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是把他给纵得哟…
“烧菜的时候,油溅着手了…”柳贞吉把手伸出来,故意没伸到他面前,在他身子边上点。
周容浚嘴僵了僵,随即,僵硬地转了点头,瞄了瞄那手…
其实手也没怎么伤着,就是红肿了一小块。
周容浚看没事,又略略转过头,当没看见,继续沉默地用着他的晚膳。
不一会,吃饱了,搁筷子走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柳贞吉见他这缩龟壳里准备跟她死扛到底了,坐椅子上头疼地揉着头,在偏屋又坐了一会,跟丫环们说了半会事,又端去了药给他喝了,这才带人走。
唉,这等时候,她不退步,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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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贞吉半夜被惊醒,发现他已经回来,正拿她手在涂药。
“不生气了?”内宫的灯火仅点亮了一盏,他的脸孔近在眼前,但藏在暗影里,看清清脸,但柳贞吉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一片安然,连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不复白日的冷漠。
“嗯。”周容浚嗯了一声。
他们太过于亲近了,以至于谁好一点,谁坏一点,都过于斤斤计较。
柳贞吉也是发现了,其实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那么包容。
她是退步了,但在情绪上,她还是把自己高高置于上位,以俯视看人。
他是在皇帝皇后的情绪里过来的人,哪能不知道她心底隐藏着对他的那些不耐烦。
她还是难免犯了自以为是的错,总觉得自己多活了别人一世,要比别人看得透,也藏得深…
可他到底不是别人…
“我最近太累了,”柳贞吉给他脱了衣裳,等他上床后靠近了他的怀里,“累到好几次做梦的时候都梦到在柳家,那是夏天,太阳晒到我脸疼,我才知道醒来,我娘来给我洗脸,杏雨她们围着我说话,我走几步累了,还能回床趴一会,我娘一边骂着我,一边儿给我打扇子…”
周容浚低头看她,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想,我想我娘了,还有姐姐,”柳贞吉把他的手抱到怀里,淡淡道,“不是王府不好,也不是你不好,就是你累,我看着也心疼,看到你发火,我心里更不好受,一天两天的还好,可老这样,我也觉得烦,烦了,就怕自己会对你不好,会抱怨你,会变样子,所以才避着你,等气消了再见你…”
她只是想给彼此冷静的时日,越在意越出岔,人爱对最亲近的人毫无保留地好,也会毫无忌惮地坏,他如此,其实她也会。
“你烦了?”周容浚觉得他胸口一阵阵抽疼,以至于话出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这几年里,她是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他越发的喜欢她,但从没想过,她会烦。
他一直都觉得她是那个无论他什么样子,她都会睁着明亮的眼睛,笑嘻嘻看着他的人。
他一直以为他长在她的眼睛里。
“烦你?不烦,一辈子都不会烦,”柳贞吉知道这时候必须把话说清楚,要不然,他会多想,“我只是烦这么多的事,烦这些事得你子夜回来三更就要起,烦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就得去打仗,离开我们,烦无论我做多少,也还是有没完没了的事要操心,还有以后必须要忧心,烦你就算烦了,却只能对着我发火,生怕自己走错一步…”
周容浚听得心里的天都裂开了很大的一条缝。
她累,她知道他也累。
她不是真烦他。
“我不喜欢父皇来,”他抱着她,闷闷地道,“他是因着私心来的,他这一来,京里的人就更往我身上看了,你说怕有探子进来,可他这一来,能少得了打探的人?到时候你我只会更累心,他当西北是他赏我的,可他也不想想,这西北是我打下的,屈奴更是我夺的,他来添乱算什么事?”
