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则是乐开了怀。
她家老爷乃苏书圣至交, 他们家迁来临苏书圣亦助了一臂之力, 且从不挟恩图报,至今也无人知晓他帮过他们家忙, 平常两家当好友走动,于家中老爷来说,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对杨夫人来说,自家命运坎坷的夫君有苏谶这样嬉知怒骂自由于心的好友, 那也是万分珍惜的。
“像大哥也极好。”杨夫人乐道。
“唉。”一个家可不敢有两个, 一个就够了,苏夫人摇头笑叹。
这厢, 外面的苏谶带着女儿进来了,一进门来就喜道:“二娘, 快看看是哪家美貌的小娘子来了。”
苏夫人哭笑不得,看着进来的苏谶嗔道:“你这个人来疯, 来做客也不正经些。”
说罢,朝苏苑娘招手,“快来娘亲身边。”
可不能跟着父亲学坏了。
苏苑娘快步过去。
“来, 见过你杨叔叔和杨婶婶。”
“见过杨叔叔,杨婶婶。”
“乖乖乖,”杨夫人忙把早前备在手腕上的玉镯撸下来,拉过苏苑娘的手往她手中戴,“没什么好给你的,就捡了只玉镯,不是很好看,你莫嫌弃。”
苏苑娘看向母亲。
苏夫人啼笑皆非,朝杨夫人笑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打头一次见面,且她都嫁为人妇了,你还当她是小孩儿要用哄的呢?”
杨夫人见苏苑娘见的不多,早年是杨家要在临苏城立根本,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事,也因着些别的原因,很少去苏家走动,后来杨家在临苏城打下了根底,这才跟苏家的来往多了一些,但那也是跟大人来往的多,小孩见的少,是以每次见苏家那个宝贝万分的小娘子,总要备着点礼物,如今天小孩儿成了常家主母,临苏城第一家的家主夫人,她今天能来杨家贺喜,怎么说也得给点。
“在婶婶心里啊,你就是年纪大了老了,也是小孩儿,别听你娘的,你收着,乖了,听话。”苏家小儿痴,杨夫人跟她说话会放柔些。
对大人千好万好,不如对他们重视的小儿好一点更让他们高兴。
“娘亲。”苏苑娘朝杨婶婶抿嘴笑了一下,看向母亲。
她以前当家里的亲朋戚友对她是自然而然的事,从没去想过,这些于她不是至亲的人对她的好,是回报父母对他们的情义才回馈到了她身上。
杨家与父母是至交,是以上辈子常伯樊就是封了整个城,杨叔叔和杨婶婶也千万百计把她送出去了。
“你叔婶对你好,你要记着,知道吗?”苏夫人摸了摸嫁了人还问她主意的憨儿的手,与她说完,朝杨夫人笑道:“这次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下次可别了,都多大的人了,你下次还给,我可不依了。”
杨夫人回笑道:“她就是个可人疼的,要不是没招,我都想搭个天梯上去给她摘星星摘月亮的。”
“哎哟,才一些日子没见,你这能说惯道的嘴可比以前伶牙俐齿了,你这天天吃的不是饭,是蜜罢?”
