文帝的话不停,柳贞吉这是想走也不好走,她疲惫不已,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好好与皇帝说话。
都这时候了,她不能置气,气皇帝。
好在,皇帝的这位,她爱听,于是便想也没想地道,“儿媳确实命好,嫁给了太子。”
“你说,当年要是朕跟皇后为你们主婚,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话问得柳贞吉傻眼,脑袋打结。
好一会才道,“不知道。”
会不会不同?
会有一点吧。
那就是太子对他们的心,不会死得那么快。
可到底会不会不同?
应该不会。
帝后的性子早已形成,他们是这天下至尊至贵的人,无人撼动得了他们,同时也就是说,没人改变得了他们的主意。
也就是说,他们觉得她无足轻重,她在他们心目中也就没什么重量。
要不然,她讨好他们这么多年,但凡有点喜欢,有点家人的真感情,他们也会顾忌她一些。
她是真的只差一点,就死了。
“要是朕没默许了他们害你,应会不同了吧?”
柳贞吉不知道如何回答。
答是,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答不是,也不对。
末了,她苦笑着道,“其实不是儿媳有多重要,而是儿媳是他自己要的妻子,哪怕就是阿猫阿狗,都是他选的,您和母后要是多包容儿媳一点,也就是多包容他一些,他是您的母后的儿子,父皇,他心再狠,也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只要多给他一点,哪怕一点,对他而言都是至宝,同理,你们的一点伤害,对他也不亚于万箭穿心,父皇,我死了,对他而言,不是他的皇兄皇弟们要他死,而是您跟母后,要夺走他的一切,否定他这么多年在你们面前的努力,他已经花了众多时间来证明我是他想共伴一生的人了,可你们还是不把我的命当回事,你叫他焉能不冷心?又如何不绝情?”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从来不顾忌他是怎么想的。
也不想想,他会不会疼。
他们从不在乎,他也就学了他们,也不去在乎。
走到这步,还能如何?
就好像她一直试着跟他们讲最真的话,用最真的情暖他们的心,哪怕到现在,她跟皇帝说的都是再真不过的真话,皇帝能体会到她的用心吗?
他不会。
他只是想带着她的话往下走,让她逼他来灵堂为皇后尽孝,逼他当个孝子。
诚然,他要是个孝子,做得漂亮些,于他于朝廷上都好看。
“嗯,朕知道…”周文帝盘腿坐在皇后的棺枢前,说这话时,摸了摸那金丝楠木的壁,“是朕当时辜负了你们。”
“父皇…”柳贞吉只得跪下。
她哪受得起这话。
“事到如今,朕也无颜让你们谅解朕了…”周文帝说到这,转过头,万分疲惫地垂着头道,“接下来的事,劳烦你了,你是容浚儿的好妻子,朕一直都知道。”
说罢,朝她挥手,“退下吧。”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怎么选择,就是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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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柳贞吉也没有什么选择。
半夜,她起来听梨云说皇帝还在灵堂,她去了德宏宫,找了和衣趴在案桌上睡的周容浚。
周容浚被她推醒,见到是她,下意识就道,“我睡着了?等我一下,我审完户部这道奏折就和你回去睡。”
说着强打起精神,甩了甩脑袋,接着先前看的接着看。
柳贞吉都不忍心让他再去灵堂。
尽管如此,还是狠了心,喂他喝了完参汤,不等他笑开颜,就道,“我是来叫你去灵堂陪你父皇的。”
周容浚脸上那点刚扬起的笑顿时就没了。
“我想你去。”她道。
周容浚定定地看着她。
“你就是觉得我在为难你,我也要你去。”柳贞吉说着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我不管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辩谅解她,你都得去,就这一次,你得去。”
“怎么哭了?”见她哭了,周容浚脑袋彻底清醒了,口气也无奈,伸过手去抱了她,“我没说不去。”
柳贞吉抽着鼻子,不语。
她是真不想哪逼迫他的那个人,可她得当。
“他逼你了?”周容浚冷静下来,想想,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没人逼,她从来不舍让他做不想做的事。
“没,就是我想。”柳贞吉睁眼说瞎话,知道他不会信,拉着他的袖子擦完了脸上的眼泪,还抽泣着声音叮嘱他,“你别跟他再顶嘴了,都到这步了,顺着他些吧,归根结底,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他们不在乎的,你在乎,别跟他们一样,行吗?”