“母后留在府里,虽说是帮我,但她一来,你天天围在她身边,本来事多,现下连我想多看一眼,还得隔着好几个下人的传话才能得你句话,你是我王妃…”他更不快。
柳贞吉听得莫名笑了起来,又叹口气,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
“我也不是在乎那点银子,”周容浚深深皱着眉,眉宇间难掩厌恶,“可这事,你有跟我商量过吗?你跟我商量我难道不会答应你?你就非得瞒着我?门客有一半服你的,也有一半讨厌你一个妇人压着他们的,你以为这几天我少听他们到我跟前说你的不是?你以为我耐烦听。”
这下换柳贞吉好时晌都没说话,半晌后道,“这些事都难免的。”
说着又安慰他道,“你不是说嫁给你以后,喜欢我的人就那么几个了?我现在挺好的,至少你还心疼我。”
周容浚重重地咬了下她的肩头。
柳贞吉轻笑了一声,喃喃道,“狮王哥哥,你说我们这应该能叫相依为命了吧?”
“不是,那还能叫什么?”周容浚靠着床头,抱着怀里的人淡淡道。
他们只能相依为命,他想过把所有事情都一肩扛,但事实却是不行…
只要他是皇子,是西北王的一日,她就无法再过像是柳二小姐一样的日子。
他也不想放她走,她在身边留得越久,他就越不能放开她。
“那这次,我们又和解了?”柳贞吉翻过身,手摸上他的脸。
“嗯,”周容浚闭上眼,感受着她手指在他脸上游走的触感,“你别老顾着那些个老东西,是我娶了你,你忘了当时他们谁也不愿意我娶你。”
柳贞吉怔住。
半晌,在朦胧的光线中,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着当年我们成亲,他们没来的事?”
周容浚也是半晌没有说话,好长的一会后,他睁开眼,望着黑夜中那虚无的一点,淡道,“你忘得了?”
她忘得了,他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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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那边接了订亲礼,章家又专程派了人来西北,商量这成婚的日子。
柳贞吉看那时间,那章家人也是要西北过年了。
她跟周容浚商量了一下,让俞飞舟带着那三家的人回来过年,屈奴那边少不了他,但大年三十他留一晚,初一走还是行的。
狮王手下一共有三派亲信,长殳一派,小果子一派,俞飞舟一派,这三派是绝对忠于狮王的,这也一直是对柳贞吉唯命是从的三派,但偌大,光幕僚都有五十余人,门客更是有数百之人的王府,哪光光只有这三派中人,只是三派亲信是领头之人,下面的人柳贞吉无需见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像长殳他们一样无条件忠于她。
柳贞吉毕竟只是个王妃,她就是有能耐,在王府绝大部份人的心目中也不可能大过天,他们心中,天是狮王,狮王之上,还有江山,皇帝,就是狮王之下,小世子也比她有份量…
这些人虽然不可能对柳贞吉不敬,但王妃做成事,是她的本份,做过线了,那就是她的不是…
有这么群人在,也是钱保丰那一举,柳贞吉都觉得可怕的原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道理她岂能不懂。
这些人能成就王府,也能让王府倒下。
这世上的道德伦理,世俗规章,不是量身为她定制的,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柳贞吉也明白,她现在看似风风光光,一个不小心,也可能瞬间倒下,毕竟,她的地位已经注定了她日子奇高的风险性。
他帮她立威,与此同时,其实也是把她身上的一部份风险,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想想这个,柳贞吉不为也得为,总不能他在劳心劳力,她在一边理所当然享受荣华富贵,还抱怨连连…
说透了,时间在流逝,日子是他们在过,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不能随波逐流,既然是主宰者,那责任大点,压力大点也是必然的,要不然,谁人都能成王成皇,成人上人了。
