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小小听了瞪大了眼,回头就朝萧玉珠道,“这当大哥的不告状,所以这小的就代他大哥告到我面前来了吗?”
说罢,她实在忍不住了,抱着小长福的头哈哈大笑了起来,“行,舅母知道了,回头就回去教训你舅父,代你大哥出气!”
长福咬着嘴笑,朝舅母的怀里朝母亲挤眉弄眼,那小样儿,别提有多灵性了。
萧玉珠不禁哑笑,相比长南长生长息在一起还有点小争执,但一直受三个哥哥共同爱护,礼让的长福对哥哥们的心比对谁都纯粹。
之前因长生长息没和他一起过来,在京的这段时日,长福每得的一样好东西,都要给二哥三哥各自留出一份来,即便他吃过的好糕点,也是装在了他给二哥三哥的盒子里,哪怕因时日太久油纸包里的糕点不能吃了,可也把长生长息感动得,这几天非要跟小弟弟睡一床不可。
但愿他们,能一辈子都这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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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宠妃们死的死,关冷宫的关冷宫,也没几人来凤仪宫哭丧了,画眉觉得这两年日子冷清了不少。
不过有帝后在,她日子也不会乏味到哪里去,所以对以往的热闹,画眉也没什么怀念。
她在宫门前等小小姐和狄家夫人和长福公子的时候,画眉心想,也不知到了九皇子那个时候,这些公子还会不会这样到宫里来陪九皇子…
她家娘娘的心里,如若在这世上真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也就只有九皇子了。
她虽是喜好冷清的人,但九皇子不是,她一直都希望九皇子能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不必推心置腹,但就是他想说的时候,能有个人听。
现在珍王的小世子算是一个,狄家的大公子算是一个,这狄家的小公子,却是与娘娘合得来,与九皇子倒是交情泛泛,也不知两个人能成为知己,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画眉想着这些琐事,不一会就等到了她家小小姐和狄夫人的到来。
暮小小一见到画眉,就过来搀她的手,问她话,“可是等得久了?”
“没有。”画眉浅笑摇头,朝那叫她画眉姑姑的长福也叫了一声,“长福公子。”
说着也给狄夫人福了一礼。
“珠珠,过来…”暮小小拉了一脸微笑的小姑到了身边,与紧紧牵着母亲手的长福道,“你可要看好你娘了,宫里你熟,可莫让你娘走丢了。”
“嗯。”长福还重重应了声,想必当真得不行。
萧玉珠低头看着小儿,见他平时的欢快笑颜庄重了些,也知他其实不是那么真不谙世事,事情轻重,他那玲珑心是分得清楚的。
这次见到暮皇后,萧玉珠看着她跟两年多前见到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差别,只是那天皇后穿的素色的衣裳,样子过于清肃,像九天仙女而不是像一个人间的皇后,今天见的皇后穿了一件素面的红袍,红袍上虽什么都没有,但因颜色,九天仙女也多了几分艳丽了出来。
“姐姐…”等小姑子长福也见过礼后,暮小小就上去拉暮皇后的手,朝她笑道,“赶紧让人上茶,今日我小姑子可给咱们带了不少点心来。”
画眉这时叫宫人把狄夫人带来的两个食盒都提了进来。
“给我带的?”暮皇后看向了那对母子。
“是。”萧玉珠垂着,朝她福了一礼。
“有许多,您每样尝一口,”长福过去抬头与她讲,“好吃的留下来,留着给您当零嘴,下茶吃。”
“嗯,”暮皇后摸了摸他的脸,点头道,“多谢你。”
“我也吃过您给的。”长福扶了她的另一手,与她往小后花园走去,随后回头看着母亲,示意她跟上。
萧玉珠朝殷殷向她看来的儿子轻颔了首,示意他别担心——进了宫之后,由儿子紧握着她的手,她就知道了他想保护她的心。
等到了后花园,暮皇后给他们赐了座,她先问了暮小小话,“念康呢?”
