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去问一声吧,”章阁老沉吟了一下,淡道,“皇后娘娘对你总是要高看一眼,许是见你也不一定。”
章经述知道这几日公主的冷落,让有些人急了起来。
他眼前的伯公就是其中一位。
不过几日。
“是,小子这就着人去问。”章经述并不违逆,当即就叫了侍卫过来,托他去通报一声。
侍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领命而去。
尔后章经述恭敬地站在章阁老身边,章阁老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接着忙你的差事,伯公在通明宫主殿,忙完差事了就来陪伯公一会。”
“是,多谢伯公。”章经述作揖,恭送了他走。
不久,侍卫带回来了消息,说皇后娘娘身子有恙,不方便见人。
章经述仅点了下头,朝侍卫道了声谢,给了打赏银子,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给的话,一句话也没多话。
章阁老那边也是没用多久就知道了皇后拒见的事,知道后又闭目养神了好一会,才朝身边的老家人道,“子原也有十五了吧?”
“是,述公子过了下月,就虚岁十五了。”
“该说亲了。”章阁老淡道。
“这…”老家人迟疑。
这当口,给述公子说亲?
老太爷这意思是…
站在他身边的老家人抬起头,小小声地说,“老太爷是想探探宫里的意思?”
述公子说亲的事一传出去,宫里是召还是不召,这态度也得出来了。
章阁老未出言,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许久,摇摇头,“我再想想。”
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们算计他,少不得要扒他们层皮。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第三更会在10点半左右。
第257章
相比有些人的着急,章家人及章经述都不着急。
章经述更如是,日出来宫,日落归家,也没说要见公主。
等到六月十六,章经述的生辰这天,皇宫内的一家人在早膳过后稍作歇息的时候,太子先提起了章经述,“章夫子说今日是他小儿生辰,家中有小宴,就不来宫里了。”
“小书呆生辰?”有了点孕色的柳贞吉笑得眯起了眼,问给她削苹果的女儿,“你可是备礼了?”
“备了。”
“那就好。”
“母后不赏点?”太子见母亲说罢就又绣手中的花去了,笑问道。
“咱们公主赏了就好。”柳贞吉胎一稳,就琢磨着给儿女添夏衫的事情去了。
她久日不做这些手工活,手生疏得很,但好在手法还在,练练后还是拿得出手的。
“娘你不中意章小郎了?”他们父皇刚被叫出去跟人说事去了,狮子不在,小狮子称霸王,话格外地多。
“哪啊…”柳贞吉把针往头上擦了擦,又往远处打量了绣框上花形的走向,才接道,“我都听公主的。”
她也知道有时候好心也办坏事,她现在这种自己都搞不定自己的时候,还是少说少做少错的好,免得征用童工卖力之余,还要给她添乱。
公主在一旁听了微微一笑,拿起牙签喂了她吃了半块果肉。
柳贞吉吃完咽下,呵呵一笑,凑过头去,在公主头发上香了香,“多谢安仪公主。”
辰安笑着垂下了头,继续削她的果皮。
“辰安也给我一块。”太子不甘受冷落,凑过头去,成功得了妹妹赏的一块果肉,心满意足坐回原位。
“父皇怎么还没进来?”太子这时看了看门。
说着时,随皇上出去的长殳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太子忙起身去扶,“长殳,父皇还跟黎统领说着呢?”
“是呢。”长殳拍拍他的手,因衰老眼皮下垂形成的三角眼里全是一片慈爱。
“嗯,我等会就要去读书了。”太子跟长殳说道,把他扶着坐到了自己身边,又端来茶,给老长殳喂了一口。
长殳笑眯眯的随了口温茶,这时候辰安把炖得烂烂的药粥端了过来,放到了兄长手里。
太子把小碗放到长殳的面前,催他,“还热着,赶紧喝,母后知道你今个儿随我来,特意让御膳房的大厨给你备的。”
他们用膳的时候就来人了,还来了好几波报信的人,长殳出外打招呼,粥都没喝成,太子怕他饿着了,有点急,说着又低下头拿起勺子吹凉了下热粥,又试了试,才与长殳道,“不烫,你赶紧喝。”
长殳被他催得也忘了要跟娘娘说话,忙低首喝了两口,才抬头跟柳贞吉报,“娘娘,是柳家的事。”
柳贞吉先前正笑靥如花看着他们互动,听到这话嘴角略僵,“我大哥出事了?”
