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身子都好,就只有一个长福,稍不注意就受凉,一受凉没个十天半月就好不了,从大冕回淮安的路上老生病,妻子让他和大儿他们多关心他一些,长福在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看顾下确实是少生病了,可他的忧虑却不少反增,一时担心小儿子太强是负担,一时他太弱以后会受人欺负。
有时候,他是真的太担心小儿子太聪明了,慧极必伤,所以真是宁肯他少懂些,也好过他们会失去他。
见到夫君眼里的忧虑,萧玉珠沉默了一下,他所担心的何尝不是她担心的?
但怕是没有用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守护他,这样方能保证他跟哥哥们一样好好地长大。
“没事的,长福是个有长长福分的孩子,他身上有着他祖父祖母和外祖赐予他的福分,即使是他外祖母,也会在地底下保佑他长命百顺,安安顺顺一辈子,咱们就别操那个心了,有祖宗和老人家帮我们护着他呢。”萧玉珠轻描淡写地道。
狄禹祥笑了起来,伸手把她抱到了怀里,在她鬓边亲吻好几记,才轻吁了一口气,低低地道,“只有你在,我才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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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放榜后,狄禹鑫与狄禹林皆已中了进士,只待殿试。
而有关狄家的风波这才开心,狄禹祥带两个弟弟去探访过的同乡书生里,突然有人传他们家两兄弟中举是暗箱操作,春闱的监察官就是他们家的亲戚,是他们大嫂的亲兄长,而监考的如公还是狄禹祥的师叔公,说他们走了后门。
流言只是第一举,第二举就是狄禹鑫与狄禹林出去,被泼了一身的屎粪回来,陈芙蓉与曾倩倩气得眼都红了。
而这只是个开端,殿试还没开始,外面又传出了萧家有女嫁给了如家最受宠的孙子的话,是萧家女在负责阅卷的家爷面前进言,许了狄家这两兄弟的进士。
外面的人言辞确凿,说得有鼻子有眼,即使是狄禹鑫和狄禹林都怀疑起了自己来,以为自己学问不够扎实,让兄长为他们这般操心。
就是陈芙蓉与曾倩倩,也免不了如此作想,先前夫君被泼粪的愤怒虽还存有几分,但到底不敢说着一定要讨一个公道的话了。
相比弟弟弟妹们的不安,狄禹祥与萧玉珠这两夫妇倒还是跟往常般镇定自若,狄禹祥这几天还是忙着出外见客,萧玉珠则叫了狄小七和郑非过来,让他们一起去找自泼粪后就躲起来了的那几个淮安书生。
那厢也有守城头领和顺天府巡逻的小官兵帮着狄家查人,不出两日,那躲起的三个人抓到了,郑非给主母送了报。
萧玉珠听后,沉默了一会,家里男人天天忙上头的事已是j□j乏术,这等需要及时处置的小事也不好去麻烦他,只能由她来定笃。
“今儿这天挺冷的…”她看着外头下的雨,叹了口气,“春雨贵如油,也算是个好日子。”
郑非沉默不语,抬眼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句话。
“他们只是受令行事的,不是罪魁祸首…”这时,被桂花叫来的两妯娌已经到了门边,见他们在说话,犹豫着没有进来,萧玉珠忙展颜一笑,朝她们颔首,示意她们进来,等她们在她下首坐下后,她才跟郑非继续温和地道,“我们府里现在有喜事,我们狄家又是重规矩的人家,也不好跟他们计较这些。”
“只是,”萧玉珠淡淡地道,“书生本是国之栋梁,行这等龌龊之事实在辱及了国本,人抓着了,就送去顺天府受审,让官老爷去探这个来龙去脉,断清楚这其中的是非罢,也省得日后让品性不佳的人鱼目混珠当了官老爷,祸害了一方百姓。”
那几位书生只知如家跟萧家有亲,萧家跟狄家有亲,却不知顺天府新府尹是狄禹祥刚刚进京时结交的至交好友,那人一路高升都是受狄禹祥打点,人送到受审后,就贴出了几人受雇散布谣言,辱及进士的认罪状,随后,把罪状送及了吏部和刑部,随即在那两边都添了一笔,此三人被罪打一百板后,一死两伤,伤者送进罪牢,判刑十年。
事后,萧玉珠招来两个弟媳,问她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知道了那三个书生结果的陈芙蓉和曾倩倩傻眼,不知说何话才好。
“是轻了?”萧玉珠问。
两人齐齐摇头,摇头如摇拨浪鼓。
“重了?”