“今天他父亲得空,我让他留在家里和他父亲一道陪他祖父。”暮小小回道。
“老人家身子这几天如何?”
“尚好,每天能进两碗粥,参茶也是喝得进口。”
“嗯,别勉强,由他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知道了。”
“你呢?”暮皇后看向了萧玉珠,“你是想让你父亲活得长一点,还是由着时辰来就行?”
“由着时辰来罢。”萧玉珠回了话。
“这样他也少受些罪。”画眉把一碟点心放下了桌,暮皇后尝了一口,还觉得热乎,便道,“半夜起来做的?”
“是。”
“有心了。”暮皇后把一口放下了口中,咽下之后接过了长福递过来的茶,看着长福,她脸色就又温和了一些,她喝了一口茶,朝脸上有点掩饰不住紧张的长福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母亲。”
长福听她指出,耳朵尖都红了,他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也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怕您伤害我娘,您心地好,对我好也会对我娘好,我是怕皇帝陛下,陛下…”
“你怕他突然来了,吓唬你们是不是?”见他说不出口,暮皇后就代他说了。
说完,她朝不解的小妹说道,“前面有次他陪我说话的时候,被皇帝看见了,皇帝多说了几句。”
“多说了几句?”还是多发了几句的疯?暮小小挑眉看着暮皇后。
暮皇后也就没再多说了,皇帝时不时发疯,已是这宫中为数不多的热闹事了,她管不住,也没想再管了。
他发疯她是管不住,不过,在什么人面前发疯她还是管得住的。
“没事,今天他跟你父亲在枢密院那头说事,不到晚上就不会过来…”暮皇后朝长福道。
长福顿时就舒了口气。
他是有点怕皇帝陛下的,他好像就见不得皇后和他说笑,奇怪至极。
这事他问过他爹,他爹说这是皇帝中意皇后的表现,不喜欢她看见别人笑,只对他笑,可他爹这样护娘子的人,只会天天想看到他娘亲的笑,她不笑他才不高兴,所以长福不是很理解像皇帝陛下这样的人,觉得他差他爹太远。
可他是皇上,这宫里和天下的主人,长福觉得他跟他哥哥们都打不过这个人,那么,就只能躲着他了。
这也是他随母亲来皇宫有些担忧的原因,他倒不怕皇帝陛下发脾气,就是怕他娘受委屈。
他娘在家里,可是连父亲都要对她百依百顺的人。
“姐夫这人…”暮小小一听暮皇后的口气,就知她那皇帝姐夫在长福面前做过什么,不由炸舌。
这人年纪比以前大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行事比以前还幼稚?不是被紫王刺激得还没回过神来罢?
“嗯。”暮皇后淡笑了一下,“由他。”
“长福还有两个哥哥?”她朝萧玉珠问了起来。
“是,二哥是长生,三哥是长息。”
“长生长息,长福,与大兄的长南字同音不同?”
“是。”
“名字喻意不错。”
“还有一个妹妹,叫长怡。”萧玉珠眉眼带了些笑,与暮皇后道。
“长得像谁?”
“我看着,有点像妹夫…”暮小小犹豫了一下,问萧玉珠。
“是有些像,”萧玉珠点头,“不过她爹说,嘴唇随了我。”
暮小小噗嗤一笑,道,“总有得像你的地方才行,你生的,我看不像妹夫也得硬找出一处像的来。”
说着看向长福,与五分肖似母亲的长福道,“你以后可莫要比妹妹长得还要精巧才好。”
“不会的,妹妹极美!”长福很严肃地摇了头,为妹妹辩护,“她的嘴确是很像母亲,不是父亲硬掰来的,我跟哥哥们看她的眼睛都像母亲的呢,水汪汪的可好看了,眼珠黑黑的,比我的漂亮百倍,我的才没母亲的好看,娘娘,你看看,是不?”
被拖入辨别的暮皇后看了看,道,“眼睛不像。”
“您看…”长福得到支持,得意地朝舅母道。
“好,你说的算。”暮小小这时靠近小姑子,低笑着她耳边轻语,“他们以后还舍得长怡嫁出去吗?”