那晚聊过一段后,柳贞吉也是发现自己的郁气没了,她那坏脾气相公回来睡觉也睡得早了,每天都睡足了才去办公务,几天下来,气色也要好了些,至少晚上脱衣了衣服她摸着,那有些单薄的肌肉又变得结实了起来。
人也英俊了不少,每天耀眼地出去,再耀眼的回来,这阵子挂于他脸上那些无形的疲惫也不见了。
所以当章家的大老爷,也就是章家二小姐的亲生父亲章居润进了西北城,见到狮王的时候,那下巴处的胡子是翘了又翘…
他不停地抬起脸去看周容浚,听周容浚说话的时候,那身子都是往前倾的,恭敬中带着点亲近。
“父亲的意思是,如若俞将军与小女儿的亲事是王府一手操办,那么,这个成亲的时日,也还是请王爷能为我们两家作主…”章居润以前见过狮王,那个以前他是对这位王爷敬而远之的,哪怕昆山回来之后的狮王爷变得亲和了一些,但他的高深莫测和喜怒无常还是让他们这等人不敢触犯其威言,狮王从小到大,给他们这些京中世族弟子的印象就像条一靠近他就会被他撕裂吞噬的野兽,这次前来,章居润其实也做好了与之抗衡的准备,不能让狮王把两家的主动权全占了,但见过人之后,章居润觉得屈就此王之下,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俱风险。
现在在他前面的这位丰神俊朗,沉稳冷静的西北王,足以担当得起章家的前程。
章居润心思之间,就把主动权让给了狮王,说话之间,也带有了一定的恭谦。
“嗯,这事,就由章夫人与本王王妃商量…”周容浚与章润居也问过章阁老的身体了,见章润居的态度恭敬有礼,起身下了宝座,与他道,“我正要去校场,章大人随本王去看看?”
“吾等荣幸。”章润居欣然领命。
那厢,柳王妃也正带章大夫人去万花宫见万皇后。
万花宫前身是原本西北王府的宝山殿,居于他们夫妇寝宫之上,是整个西北王府的最高处,也是风景最好的宫殿,万皇后要来,柳贞吉又重新布置了一翻,虽然比不得凤宫的精致绝伦,但因她添置的各种花草树木,就是入了冬,万花宫也是到处一片生机盎然。
一路上,柳贞吉时不时与章大夫人说几句话,她这时应对起这位中年夫人起来倒还是开朗,不过少了几许跳脱,沉稳得很,像个能主事的王妃。
但一进万花宫,见到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衣,冒着寒风的小郡主扬着小马鞭,拖着她的小木马往外走的时候,她就快步跑过去了,那急促的脚步又把她刚维持起来不久的稳重形象破坏无遗,“哎哟,我的小姑娘,您这又是要大驾去哪啊?”
“母妃…”小郡主板着张小玉脸,淡淡喊了她一声,道,“带马儿走走,她在屋里闷得慌。”
她不过一岁半,但脚步稳扎,说话口齿清晰,而且力大无穷,拖着个有她半身高的小木马也不在话下。
万皇后爱她爱得不行,小郡主说要出去透气,刚出去不久,她在屋内把药喝完,就已经走到门边看她来了,正好见到母女说话,也见到了章大夫人,就开口道,“让辰安自个儿走会,她要和马儿走走路,贞吉儿,你带章夫人进来。”
“母后,起风了,风大。”这对祖母孙女儿的组合因这些时日的亲密,都能联手对抗她了,这让柳贞吉很是头疼。
“不会有事,辰安很强壮,不会着寒,没那么娇气…”相比柳贞吉的严加管教,万皇后就要对孙女纵容许多,小郡主爱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一样也不拦。
万皇后的话,让小郡主咧嘴一笑,她张着就长了几颗的小白牙的嘴,朝她母妃一颔首,拖着她的小木马,继续透她们的气去了。
柳贞吉却听得那句没那么娇气有些不对,觉得万皇后好像在讽刺什么…
她心里嘀咕着,脸上没显,回头朝那站在宫门口不敢进来的章大夫人笑道,“章大夫人,赶紧进来吧…”
宫门前,与万皇后站的殿门前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章大夫人遥遥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凤主,好半会眼睛都挪不开那一处,就是狮王妃的话,也没有让她移开眼睛。
她许多年没有亲眼见过万皇后了,真没有想到,当年曾得以叫一声姐姐的人,风华更甚当年——不是说她已病入膏肓,只等一死了吗?