长殳点头,道,“渭明那边刚送过来的消息,柳大爷身边看着他的人被外面的人买通让他出去了一夜,他在堵坊输了五万两银,被堵坊老板拿了借票进了柳家讨债,柳大爷躲了起来,讨债的在柳府门前闹了一场。”
说着,长殳看皇后娘娘仅皱了眉,脸色还算好,就低下头安心喝他的粥去了。
他先说一点让娘娘打个底,接下来的该由皇上来说了。
不一会,周容浚就进了殿,大步走到她跟前在她身边坐下,朝太子道,“你今日带张统领出去走一遭。”
太子起身,“孩儿这就去。”
周容浚那微冷的脸色温和了一些,“去吧,要办什么事张统领会跟你说的。”
“孩儿先告退,母后?”
“过来…”柳贞吉朝他招手,等他过来又让他低下头,给他理了理王冠和蟒袍,声音里带着点笑,“可别给你父皇的差事办砸了。”
“母后…”太子无奈。
“去吧。”孩子尽管在她眼里就一丁点大,但他父皇要历练她,她再舍不得也不能拦着,只好每次都笑送着他出门。
太子急匆匆地走了。
“是什么事这么急啊?”他走了,柳贞吉才问。
“不是你娘家的事,”周容浚怕她累心,没跟她兜圈子,直接道,“族里那边有一户打起来了,能宁侯你还记得吗?”
柳贞吉想了想,“过年的宫宴上见过的那个胡须老往上翘的那位侯爷?”
说完又确定地点了点头,“是他,我记得。”
胡子太特别了,山羊胡啊。
“他出什么事了?”
“他被他侄儿宰了半边脑袋,现在人还活着,我让裕渝带个太医过去瞧瞧…”周容浚说到这看了看她,见她没想吐,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又道,“他侄儿是开王底下给他打下手的…”
“这是因何事起的纷争?”这下可好,她娘家的事,加皇家宗族的事,京城又有得大热闹可瞧了。
“能宁侯睡了他侄儿的媳妇。”周容浚看到女儿乖乖去门边接东西后,低了声音跟她说。
柳贞吉眼睛鼓大,“还敢睡?”
先前的整治还不够?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人没死,宋涛他们太医生那些人应该想去看看…”周容浚说到这继续轻描淡写地道,“另外你兄长睡大了家里丫环的肚子,又把人的肚子打没了,人在家里成天发疯,你嫂子着人送信来说,她想进京来跟着你那两个侄儿,不知你肯不肯。”
“肯。”柳贞吉听着直喘气,拍了胸脯好几下才有气息继续道,“皇上你替我差人去把人接到京中柳家来,让我大嫂以后就跟着侄儿们了,渭明可以不回。”
大嫂为这个家付出众多,不能因为嫁了个混帐,后半生都要搭上。
“辰安…”见辰安领着送点心的宫女进来,周容浚叫了声女儿。
“父皇。”
等她靠近,周容浚大手一伸,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捏了下她的鼻子,跟她说,“章小郎现在通明宫等着朕的旨,他说想请你去章家做客,父皇问你,你是去还是不去?”
柳贞吉这边还在拍胸调节心跳,这调节到一半,又因周容浚的话惊得眯了眯眼。
周容浚看着女儿没动,另一手却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万事有他。
辰安静了一会,道,“是他自己来的?”
“嗯。”
“说要请我去章家做客?”
“应是。”周容浚弹了弹女儿挺立的小鼻子。
“是他自己的意思?”
“要不父皇叫他过来问问?”
“不用,派人去问一下即可。”辰安很淡定。
派去问的人很快回了,章小公子说这确实是他的意思。
“嗯,那我去。”辰安听到后,很是淡然地点了下头。
长殳在一旁看着笑了,笑得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公主,让公公跟你去不?”
柳贞吉眼睛一亮。
有长殳这个老宝贝跟着去再好不过了。
“长殳想去?”
“想。”
“那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先更这么点。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58章
柳贞吉摸着个肚子送了女儿出了正南门,今日辰安公主身边有她的两个掌事姑姑带着四个尚宫,这边梨云也带了两个尚宫跟着,还加了个老总管长殳,都是皇帝皇后身边拿得出手的重量级人物,皇后娘娘也就安心得很,看女儿拜别,就安安心心发被皇帝牵着手散着步回德宏宫去了。
辰安公主上了皇帝赐的汗血宝马驾的乌墨车,那厢章小郎的马车跟在了其后。
汗血宝马跟乌墨车都一通黑,这日的天也阴,没有日光,宝马车也就折射不如它原本的金光出来,驾在路上,也不显得多富贵,跟后面章家那辆是真平常的普通马车驾在路上,也没引起路人多少眼光。
皇帝的乌墨车内,梨云正在给辰安公主上妆,抹了朱唇后的辰安公主就算年纪小小,那平日素净的脸也因红唇多了丝艳丽,向来平静无波的眼因这抹艳色也衬出了几分水光出来。
长殳坐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原来有女初长成,长辈的心都是这样的。
欣慰又难受。
长殳的叹气声太明显,辰安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算是映着水光,她的眼睛也是没有情绪的,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
红唇造成的假象,在长殳这个带到她的人眼里也就消失了。
长殳摸了摸她淡朱的宫装,笑眯眯道,“您呐,就跟您的母后一样。”
说着就没再说下去了。
一样的什么?