两人一顿,这次她们又摇了头,但摇的速度慢了下来。
萧玉珠当没看见,接着问她们,“那你们认为,二叔跟三叔以后出门去,还会不会有人诬蔑他们?”
“不会了。”曾倩倩这次抢先开了口,“他们敢。”
萧玉珠淡淡一笑,看向了二弟妇。
“公道自在人心,”陈芙蓉想了想,慢慢地道,“我们狄家就是自己找到了人也没拿人家如何,只是让官府查清还我们清白,公道自在人心,我们狄家是何等人家,想来外面的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嗯。”萧玉珠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说对了话,陈芙蓉不禁面上一喜,曾倩倩一脸恍然大悟。
萧玉珠又出了口,淡道,“这世上确是是有公道的,但有些公道,得你站得直坐得稳才讨得回来。”
“是。”陈芙蓉不由轻声附和了一声,如若他们狄家不是有嫂子娘家那一层关系,大伯又是有功绩在身的四品官,这公道能不能讨得回来,还不一定。
“可不是。”曾倩倩也是心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萧玉珠没跟她们说顺天府府尹与狄禹祥的关系,只是跟弟妹们说了她叫她们来最要说的句话,“以后你们行事,多想想后果,记着了既然站直了那就别倒下,你倒下了,会有许多人都来往你们身上踩一脚,到时候就是个生人,见有人狂踩你们,也会跟着踩几脚凑热闹,到时你想再翻身,就要比之前要难多了。”
陈芙蓉和曾倩倩闻言身形一直,脸色就好像已经被人踩了一脚那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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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那边来人这日接了萧玉珠过府,萧玉珠去见正在花园里下棋的父兄,萧元通见到她来,忙让她坐到他身边丫环摆好的软凳上,问她,“可是吃过饭过来的?”
“用过早膳了。”萧玉珠笑道。
“女婿没过来?”
“这几日忙,出门去了,就没过来。”
“嗯,确实忙,下午我还会与他在外头见次面,爹要是想见他,我带他回来。”萧知远插了句话。
“不用不用,我就问问。”萧元通忙摇头,又道,“那外孙们呢?今日在做什么?长福睡觉可还踢被子?”
“在家念书呢,我出来的时候长福在跟猴哥儿玩,说要跟猴哥儿在他们小院子里搭一个树屋,听我要来见您,他说屋子建好了也要请外祖去住住。”萧玉珠说着都笑了。
“好,好,”萧元通跟女儿说着话,连棋都不愿意下了,又跟她讲,“也让长生长息也一块跟着玩,都一样大,孩子要多玩些才好,不能光念书。”
“长生长息也玩,就是没长福玩得那么多,”萧玉珠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您也是照顾过他们的,就是两个小书呆子,眼里除了父亲大哥和书本,就只有长福了,想起我这个娘的时候,都是他们肚子饿的时候,女儿也是想不明白,为何都是同胎生的,他们就没有长福那么愿意时时念着我,反而更偏着他们爹和兄长。”
萧知远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过来掐她的鼻子,笑道,“你这小贪心鬼,有一个最大的一个最小的对你死心塌地就够了,还想个个都要,让哥哥瞧瞧,你这心大成什么样了…”
“哥哥。”萧玉珠拉他的手,无奈地叫了一声。
“别扯妹妹的鼻子,扯坏了就不好看了。”萧元通忙乐呵呵地伸手过去帮小女儿,把大儿的手扯掉。
“您就偏心她罢。”萧知远哼了一声。
“妹妹小,要让着一些。”萧元通还是拿小时候劝说儿子的说辞在跟他说。
萧知远听得好笑,摇摇头,不说话了,看着心中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的父亲一句接一句地跟妹妹说着,都舍不得停一会会…
