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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林在家住了几日,这天他要回姜氏学堂前,来了许双婉房里,跟长嫂道:“施先生考校过我的功课,他说他可以同时教望康与我,我在学堂学的学问也差不多了,想回来跟着施先生念两年。”
“可跟你兄长说了?”
“说了,他跟施先生也谈过了,就是他得去姜家的族学那边,跟我那边的先生们说明此事,先生们点了头才能算。”
洵林就跟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几岁似的,许双婉看着他沉稳的神情,也就不把他当以前的小儿待了,与他颔首道:“那我知道了,你现在也大了,住处也该换个大一点的了,府中你可有心喜之处?”
“我想与父亲一道住在听轩堂,”洵林朝嫂子微笑道:“父亲那边的藏书颇多,书房也大,他说能把书房让给我和望康一道念书习字。”
“那好。”
“我也想住在听轩堂,能陪陪父亲。”
“那我回头就着福娘带人过去把你的屋子收拾过来,你想要添置什么,就跟嫂子说。”
“知道了。”洵林说罢事,就跟之前去学堂之前与她告辞一样,“那我去学堂了。”
“好。”许双婉莞尔,起身道:“那嫂子送送你。”
她也就送他到府里的中门罢了,姜娘早带了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地拿着在中门等着主子们,她们手中拿着的,是侯府送去给姜家那边这段时日照顾了洵林的那些人家的谢礼。
一切看似跟以前一样,但许双婉也知道,其实这个家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了。这就跟春天过去,夏天来了一样,侯府走到了另一个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时候,这是好是坏,尚且不一定,但它确实变了。
“早些归家。”到了中门,她道。
洵林点点头,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道那句“那我走了”,而是朝嫂子躬身揖礼,“那还请兄嫂和侄儿女们等我归家回来。”
许双婉愣然,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在她的笑颜下,洵林带着大堆人马离了家。
许双婉不知道,出了门的洵林回头看着“归德侯府”的四个字,看了好一会,才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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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侯府这次的事情,不声不响地过去了,姜府那边听到了宣姜氏住进了府里的小佛堂的事,就是姜大老爷和姜二老爷也没有过问原因。
六月宝络皇归京,许双婉获召进了宫,见到了喜气洋洋的皇后。
皇后又有了身孕。
许双婉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把之前的事情亲口告知她,而是转头跟长公子商量,看能不能就由他们的手了了陈太妃的事,这件事,就不让皇后沾手了。
之前皇后跟着皇帝去了江南,内宫由皇后指定的三妃每月轮值,里头没有陈太妃,但皇后离开了三个月,除了陈太妃所出的事情外,后宫也出了些事情,皇后的事也多着。
遂宝络回京没几天,就知道了归德侯府之前发生的事情,听罢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半天才道了一句:“那你跟嫂子,现在如何了?”
“什么如何?”
“就是,就是…”宝络有点着急,“还跟以前一样恩爱吗?”
宣仲安想了想。
见他不答,宝络真急了,“你们别一家人都欺负她。”
宣仲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么话?”
“不是吗?”宝络也横了他一眼,“你们家的儿媳妇好当吗?你的媳妇是那么好做的吗?朕一见着朕嫂子那八面玲珑的样,就替她累得慌。”
宣仲安皱眉看他。
宝络见他皱眉,也哼了一声。
但他到底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心里还是跟他义兄义嫂亲着,这厢也是叹了口气,跟他道:“她要是心里起了芥蒂,你也别跟她生气,我看她为你…”
“我有说不恩爱?”宣仲安打断了他,又轻描淡写:“我与你嫂子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倒是您,您不要喜过头了,你们这一次离宫,后宫出了乱子,前朝指不定又要拿您后宫空虚的事做文章了,您想好了怎么应对没有?”