第138章 绝对武力
章大夫人娘家姓刘,就是刘阁老那一支,与以前的万家是世交,因此她以前得已叫万皇后一声姐姐。
曾叫过姐姐,但交情也没多好。
有一段时日,当时她们年纪小,也不是没嫉妒过她得已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周文帝,后来周文帝冷落她,她们这些人暗中也没少暗暗幸灾乐祸过。
恨人有,笑人无,她们那一代世交的姐妹们,人到中年,相互撕破脸的大有人在,反倒能维持表面体面的也没几个。
章大夫人也想过,如若不是她娘家夫家决定联手,派她来接近万皇后,想来这一生,她也不可能再与万皇后有什么交集。
也万万不会在今天,还能见到这个在她们口中只等一死的落魄女人——她却更加绝对风华。
“章大夫人…”柳贞吉走到万皇后身边扶了她,远远地又叫了那位愣住了的夫人一声,转身扶了万皇后进去。
“孩儿记得章大夫人以前跟母后认识来着。”
“嗯。”她确实与她说过。
“她好像吓着了似的。”
“呵。”万皇后冷冷地哼笑了一声,尔后又淡淡道,“都盼着我死呢。”
盼的人太多了,盼得她都有些不想死了。
柳贞吉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女人嘛,大多数女人,在意的能说的,就那么点事。
外面传她这个狮王妃的,好的难听的不少,万皇后作为女中“豪杰”,尤其近几年,周文帝就差没真对她掏心挖肺了,连后宫秀女只纳不用,她名声更是在几大家几大族中忌惮。
但谁也拿万皇后没办法。
万家都灭了,她娘家都没了,大儿子虽然被软禁了,但小儿子手中有二十万兵权,谁还敢拿她怎么样?
她是真正的风光无两。
“那您多活几年。”柳贞吉笑眼微弯。
万皇后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她已经回了殿中,由柳贞吉为她解了身上的披风。
章大夫人也由女官领进了殿中。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
“谢皇后娘娘…”章大夫人见过皇后,又来与柳贞吉见礼,得了柳贞吉的回话,起身规矩地站着。
“赐坐。”
“是。”
宫女搬来凳子,离万皇后与狮王妃一丈远处放下。
“谢皇后娘娘。”
“家里可好?”
“多谢娘娘关心,甚好。”
“赐茶。”
“遵旨。”
宫女就又端来茶。
万皇后今天见人,是给儿媳做脸,坐赐完,茶也赐完,就不怎么说话了。
柳贞吉见状,倒是与章大夫人聊起了话,说起了章家刘家的子孙人数,和现在家中人都干点什么。
她们聊了不少,但谁也没有提起章大夫人与万皇后以前的事。
说到末了,柳贞吉也就明了,万皇后说起这几家夫人时只谈交易利益,不谈任何感情还真是有缘由的,看来以前认识归认识,但旧交情确实不值得怀念,以至于谁都不愿意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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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飞舟隔天就赶回了府里,柳贞吉与他商量了下,章家二小姐与他的成亲日子就定了下来。
章居润以前见过俞飞舟本人,但那时俞飞舟仅是狮王身边一个跑腿的,他也没仔细看过人,这次仔细看来,这狮王心腹大将隐隐有些霸气,他意外之余,更是欣喜。
章夫人也没想到,俞飞舟竟是这般人物,无论从样貌还是谈吐来说,都是不俗之人,这下,连心底的那些无奈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夫妻更是当夜写了信,一封给章阁老,一封给女儿,隔天就送进了京。
这时已是大年三十,等到子夜,周王朝就要翻过旧的篇章,进入定康十九年。
大年三十这晚,周容浚宴客到子夜,随后抱了世子与小郡主,领了柳贞吉放完鞭炮,去了万花宫,叫了万皇后,去了最山顶祭天祭祖,这一祭,再下山时,已近凌晨。
