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没真想起过出宫的柳贞吉顿了顿,也想起了母亲孔氏来了。
她以前在娘家,出去过的次数不多,为数不多的出趟远门,一不过是渭明老家,二就是那个离京不远的庄子了。
去那庄子来回也不过两日,但是很难得的放风活动了,每次去她都兴奋不已,直被她娘指着鼻尖骂她就是个没出息的,以后肯定是个一点点小恩小利就会被人骗走的傻姑娘。
每次去她娘都要喷她一脸的口水,但蹲下地给她整理沾土的裙角的人不是丫环,而是她,时时刻刻关注她渴了饿了的也是她。
后来姐姐出嫁,她们又再去过一次,从此以后就从来没再去过了。
但那是她们母女一起,最常去过的散心的地方。
柳贞吉不由怀念了起来,小声跟儿子商量,“不知道你父皇肯不肯。”
“母后想去?”
“嗯。”她是想去的。
“父皇忙,可能去不了,”太子面不改色,很自然地陈述道,“不过母后你说你要去散心,父皇是肯定会答应的吧?”
都散心了,只要她乐意,父皇哪有不答应的?
就是这话不能让他提就是。
免得他父皇以为他要跟他作对。
哪怕他确实是想对着干,把他给撇下。
“嗯,倒也是。”皇后娘娘淡定地点头。
不答应,她也有法子让他答应的。
这点小事她还是搞得定他的。
“辰安也很想去外祖母的地方看一看,我也想去,就由我们陪母后去吧。”太子说的也是实话,不提起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说起,他也想念他那老对着他笑的外祖母了。
母后说外祖母是个很严厉的人,可对他来说,她再慈祥不过。
他这话一说,柳贞吉的心都软了。
尽管老人已经入土为安了,但能人像她这样的怀念她,她心里也好受些。
太子成功鼓动了皇后娘娘,又转回了正题,“母后除了懒得动之后,不是不想见父皇吧?”
“怎么又问起这个?”柳贞吉头疼,她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我总得给父皇个交待嘛,他老觉得你心不在他身上。”太子说到这,差点没忍住露出不屑表情。
“回头我跟他说去。”柳贞吉是真没办法了,哪有这么缠人的。
太子成功圆满完成任务,点了点头,“那孩儿知道了。”
其实也还好,很多事情听说的时候觉得挺恐怖,但一聊下来,就知道这是他们闲的--不过他母后最近确实有点不太像话了,对他们也不过是差人来问两句,都不带来见他们的。
父皇好歹她还去见一见。
可他还不满足。
也是不像话。
母子说话之间,太医院负责皇后娘娘调养之术的戚太医来了。
戚太医医术高超,为人也是耿直,给皇后开药的时候,该列的忌讳一条也不少,别人只列三四条忌口的,他能让皇后娘娘成天吃不到好东西,恨不能让她天天食白粥喝清汤,放盐论粒数,多一粒都不给。
柳贞吉看着他就怕,可严医好比严师,总能让人受益,她去年的百日咳,最后还是落到了戚太医手里才断了根,所以就是再想把戚太医撵出太医院,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忍着。
戚太医五月给皇后娘娘把脉的时候也觉得娘娘身子很不错,说实在的,娘娘的身子不像大病从阎王爷那走过两趟的人,其充沛比他把过脉的十来岁的小姐还要好,再则皇后娘娘也是个遵医嘱的人,所以隔一两个月不把脉,他觉得再惜命不过的皇后娘娘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让他来,他肯定也要来的。
“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来了,坐吧。”
戚太医依言坐下,隔帕捏脉。
太子坐皇后娘娘身边,拉着他母后的另一手,漫不经心数了一遍手指,因无聊,也学起了把脉。
那一条戚太医听了半会脉像,朝太子道,“太子,能否…”
太子挑了下眉,见他看着他的手,无可无不可地松开了他母妃的手。
柳贞吉好笑,拍了拍孩子气的太子的头。
这一次,戚太医没多久就朝柳贞吉道,“娘娘,微臣斗胆,还请宋太医时太医等过来再为皇后娘娘把一次脉。”
“怎么了?”不等柳贞吉说话,太子已经皱眉出言,整个脸都绷紧了。
“怎么?”柳贞吉也是讶异。
戚太医也是心中讶异,“娘娘,臣诊出的是喜脉。”
按理说,娘娘中过的毒是不易让人有孕的…
“啊?”柳贞吉听了这话,下意识就摸向了肚子,眼睛都瞪大了。
这厢万安宫的宫人飞快跑着去请太医,又差人去了德宏宫。
承武皇正悠悠闲闲地跟丞相喝着茶,聊着朝廷巡防使收拾黩南地方官的事,一帝一臣都觉得此青年才俊还算对得起他们的高看,办事不错,尤其丞相,觉得他这个半路入门的学生很给他长脸,正不着痕迹地在皇帝面前给他说好话…