宝络的脸阴沉了下来。
后宫的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不小,就是后宫无主,几个妃子阴私不断弄出了人命来。郭井跟他义兄帮他把事情都压了下来,但难免也被有心之人透漏了风声出去,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乱事的妃子都是皇后走前指定的人,要是敞开了说,就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也难逃干系,末了还是会被朝臣拿出来说道。
这是宝络最不喜的事情。
“他们这穷凶极恶的,不就是想往朕的后宫塞几个人吗?”宝络说着,阴阴地勾起了嘴角,“他们也不怕人进来了,活不了几天。”
“您跟皇后提个醒,选秀的事,您不提,她不提,到时候会有人帮她提,切忌千万莫要走到天下人一起逼您选秀纳妃那步…”宣仲安替宝络扛了几个月,这厢知道皇后有孕的事一出,选秀的事是势在必行了,那些想往宫里塞人的大小臣子们这下是止都止不住他们的心思了,“你们夫妻俩还是想好对策罢。”
见宝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宣仲安跟他道:“这次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您嫂子罢,也帮不上你们什么了,我都没跟她说这些个事,您也知道她最近身子不太好,就让她在府里好生把这毒解了再说,您看呢?”
宝络苦笑了起来,不由伸手挠起了脑袋。
第145章
几天后,许双婉也知道了要选秀的事,这事也是姜府那边来跟她说的,姜府本身只有一个小女儿,早定了人家了,是不可能送进宫里的,但是姜家族里有族老想送女进宫,找上了姜府讨主意。
来归德侯府问话的是姜家的大儿媳妇姜张氏,许双婉斟酌了一下,与大表嫂道:“你待我与长公子问过后,再给你准话。”
姜张氏应了声,在归德侯府用了顿千里膳,逗弄了下钰君,又见过洵林和望康,还拜见了归德侯,下午才回去。
等见到她家婆母,她与姜大夫人道:“我看府里好好的,表弟媳的气色也不错,不过…”
姜大夫人忙看她。
“洵林进了云鹤堂了。”
“哦?”姜大夫人略有些诧异。
云鹤堂是归德侯府的重地,但她们这些妇道人间心里也有数,那是个沾血腥的地方,洵林现在这年纪,小了点罢?
“我听洵林的话,是他自己跟他兄长请命进去的,说是想进云鹤堂习武防身。”
“唉,”姜大夫人愣了一下后道:“如此也好。”
以后侯府也多了一个人站在仲安之后了,他转手递个什么,也能有个帮他接手的。
“那双婉有没有说什么?”姜大夫人问。
“说了,”姜张氏去侯府也不单单只是去问句话的,姜家就是再不想见那份姑奶奶,但只要有着大表弟大表弟媳妇在,两家的关系就断不了,侯府的安好,姜府也还是挂心着,她婆母更是不可能放心下,“说大表弟也说要慢慢带,我看她话里的意思是…”
“你倒是说啊。”
姜张氏不好意思笑了笑,声音小了,“我看她的意思,是也想着把洵林往另一个当家的养,这次我一见洵林,看他身边的人手已不少了,看着可不是寻常使唤的杂役,表弟媳妇还跟我问起了我们族里那几个跟洵林玩得好的友人的品性,我看她有点要替洵林寻人的意思。”
这是要给洵林养自己人了。
这一旦有这个意思,那可不是小事。
姜张氏还以为侯府要有此举动,那都是发生在归德侯府的嫡长孙望康身上,没想,望康还没长大,洵林倒是被他兄嫂如此用心当接班人般栽培起来了。
那对夫妻还真是让姜张氏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有些服气。
这气度,真真是真正的侯门之家才能有的。
“可真?”