父亲是真老了,眉毛都有些发白了,还不知道能陪他们兄妹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拜个早年,恭贺新春,新年吉祥。
在此多谢一直以来的照顾,非常感谢。

 

第154章

答应了父兄留下用饭,萧知远催妹妹去和她嫂子说话,又说等会就差人去传话,等会叫妹夫到这边来一起用午膳。
萧玉珠笑着看着兄长,本想说不必,但又怕家里那个多心,这话就没多说了。
要是让他知道是她不让兄长请他过来一同用饭,还道她不看重他了。
她与大郎夫妻多年,知道他有时犯起小心眼来,暗地里还会跟她赌气,虽说她有时也爱极了他不吭声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样子,但这等事情,还是别发生的好。
“去罢。”萧知远想妹妹能多跟她嫂子多说会话,就催了她一句。
“爹送你到门口。”萧元通知道女儿要留下来用午膳,眉眼皆放松无比,等他送了女儿到门口也没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萧玉珠在要转弯的时候,回过头去,看到父亲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示意她接着走,她不由朝父亲嫣然笑了一下。
“走慢点,别摔着了。”萧元通远远地又叮嘱了一句,这次终于看着女儿走过远了,离开了他的视线,才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先前他相送女儿时挺直的腰,这时也佝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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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暮小小候了半天,等到了小姑子进了她的视线,在亭阁中晒太阳的她直起了腰,笑着跟她说,“你哥哥让你会过来,我就没过去了。”
“是呢,本是哥哥叫我过来跟你说说话解闷的的,刚刚和爹说了一会子话,耽搁了点时辰…”萧玉珠从婆子手中接过食盒,示意她们去亭外等着,她抬起食盒进了亭内,放下东西后朝嫂子施了一礼,笑着接道,“这是早上做的点心,现在不太热了,嫂嫂尝尝。”
说罢,打开了盒子。
暮小小捻了一个放到嘴里,一尝竟是酸的,她“咦”了一声,“不是甜的,竟是酸的?”
“里头放了酸角粉,是霁国那边传来的一种酸豆子,我磨成了粉做成了开胃的糕点,嫂嫂试试看喜欢不喜欢。”
暮小小拉过她坐到身边,又捻了一块吃进口里,才道,“喜欢得紧,确是开胃,你多做些与我送过来,我正好这口。”
萧玉珠听到她喜欢,嘴角又再翘起,解从荷包把方子拿了出来给了嫂子,“方子在这,嫂嫂让厨子按着照就行,从大冕带回来的酸角不多,这次只能给嫂嫂一小袋,东西放在前院,还没拿过来,嫂嫂等会派人去取一下。”
“都给我了?”暮小小看过方子,笑叹了一声,“这是你的独门秘方罢?这也给?”
“只是个吃食的小方子而已,有什么是不能给的?”萧玉珠微笑道。
暮小小眼波一转,看着小姑子的眼满是暖暖的笑意。
她什么也没说,但想以后可得对这小姑子再好一点才成。
这样实心实意的家人,值得好好对待。
“这段时日听说你忙得很?”暮小小在萧玉珠的相扶下躺在了躺椅里,看着她给她腿上盖上了羊毛毯,问了她一句。
“都知道我回了,来府里拜访的人挺多。”萧玉珠自己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了嫂子的身边,与她一同晒着太阳。
春日温暖的阳光晒到身上恰是舒适宜人,就连风吹在脸上,都是温柔的。
“都还认识?”