承武皇捏着茶杯,兴味盎然地听着他这个一手带上的丞相正拐了又拐,又蹩脚的手法替他学生请功…
所以来人说有报,他就说了个“说”字。
“皇上,娘娘有喜了。”来报的内侍都哭了。
“嗯?”承武皇扭过头,脸上笑容没了。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内侍激动得眼睛狂流,正要述说,就见皇帝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不等书房的人再仔细瞧,皇帝已经大步往门边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50章
承武皇比宋涛他们到的还快。
背后跟着他的苏公公一路过来,在凉爽的秋风中跑得额上都冒汗了。
承武皇到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肚子,见到他,眼睛也是亮了,“皇上你赶紧过来,戚太医说我有孩子了。”
皇帝大步过来,不等人反应,他就在皇后面前蹲下地,摸向皇后的肚子。
一碰上,皇后就知道他的手在抖。
她赶紧把他的手附上去,双手包住了他,知道他激动得很,莫名鼻酸。
“不过还得宋涛他们再诊才能确定呢。”她小声地道。
周容浚这一次没忍住,抱着她的腰,在她的肚子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都哑了,“肯定有了,这次要个小公主。”
柳贞吉乐,“行啊。”
顶多她再捞个小金库给小女儿当嫁妆就是,不碍事得很。
太子坐一边也点头,觉得小公主好。
这时候他才想起还没叫妹妹,赶紧朝宫女道,“去把辰安公主叫来。”
有宫人笑着道,“禀太子,早有人去请了。”
“如何?”周容浚在柳贞吉身边坐下,问底下跪着的戚晨光。
戚晨光乃原本王府老家人戚拓的师兄,自西北战事开始戚拓一直随军,让他给了俞飞舟留在西北未回,后来这年及六旬的戚晨光持戚拓的举荐信进了太医院,宋涛也说在调理这一块不如他,贞吉儿也道他是个好大夫,就这点,周容浚还是信他的。
治了这么多年病,又是个稳靠人,绝不会信口雌黄。
“禀皇上,等宋太医等过来再摸下脉,如若无差,就十拿九稳了。”戚晨光沉声道。
“嗯,你起吧,赐坐。”承武皇不是个和善的皇帝,难得给人赐座。
“谢皇上。”
“父皇…”皇帝一进门就站起的太子讨好地叫了皇帝一声。
周容浚看着这算是立了功的太子,嘴角有了点笑,“你也坐。”
“儿臣去门边迎迎辰安。”宠妹妹的太子挠了下头。
“去吧。”知道他疼辰安,周容浚的脸色更好看了。
等再回过头,见柳贞吉稀奇地看着她肚了看个不停,周容浚也是把手伸了过去,轻声问她,“最近乏得很?”
柳贞吉离他近,近得能听清楚他胸口跳个不停的心跳声,笑得眼睛弯弯,还带着傻气,“不知道,就是懒得动,你还说我不愿意见你呢。”
周容浚又轻声在她耳边问了几句。
柳贞吉听他问怎么没注意月事没来的事,摸摸肚子想了想,道,“上月是来了的,就这月迟了几天,我也没当回事…”
说着若有所思,“那就顶多只有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能把得出显脉?
柳贞吉就算信戚太医,这时候也有点把握不住了。
她怕他们空欢喜一场。
孩子对他们来说,意义很大。
皇帝心大,也心重,以前她受伤的事,他现在是支字不提,她没有孩子不仅仅是他们子嗣的问题,同时也代表着一段他不想重提的过往。
他对她是有愧疚的,醉酒失态就会抱着她的肚子,眼泪往往会浸湿她腹前的衣裳。
他难受,她也难受,所以从不提起。
“有了。”她怀疑,他却笃定得很。
柳贞吉“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太医院来了三个太医,太医院主事的老太医都来了。
太子也牵了辰安公主急急走了进来,跟在了太医之后。
“别多礼了,过来。”周容浚止了他们的行礼,把皇后的手搭上了软枕。
宋涛不再多话,第一个上来。
他把脉的时间稍长,问话问得很仔细。
把完后退下,让下一个来。
等到三个太医都把完,四人一碰首,由宋涛禀道,“皇上,臣等皆认为娘娘是有了,喜脉很显。”
周容浚绷着的脸总算松了,“赏。”
宋涛看了看皇后娘娘精神奕奕的脸,脸上也全是笑,“皇上,娘娘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现在也不用大补,入食只需跟之前一致就可。”
周容浚点头。
辰安已站到了柳贞吉面前,摸着她的肚子,抬头问她,“母后,是妹妹?”
