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英华答应着就站了起来,把给公公婆婆的见面礼送上来。给李大人是一双布靴,做工还不错,绣的那个花儿就不大好了。给陈夫人的也是一双鞋,卖相和给公公的差不多,绣的花儿略多些,看着更让人捉急。
英华很是害臊,脸都红了半边,“儿媳妇针线上不大好,爹娘不要嫌弃啊。”
柳夫人出了名的比男人能干,但是要和女人比能干就…这个儿媳妇鞋做的还不错啊,看那个花绣的,明显是亲手做的啊,比她娘只会蒸个米饭强多了。李大人很满意的点头,欢欢喜喜把那双鞋捡起来,认真的看了看,赞她:“做的很用心啊,花了几个月?”
“两双鞋花了一年多,”英华羞答答。
天天在外头跑的人,还要帮着外婆家管事管帐,用一年多的功夫给公公婆婆做双鞋,做成这样难能可贵啊。陈夫人也把那双鞋拿起来,赞她:“针脚还细密,难得。”
小青阳偏过头,要是嫂嫂也给他做这样的鞋穿,他不要啊。
英华把一个匣子塞他手里,亲亲热热说:“我不大会针线,就没给你做鞋了,这个是嫂嫂给你玩的。”
小青阳他书房里书不少,玩具——他有一个陀螺,看书累了能跟小团子玩一会儿。这一匣子都是什么好东西?小青阳瞅一瞅他娘,亲亲热热谢过嫂子,把那个匣儿高高兴兴搂在怀里,他很有眼色,这会儿打开说不定就没收了。嫂子这么体贴,给他个匣儿装,他一会先溜出去藏几件起来,留一件意思意思,母亲肯定不会没收!
英华又将出一件水田小披风给沈姐,笑道:“沧州亲戚给我舅母讨的百福老人的旧衣裳,给我小表弟做了两件小毛衣,剪衣料时是我剪的,我就讨了一件披风的料子来,给小妹妹做的这件小衣裳,我绣不好花,也没扎花儿。借老人家们的福气,保我妹子平平安安长大。”
英华这份礼或者不值什么钱,可是心意之诚,沈姐感激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忙把披风给芳龄垫上了。
似英华这样的女孩儿,能做出两双看得过去的鞋在婆婆预料之中,娘家亲戚弄百福水田衣,她晓得给婆家小姑子讨一件来,那真是把婆家人放在心里掂记了。李大人非常满意,陈夫人也非常满意,从手腕上脱下一个旧银镯子,招呼英华过来,给她套手上,笑道:“咱们家从前是极穷的,我嫁到李家来时,我太婆婆唯一一对银镯子给了我。我戴了也有一辈子了,这只给你,还有一只我留给青阳媳妇。”
英华谢过婆婆,陈夫人就说:“老爷,你带青阳去书房温书去,我带英华去和亲戚们见个面。”
英华立刻很狗腿的把婆婆的手挽起来了,虚扶着婆婆出门,媳媳俩亲亲热热去见亲戚。
富春地方的乡绅人家,绝大多数都是聚族而居,便是公婆初次见新妇,新妇送公婆两双鞋,公婆说几句话儿,给个见面礼意思意思是俗例。亲戚们见面,新媳妇也无需送礼,亲戚们也只说几句话儿罢了。不然新娘子见人就送双鞋,嫁一次少也要上百双,多的三四百双都打不住,亲戚们谁家不会个把月娶个新妇,当长辈的给见面礼他也伤不起啊。
英华从大舅母开始,挨个给舅太太们行礼问好,大舅太太和五舅太太对她最是亲切友好,别个舅太太也还客气,只有九舅太太,把她大姑子看了半天,陈夫人对着她面无表情,她才挤出笑来,也说几句客气话,又问:“我们外甥呢,怎么不陪新媳妇来见长辈?”