“以前的故交认识,还有一些,是听都未曾听过的。”萧玉珠拿过果盘里的一个桔子剥了起来。
“我听说,你只见故交,不认识的一概不见…”暮小小张嘴接过小姑子放到嘴里的桔子,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道,“怀孩子真好,爹爹看着我就跟我是个活宝贝一般,你兄长对我百依百顺,这家里家外就没我不对的地方,现在连你都伺候起我来了,我看我还是我多生几个的好,好好享受几次。”
萧玉珠好笑不已,遂低头轻笑了同声。
“如家那边…”两人安静地处了半会后,暮小小提了一句。
萧玉珠嘴边的笑淡了一点,“嗯?”了一声。
“过几天会有人过来跟你赔礼道歉,你是见还是不见?”
“他们家要来人?”萧玉珠顿了一下,低问了一句,“风声是从他们家传出去的?”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暮小小翘着嘴角,笑容有点冷,“如家如今也是家大业大,子孙太多,不好管了。”
萧玉珠递了瓣桔子给嫂子,没接话。
“如若不想跟如家人打交道,那就不见。”暮小小把话转了回来,轻描淡写道,“到时你兄长会让他们家给你们狄家一个交待的。”
“我二叔他们的事,也是如家那边…”萧玉珠问了半句。
禹鑫他们的事,也是如家搞的鬼?萧玉珠虽是问出来了,但她其实是有些不信的,如家怎么都不会与萧家有皇后为敌,而听嫂嫂刚才话里的意思,如家就是有牵扯,可能也是受子孙牵连。
她问一句,也是怕有个意外,这世上多得是光怪陆离的事,越是想人家不可能做的事,别人可能还真是做了。
“不是。”暮小小摇了头。
萧玉珠闻言轻皱了下眉,“归德将军那一支,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暮小小见她说得淡然,一想就想到了归德将军那支去,她不由笑了,伸出手轻拍了下小姑子的手臂,赞道,“果然聪明。”
“他们投了谁?”得了嫂子的肯定,萧玉珠也是心中有了数,背后没有倚仗,再傻的兔子也不会跳出来咬人。
“大皇子。”
佟妃娘娘生的大皇子?打入冷宫所谋害的那位后妃?
见小姑子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暮小小微微一笑,“想到什么了?”
“大皇子是要动了吗?”萧玉珠颇为小心地问。
“他动?”暮小小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失笑道,“差不多。”
“差不多?”
“嗯,”暮小小淡淡地道,“有人要动他,他当然也想先发制人,跟他动也无异。”
萧玉珠听得不甚明白,就安静了下来,眼睛看着嫂子,静听她解释。
“是皇上要动他了。”暮小小想及那被她二姐逼得无法的皇帝姐夫,这时候也有同情他来,这宫中无数的美人,他找谁深爱都好,何必非要找她那个条条理理分得甚是分明的二姐白头偕老,到现在为了讨她一个满意,他再不愿,也得按她的心意来了。
萧玉珠听了当下就垂下了眼。
“你就算出嫁了,也是萧家的一份子,你家那位大人,再爱低调,有些锋芒也是避不了了的…”暮小小朝小姑子轻道了一句,“你们也是局中人,有些事,你心中有个数,到时也好应对。”
“那,”萧玉珠咽了下口水,抬起了点眼皮,看向嫂子,“那动,是怎么个动法?”
暮小小听了先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知道皇上当初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吗?”
萧玉珠迟疑了一下,道,“听说先皇甚是喜爱皇上,偏爱于他…”
“此话不假,先帝爷确实偏爱于我那皇帝姐夫,连皇后也要挑最让他放心的…”暮小小摸着肚子,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嘴里慢慢地道,“因偏爱,他替皇上扫清了前面所有的阻碍,凡有人跟皇上抢位置的,他一个也没有留,留下的,都是对他没有威胁的,就连胆大妄为的臣子,先皇也拖着他们走了。”
萧玉珠没说话。
“他是不是个好父亲?”暮小小见她不语,睁开眼看向她,又笑问了一句。
萧玉珠见她看着她不放,迟疑了一下,轻声地道,“于皇上是。”
至于于那些已经死掉了的皇子?显然不是了。
“可不是,”暮小小也道,“于皇上而言,他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父亲了,于别的皇子而言,他再糟糕不过了,是吗?”