第215章
柳贞吉也知,唯有她示弱,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去。
他毕竟为人子,皇帝就差明言让他与他一道去守那下半夜,他只得去。
她软着点,他也没脾气,这对他们都好。
虽然现在朝廷上下,他至少接手了一半的权力,但皇帝君临天下这么多年不是摆看的,而且他现在还是皇帝,他要是想换个太子,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这时候,能不起争端就别争端了。
死了两个废太子,又死了皇后,这宫里,该太平下了,既然没有人愿意当这对帝后的孝子,那就由他来当。
“行。”周容浚点了头,拍拍她的脸,“别哭了。”
他们两个人走到今天,她怎么想的,他如何能不知。
要说皇帝也只是带着太子为皇后守夜尽心,太子过去后,他问几句话,太子简言,但也句句皆答,父子俩半夜说了几句话,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明,太子要送皇帝回德宏殿。
“去你母后宫里。”在太子让人抬轿子时,皇帝说了一句。
太子沉默了一会,就点了头。
太子妃怕他住凤宫伤心伤身,但皇帝要找死,他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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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后哭灵的事,柳贞吉还是去找了皇帝说。
周文帝点了头,她这才让太子去跟臣子们说,这事太子开了口,臣子们倒是愿意着。
同时也是想着,先让妻子媳妇带着家里的闺女进趟宫也好,博个眼熟。
柳贞吉也大概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是这时候,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这皇后的丧事要紧,她必要当得妥当。
贾家那边也递了帖子进来,贾家要来五个,柳贞吉姐姐柳贞雯是其中的一个,带头的是贾老夫人,还有贾大夫人和贾家的两个嫡女。
柳贞吉说是只要两三个就可,但各家也如贾家一样,都多添了人。
柳贞吉想了想,也没删人。
只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梨云她们没一个不急的。
太子太招眼,以前哪怕底下的奴婢丫环个个都是她们亲自挑出来,但挑得再好也挡不住她们想荣华富贵的心,平日看着再乖巧不过的丫头,养个几年,在还是王爷的太子面前没少作妖,这贱奴贱婢的都有着这份心,何况那些有身份的官家小姐。
要是一见太子,发现他不是外头说的那能一口吃一个人的凶兽,那心思,怕不比她们父兄存的那些少。
她们觉得太子妃这是在养虎为患。
柳贞吉知道她们的心思。
她也是个防微杜渐之人,但是也不能防得太死了,这给皇后办个“风光”的丧事都忌讳着这个,想来她的妒名不久也能名扬天下。
说透了,她可以与一家两家不长眼的,非要出头作对,但她不可能与全京城的王公贵族大臣作对,总得缓着点,给人点希望,要不然狗急了跳墙,天天在朝廷中不干正事,找她这个太子妃的麻烦,也耽误太子的正事。
柳贞雯是跟着贾家在头七这天来的,这天宫中大作法事,柳贞雯到傍晚快要出宫的,才受到妹妹的召见。
尽管来了不少贵妇贵女进宫,但柳贞吉也不是谁都见,这一天,也不过在三家四族中挑了再忠心不过的那两家女眷说了几句话,轮到柳贞雯,也不过第三家。
柳贞雯一见到妹妹就叹气。
“你不知道,中午随皇上从祭坛那边走过,不知看花了多少人的眼。”
“早晚的事。”姐姐叹着气,柳贞吉倒是不在意。
她杀怪多年,这心里水平不一般,对这种事倒淡定得很。
“你这是作甚?”柳贞雯苦笑,“男人喜新厌旧是天性,你不看紧点,他就不是你的了。”
“看是要看的,不过,姐姐,太子和我都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别的人,现在他在孝期中,至少也要三年,姐姐即便不信他,也要信孝道吧?”