陈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英华带着笑不言语。九舅太太只说她帮着大姑子给的这棒杀威棒害小两口吵架了,笑容立刻绽放,不依不绕的问:“远儿哪里去了?”
“昨晚上给他出了两张卷子,他还在做呢。”英华不慌不忙慢悠悠的瞟了九舅太太一眼,羞答答靠上婆婆的胳膊,撒娇,“娘,人家是不是太调皮?”
“守义都考中进士了,他还一天到晚乱晃,”陈夫人力撑儿媳妇,“也该叫他收收心,把心思放到功课上。”
九舅太太的儿子守拙可是去考了没考上,大房儿子中了进士,吹打热闹,亲戚们流水去贺喜,见到她吧,不提守拙她也难受,提守拙她更难受,当着她的面说守义考中了,她特别难受,大姑子此方一出,九舅太太立刻如遭霜打。
“英华真是个好的,就该这么难一难他。”大舅太太当年家里也阔过,她又是做婆婆多年的,已经晓得大姑子头回交手惨败了,立刻帮着撑面子,“远儿其实比守义用功多了,就是玩性大,有英华管着,下科必中。”
呵呵呵,呵呵呵。陈家舅太太们不管明不明白,俱都呵呵。英华娇滴滴偎着婆婆,一副天真无知受宠的儿媳妇模样。陈夫人看着这个儿媳妇吧,心里是又喜欢又烦恼。婆婆喜欢她懂事体贴,外人面前给长辈面子给得足足的,哪怕是落她面子她要发作吧,都发作的很体面,不落外人闲话。老人家还烦恼她这一家伙还手还的又狠又准,就冲她这个手段,肯定把她儿子捏在手里跟搓面团似的搓揉,她儿子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肉,肥扫说两句伤心的话啊,不是不想写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实在是。。。写不出来,六郎大了,我写更新他经常在我身边晃悠,他认得的字很多,不能教坏小孩子,嘤嘤。
第154章 举案齐眉
大人趁着夫人带儿媳妇见亲戚的当口,带着小儿子去探望了一回还在奋笔疾书的大儿,指着大的教小的:“你这回去京城好好考,不然成亲时你媳妇也来这么一套,你要做出来的卷子不好,说不定你媳妇能把你休了。”
小青阳看哥哥的表情立刻由好奇变同情。李知远停笔,回头看他老子,李大人正不怀好意对他笑呢。“爹,你老人家就不想看看我考的怎么样?”
“想,快写,你要考的不行,我先替你媳妇把你休了。”李大人对大儿子明显不如对小儿子亲切,他老人家牵着小青阳的手,理都不理大的,“青阳啊,咱们趁你母亲没空,看看你嫂子给你送的玩具啊。”
青阳眼睛立刻睁的贼大,搂着玩具匣子,甩开他爹跑得飞快,还一边跑一边说:“没什么好看的,爹你再跟哥哥聊几句,我有事先走了。”
李大人乐呵呵目送小儿子远走高飞,收了笑脸正经说:“我是祖母养大的,娶了你母亲没个把月你太祖母就去了,婆媳相处呢,估计你母亲是不大在行,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自己琢磨吧。”
李知远立刻站起来答应了一声,说:“爹若是得了闲,也和母亲聊聊,舅母们那一套,搁英华身上没什么用。”
李大人出来,边摇头边笑,何止是没有什么用啊,你家小媳妇还手还的才狠呢,把殿试的卷子拿出来给你考,等舅老爷们想明白了,估计九舅太太回家得挨揍。
英华此时正在厨房里,使女们给她反套上一件旧衣裳,油锅里的油炸得金黄,又有一尾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鱼送到她手边,她提着鱼尾把鱼丢锅里,滋拉拉一声响,新媳妇下厨的仪试就算完成了。陈夫人也没为难儿媳妇,就把头点一点,想找几个好词儿夸儿媳妇吧,还真找不出来,只能说:“不错。”
大舅太太扫一眼她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弟媳,接腔说:“过一会怕亲家母要使人来送早饭,咱们也要给芳歌送早饭吧?走走,大家都到前头去,别在这里挡事。”把一群舅太太们全带走了。
英华看一眼愁眉苦脸的婆婆,她也没搭话,慢吞吞脱衣裳。在自家公婆面前说新婚之夜把人家儿子踢出去写卷子,撒个娇儿就混过去了。但是在婆婆娘家人面前说她拒新郎进洞房,不管她用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不是傻的,都晓得她是为着摆嫁妆那天亲戚落她面子还席。你们在我婆婆面前挑我嫁妆不好,我把新郎踢出门,我婆婆还得夸我懂事会替她管儿子。亲戚们,你们就消停些吧。
大舅太太把人带出来,看身边都是姓陈的自己人,也确实在教训几个弟媳妇,挑着九舅太太的名说她兼敲打另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九弟妹,你转眼也是做婆婆的人了。人家说的那一套,什么新妇进门先打压,也要看亲家家的家教怎么样,教出来的女孩儿为人如何。人家要是个好的,能干的,你照对蠢的那套对她,就是你吃亏!”