萧玉珠这话可不敢答,垂首继续沉默。
“但你说,要是先帝爷个个都顾着,个个都想保全,是不是皇子之间,就不会争位,兄弟之间就不会自相残杀了?”
这哪可能,除非皇上有多少个皇子,大易国就有多少个皇位…
萧玉珠听到这,摇了摇头,小声地道,“玉珠知道了,皇上只有一位,而想当皇上的…”
“而想当皇上的太多,”暮小小接了话过去,淡道,“我们大易国现在国泰民安,西,北两方的失地已经收回,现在只等秦北秦东和南海诸小岛开战收复那些本该是我们的地方,等这些都收回来了,放诸四海,就不会有比我们大易国还强盛的国家了,这样的一个国家,谁不想成为他的主宰?”
“九皇子也想吗?”萧玉珠在嫂子的话后好一会后,用非常低的声音问了这一句。
暮小小见她头低得连脸都看不见了,不由哑笑了一声,伸出手附在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也用低声问道,“暮家不想,可皇上想,九皇子想,我姐姐…罢,可能也是有些想的…”
所以,这一次,就临到皇上为他的爱子扫清前方道路了,就如先帝爷为他下定决心所做的那般…
大易内宫的血风腥雨,已经来临了。

 


第155章

狄禹祥来得匆匆,赶上了萧府的午膳,膳后萧知远与他有事要谈,两人相携去了书房,这厢暮小小用过膳后走了几圈,在亭子里的躺椅里午歇了起来,另一边的木桌上,萧玉珠陪着父亲下棋。
萧玉珠棋艺不比父亲差,因她心思慎密,又喜瞻前顾后,布局往往趋向于循循而进,尚路把敌子团团包围,到差不到的时候,让敌子被困于死路,四周皆无一条生路可逃。
可这种布局往往要牺牲一些棋子,萧知远舍不得吃女儿的子,老是让棋,让到最后,反倒把萧玉珠想好好布局的棋面给打乱了,只得哭笑不得跟父亲下明显让着她的棋面,把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
当然结果还是她赢了,还能得老父对她一个含着欣慰的笑…
萧玉珠不是个多爱动嘴舌的,萧元通也不是能说会道的,父女俩在一起,说过家常之后往往都安静无比,但萧玉珠虽然话不多,但做的每件事都是为老父想过了的,现下难得还能跟父亲呆一小会,她在赢了一盘棋后,就轻声让下人拿来剪刀,她给父亲剪起了手指甲。
等萧知远带谈完事的妹夫来后院找人的时候,看到老父已经在另一张躺椅上睡了下来,妹妹坐在他身边,手中拿着小捶一下一下地替他轻捶着腿。
见到他们来,她竖起中指拦在嘴前轻“嘘”了一声,拿着锤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要回去了?”萧玉珠抬眼轻柔地问狄禹祥。
“嗯。”狄禹祥抬起手,把她鬓边散掉的那根头发拔到了她的耳后。
“爹刚睡下,”萧玉珠轻声跟一直看着父亲和嫂子的兄长轻声道,“等会爹醒来,你就说我走了。”
“回罢,”知道他们府里事太多,她离开不了太长时间,萧知远接过妹妹手中的小捶子,“我去帮爹捶。”
萧玉珠不由笑眼弯弯。
“回去就是,你哥哥孝心不比你少。”萧知远又捏了下妹妹的鼻子。
萧玉珠捂着被捏疼的鼻子,无奈地看着都快当爹了,还是不正经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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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马车上,萧玉珠轻声与狄禹祥说了嫂子与她所说的话,狄禹祥听后,轻“嗯”了一声,随即沉思了起来。
“皇上皇后的事,长兄与我说的,不如嫂子与你说的多…”狄禹祥轻声地说,“涉及到皇后娘娘的事,不是嫂子亲自开口,兄长不好与我多说,想来是嫂子怕你觉得你不是自家人,就跟你先开了个口。”
“我知道。”萧玉珠心知肚明,她大嫂一直都是在用行动告诉她没把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娘当外人。