萧玉珠闻言失笑。
舅母的低语长福也是听到了,听完了就在想,是不是舍得嫁出去啊?把像娘一样的小妹妹嫁到别家去,怎么算都不是顶好的事。
这边暮小小又跟暮皇后道,“二姐,说来长怡确是极美,如若大一点,我都想把她说给九皇子。”
“是小了些,九皇子过两年就要定人家了,这两年正在选…”暮皇后抬眼瞥了妹妹一眼,朝妹妹道,“你是想许给念康罢?”
“我确是想,亲上加亲嘛,”暮小小也没掩饰她曾想过的事,“但萧郎说孩子还太小,我们家都是要挑喜欢的人娶,妹妹家的要挑喜欢的人嫁,看这对表兄妹的以后罢。”
“嗯。”暮皇后淡道,“孩子的事,孩子长大后他们会知道怎么办的。”
“是。”暮小小应了声,说到这,又朝暮皇后道,“二姐,你长大的时候,就是刚刚长大那会,你是怎么想的?”
暮皇后沉吟了一会,在吃了一颗松子糖后,朝面前的两人道,“我刚刚长大那会,想做之事跟现在的斐儿差不多。”
她知道妹妹带萧玉珠来,是听她说话的,想着南海的那人要经过别人知道她的事,暮皇后在说完一句后又沉默了许久…
紫王的事,是她没料对的。
少年情热,总以为一时就会天长地久,她是不觉得这世上有这种感情的,人都是追逐新鲜的感官动物,心头爱在身边的人尚且能左拥右抱,何况是位高权重不缺女人的男人,放纵起**起来更像是天经地义。
所以,紫王独身一生,年入四旬,身边连贴身伺候之人都不是婢女,与以前紫王无正妻,但侍妾成群的传闻不符,皇帝因紫王耍的这一招怒不可竭,但暮皇后却还是为她料错紫王的这举对这个人有了点兴趣起来。
也因为这点兴趣,暮皇后不是很想让紫王再在她身是浪费感情下去,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去了南海,见到他了,”暮皇后终还是没想用自己利用那个曾经跟她说话都脸红的少年,与萧玉珠淡道,“告诉他想如何就如何,做他自己就是,而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京里了,就是皇帝死了,我也只会回暮山终老,不会与他在一起。”
萧玉珠只瞥了一眼皇后,就不敢再看她那张素净得没有丝毫感情存在的脸,低下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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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文乐帝回来,宫灯下,暮皇后陪着他用迟来的晚膳。
文乐帝给暮皇后挟菜,与她聊今天与狄禹祥说的事,“十月狄卿就可下南海了,到了南海正好十二月,还能赶上过年。”
“正好。”
“今天狄夫人进宫来了?”
“嗯。”
“她怎么样?”
“跟过去一样,沉得住气。”
“你们说什么了?”
暮皇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文乐帝不禁心中一沉。
暮皇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抬眼与文乐帝淡道,“让她代我为紫王传了句话。”
她太坦荡,文乐帝反而无话可说。
“让她告诉紫王,我与他没可能。”暮皇后重挟起了筷,给文乐帝夹了一筷他喜欢吃的鱼片。
“你不是觉得他好。”文乐帝吃完鱼片,语气有些涩涩地说。
“他是不错,替你守住了南海,这么多年了,一人独力撑了那么一大块海面,没问你要过银也没问你要过粮,就是跟你和私怨,也没想过要反,而且他能喜爱一个女子,能为一人守半生,这样的人,怎么样也担当得起一个好字了。”暮皇后继续给他挟菜,嘴里淡然道。
“那我也是不错的,我的年号你还有你的字,他给不了你的,就是先皇祖宗都给不了你的,我都给你了。”权利,地位,他都给她了,他连枢密院都给了她,让她不比他这个当皇帝的权利少,他只是没有放她出去,年轻时候犯过糊涂而已。
“我知道。”暮皇后漫应了一声。
就是因为知道,他暗中给她的保护也算还好,这么多年来,困在这宫中虽让她感到窒息,但也因着有些事做,她也还算过得去,也就真没想过离开。
他其实没必要那么好,这可能对他们都要好一些。
自然,暮皇后不可能与他说这些话,嘴里嘱了他一声,“吃快点,菜都凉了。”
文乐帝还是因为她说了紫王的好有些食不下咽,他从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当初也心狠地想过要与她不死不休,誓死都不低头,可这一切的执拗抵不过她一个带着暖意的眼神,她身边的半边床榻。
他想与她朝夕相对,从少年时候想娶她的那天起,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爱她并不比紫王爱她的少。
“吃罢。”暮皇后见他不动,只得又催促了一句。
“你…”文乐帝抬眼蠕了蠕嘴皮,问她,“你觉得他比我好?”