柳贞吉把昏昏欲睡的小世子和小郡主留在万花宫里,由万皇后带着,她则跟了周容浚,回了寝宫的书房。
周文帝要来西北,京中西北要来一个大调防,由西北派三万狮王军初一晚上行军至京,大部队初四到京,初五布防完,初六周文帝率御林军进西北,如若路上不出意外,他初九能进西北,能在西北呆三天左右,然后正月十月元宵节那天到京开朝。
这是周文帝送过来的行程,几万人半月千余里的迁徙,就为了皇帝老子来看皇后一眼——这手笔,当今也就皇帝做得出来了。
柳贞吉光看看这安排,就觉得辛苦得慌,当然,个中内情也没有那么简单,但周朝史册上记载过的皇后,以后的皇后不敢说,但之前可真不会有哪个皇后能超过万皇后的风光了。
而她要不是局中人就罢了,能看个热闹,可她就是苦逼的局中人,所以一等周容浚与众将军再议过事,再次确定狮王军的布防后,她就退出屏风,从后门离开,带着长殳一干人等去了内务处,准备初一中午的午膳,和行军路上这几日的干粮。
大过年的,得让这些临时调防的士兵吃好点。
这像样点的伙食,说来简单,但三万军队的干粮,可不是随随便便说有就有的。
这几天,王府已经把主城和周边几个小城所有的肉都弄来了,现在都不是愁银子花得太多的事,而是有银子都没处买肉…
柳贞吉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堪堪保证了还说得过去的伙食,说到底,还是算不上好,另外又给这三万军发了银两当补给,也算是给亲卫军当补偿了。
周容浚治兵严厉,但确也慷慨,能给他们的他都给,所以王妃拿军晌平民愤他觉得无过大作用,但这次她拿去当补给,他当即就点了头。
柳贞吉想想,他老打胜仗也是有道理的,至少他吃一块肉,会分出半块给下面的人分,得了好的人多了,为他拼命的人自然也就多。
初一晚上,三万狮王军悄然从后山离去,居然没发出什么声响动静来。
周容浚骑马站在山口处送人。
万花宫里能看到出口,山中的路上都点了火把,从山上看来,就像蜿蜒的火龙…
柳贞吉就抱着小郡主看着下面,小世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紧紧抿着小嘴,神情肃穆看着墨紫狮王军军袍的士兵们从火光中急步而去,他们背上背着的长矛在火光中发出烁烁的银光,那些光交岔在空中,就像银龙在飞舞,这看呆了他的眼,就是小郡主,也是不畏迎面吹过来的寒风,迎着风看着底下的山龙银龙,看得目不转睛。
万皇后也裹着厚厚的狐皮大袄,半垂着首,看着下方一动不动。
三万人马,不过一个时辰,就全部撤离了后山,等到最后一批人消失在火龙的路中,一直没动过几下的小世子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指着他父亲的地方,侧头与他母亲道,“母妃,您不是说父王这次不去打仗吗?怎地他还不回来?”
柳贞吉点点头,道,“那裕渝去接他可好?”
“好!”
“大成…”柳贞吉往后看去。
暗卫从身后走来,抱了小世子,“末将这就带小世子去迎。”
“母后…”小郡主也拉了拉腰间母亲的手,抬头看向她。
“辰安也要去?”
周辰安点了一下小下巴,静静地看着柳贞吉。
“去吧。”柳贞吉把孩子送向了大成。
“末将领命。”大成大手一揽,把小郡主也抱在了怀里。
他左右手一世子一郡主,当下也未犹豫,朝万皇后和柳贞吉微一躬身,就带了他们去迎山下的狮王去了。
他们走后,柳贞吉看向了刚刚安静看着他们说话,也不作声的万皇后,朝她微笑道,“母后这是第一次看狮王哥哥手下的兵吧?”
“嗯。”万皇后点了点头。
“您觉得如何?”
“你上午跟我说,这次要去三万人?”
“是。”
“我还以为只有一万人左右的样子。”万皇后淡道。
见儿媳不解,她沉默了一下,道,“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锐气很重,年龄最长的,也不过三旬左右吧?”