“我只是一猜,但我看也是八九不离十,娘,这事问问爹和夫君他们就知道了。”
“我回头问问。”
姜大夫人回头就问了,姜大老爷也跟她点了头,“这事没有明言过,不过我看仲安的意思,是想着手把手带着洵林立起来。”
“那…”
“这事仲安心里有决断,你只管好好看着就是,莫要担心了。”姜大老爷安抚她。
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头儿子的事,姜大夫人也不好多说,只好道:“他们夫妻齐心就好。”
双婉不会因此多心就好。
姜大夫人这也是有所不知,关于洵林的事,许双婉这个长嫂,要比其兄要用心得多了。
宣长公子要忙于公务,对于洵林也没有多少时间关心,偶尔隔三差五的才跟洵林说说话,许双婉看着洵林想找他兄长问点事也找不到人,干脆只要丈夫一回来,让他歇一会喘好气,就找洵林过来。
遂宣仲安往往抱着女儿逗弄不了两句话,弟弟就带着他儿子过来讨嫌了。
望康跟着小叔久了,先对只抱妹妹的父亲极为鄙夷,还朝父亲吼“你抱抱我怎么了?”,到现在他都不屑于他父亲抱了,还很大气地朝他父亲挥手,“你只管抱你的小女儿,小心肝去。”
不过,回头他省不了要找小叔说他父亲的坏话就是。
这天洵林在听轩堂带着小侄默字,就听长嫂房里的人来请他过去,说他兄长回来了,让他过去一趟。
洵林忙写完手中的字,匆忙搁下笔,朝先生施之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施之省对于小学生这个芝兰玉树的叔叔那是十分的喜欢,因此本是严厉的教学先生对侯府的这个小公子素来也是难得的和蔼,“去罢。”
“我也要去,”望康的字还没写完,他一只小手拿着笔停了字没写了,另一手忙抓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小叔带我。”
“先生,我们等会就过来接着默,您放心,洵林会督促好望康的,绝不会让他偷懒。”
望康睁着黑溜溜的眼,嚼着点心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先生,小小公子玉秀清雅,又纯真无邪,施之省看着心里也是叹了口气,遂挥了挥手,等那小叔叔背着小侄儿走了,他朝一旁笑着的归德侯叹道:“老生有严师之名,才被贵公子接到府里来教书育人,眼看老生这严师之名就要名不符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
归德侯失笑摇头,正要说话,又听门外洵林的仆妇姜娘禀道:“启禀老侯爷,少夫人道今日小暑,厨房备了些小酒小菜,在观月亭那里摆了一桌,等会酉时您要是得空,想请您和施先生过去,今日一家人一道用顿晚膳。”
先前儿媳妇身体不好的时候,宣宏道都是在听轩堂自己用自己的晚膳,有时候孙儿会陪他一块,说起来,他也知道那也是儿媳妇让孙儿陪他的,等洵林住回来了,施先生也搬进了侯府,与宣宏道一道用膳的人就多了,但儿媳妇那边也会隔个几日,不是请他过去,就是让长子过来陪他一道用次膳,先前宣宏道不愿意过去,那就是长子自己过来,次数一多,宣宏道也过意不去,就很少推拒儿媳妇那边的意思了。
再来,一家人一块用膳,洵林也好,望康也罢,都是极为高兴,就是为着儿孙们,宣宏道心里也宽慰,也不再像起先那样思虑过多了,这时他也回了姜娘的话,道:“得空,到时就过去。”
“是,那奴婢就去回话了。”
“去罢。”
施之省这时也是板正了身,道:“那也快到了,老生去换身衣裳。”
“你啊…”宣宏道笑了起来,“那也去罢。”
这施先生,也真是个老书生,见着了他孙儿那是铁面青脸,见到了他那个儿媳妇,就拘谨恭敬得很,连去跟她说个话,都要严整衣冠一番。
这厢洵林背了小侄一路小跑到了沁园,快要进院门的时候,他反手把望康从背上抱到了胸前,把望康放下,又帮小侄的小袍子拉得衬体了些,随即,小叔轻咳了一声,拉起了小侄的手,带着大摇大摆毫不知羞的小侄进了门去。
宣仲安看着他们一进门,眼睛就往儿子身上溜,一看儿子,他嘴角就翘了起来,嘲讽地道:“你小叔忘把你的里衬拉平了啊?没看都要拱到你嘴巴上了?”