“哪比得上姐姐,”杨夫人眉飞眼笑,“不说了不说了,我可不敢跟才女辩。”
“还挤兑我,你就说你贫不贫?”苏夫人笑着白了她一眼。
“不敢不敢。”杨夫人乐呵呵。
她们一来一往,说得乐不可支,苏苑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着她母亲的杨婶婶的你来我往,打心底地高兴。
原来母亲生前活的这么快活,她都不知道呢。
“苑娘,过来,跟爹爹和你杨叔叔喝酒去。”苏谶过来,看傻女儿看着人说话笑眼弯弯,有说不出的可爱,这厢招呼好友起来,不忘把女儿要带过去。
“她还没去看过家里新出来的侄儿子,你叫她过去作甚?”苏夫人笑骂道。
“我就带过去说说话。”苏谶一脸笑。
“不急,让他们爷仨去罢,小儿等会儿见也不迟,现在正在睡着呢,过去了也看不到什么。”杨夫人道。
“也好,去罢。”苏夫人是极愿意女儿跟在老爷身边走动的。哪怕女儿听不懂看不懂,外人看多了常出没在丈夫身边的女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真有事碰到了,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也会多给她几分面子。
就是常家人门第高了点,不太把他们苏府放在眼里,一个个真当她儿是痴儿,抬起腿就敢在她头上踩一脚。
想及,苏夫人脸上的笑淡了些,看着女儿乖乖跟父亲和叔父去了,转过头,与杨夫人道:“你们啊,就是太宠着她了。我是担心她过的太顺风顺水,去了丈夫家,有什么不如意的,反而更难受。”
常家这段时日的事,杨夫人门儿清。常家家大,事也多,机遇也大,苏家的小娘子一过去就是一族的族母,她太年轻了,就是有苏府作为底气托着,也是震不住那家的人的。
她嫁过去,地位是有了,随之而来的事也是不断的。杨夫人作为过来人,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时候听出苏夫人的担忧,便安慰她道:“日子是过出来的,让她去过,有你们在旁边帮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愿如此。”苏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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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谶一大早的酒就是温一小壶黄酒,与友下棋,所谓早酒。有时有友到家来访,他就如此招待。
杨义知友习性,早早就在亭子里备好了薄酒和棋盘,就等他提出来,苏谶一说,他就领了人过去,路上看小侄女瞄了园子里的花几眼,便去摘了一朵开的最好的过来给了她。
苏苑娘不知刚正不阿的叔父还能有此举,好奇地看着他摘花回来,等到知晓花是给她摘的,不由惊喜交加,双手恭敬地接过花朵,朝杨义福了一记:“苑娘谢过叔叔。”
“收着就是。”苏谶与她道。
与夫人的谦虚不一样,苏谶在友面前一腔赤诚毫不假饰,见好友对女儿一样好,只觉得高兴。
“是,爹爹。”
“我家苑娘什么都好,就是乖了点,听话了点,说起来,我早年也是糊涂,要是把她弄到你家来学几年武,我现在也就不担心她在外面受欺负了。”苏谶回过头与好友道。
杨家家主笑了一记,笑而不语。
“怎么,你觉着我舍不得啊?”
“若是送来,只是磕着一块,我看兄长也定会带着府里老少过来讨要一个说法,我杨家门小,装不下那么多的人。”杨义笑道。
“你你你你…”苏谶笑着伸指连着点头,回头与女儿道:“看到了没有,别看你杨叔叔一脸正气,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是的,苏苑娘点头。
“你心里有数就好。”
“苑娘有数了。”
“说说,有什么数了?”
“杨叔叔跟爹爹是一样的人,”苏苑娘想了想,“是意气相投的良师益友。”
“我闺女就是会说话。”苏谶大笑,朝杨义得意道:“你何时见过如此貌才兼备会说话的小娘子,也就我苏谶生得出。”
“娘亲生的,爹爹养的。”见爹爹摒弃了娘亲的功劳,苏苑娘补道。
“儿,你还是别说话了。”苏谶头疼。
“是,爹爹。”苏苑娘听话应道。
“哈哈哈哈。”杨义应声开怀大笑,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看来小侄女也跟她爹爹长得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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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新生小儿上午吉时洗三过后,苏苑娘和父母在杨家用过午膳也没走。
这用过午膳,客人与主人家本要告辞就走,让主人家有个收拾好家里的时间,苏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往常也就走了,只是好久没见到女儿,又不好把她带到家里去,便跟杨夫人通了个气,打算喝两盏茶,歇一歇说说话再走。
为免给杨家添麻烦,苏夫人带了女儿去了凉亭,母女俩刚坐下泡好茶,就听杨家过来人说常家家主老爷登门拜访来了。
“常老爷刚进的门,说是来贺喜的,我家十姐让我过来禀您一声。”杨家的老帮工道,他嘴里的十姐就是杨夫人。
“怎么来了?”苏夫人看向女儿,“你之前跟他说了?”