见妹妹这个时候还顾得上想这个,柳贞雯惊讶得很。
随即,也是明白她为何敢放下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她不禁有些汗颜,这妹妹都能想得到的事,她这个局外人却还没想到…
这果真是好日子过得一久,脑子就锈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柳贞雯想通,也就松了口气。
尽管妹妹地位牢固无比,但太子已与她成亲多年了,要是厌了她,迎了新宠,这事也毫不奇怪。
她知道妹妹是对太子用了心的,要是真遭了此事,哪怕地位不变,难过也是肯定的。
虽说哪个女人都要走上这么一遭,但她私心里,还是不愿妹妹遭这一道。
“嗯。”柳贞吉浅浅一笑。
又问了姐姐们外甥们的事,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见,就让人送了她出去。
贾家五人,太子妃也就见了柳贞雯一人而已。
贾老夫人候在宫中等她这五儿媳,见到柳贞雯,脸色讪讪,往日那婆母的架式也摆不出来,怕落到太子妃耳朵里,又给贾家添灾。
那贾家两个姑娘是柳贞雯的侄女,不断看她们这个婶娘的脸色,见柳贞雯扬着脸一身的倨傲,也没一人敢靠近,问个仔细的话。
现在贾家由柳贞雯掌家,哪怕她上头还压着个贾太师,但家中女眷,到底也没谁再敢招惹她了。
**
周文帝要与皇后合葬,地宫还在修,皇后的棺材是暂入皇陵天窟下葬,然后等皇帝归天,夫妻再入葬双穴。
这事,文帝跟柳贞吉仔细提了提。
修地宫的事,由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礼部尚书操办,但银子,文帝当着周容浚的面,把叶苏公公交给了柳贞吉,“银子我放到你媳妇手里,祈尚书要银钱,你找她要。”
他指着柳贞吉。
柳贞吉看着跪的叶苏公公捧到她面前的盒子,眨眨眼。
等周容浚“嗯”了一声,她就接过了盒子。
夫妻俩也没对视一眼,就把这事定了。
周文帝看不到,但也知道这两人,打不散也挑不破,现在,他更是无心再拿她作文章,只想在活着的这段时日,把身后事安排清楚,“你现在安心了?”
他把私库都交给了他媳妇,这能让他尽心了吧?
“儿臣明天再去守天灵堂。”太子也痛快。
皇帝要松手,要把东西给他,他也可以俯小做低点。
就像贞吉儿说的,对着干不能得好,讲和能得好?那就讲和。
既然不恨,那么,有那么的不甘愿又如何?
又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他把权力悉数掌握在手中。
周文帝交待完了他的私库后,大病了一场,再好起来,已是全然苍老。
皇后要出殡那天,他在周容浚带着人刚碰到棺材要抬的时候,他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慌得周围内侍扶了他,这才没倒下。
就是如此,皇帝也一路送了皇后进了皇陵。
回后来,彻底卧床不起。
皇后出殡的日子是皇帝定的,赶在了三月底了结了此事。
四月,照常春闱。
仕林学子,无不感恩皇帝仁举,太子厚德。
皇后出殡那天哭声震天,浩浩荡荡十里地的送葬人,外面的人谁也不知柳贞吉为凑这些人所花的心血,这时候把周家宗族和周边旁系彻底摸清了一遍的柳贞吉确实也觉得周家活着留下来的血缘能不过五代的人不多。
周家皇族,现在不过三公六侯,还比不上寻常贵勋人家的人数。
这皇亲多少了不好,这少了,也是不好。
所以太子把和王跟开王能留下,再英明不过。
把皇后送到了皇陵“暂住”,柳贞吉也不过休息了几天,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先前有皇帝的宫妃说想家心头不好受,想找娘家人进来说说话,这一说说话,到了傍晚,说聊得了忘了时间,就把人留了下来,之前柳贞吉忙于丧事,实在没抽出心力来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皇后的事一完,她元气大伤,更是要休息,也没管,可这一没管,人就蹭鼻子上脸,要留下来了。
这要留下来,不是说要陪着那宫妃,而是要个名份。
那宫妃姓刘,是原本九族里的大姓刘家中人,而且,跟章家沾着亲,是章家大夫人的亲表姐。
这三品的宫妃身份也不高,其实也不是个什么人物,就是开口要名份,也只给她那侄女要了个尚宫的女官职位。
这尚宫地位在周朝不高,但也是个中等等级的宫女女官,而且这宫妃提这要求,没提对时间。
前晚太子还跟前朝的人说现在守孝,没空选秀,至少五年里不要再跟他起此事,现在国务要紧,宫里的事,是太子妃的事,她要增减宫女也好,旁的也罢,皆由她处理后宫事务…
柳贞吉这当晚还想自己男人果然给力,任何时候都力挺她,这还没美上半天,那刘妃就来给她添堵了。
要说有名有望的世家小姐进宫当个服侍人的尚宫,这事也不见得不行,但这事,得宫里的主人说了算,而不是一个宫妃自个儿提出来,柳贞吉好笑,当天把人撵出了宫,然后又下了令,让指定的几家送上品德上佳的女子来让她过目。
她这话一出,几家欣喜若狂。
太子在前朝乍听此事,还扬了扬眉。
他身边的苏公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太子妃这是闹哪一出。
第216章
说是过目,但也不是选秀,不过这是太子上位后,太子妃第一次透出口风,松了嘴,朝臣们心里有了个底,加上过了几天又有人在朝会上提起太子子嗣之事,当场被太子扯了金珠子,把人头上砸了个血窟窿,就没人想再提起了。
太子威胁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但太子也不是平常人,他说要杀你,不用等明天,眼下片刻他就能送你回老家——再有一身傲骨的人,也怕。
再说太子妃那边没以前堵得死了,这事,就不招太子了。
柳贞吉听了前朝没人拿这事烦太子,这心里略略舒适了一点。
她把这事揽过来,如果没点成效,她还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大好时间了。
她现在陪儿女的时间都少了,就为了把这麻烦事解决。
柳贞吉指定的是五家送了五个人进来,柳贞吉把她们安排在了以前秀女所住的林秀宫里,头几天她没打算见,就让梨云带人过去看看。
梨云现在也是宫里的大掌事姑姑,又是她的贴身侍女,可以说是翩虹姑姑之外的另一个宫里地位超然的女官。
她年少时候姿色一般,但少年老成,现在更是沉稳严肃,见着她者骇怕居多,那几个世家小姐讨好她无门,更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哪日才能见得了太子妃。
柳贞吉前去给周文帝请安,周文帝咳个半死,还要挤出话来道,“你这算是想开了?”