“禹鑫他们,大兄与我的意思,是先看殿试后的结果。”狄禹祥说到这顿了一下,“二弟他们不管殿试后的结果如何,他们今年还需留在我们府里,你跟弟妹们说清楚了,还有,你教她们的时候该严厉的就严厉,别老顾着她们的想法,就是她们对你有想法,你也是她们的长嫂,无需顾忌她们。”
萧玉珠却摇了下头,轻声道,“她们是怎么想的,这点是必须要顾的,让她们觉得我这个大嫂不好,一件事两件事就可办到,可我们是一辈子的妯娌,是要当一辈子的亲人的,我不以最好的心待她们,她们怎会以诚心待我?逞威风逞出来的威信,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放心,我会教好她们的。”
狄禹祥听了她的话怔了一下,随后皱眉道,“我没怪你教不好她们,只是…”
说到这,他下面那句觉得她无须对她们太用心,太顺着她们太为她们着想的话还是说不出来了。
他对禹鑫禹林用心,她对他们的媳妇用心,说到底,她还是为的是他,为的是替他维持他们狄家整个一大家子的和睦。
他要是把话说出来,就是自私透顶连掩饰的皮都剥了。
“你累不累?”最终,狄大人有些郁闷地把头埋在了媳妇的颈窝处,觉得自己给她的还是太少,而需要她做的,竟没比当年要少。
他之前还以为,无须太多年,他就能弥补她,让她能高枕无忧,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累?”听他这么一说,萧玉珠着实小讶了一下,随后她不解地看着他,问,“累什么?”
“家里太多事了。”
萧玉珠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声来,笑望着他,对他道,“你若是不记得当初你娶我进门是为的什么,我可还记着。”
如果不是因着公爹对她这个长媳身后身份的看重,她怎么会嫁进狄家来?
她嫁进狄家,而狄家自然不是娶她进来摆看的。
见他似要开口说什么,萧玉珠挡了他的嘴,跟他道,“我知道你心疼我,想护着我,可我们都知道,感情是感情,责任是责任,大郎,如若我不能跟你一起替这个家遮风挡雨,你还会觉得离我不开吗?”
假如她是个仗着宠爱就无所欲为的,他还能这么喜爱她吗?
“我…”狄禹祥半晌哑然。
的确,如若她是个不懂事的,他就不会跟她日益亲近,不会提前做了经商之事,为的就是不想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着他一起受穷,甚至到现在,他把他最珍贵的一切都让她把持,只为换取她对他同等的全心赤诚,盼着她能更多的把他放在心上,越多越好。
这一切,如若不是他全心付出,然后换来了她同等的珍惜,他们是真的不会走到这步的。
“所以你说,我累什么?”萧玉珠说话的声音又轻了,嘴边含着淡笑轻声问他,“还是说,你为我们一家奔忙的时候,总是感觉到累?”
“说不过你。”狄禹祥投降,搂着她腰的手更紧了,他狠狠地咬了下她的耳朵,“真该让大兄看看你现在这伶牙俐齿的样子,以后就不会当我在家中老欺负你,总管着你,不许你说这说那了…”
萧玉珠笑出声来,她没挣扎,嘴里还笑道,“我哥哥就算亲眼见到了,也不会当我厉害,下次见着你了,还是会当你是那个在家中老欺负我,对他妹妹不住的妹夫…”
狄禹祥听得叹了口气,“是,都是我的不是。”
萧玉珠撇过头,笑看了他一眼。
夫妻调笑过后,狄禹祥抱着她沉思不语,渐渐马车的速度慢了,再转道弯,想来也是要进他们家的巷子了…
狄禹祥开了口,与她道,“我承诺过你没做到的事,你真不怪我吗?”
“不怪的。”萧玉珠紧了紧他握着他的手,与他紧紧五指交缠,很淡定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能一直把我当你当初决定喜爱的那个女子那般喜爱我,过什么日子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