望康马上低头,洵林想也不想就把小侄的脑袋捞了起来,冲着他兄长笑:“长兄,您回来了?”
“哼。”宣仲安冷笑了一声,“说了让你别背他,听不到是罢?”
“没背!”望康作贼心虚,一听就虚张声势地喊,小嗓子被他扯得特别大声,里头透着无穷无尽的心虚。
他人小,可是不知道他这一小嗓子,就已然坐实了事实,许双婉可怜儿子,忙清咳了一声,朝叔侄俩道:“快坐下罢,厨房刚才做了点莲子羹,你们吃吃垫垫肚,今晚我们要在观月亭观月用膳,饭用的要晚一点。”
“嫂嫂,今晚赏月啊?”
“是呢,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我问过你兄长了,他说今晚月亮还是可以一赏的,我便…”许双婉说到这,见小钰君从父亲的腿上要往地上去,她便止了话,低下头问她:“孩儿,要去哪呢?”
钰君马上回头,朝她扮鬼脸的兄长咯咯笑了起来。
宣仲安手捞着她不许她下去,把小女儿往怀里揣,“爹爹抱你。”
小钰君抬头,冲他笑,宣仲安被她那甜美的笑靥笑得心里一软,叹气道:“好罢,就跟他玩一会,等会要回来啊,爹爹抱你。”
望康听着话,就冲过来抱妹妹了,他双手抱着妹妹得意地朝父亲道:“我就跟你说了,妹妹是我的。”
宣仲安冷哼了一声,等他抱着钰君爬回椅子上坐了,他朝洵林道:“今日的功课都习完了?”
“还没有,等会我还要带望康过去。”
“功课不可荒废。”这学业精于勤荒于嬉,他以前就是出了京城,行在路上不得空,每日也是要挤出一两个时辰来看书写字,从末拉下过。
“是。”
这厢下人上了甜羹,等他们接了碗,许双婉见钰君那边有采荷带着人侍候了,她便朝丈夫道:“今日大表嫂来了府里,想替族里的人问一下宫里选秀的事。”
洵林听着话,忙看向了兄嫂。
许双婉对洵林也不像之前那般说话要避着些了,她这头的事,无论是外面的还是府里的,都不太瞒着洵林。
她的想法是洵林对这个家、对外面了解得多了,出去了才好行事。
这时,宣仲安喝了口满是莲子的甜羹,等咽了下去,才道:“他们族里有意?这个意思是能听得进劝,还是听不进?”
许双婉想了一下,道:“听不听得进去,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姜氏族里既然来了人问姜府的意思,姜府还是要好好表态的。
“嫂嫂,意思是这宫还是不进的好,是吗?”洵林听出了,但没问他长兄,而是问起了他嫂子。
“应是不进的好,”许双婉看了眼丈夫,见他垂眼吃着羹汤不语,与洵林温言道:“圣上选秀有他自己主张,他要是没开口点明哪家的人,要是家里没份,还是不要上前去的好。”
点明了进宫也未必是好事,宝络那个人,跟她家这位长公子一样,都是骨子里带着狠劲的男人,他们也只是看着仁慈罢了,但血雨腥风当中趟过来的人能仁慈到哪去?不管谁想摆布算计他们,都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许双婉一听大表嫂来说是圣上答应了朝臣让他选秀的事,她就觉得这事有些不妙——那天她见到宝络跟皇后的形情,她一看就觉得那对小夫妻真真是正在最甜蜜的时候,宝络这个样子,是起不了选秀的心思的,他被逼着答应了下来,那些逼他的人,怕是得不了好。
不过许双婉也很明白那些连手逼圣上选秀纳妃的人的心思,自古有了江山的君王谁不爱美人?这再狠的君王,只要对美人起了心思,就是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到时候他们家中的女儿要是再生下个皇子,这一家,又就是皇亲国戚了。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削尖了脑袋往名利场钻,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对名利的野心,和其身后带来的无穷好处。
第146章
洵林若有所思,许双婉知道他跟姜家族里的几个儿郎很要好,笑了一下就回头朝丈夫道:“那还是劝一劝。”
“嗯。”
许双婉起了身,“我带望康和钰君去园中走一走。”
“不带我去?”