“这不好比,”暮皇后夹了一口菜放入他口中,面色沉静,“他是王爷,你是皇帝,他王爷做的好,当然是好,你皇帝做的好,那是你的功,你们各司其职,都做得不错,不过要论起功绩,你的当然要大些。”
“那是,朕是皇上,他才是个小王爷。”文乐帝有些高兴了起来。
“嗯。”
“皇后…”
“嗯?”
“朕以后还会对你更好的。”文乐帝语气认真。
“好。”暮皇后嘴角微翘。
见她笑了,文乐帝眼睛一亮,也不再追问不休,提筷用起了饭。
常公公站在一角,看着又被皇后一个神情就哄好了的万岁爷,在心里又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什么紫王,哪比得起他们万岁爷对皇后的好,他不过是多送几件东西,多说几件好听话罢了,他们万岁爷,就是最恼皇后的那段,也是把皇后护了个滴水漏。
怎么这世道,尽是些油嘴滑舌的讨巧些呢?常公公在心里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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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珠回去后,狄禹祥与她一商量,觉得前去南海之事,他们夫妻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紫王的性情是怎么样的,他们现在只是听说,到底怎么应对,要见过人才能知道怎么办。
隔天,萧知远送了老父与小儿过来狄府。
老父入了府,萧玉珠才知父亲的身体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一整天下来,父亲大部份的时辰都在昏睡,有时候与她说着话,半句话还含在嘴里,他就已睡了过去。
母亲也一直跟在父亲的身上,父亲为她用一块打得光滑的小乌木做了一块小牌子,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了一起,揣在了怀里。
萧玉珠听兄长说过,父母合在一块的大牌位,父亲已经刻好了,就摆在了他屋中的中间,母亲的牌位边放着。
后事,父亲也是与兄长说好了,他死后,要兄长替他送到淮安去,把他放在母亲的身边一道请棺,把母亲请起来后,他们俩人埋到他当初迎娶母亲的家乡去。
父亲说生前他答应过母亲要陪她回家乡一趟,生前他做不到的事,死后想为她做到。
萧玉珠听着这些事心如刀割,她知道他终有一天会要走,但这一天快要来了,她才发现她有多舍不得。
外祖来后,母亲多数时日就陪在他身边,连长怡都知道那个老睡觉的外祖快要走了,还不是怎么会说话的小女孩陪着外祖的时候,对他格外的好,她搬出她心爱的小凳子,要给外祖坐,要把嘴里含着的糖果分一半给外祖吃,晚上她会把她的小被子送去给外祖盖,竭尽她全力地对外祖好。
身边有乖巧的胖孙子和小外孙女,萧元通心中高兴,可这也挡不住他衰弱身体的萎靡,很多时候他胸口一阵阵褪之不去的疼痛让他疼得一口气上不去,要连着大力喝好几口气才接得上来。
女儿没回来之前,他还有些怕死,可现在女儿回来了,他就没那么怕了,他想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知道她回来了,怕是还要走,他就不想那么支撑下去了。
他想在走的时候,有她送他一程。
他是多么喜爱他的小女儿,那个小时候用胖胖的小手指捏着他的指头对他咯咯笑着的小女儿,她这一生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快乐,从未让他为她操过心,她就像他的娘一样,是支撑他后半生好好活着的动力。
这天一早,萧元通觉得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就叫了身边的人去叫小女儿过来。
只一会,女儿就急走了过来,看到他朝她笑,她愣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朝他飞奔了过来,“爹,今日好多了?”