梨云不禁看了话没说完的长殳一眼。
辰安公主却只朝长殳浅颔了下首,转回正面,依旧安安静静地半跪着坐着,让梨云给她梳头。
她没有在宫里梳妆打扮,半没有让他久等。
周辰安不知道章述经叫她去的用意,但她已经做出了她的态度。
不该辜负的,她不会辜负。
该放弃的时候,她也不会回头就是。
**
章家住的稍远,马车驶出主城还要经过一片农田,才到章家住的地方。
马车跑得甚快,也跑了在半个时辰才到。
周辰安在心里暗算着章小郎每日要到宫中出发的时间。
他辰时初到,卯时初头一点就要出门了,听说他每天早上要看半来个时辰的书,那么寅时中他就要起床。
他来皇宫帮她也有近两个月了,这日复一日的准时进宫,跟他的脾性倒也相似。
“公主,下车吧。”长殳先下了马车,等跟在门口等着章太傅打完招呼后,就朝里面的辰安公主叫了一声。
梨云下了马车,扶着辰安踩着鞍凳下了马车。
“微臣领妻儿等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章延息行了大礼,其后的妻子章席氏与今天来喝宴酒的一干族人等也跟着跪拜。
就是出门来迎的章阁老,本只是举揖微拜,见所有人都跪下,而辰安直站着,一动不动地受了他们的大礼,他眼见公主根本不会拒礼,只得也赶紧掀袍跪下。
于身份他是臣,哪怕是大周朝的老臣也是臣,于礼必须给公主下跪。
辰安等到他们全跪下,才扫了这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的跪着的人群一眼,粗粗算起来,也有近二十个人了。
章家请她,她来了,这是章家的荣耀,他们这一跪,她是受得起的。
周朝的公主,要是成了呼之即来的主,那倒是成了笑话,皇族尊严何在?
辰安看过他们也没吭声,往跪在一边拉章述经看去。
章述经抬起了眼,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辰安朝一直看着她的人颔了下首,转回头去对着大门口的一堆人淡道,“诸位多礼了,起来吧。”
自来请神容易,但神来了,但愿他们也受得起神来了的后果。
要不然,也算她白高看章家一眼了。
**
辰安带着一干宫侍进了章家内宅,章阁老跟章延息走在她身后三步远,也是不能再跟得再近了,长公公挡着他们的路,不允他们再接近。
公主的气势,无需她多言一句就已经弥漫了不大的整个章家,连带所有人的脚步都轻了,章经严与章经述的亲母席氏跟在男眷的后面,头皮都发麻,她身后的女眷更是把头压得甚低,有那平素胆大的,都不敢抬眼悄悄去看前方的人。
公主的寡言,更是让一行行走的人越走越觉得威压更重。
等到了厅堂,礼部尚书丁灵运与章阁老对视了一眼,还是章阁老迈进门后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公主请坐。”
周辰安侧目,朝他点了下头。
掌事姑姑迅速接过尚宫手中捧来的软金凉垫,放在了主位上,又用白色的冰帕拭了遍椅子,这才朝辰安欠了欠身。
“公主。”
周辰安一声不吭上了首位。
“都坐吧。”周辰安朝章阁老道。
“多谢公主。”气氛沉闷,章阁老平日总挂在脸上的温和这时候看起来也有点勉强。
他不知道辰安公主能这么不给面子。
但又知道这就是辰安公主,承武皇真真正正的嫡亲女儿。
像足了他,也像死了他,更是容不得让人说她的一点不是,对她一点不敬。
章阁老突然之间觉得让章述经请她来不是件什么好事了。
现在看公主这架势,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中间侍候这神女,更是难在了眼前。
“章大人…”辰安这时转向了章延息,淡道,“我父皇知道我要来章家,跟我说,让我代他给通官郎送份礼。”
“这…”章延息刚要说话,长殳就已经笑眯眯把一个礼盒捧到了他面前,他只好马上接道,“谢主隆恩,微臣代犬子多谢皇上。”
“这是我给你的。”辰安朝他点头,又朝章经述看去。
“通官郎。”长殳捧起了宫女手中的另一个盒子,笑眯眯地走到了在章延息身后的章经述面前。
“多谢公主。”章经述也是淡淡。
“嗯。”辰安点了下头,没再看他,朝章延息道,“你夫人是哪位?”