许双婉莞尔,抱了钰君,看望康了下地,便带着儿女出去了,留下了兄弟俩说话。
他们一走,洵林便坐到了兄长身边,“我看嫂子这些日子气色好多了,久哥医术真是高明。”
宣仲安看了他一眼。
洵林被他看得颇为羞涩,但还是把来意说了,“我有一个好友母亲有顽疾在身,一直吃着药也不见起色,上午我出门会友见到了他,他知道我们府里住着位小药王,就托了我此事。”
“上午出去的,下午就回了?”
“他们下午还要去玩,我没去,就回了。”
“哪些朋友?”
“就是姜家和姜家的那些亲戚家的,但今天来了还有几个外姓的,”洵林想了想道:“也不尽称得上是朋友,有些还是头一次见。”
嫂子说好朋友既然来请,那就去看看,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回来,洵林不傻,见到人他就知道这次里头的生人是为结交他而来,他见人太多,吹捧他的话又太过火,这里头怕是有事不清静,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回来了。
“我觉得有好几个应该是受了家里的授意来见我的,让我出去的山原也跟我说了,他也是不得已要卖他们几个人的面子,没法才来请我的,我看情况不对,就托词先回了,不过我那个好友确实是有事,才跟着山原过来找的我。”洵林便跟兄长解释起了他那位好友之事。
他那位好友也是姜氏学堂里的学子,比他年长三岁,在洵林看来,他是个体贴人,对他们这些年纪小一点的学子一直照顾谦让有加,不过他不是姜氏本族人,是姜氏族人的外孙。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他母亲本是以前京中一个六品官员的正室,只是后来他父亲宠妾灭妻,随即家道败落,他父亲也在之前的大清洗当中丢掉了乌纱帽,但他父亲官职一失,回到家来反怪罪是他母亲的错,道是他母亲招来的灾祸,他母亲差点被逼死,好在姜家宗族出面,把他母亲救了出来,后来他被家中庶母毒打跑到了姜门,姜门也出面把他留在了他母亲身边,母子俩这算是逃离了苦海,但他母亲身体一年比一年要坏,眼看大夫都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他便求到他身上来了。
洵林把事情说罢,宣仲安问了他一句:“你想好了?”
洵林严阵以待,双手放在膝前端坐着道:“想好了。”
“那你明天随我一道出门,我让人带你去太医院,你久哥这几天都呆在太医院那,你去请他就是,他会答应你的。”
“呃?那,就由我去请就行了?”准备好了各种说辞的洵林始料末及,错愣不已。
“那,你还想如何?”
“不多问几句?”
“多问几句啊?”宣仲安抬头想了想,还真给他想出句话来了,“你是觉得你那位好友是可用之才?他叫什么来着?”
洵林这才觉得对了,准备好的说法也有地方可说了,当下精神一振,拍掌就道:“正是如此,我这位好友姓何名振光,他乃…”
宣仲安看着弟弟滔滔不绝,好笑地微挑了下眉,由着他说去了。
洵林比他想的要用心得多了,无论是对功课,还是这人情往来,不过这些里头的学问大得很,先由着他自己去摸爬滚打了,他在旁看着点,必要的时候指点一二就是。
这晚一家人一道赏月用饭,到了快亥时才有散的意思,钰君早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要回沁园的时候,望康就爬到了小叔的背上要跟小叔回听轩堂,等他都快要被背出园子了,他回头嘟着嘴就朝他父母喊:“你们也不留留我,什么人嘛。”
洵林笑得脚颤,手一松,差点把他掉了下去。
许双婉看儿子委屈得嘴嘟得可挂油罐子了,连忙走过去把他抱了过来,笑着跟爱与父亲赌气的儿子道:“还是跟我们回去罢,你明日再跟祖父他们一道玩可好?”