“应是。”柳贞吉确定自己是有了,胸口一块大石落了地,眉开笑眼地道,“辰安以后有妹妹带了。”
辰安公主羞涩地笑了起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是极喜欢妹妹的。
**
皇后娘娘有了喜事的事不一会就传遍了朝廷上下,不过兰公主等人想进宫贺喜被拦了下来。
皇上有令,宫外之人不得求见皇后,需皇后亲自传召才能过来。
周容浚也把宫里的那些个宫妃移到了西边的宫殿,他们所居的万安宫德宏宫这一块的东边不许宫女擅自过来,凡无旨擅入者按宫法处置。
长殳这次也是自己领着苏公公,亲自把万安宫上上下下的人又顺了一遍,凡有一点可疑者皆被送走。
就算如此,周容浚还是觉得不安心。
自知道她有孕的那刻起,他一直不安心到了现在,连前朝事都让他分不开心了,总觉得在她这里还有哪没做好。
他时刻如坐针毡,外人看来还好,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但在再明白不过他的柳贞吉眼时,只觉得她丈夫可怜得快要自爆了,这还不是喜的,完全是焦虑来的。
她看他焦躁的样子也被影响得也有些坐不住,心头发虚,频频安慰自己可不能跟他一样,夫妻两人有一个废柴就可以了,可不能两个一起陷落。
见他无心政事,守在她身边把宫里的隐患都拔除了之后,这天就想着折腾那些不听话的臣子,柳贞吉一听他琢磨起这事,被吓得够呛,赶紧拦他,“你行行好,给他们条活路吧,最近他们可听话了。”
先帝要是有现在这样听话的满朝文武,肯定不会一生阴郁。
“那再看看。”周容浚按捺住哪不对劲的不舒服,尽量不带情绪地说。
“你啊…”柳贞吉摇头,感觉她怀了一个,还得带一个大的。
太子公主都没他这么烦人。
不得已,她还是耐着性子劝他回了德宏殿理朝,然后把自己也奉献上了,陪着他去。
辰安实在太能干,没用她怎么教,已经像模像样地处理宫务了,长殳带着她用心得很,现在的辰安公主连宫外东西南北市坊里的货价菜价都通晓,懂得比她母后还多,皇后娘娘羞愧的同时,也无碍她羞愧地启用童工,把辰安讨要的宫务交给了她。
现在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把皇帝带好。
周容浚有了她陪着处理朝务,没几天就好了,就是德宏殿不再像过去那样群臣来往,碍于她在,他搬到了前殿去处理朝务,后殿留给了她。
前后两殿守卫极严,有三批人同时守卫着,他倒也不担心。
离她离得近,他随时可过来看她,用不了一会儿就能到,很是安心。
柳贞吉见自己怀孕到底没耽误他的政事,默默给自己发了块贤妻良母,周朝好皇后的奖牌,也就安心地在后殿呆下了。
但也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恨性,柳贞吉这个多年位居后宫的女人到底还是把有些臣子想得太好了,也把他们想得太像她那样惜命了,她怀孕之事众臣在上朝时向皇帝道喜没半个月,就有以寒门学士为主的清流派官员联名上书皇上,该民间选秀了。
这些人也都是周容浚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们皆有能力,而且他们这些人也极重道德伦理,一不贪腐二不沉醉酒色,个个安于清贫再正直不过,皇帝先前收拾人的时候哪次都没他们的份,是朝廷里最安份守己之人。
但就是这么些人,上书皇帝按照皇族祖宗家法上书开枝散叶让人无话可说——你挑不出他们的什么毛病来,也没什么拿得住他们的。
周容浚被他一手提出来的人咬了一口,这一直提着的心反倒落了下来。
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果然这里就在等着他。
这朝廷,他还没收拾干净呐。
皇帝不怒,那几个上书的臣子也是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在朝廷上当着文武百官言辞铮铮了皇帝的英明,皇后的贤慧,以及皇上需要更多的子嗣守护周朝盛世。
以内阁,王公贵族为首的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小拔重臣皆默而不语,听着他们那一群下臣大放厥词也不吭声。
周容浚当时坐在皇位上一字不落地把这些话给听了,听完嘴角一勾,“再议。”
靠近他的那三排重臣听到这话,心里皆抖了抖。
那在金銮殿里朗声陈辞的谏臣闻言一脸坦荡地退回了原位,等着明天再陈情。
朝后,周容浚带着丞相这些内阁的人回了德宏宫。
开王也跟了过来,章阁老有意与他说话,落在了最后,小声问他,“王爷怎么看这个事情?”