“差不多,”柳贞吉笑道,“不过,其中有几百人也年过四旬,这些都是校官,都是狮王哥哥的左右手…”
“这个我听说过。”万皇后颔了下首,见柳贞吉看她,她接着道,“我听他皇兄以前与我说过。”
“呃,是大…大皇子?”柳贞吉犹豫了一下。
万皇后点头,又淡道,“皇上也与我说过,说他手下有不少能干的武将,打屈奴没问题,就是手底下没什么文官,所以后来才派他去江南,让他多收点自己的文官。”
柳贞吉听得害羞地笑了一下。
这次明面上说是调防,但就是鬼都知道,这哪是调防这么简单,三万狮王军进入京中皇宫内苑之后,以后除非是周文帝亲自下令赶人,要不然,这三万进去的人,就不会出来了。
这就是他们狮王府在京中的绝对武力,即使是太子,往后行事,也得惦量下自己的份量了。

第139章
狮王军三万人,校官五百名,而进京后,周文帝会在其中插入千余校官,变相统管这三万狮王军。
自古与虎谋皮,总带着挑战和风险。
不过,就算这三万人受人统管挟制,那也是狮王军,这也是周容浚在接到周文帝的提议后,没有否决的原因。
初二过后,因周文帝的即将到来,全城进行再一轮的盘查,务何不出意外。
柳贞吉跟着他忙了两天,第三天没撑住,回头去万皇后那接了儿子女儿回来一起与他们夫妻睡。
她怕他们再这么忙下去,小世子和小郡主连爹娘是谁都记不住了。
冬天天冷,就是满府爱找他们的小世子也被拘了屋里不能动弹,老实说,柳贞吉因此还有些怅然若失。
周容浚当晚早了些时辰回来,陪孩子们玩了一会,由他哄睡了他们。
他怀时抱着睡着了的小女儿,偏头看着睡在夫妻二人中间的小世子,淡道,“等立了春,我带他习武,可好?”
柳贞吉侧身躺着看着儿子的脸,把他的发拨到耳后,满脸爱怜,“你跟他商量着吧,你们想做的事,我一概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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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如期而来,周容浚带了人先出城百里迎接。
城中百姓因皇帝的到来,皆与有荣蔫。
王府上下,也喜气洋洋,除了万皇后,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淡然的脸。
她不是个冷漠的女人,平时也爱笑笑,但就是没几个人,能看出她真正的高兴不快,即便是柳贞吉,对万皇后本人的喜怒哀乐也是费思量,很多时候,也只能通过她说话的次数,和进食的胃口来判断这个皇后的心情。
周文帝的来到,没有让她多吃一点,也没有少吃一些,话不多,但也不少,由此看来,是不好不坏。
万皇后倒是真淡定,而且她这些日子身体是真好了不少,柳贞吉见她情绪稳定,身体也稳定,想来周文帝来也挑不出她这个儿媳的什么错来,这心情也是颇为愉悦的。
周文帝到的时候,万皇后带了柳贞吉站在王府的门口迎了人。
见到万皇后,周文帝从龙辇上下地,下来扶了万皇后走了几步路,这才松手。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又上了轿子,等进了万花宫,山下的热闹才消褪了些,周文帝也才好好与万皇后说话,说了几句,皇后又抱来小世子小郡主与他亲近,周文帝大为愉悦,赏了他这皇孙皇孙女不少东西。
周文帝的到来,又让柳贞吉成天忙个不休,孩子们又是交到了万皇后手里。
她与周容浚,更是一连几天都没见过面。
周文帝说是来看万皇后的,但那也只是幌子的,他具体是来看西北的情况,以及见西北各将领的——兵他是给儿子了,但将士们的忠心该给谁,周文帝也没打算忽视。
初十,刚进西北一天的周文帝就带了周容浚一等,秘密出了主城,人说是身体有恙,留在了万花宫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