“不是玩,是念书。”望康被母亲抱回来了,还是不满。
“父亲,那我们回去了。”许双婉抱着他朝归德侯欠身。
宣宏道看着儿媳妇的笑颜,再往抱着站在月光下,抱着孙女儿悠然不已,嘴角含笑的长子看去,他朝与他微笑的长子也笑着点了点首,朝他们道:“回罢,不用送了,等我们回了歇下了,会着人来跟你们报。”
“是,父亲走好。”许双婉朝他又半垂了下首。
“诶。”
许双婉走到丈夫身边再回头,看他们已走远了,便与站着等她的长公子道:“回房了。”
宣仲安“嗯”了一声,走到她前面,“把咱们家那个小淘气放我背上。”
小淘气呲溜一下就到了他背上,抱着父亲的脖子又喊起来了,“爹,你还是稀罕我的对不对?”
许双婉摸着孩儿那冒着热气的小背脊,别过头,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望康这性子,可不知是随了谁。
“我可不想稀罕你…”宣仲安抱着女儿背着儿子往前走,悠悠道:“见天儿的气我,有何好稀罕的。”
还是乖乖巧巧,见他就冲他甜笑的小闺女才是他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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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宝络皇就下旨选秀,这次选秀的范围不大,仅在官宦人家当中纳选,且是官位品级必须在五品以上家的女儿才能入纳为秀女。
不过,圣上也说了,这次选秀只是给皇后娘娘找几个侍候的,皆看各家的意思,如若有不想把家中女儿送进宫里的,他也体察臣民爱女之心,不强求入宫。
宝络皇这话说得极为体恤爱民,朝臣纷纷赞扬不已,转头就把家中族里只要是有点颜色的女儿都找到了面前过眼。
什么不送进宫去?他们没这想法,入选秀女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遂宝络把条件提得甚高,但各地方选上来的秀女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位了,宝络都不知道他这朝廷五品以上大员家中有如此多的闺女,多的人家能送上五六个人来,最少的也有两个,夜间他跟皇后说起此事,与她道:“如若朕说他们要是给个假冒的上来,朕抄了他们的家,斩他们的三族,他们会领回去些吗?”
皇后见他嘴里说着笑,但脸阴沉得眼睛眯得只剩缝了,也只能宽慰他:“您莫要上火了,到时候让谁进来,也是您与我说的算。”
假冒的未必敢,这些位置刚刚坐稳一些的朝臣想着与他拉近关系都来不及,不至于在这当口还胆敢犯圣颜。
“你倒是看得开。”见皇后无比沉得住气,宝络酸溜溜地道。
皇后娘娘也是无奈,她不是看得开,而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就是比他更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跟他一样,拿朝廷与天下无法。
她不愿又如何?不过是让他更为难罢了,到时候,反倒把他推远了。
齐留蕴心里是酸楚的,但看着宝络这个样子,她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
说来人也是贪心的,她之前进宫前想得很清楚,要当一个好贤后,现在一想宝络以后也会跟另外一名女子你侬我侬,交颈而睡,她这心就跟被刀子割一样疼。
但齐留蕴不想让他知道这些,遂宝络不知道的是,这几天在他睡后的夜晚,他的皇后总是悄悄地睁过来,在黑暗当中看着他的脸,在心中一遍一遍描绘着他的模样。
她想过要是以后他不再把她当心上人,手中宝了,那她就是千方百计也要在这个宫中呆到老,呆到他死的那天。她要看着他一辈子,哪怕以后她要隔着重重人海,才能再看到他一眼。
皇后显得淡定,宝络其实也是在她面前故作不满。他这双眼,是在坊间的恶意、江南的迷景当中练出来的,皇后就算再显得沉稳,但她心里想什么,他也是有点数的。但这种事,他就是再保证再三,承诺天长地久,也都是没有人信的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