“哪儿啊,”周文帝现在是条病龙,柳贞吉是亲眼看着他因皇后的死去一点一滴灭了生气,这人活着连精神气都没了,她也就能对这个没少折腾她的老人平心静气了些,“给您和母后挑殉葬的呢。”
周文帝立马咳都不咳了,那灰白的头颅转向了她这边。
想着他隔三天就要叫太子过来一趟,教太子私底下那些不能与人说道的事情,柳贞吉吓了他一句,也就不吓第二句了,“说笑呢,您放心,不给您带人进去,再跟母后吵架。”
文帝哑然。
他这媳妇这嘴…
而且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果真把他当死人看待了。
他转过头,又咳了几声。
这时内侍送来了药,柳贞吉喂他喝。
文帝一天咳嗽不止,就喝药的时候能少咳些,太医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宋涛敢跟柳贞吉说实话,说皇上这是心病,他不让想自己好过,谁也拿他没办法。
柳贞吉听了也没说什么,皇帝隔三天叫太子过来教东西,她就过两天过来给他喂趟药,跟他说说话,不管这之间周文帝是不是觉得是等价交换,她也就当自己尽心了。
“咳咳,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往□□你,你都不松口。”周文帝咳得少了,话就多了些。
他与太子也会说话,但说的都是国事,谈及一句家事的,太子那嘴,就一个字都不会吐了。
倒是因为柳氏老爱跟他说话,他现在与她说的反而要多。
国事家事天下事,样样都说。
可能也是这些天心放得平了,柳氏的长处,就显得出来。
不像过去,只觉得她讨得太过于谄媚。
柳贞吉觉得自己这人也挺不像样的,说她是个心善的吧,她再过一百年不杀生,哪怕蚂蚁都不踩死她也算不上个好人,她这人就是个天性要自己过得好了才有闲心管别人死活的人,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但说不心善吧,她看着这挣扎着安排身后事,等待地宫完成跟皇后同穴的老皇帝,心里也是有一些不忍的。
哪怕他从不喜她,而且想让她死。
而她没死成,他如今成这样了,她还是能跟皇帝多说几句话就多说几句,皇帝孤家寡人的,没人敢与他说起皇后,他这日子,可能每天过得都像在历难,“这不母后死了,不想见着您也没了,就顺着您了。”
太子妃不要脸是有相当长的一段历史了,说的时候,淡定自如得很。
周文帝听了连咳嗽都忘了。
是真想不明白,哪有能把假话说得这么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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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贞吉从皇帝那出来,也没皇帝问出她的真意。
皇帝老了病了,已没有过去那样咄咄逼人,而柳贞吉也没过去那样敬畏皇帝,两人见面说上的话,基本上都是在耍花腔,大多时候,都是太子妃在耍花腔,嘴里没一句真话说给皇帝听。
皇帝也不恼了,其实还有些盼着她去,每天让她带走凤宫里皇后的一些私物。
皇后的头面,每次都要赏她一套走,就好像雇着她下次来一样。
这次,别说皇帝不知道柳贞吉到底要怎么办,就是长殳,也是弄不清楚。
梨云她们更是不明白。
但太子妃不说的事,谁也不敢主动提起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