“说了,”苏苑娘点头,“我说要来给杨婶婶家的孙儿洗三添礼。”
“他没说要来罢?”
苏苑娘摇头。
“家里不是事多?”苏夫人知道黑木的事,自然也知道这次常家进京要是及时,等运作下来,常家就要出几个官员了。说起来女婿没跟着一道去这事颇让她惊讶,这次女婿要是跟着去,这常家为官之事就该十拿九稳了,但听老爷的意思,是女婿怕他一去,族里不稳,还会波及到女儿,这才没跟着一道去京城,是以苏夫人对女婿的那刚生起的不满就又下去了,只是有常家人刁难女儿,连带她对女婿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苏家给的已经很多了,常家人不识趣,苏夫人万般劝解自己,到底还是难免对常家有所不满。
“是多。”
“那他来作甚?”
不是来逼着她跟父母把嫁妆要回去的罢?苏苑娘有些沉不住气,站起来跟她母亲道:“娘亲,我们回去罢。”
“回哪?”女儿的话让苏夫人错愣住。
“你回家里,我回常家。”
“现在?”
苏苑娘点头,“现在就回。”
“怎么就要回了?他都来了,你不见他就要回,苑娘,你跟娘亲说说,是出什么事了吗?”饶是苏夫人大风大浪过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事情一旦涉及到女儿身上,这股气她就沉不住了,站起来朝贴身大丫鬟点点头,让她把下人皆带下去,对着女儿逼问了起来。
“没有,就是不想见他。”
“苑娘!”苏夫人加重了口气。
苏苑娘挽住她的手臂,“他天天缠人得很,我不想见他。”
“怎么缠人了?欸,苑娘,你可别跟娘使小性子,到底是为何不想见他?”苏夫人心想不知是不是女婿怪罪责骂了她家苑娘,才让苑娘不喜见他。
“天天缠,晚上缠,早上也缠,很缠人。”
苏夫人愣了一下,方醒悟女儿说的是什么,顿时气笑,捏着她的脸蛋斥道:“这周公之礼,怎么在你嘴里就成缠人了?你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我要走。”
“不许,跟我去见他。”既然人来了,再好不过的机会,苏夫人还想当着面看看女婿对女儿怎么样,怎么可能放她走,当下拉着女儿的手就下了凉亭,“他都来了,我不见上一面偷偷摸摸地走,像什么话?你这傻孩子这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怎地嫁了人,还跟以前一样由着性子来,我看他也是太宠着你了。”
“他没有。”苏苑娘沉默了一下,“娘亲,你也没有了。”
没有像以前那样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了。
看来,她记忆里对她完美无缺的娘亲她记的不是很对。
“都让你反了天了你还说没有?”苏夫人气极,又去掐她的脸蛋。
是她记错了,娘亲掐她说她不是的时候太多了。
等到常伯樊见到妻子,就见妻子白玉一般的脸上,有半边脸蛋是红肿的,她就跟蔫了的花一样,垂着头没精打彩地跟在岳母身边,见到他,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头就又低下了,跟眼中完全没有他似地一样。
第 82 章
“孝鲲见过岳母。”见到她们, 常伯樊忙笑着跟岳母请安。
“怎地来了, 不是忙吗?”苏夫人笑容满脸,亲切至极,“别多礼, 都一家人,快坐。”
“是。”常伯樊微微一笑, 看了岳母身边低头不瞧人的妻子一眼。
“姑爷说是办完事正好路过杨家,想起苑娘今日在杨家做客就过来看看她还在不在,在就正好接回去。”常伯樊依言回来坐下之际,苏谶说道。
“常家主太有心了。”杨夫人一脸笑, 扶着苏夫人的手臂笑道:“姐姐快快坐下罢。”
苏夫人朝她笑着点头致谢,等到坐下, 接过杨夫人亲手端给她的茶,露出一脸慈爱朝女婿道:“你呀,就是太宠着她,这可不成, 她都是要当家做主的人了,你可别太顺着她。”
常伯樊微笑低头, 笑而不语。
“苑娘,去。”这厢, 杨夫人又端来了另一杯茶, 暗示意在苏夫人身边的苏苑娘给她夫君送去。
苏苑娘被杨婶婶叫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茶杯不明所以, 等顺着杨婶婶的眼神到常伯樊的身上,她顿了一下。
正当她伸手接过之时,常伯樊突然站了起来,朝杨夫人笑道:“杨婶这杯茶是给我的?”