神情冷漠,面容清丽的辰安公主说出话后,眼睛往厅堂靠门边站着的女眷看去,那神情姿态,让人看着有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与尊贵,让人心生畏惧,不想靠近。
长殳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心道承武皇的公主,岂是那般能让人肖想。
章家那火热得只剩一滩浆糊的脑子,也该消消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十点半左右再更一点。
错字晚点改。
第259章
章阁老已经是敛了神情,面容沉肃得很,章延息这个彬彬有礼的老书呆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举止有些笨拙地朝妻子招手,“老妻你过来。”
席氏因着丈夫的招呼那发麻的头皮好了些许,她被吓得有些怯弱但也不忘按丈夫的招呼走了过来。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席氏出身只算一般,但家教甚好,就是已快至四旬之龄,样貌也能看出几许清秀来。
“嗯,起。”辰安看了她一眼,就又别过了头,冷清的眼扫视着前方。
被她看到的人皆屏息低头不敢看她,就是章阁老丁灵运等人物,也是垂着眼皮盖着眼睛不声不响。
厅堂的气氛不像是来参加喜宴的,倒是像是来受审的。
没有人敢说话。
章经述也是眼观鼻,鼻观嘴地看着下方。
厅堂静极了。
章延息也是一句话都不说,章阁老朝他这个堂侄看了又看,眉头都皱了起来。
时间愈长,厅堂的气氛越浓重,压得让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公主,您该回去了。”到底,还是长殳开了口。
周辰安看了她的老奴一眼,见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若有若无地扯了扯嘴角,到底是给了他无声的劝,转头朝章延息道,“贺礼即已送到,本宫就先告辞了。”
“公主何不喝杯薄酒再走…”章延息始料不及,慌忙道。
“本宫赶着回去处理宫处,就不用了,章大人留步…”周辰安刚起身,那满厅堂的人慌乱往两边各自散去,在不大的厅堂里留出了一条足以称为康庄大道的路出来让她走。
周辰安视而不见地领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就在众多人瞪着双目,瞠目结舌又害怕地看着辰安公主离去的时候,在父母身边的章经述开了口,“我去送送她。”
说着他朝父母一揖,步履加快跟在了其后。
等他们走了消失在了眼前,章家一位向来甚是会治家的夫人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擦着头上的冷汗喃喃道,“这哪是一般人家娶得的?娶个菩萨回来也不过如此…”
她身边媳妇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拦了她的嘴,眼睛担心地往前方看去。
章阁老已经清楚听到了这话,并未责怪,苦笑摇了摇头。
是娶不得。
而公主也未必愿意嫁。
她今天这番姿态,哪家敢娶?
**
“我要是属意你,你父母及族人以后就要过这样的日子。”后面有人跟上,辰安公主并没有上马车,而是走到一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之后开了口。
她的口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她身上的凌厉冷漠也缓和了不少下来,可就是如此,她都算不上是一个亲和的人。
她箭指中心,没有虚言,章经述听了也点了下头,“我知道。”
这也是他请她的意思。
他也想让他们看看,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
不是皇家的人高看了他两眼,就代表皇家非他不可,放低身段。
这本来是很明显的事,普通百姓都知道公主不好伺候,可他的族人却还是认为有着皇家的高看,公主的属意,他们就可算计她。
“你见过我母亲了?”章经述点头之后又淡淡地开了口。
辰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意思,轻“嗯”了一声。
“她是个有点胆小的妇人,”章经述说起母亲,嘴边有了点淡笑,“但是是个好母亲。”
辰安默然地看着他。
章经述没有得到回应,继续说道,“我父是个写地志出身的,我听说皇后娘娘尤爱他写的地志。”
“嗯,我母后喜欢。”这确实是,辰安点了头。
“可惜屈奴,西域他没去过,还有些边远小地方,异族集居之地他也没去过。”
辰安看着他没有出声,但看着他的眼睛专注了起来。
“等再大一点,在母亲身边多呆几年尽点生养之恩后,我想去那些地方去走走。”章经述看着她洁白的脸,朱红的唇,最后眼睛定在了她的眼睛里,问她,“你愿意一同去吗?”