萧元通胸口一阵泛疼,他看着女儿的笑脸,与她道,“乖囡囡,去叫哥哥嫂嫂过来好不好?”
萧玉珠听到这话,急促地“啊”了一声,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萧元通急喘着气,欲要拉她的手。
“我去叫。”萧玉珠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睛中掉了下来,她跪在了父亲的脚前,抱着父亲那孱弱的双腿,朝他勉强一笑,“我这就去叫。”
跟过来的狄禹祥一见,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回身就眼神差了狄丁急去萧府,他急步进了进来,跪下朝老岳父轻叫了一声,“爹…”
“大郎啊,”萧元通顺了好几口气,他有点不行了,但他知道他这个时候不能死在女儿女婿的府中,他得回家去,不能死了还给儿子媳妇,女儿女婿留闲话让人说,“差人叫你大兄接我回去。”
“差了。”
“大郎啊…”萧元通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朝女婿那边的方向道,“回家去,你要记得常回家去,看看你爹你娘啊,你爹娘念你念得紧啊…”
狄禹祥眼中泛泪,“大郎不孝,爹你放心,我知道了。”
“囡囡啊,”萧元通闭着眼睛喃喃叮嘱,“你公婆是个好人,你要记得孝敬他们,记得,替爹朝他们道声谢…”
“知道了。”萧玉珠乖乖地应着,眼泪已流满了她的脸。
“囡囡啊…”萧元通叫着女儿的小名,眼眶边突然流出了一串泪,“你娘快来接我了,我…我…”
“爹!”萧玉珠嘶哑着嗓子急切地喊了一句。
“知远呢?知远,儿媳妇,念康,长南长生啊,你们过来…”萧元通急急地喘着气,叫着出现在眼前的妻子,“芜娘,芜娘…”
“你拉着爹的手,”狄禹祥忙拉过妻子的手抚住了妻子的,“我去备马车。”
萧知远比狄禹祥想得还要快地到了狄府,在狄禹祥刚小心翼翼地抱着含着参片吊着气的老岳父到马车上的时候,萧知远就过来了。
一路上,萧元通几次都像是快要断掉最后一口气,但几次摸着好像都还有气,他的眼睛也还能轻轻掀动,直到萧知远把他抱进萧父,刚刚进到了屋里的那刻,萧元通悄无声息地儿子的怀里断了气。
萧知远在妻子让他快快把父亲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老父走了。
父亲没了声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他抱着瘦得干瘪的父亲,转身对那靠在妹夫怀里,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的妹妹,朝她凄然地道,“妹妹啊,爹爹走了。”
“啊…”萧玉珠张大了嘴,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嚎叫,泪如雨下,“爹爹,爹爹,爹爹…”
她一声比一声喊得凄厉,一声比一声还要绝望,狄禹祥抱住了妻子那往下软倒的身体,眼泪不禁随着掉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暮小小也呆住了,在这一刻她的身子往后倒,吓得她身后的丫环忙扑着过来扶她…
这时,手上抱着小妹妹,带着几个衣裳都未穿好的弟弟过来的长南朝着外祖的院子急急跑来,嘴里一声声叫着,“外祖,外祖…”
他留了一地的呼唤声,不知就在此时,他的外祖已离人世。

 

第219章

他们的父亲走了。
大哭过后,萧玉珠神情有些恍惚,暮小小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她呆呆地看着抱着老父从压抑到号啕大哭的丈夫,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她有些想不明白地喃语道:“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想着啊,等到**月份,就跟知远带您回淮安去避塞呢,就这么走了啊,念康都还没长大,给您生曾孙子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嫁进来还没几年,还没给您好好尽过孝啊,爹啊,怎么就…”