杨夫人把茶杯送了过去,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伯樊谢过杨婶。”常伯樊笑道,走过来一手接过了已到妻子手中的茶杯,另一手顺手带了妻子手腕一记,带着她往自己的座位走,边走边笑道:“过来接你,还以为你回了,没想到还在,正好,我也见见岳父岳母,今儿你可高兴?”
苏苑娘被带着往爹爹的方向走,见他们过去,爹爹笑着打量他们不休,笑得甚是开怀,她心思在她父亲身上,不由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常伯樊的话只点了一下头。
高兴的。
不过几步路,过去后,常伯樊没坐,拉着苏苑娘到椅子前,“苑娘你坐下和爹爹说话。”
苏苑娘顺势坐下,高兴地朝她爹爹看去,道:“爹爹你不喝酒了?”
她爹爹上午喝了早酒,中午又喝了庆酒,她和娘亲去亭子里坐一会他也不跟着去,说要跟杨叔叔一家的人再喝几杯,他浑身的酒气,能少喝一点,苏苑娘可高兴了。
苏苑娘满心思只有她爹爹不喝酒了这事,也不管自己坐了她夫君的位置,她夫君正在跟人家主人家要椅子坐呢,苏谶是好笑又无奈,摸了下憨女的头,“不喝了,孝鲲过来接你,我和他说说话。”
“不喝就好,”苏苑娘松了口气,抬头跟常伯樊道:“你也别喝。”
“好。”常伯樊接过杨家帮工手里抬来的椅子,朝人道了一声“有劳”,把椅子放到之前坐的那张另一边,坐下与她温声道:“我听你的。”
常伯樊就这点好,她的话总是听的,苏苑娘忙朝她爹爹看过去。
她爹爹就从不听。
“你还管到爹爹头上了?”苏谶哭笑不得,哄她:“你别管,爹爹是你娘的事,你娘心里有数。”
是如此,苏苑娘便朝不怎么管她爹爹的母亲看去。
苏夫人啐了她一口:“你就偏心你爹爹罢?我什么时候不管他了,可我管得着他吗,酒就是他亲亲娘子,在其面前我充其量就是个偏房。”
这一句话,比不骂还狠,苏谶干笑,忙道:“夫人此言差矣,世间美哪有胜过夫人的,更何况酒这个死物,在夫人面前那是不堪一提,不堪一提啊。”
苏谶这求饶瞬间就到,在场中人当场哄堂大笑,连带苏夫人也被带得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苏谶跟杨夫人乐不可支道:“你就说说,跟这么个冤家,我怎么生得起气?还不是就由着他去了。”
“哎呀,是了。”有这么个逗自己笑的,别说只是贪杯,就是多点别的,也担得起。苏夫人这个福气,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不过,也只有她这等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人,才配得上此等大丈夫,杨夫人心里叹然,也不由有些些羡慕。
“我可管不住他。”苏夫人嗔怒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又眉花眼笑朝孩子看去。
家里少了孩子,她跟老爷每日过的平平常常、安安静静,每日无波无澜亦无风无雨,没有悲也无喜。孩子的好,只有养孩子的人才知道,可惜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是他们愿意,他们也留不了他们苑娘一辈子。
苏苑娘本来就不明白为何在场的长辈们突然在爹爹的话后笑了起来,连爹爹自己都笑了,这下见娘亲也是眉飞色舞朝她看过来,还没想明白的苏苑娘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朝常伯樊看去。
他们在笑什么?