“穷人乍富而已。”开王对朝廷里这一股中坚势力从来不低看,也不高看,但现在要低看几分了,“章阁老怎么说?”
章阁老抚须微笑了几下,“王爷说得极是,老臣也是这么认为。”
想来清流一派分走的权力,用不了多久也快回到他们手里了。
仰人鼻息者,太把自己当回事注定没什么好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诸位同学: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地雷
888406扔了一个地雷
懒羊羊好扔了一个地雷
风细雨斜扔了一个地雷
小夏扔了一个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地雷
青洛扔了一个地雷
青洛扔了一个地雷
青洛扔了一个手榴弹
青洛扔了一个火箭炮
青洛扔了一个地雷
青洛扔了一个地雷
雨丝弥漫14322763扔了一个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地雷
15427253扔了一个地雷
风细雨斜扔了一个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手榴弹
肥嘟嘟扔了一个地雷
tree扔了一个地雷
明月光扔了一个地雷
kin扔了一个地雷
coco扔了一个地雷
清水伊莲扔了一个地雷
MVV扔了一个地雷
游手好闲妞扔了一个地雷
第251章
承武皇提拔寒门,最主要的是中和世家势力。
但这世上的人才,不管出自何门何方,只要没出类拔卒到举世皆无,不可替代,总有比你优秀,还知道识时务的人后来居上。
谏臣连着在朝上禀了几天,承武皇也好脾性,每次道了“再议”,许是承武皇的温和状大了清派的信心,每天喊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正气凛然。
承武皇放任几天,不过是想看看清派膨胀起来的态度——这就是世家与清流的不同之处,世家家大业大,就算有本事对着扛,也得顾忌一家生死,有个怕的就好办事,寒门清流不同,他们自己都觉得不怕死,哪顾家小?抄了他们一家去菜市场斩首,可能嘴里还得喊着为君为国尽了忠尽了职的话,自认为能流芳百世,百姓也觉得他们忠良。
这种臣子,放哪个皇帝手下,都是棘手之辈,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反衬为昏君。
所以承武皇也没打算杀他们,不过是给调了职,为首之人给调到安置世家子弟的礼部当侍郎去了,官升了好几品。
另外几个也拆散了打乱了,放到了各处。
这些不过是一旨调令的事。
谏臣们自可以把话说得极其漂亮,但这个国家毕竟是皇帝的,他说的话才算是话。
当然这些人也有私下说承武皇的不是,回头大内侍卫一出马,抄了一个小官的家,这些清流之派才真正惶然了起来。
皇帝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看得他们——似乎之前的恩宠成了过眼云烟,已经不复存在了。
**
周容浚不动声色就解决了这次清流直谏的问题,柳贞吉身上无事闲得慌,也时不时关注这次清流之辈给她丈夫纳小的问题,等知道这些人可能在官位上呆不了几年就会被彻底打压下去之后,她不无可惜,“当初拉拔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力的。”
“哼。”周容浚哼笑了一声。
现在臣子们传他是个情痴,还把名声往先帝身上挂,说他像了先帝。
这底下的话好不好听,寻常人等听不出,但至少面上听着还是好的,先帝被追封为周朝的大贤帝,名声上像了他没什么不好。
传这话的,也是大臣世家的那些人起的头。
这些人掌权掌得大,但也有点好,那就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忧虑,没有一个人敢明着跟他对着干的,也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看他脸色。
清流寒门之辈,就差这点。
一朝冲天,也就容易目无中人了,欠缺世家的,何止是一点半点。
周容浚把他们提拔上来放到几个重要的位置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但要说可惜他们,他还真不这么想。
一个当皇帝的,如若被臣子操控,这辈子是甭想做什么事了。
满朝的人精,今天东家来操控他,改明儿换西家,家家不听命令,一年能办好的事,十年也未必能办好,先帝杀了那么多人得为的江山,还是用不了几年就得在他手里败了。
他这充满意味的一声哼,引得柳贞吉为之侧目。
“你是不是就没真想用过他们啊?”柳贞吉忍不住问一声。
“要是不想,我费那么老大劲?”周容浚讥嘲地翘起嘴角,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脸。
柳贞吉拉下他打得像抚摸的手,放在手心里用另一手五指交缠,“可他们还是让你失望了。”
说完,她还是叹了口气。
寒门能爬上来的,不知吃过多少苦。
可能就是苦吃得太多,一朝得势,姿态比谁也都难看。
这些人很容易自大,真正能做到平常心,客观看待事情发展的,并没有几个,等他们回过神来这天下到底是谁说的算,不可能是他们说的话的时候,事情就来不及了。
任何时代,走在前面的人,谁都不会等后面的人跟上,你跟错了路被抛弃就是被抛弃了。
这一次清流以谏臣出声,柳贞吉没觉得他们有什么正义,这也不是因为她恼怒他们给皇帝找小妾才这样觉得,而是这些人家中自个儿不乏清秀的小闺女,这不过是其一,另一个就是借着这个时机,哄抬自己地位,要是皇帝肯依了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得了了,足以与被收拾得惨淡的世家相提并论了…
以往的安份,最终成就了他们最大的不安份,他们走了一步实在不怎么样的危情,然后一败涂地。
世家要送女儿,扯的遮羞布还没他们大。
“有什么好失望的?不过几个而言,有他们的前车之鉴,后面提上来的,也知道这官该怎么当了。”周容浚干脆躺到了她身边,闭上眼睛淡道,“有得必有失。”
“你还用寒门?”柳贞吉愣。
“怎么不用?”好用怎么能不用。
“我听开王妃来说,阁老他们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用他们那些会钻研的弟子?”