那时候她也大了,可以去了。
辰安听了抿了抿嘴,半晌道,“我要回去问问我父皇母后。”
章经述“嗯”了一声,退后两步,朝她一揖到底,“多谢公主今日到贺,学生告退。”
说罢再施一礼,悄然转过身,不紧不快地回了他家的那扇大门。
他想娶她,不是为的家族需要一个公主,而是他的漫漫征途里需要有一个像她这样如同他一样的安静又坚决的同路人。
她能陪在他的身边一直都不嫌烦,也不会为他的寡言离他而去——如同在众人眼里呆拙的父亲,胆小怕事的母亲都算不是顶顶好的人,但他们就是恩爱了一生,生养了兄长与他,待他们赤诚一片,而在这些人眼里跋扈冷酷的公主,与他这个只会埋首于书的书呆子,想来也能过好他们不会算好,但也不会算错差的一生。
世事岂能完满,如他们能彼此成全了对方就已是最好。
**
柳贞吉听了梨云的报,也是惊呆了眼,看着此时安静坐在她身侧给妹妹绣小肚兜的女儿,吞了吞口水才问她在章家霸气侧露的女儿,“辰安,咱们不用这么吓唬外边的人吧?”
明明是再安静娴淑不过的小姑娘,就是想断了章家的心思,也用不着这般抹黑自己吧?
辰安捏针穿过丝绸,扯着针上的线,淡道,“可女儿就是这样的人,也是这般对待外面的人的。”
所以礼部的尚书想通过章家来拉拢她,自认为章家能挟制她,可她哪会让人这么认为呢?
辰安还是喜欢她父皇的行事手法,看起来很是冷酷不讲情面,但结果都很不错,不会委屈了自个儿也不会让人心存不该有的想法。
女儿勇于自黑,柳贞吉轻咳了一声,眨了下眼,眨巴巴地等着皇上赶紧回来,让他来教养女儿。
她这种自学成才,仗着他喜欢他,心中的那些馊主意也只能在他面前有些用的半调子,怕是没有能力教好女儿了。
第260章
等到皇帝回来,夫妻两人听了辰安说的章经述的话,帝后相望了一眼,皇后眼里更是有没藏住的惊讶。
“你是怎么想的?”最近仗着怀孕闲闲散散没个正形的柳贞吉正经了起来。
辰安笑了笑,“母后呢?”
母亲是怎么想的?
柳贞吉想了想,拉过了女儿的手放手心捧着,如果她能护她一世,就像这样能把她放在心中疼爱着,保护着,她自然不想让她离开她身边。
但她不能。
她会早于她一步离开这世间,就是活着她也没那个本事护她个滴水不漏…
人活着,最终还是靠自己来得强,来得稳靠。
“母后希望你去,你只有看遍这个天下了你才知道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经过风吹雨打你才能有坚强的心志,但母后希望你是为自己才选择这条路,为自己坚强,而不是因为跟着章小郎去而去。”
“嗯,”辰安道,“不是为他。”
她来问,是因为怕父母舍不得。
如果舍不得,她也就不走了。
于她而言,章小郎是个不错的伴,是个她觉得处许久也不会觉得厌烦的人,但还没重要到可以与生养她的父母比重。
“辰安也是想去?”
周辰安看着柳贞吉点头道,“他是个不错的伴,值得同行。”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能与她同步。
“伴?”柳贞吉想起了女儿跟章小郎呆着时的自在,不禁笑了起来。
确实,伴啊。
不知多少人一生都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伴同行,可最终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踽踽独行了一辈子,至死也没等到能圆圈的另一个半圆…
可小女儿现在就有了那么一个,不管以后他们的路会变成什么样,至少她现在是不孤单的。
她再爱女儿,陪她的时间也少,她是母更是妻,日子的重心至少有一半是要放在丈夫身上,兄长再爱护妹妹,他以后还有他的江山要顾,至于他的父皇,前有江山,中间还挡着个朝廷,再爱儿女,在他们身上再花心血,陪他们的时间也有限。
她必须要去寻找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她自己的生活,那才是她的归宿。
“过来。”周容浚这时朝女儿招手。
周辰安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周容浚把她抱到膝盖上坐着,弹了弹女儿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淡道,“要是出去了,就没有华衣美食了,也没有宫人为你梳妆打扮,凡事你得靠自己。”
“嗯。”
“心情不好了,也没有你母后会来哄你。”
“嗯。”辰安嘴边有了点笑。
“遇着事了,父皇也不可能出现为你出气。”
辰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