常伯樊正笑而不语面对长辈们的自我调侃,见妻子突然紧紧张张地看过来,须臾之间就明了她的意思,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低头轻声与她解释道:“爹爹正在向娘亲求饶呢,娘亲高兴得很。”
“打是亲,骂是爱,”苏苑娘懂了,松了口气,“苑娘知道了。”
上辈子嫂嫂老打骂兄长,只要兄长一不顺她的意,她对兄长不是拧就是掐,她见兄长疼就有些担忧,兄长看出来了连忙跟她作了一番解释,她这才懂很多。
其实她本来就懂得的一些的,她知道以前爹爹故意在娘亲面前俯小做低就是讨娘亲开心,就是不懂得,原来爹爹简单的几句话,也能让娘亲笑得如此开怀。
“苑娘,哥哥也不知道由我来跟你说这番对不对,也不知以前爹娘有没有跟你说过类似此类的,这话还是以前爹爹在我成婚之前特地找我说的,他说人心是人心换来的,与你共度一生的娘子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好她也好,你坏她就坏,没有人不想过好这一辈子,当娘子的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想为着家里好。有时候你嫂子是有看不到的地方,外面的事她也不是件件都清楚,哥哥也觉得她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不生气,我只要想想她的初衷是为着我好,我就什么气都没有了,她打一下掐一下有什么关系呢?反而我一想这背后的深情,我受用得很呢,还有她要是真有不对,我跟她好生解释一番,等她懂了不好意思还要来讨好我一番,我这又要受用一次,这等美上加美的事,每次一完我都盼着下一次,可生期待了。”
前世兄长与她作此解释的时候笑容满脸,神情欢喜之余还有掩不住的雀跃,那时已不知笑为何物的苏苑娘都忍不住跟着有些些开心起来。
如今看来,兄长跟爹爹也是像极。
苏苑娘原来也想过,嫂嫂对她万般的好,不管外面有什么闲言碎语,嫂嫂从始至终都是第一个护着她的,这种护,不是嫂嫂天生就喜欢她,而是兄长给了嫂嫂爱护,嫂嫂愿意竭尽全力维护兄长的家人。
人要过得高兴,才有力量去回馈他人,才会心甘情愿去回报。
多谢你,苏苑娘看着耐心跟她解释的常伯樊,反手小心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眼带谢意。
她跟他过不了一辈子,但她会一直记着他对她的好的。
“你知道了?”常伯樊没想一句话得来了她的话不说,还得来了一个勾指,说着的话音里皆是笑,“真真知道了?那往后我就随意由你打骂了。”
啊?
她不是嫂嫂。
苏苑娘觉得他的话说的不对,连忙抽回手朝父母看去,却见不只父母,就是杨家的长辈们也一个个脸带笑容朝他们看来,笑容间揶揄的意思甚重,苏苑娘不明片息之间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由来地有些窘迫。
这厢,苏夫人见女儿羞涩垂眼不敢看人,她脸上笑着,眼睛却是分外清醒地朝女婿看去,见女婿这时只顾笑着低头看人,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女婿的眼里,还是有女儿在的。
靠男人的爱是过不了一辈子的,但有爱才有呵护,才有宽容,她家的傻女儿才有时间去成长,完善自己。
常家再多的不好,看在他的爱护上,还是能抵消不少,只要能让她家苑娘能好好地长大,那些不好就当是对孩子的磨砺了。
女儿还是有女婿在看顾,苏夫人一下子放心了不少,对着常伯樊的笑脸便多带了几分真意,接下来听着他们说话,也不再多言,心里算是把黑木都送给了他和常家发家的事彻底放下了。
等到天色不早,再呆下去就要在杨家用晚膳了,这少不得又要让杨家人忙碌一番,不用苏夫人说话,苏谶就先提出了告辞。
出门时,苏夫人拉着女儿走在后面,见她们母女俩要作别说几句体己话,前后的人便故意拉开了距离,让她们母女说话。
“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周围都没人,苏夫人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点。
苏苑娘不懂娘亲为何这般问她,不解地看着她娘。
“你看你都羞红了脸,别跟我说你还不懂喜欢是什么滋味。”苏夫人一看女儿一脸的迷茫不解,气得又想掐她的脸。
什么开窍,还是傻。
“你们都看我。”她这才红脸的,苏苑娘听明白了,回道。
“看你你就羞了?”