柳贞吉不吭声,默认了。
“贞吉儿…”周容浚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柳贞吉低头看他,抚摸着他的脸。
“先帝的错我不会再犯,也不会给裕渝留下一个世家为权的皇朝,后面的事我管不着,但在我手里,我会给他一个他说了才算的国家。”
周容浚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说得甚是认真。
柳贞吉被他肃穆的神情震住,半晌才玩笑道,“你就不怕他给你败光了?”
“败光了就败光了罢,那说明有比他更适合当皇帝的人…”周容浚从来都没有世代一统江山的心思,他跟先帝说的时候是这个意思,传给他儿子的,也是这个意思。
他给儿女的都会是最好的,他们受不受得起,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柳贞吉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他,心里叹然。
他一直都是个骄傲的人,从小到大都是,他最痛恨的是有人踩在他头上算计他,压制他,比先帝还痛恨那些不如他的人约制他,让他说得再多也终是空话废话,所以他才那么想当皇帝,所以他才牢牢掌握政权。
而他做到了。
就算他的压迫让底下反弹不断,但他的皇权经过这一次次的反弹,只会越叫巩固。
可就是这么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也并没有想过千秋万代。
柳贞吉一路跟他过来,以为跟他相濡以沫,熟悉到足以理解他的所有了,但再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会让她震憾。
他一直都在成熟,越发强悍坚韧。
也只有这样,他才当得起这个皇帝,而不是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唉,还是好好教教太子吧,可真别给败了。”皇后娘娘叹完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太子要是败完了,估计按她不怎么大的气量,就是死了也能气得从土里刨出来。
她忧心忡忡得很,皇帝也是笑了。
笑完之后又淡道,“再过几年,选秀之事还是会有人再提的。”
“提吧提吧,”柳贞吉也知道这事杜绝不了,虽然说他之前也说要下旨清除后宫,但就是私心甚重的她也知道这事也不可能,他皇帝当得再威风,也得有臣子才威风得起来,有臣子的话,哪个臣子能真安份守己得像看门狗?是人都有私心,不是这头要了就是那头填了,现在臣子们被他一棒子一枣子的招待着,能相安无事几年,以后谁能知道再会出什么事?出什么人,再则,也不知道到时他会不会改主意,想到这,柳贞吉也不乏老实地道,“其实只要你没那花花心思,臣子们见你不动,也不会老想着给你送女人。”
周容浚这是提醒她哪时候都会有不老实的人,他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有找死的,但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脑袋往后一扬,觉得就着躺着的姿势说话太不威风,干脆坐了起来,对她说,“你是说朕看上人了,所以谷光门他们才在朝廷上嚷嚷着选秀之事?”
柳贞吉瞠目结舌,“我…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
“不,你就是有这个意思。”周容浚下榻穿鞋,都不用门边守着的宫人过来侍候,挥袖让他们滚,“朕不跟你置气,朕出去一会。”
皇帝出门,召来苏公公。
苏公公正在教辰安公主学问呢,半路被叫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陛下是从不打断他给辰安公主上课的。
苏公公一路小跑着过来,这安刚请到一半,就被皇上指了一下,就听他说,“朕本来不想让她闹心的,但看她闲得慌,还是找点事给她做好了。”
她?
是皇后娘娘是吧?
“找点什么事?”苏公公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