萧玉珠仰头死死咬住嘴呜咽着,狄禹祥强抱着妻子到了舅兄的身边,从后抱着她跪了下去。
“爹啊…”暮小小双手捧着脸,弯下了腰,狠狠地哭了几声,她强忍住悲伤走到了萧知远的身后,抱着那崩溃大哭的丈夫,哭着道,“知远,你就别哭了,爹知道了会不好受的。”
“外祖…”长南抱着妹妹,带着弟弟们而来,站到门口听到舅父的失声痛哭,无需旁人说什么,眼泪这时也爬满了他的脸。
“我祖父呢?”在长生怀里的念康本咬着手指,他这时听仔细了他父亲的哭声,他也失声大哭了起来,“爹爹,娘亲,祖父…”
暮小小回过头来,她跌跌撞撞起身,这时下人连忙把念康从长生手里抱了过来,放到了暮小小手里,同时与她道,“夫人,孝帽孝袍这些都已备好了…”
暮小小抱过朝她伸手大哭的孩子,放到了她已然有些回不过神来的丈夫怀里,她抹了把泪,不再言语,出去准备丧事去了。
这个家里,得先有个人撑着。
路过长南的时候,她抱了抱小姑家里的这几个孩子,勉强朝他们笑道,“好孩子,听话。”
“妹妹啊…”怀里有了孩子,萧知远的哭声转为压抑,已经回过了神,但他看着身边那哭都哭不出来的妹妹,又不禁惨然道,“爹爹走了呢。”
“祖父怎么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念康哭着问。
这时长南他们已经走了过来,跪在了祖父的身边,给祖父磕头。
“娘。”长怡在长生的怀里哭了起来,伸着小手要母亲。
萧玉珠强止着悲伤,抱过了长怡,另一手抱过了念康。
这几日粘他的念康突然就不要她抱了,他推开姑母的手,抱着父亲的脖子,哭着道,“我不要小姑姑,我要爹,我要我爹,我要祖父…”
说着,就往祖父的身边爬,他鼻子里掉着鼻涕,朝祖父喊,“祖父别睡了,念康来了,我给您剥桔子吃,您可别瞧了…”
萧玉珠忍不住,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萧知远不断地呼着气,强自调整着呼吸,他伸手把趴在祖父身上,还想去亲祖父脸的念康抱过来,看念康除了他谁要不许抱他之后,他抱了念康起身,与小儿喃喃道,“也好,就随为父一道为你祖父置办丧事罢。”
“娘,”长福抽着鼻子,眼里含着泪,过来为他母亲擦眼泪,“不哭了,祖父看着呢。”
“小哥哥…”长怡呜呜哭着,叫着长福,又朝长生长息道,“二哥哥,三哥哥…”
萧玉珠这时回头,朝那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流着泪黯然道,“我没事了,大郎,你去帮帮哥哥嫂嫂。”
妻子全身都是软的,抱着女儿的手都是他在下面支撑着才没软下,狄禹祥又紧了紧她的身子,问了句,“真没事了?”
“让二哥抱好不好?”萧玉珠问怀中的小女儿。
“让二哥抱罢,娘手手疼。”狄禹祥低头跟小女儿说。
大人们的哀伤沉痛让长怡乖巧地点了头,她与长生长息相处的时间最处,与他们最为要好,长生伸过手来后,她就让二哥抱她了。
小女儿让她二哥抱走后,狄禹祥慢慢松开了抱着妻子的手,他的手缓慢剥离,而她渐渐地直起了腰…
狄禹祥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他这要强了一辈子的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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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远带了狄禹祥先去宫里报丧,这边狄家二房和三房的陈芙蓉和曾倩倩已经带了他们府上得力的人手过来,丧事要的东西,狄小七那边已经吩咐了狄家的铺子里送了过来,就是狄家铺子里没有的,也由狄家人买了,很快送到了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