苏苑娘点头。
“好罢好罢。”苏夫人快要气死了,但怒极反笑,又不气了,养闺女这些年,她早知道要怎么养女儿才是好,她小心地扯了扯女儿的耳朵,道:“姑爷对你好,有我们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万分欢喜你,你要对喜欢你的人好,记着了吗?”
苏苑娘点头。
“不过,你要知道分辨好,反正你给娘记着了,让你高兴的好才是好,让你不高兴的那些…”不高兴了就是坏吗?哪有什么事是事事顺心的,这全天下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事事都能由着自己来,苏夫人的话戛然而止。
“让我不高兴的那些,有理的我就听听,会伤害我的我就告诉爹娘。”苏苑娘替母亲接下来了下面的话,“娘亲,我会随机应变的。”
“你还知道随机应变了?”苏夫人愣了一下之后,看奇迹一样地看着女儿,语带喜气。
“我早知道了,娘亲,你记得回去跟爹爹说,我已经仗势欺人过好几回了,每次恐吓我都赢了。”苏苑娘甚是认真地回复道,如此,想来爹娘就会少为她担心一些了罢?
第 83 章
女儿说的认真, 苏夫人却是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了起来,引得前面的人频频往后看,苏谶见状, 虽不知夫人在乐呵什么,但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满面与好友和女婿他们道:“这娘俩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一见女儿就笑,夫人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说着回身就往母女俩颠颠跑去,“夫人在说什么呢?给老爷也说说, 让我跟你们娘俩一道乐乐。”
苏夫人哼笑了一声, 等到他来, 见女儿去挽父亲的手,她笑叹着摸了下女儿的肩,道:“我们苑娘果真长大了一点。”
可喜可贺。
苏谶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跟着一道喜上眉梢:“那是,那是。”
父女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但他们都有一点好,他们有真心真情真意, 为着这点好,佩二娘哪怕就是为他们去死也是甘愿的。
“好了,别傻了,快走罢,大家都在前面等着呢。”她笑道。
到了门口, 一顿告辞,苏苑娘依依不舍地上了常家的马车,常伯樊是骑马而来,等苏苑娘上去,他弃马上车,跟着一道进了马车。
好在马车大,他上来也没挤着她,且他身上还有好闻的草木香气,苏苑娘就忍下了。
他身上的衣裳如今是她的洗浆娘在洗了,用的皂还是她挑的。他好生狡猾,不当面来跟她说,而是让南和抱着他的衣裳来说是让她的下人去洗,还让她挑一种她闻着好闻的香味的,苏苑娘一想她日日要见他,不能害着了自己的鼻子,便捏着鼻子挑了。
他可聪明了,但他今日没有逼她跟父母要回嫁妆,苏苑娘就松了一大口气,比往常看他要顺眼多了。
“刚才和岳母在笑什么呢?”常伯樊一坐下就笑道,还刮了下她的脸。
苏苑娘觉得被刮过的地方痒,拿手绢擦了擦,“不知道。”
她说着,娘就笑了。
常伯樊拉下她的手,“今日见到他们,高兴了?”
“高兴。”
“那见到我,高兴吗?”
没有高兴,还吓了一大跳,但这么说他会不高兴,苏苑娘便沉默不语。
她小脸面无表情,常伯樊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抱过她坐到腿上免于马车震荡,把头搁在她头上道:“傻娘子,什么时候你心中才会有我?”
怎么说这种话?苏苑娘又被吓了一大跳,背挺得直直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空中一点,不敢看他。
“好了,没事,坐好。”常伯樊一看把她吓得一激灵,顾不上伤心,忙安抚。
苏苑娘被他的手顺着背,如被针扎,坐立不安,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我…我心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