九舅太太呐呐:“这个外甥媳妇我看她哪里都不好!我也是好意,想帮着大姐压一压她的气焰。”
“摆嫁妆那天我就想说你!当着你娘家亲戚们的面我没下你面子。”大舅太太是长嫂,积威甚重,只是她老人家一向不轻易说弟妹们。这一回英华发作的太厉害了,她觉得也当说说这个弟妹,“咱们守义和守拙也不只跟着姑老爷读书,论起来,王亲家老爷也是先生。”
大舅太太清清嗓子,扫一眼不以为然的弟妹们,“我娘家是有一位叔祖父考过进士的。我嫁时,我太祖母还在,跟我说过读书人的规矩。学生考不出来,先生是不搭理你的。学生考出来了,从他启蒙起的先生们,一年三节都得送礼,正经当门亲戚来往。录取的考官肯定得敬,同一个考官录取的学生们,若是都跟老师们走的近,跟族里兄弟也没大差。把你家孩子拉拨出头考出去的,更得当亲老子一样敬。这些规矩你要不行是没人把你怎么样,不过就是大家不搭理你罢了。好容易考出头做官儿,没人搭理你,你还想把官儿做好做长久?门都没有!”
九舅太太低下头,嘴里还念:“我只认姑老爷。”
大舅太太指着她气的都说不出话来。倒是五舅太太本来就机灵,她娘家兄弟也是考了十多年想走科举出头的,对这方面的事情格外上心,忙问:“那我们家文才,是不是先敬他舅舅是老师,再敬他是舅舅?”
这一群弟媳妇里头,还好有个明白人啊,大舅太太都有点灰心了,懒得说老九家的吧,偏守拙是考得起的,现在不教她,她以后给守拙拖后腿的日子在那里呢。
“像你家文才和淑琴,王亲家又是舅舅又是老师,文才不管当面背后,都得喊老师,喊王亲家太太,不当面他对着别人肯定要喊师母,当面还有别的亲戚,他喊舅母师母都成。像远儿吧,他一辈子都不好改口叫王亲家岳丈,他是正经认亲家做老师的,你们自己想想,他提到他丈母娘,是不是都喊师母?”大舅太太扫了九舅太太一眼,哼了一声说:“王亲家老爷开了个三省草堂,把亲友们的孩子们拢一块提拨,一来读书做学问关着门一个人是做不出来的。二来亲戚家的孩子们,读书时大家一块处着亲热,考出来相互拉拨格外有心用力。三来,我说句势力的话,大家全是亲戚,谁做了官要是闹出点事来,这么些人都是串一根绳上的,关系近的肯定会被连累,关系差点的也讨不到好。所以你们别看三省草堂收的这一百多的学生,不管考没考出头,谁有了事,大家都会搭手帮忙!做官的,讲究的是一个联络有亲,互为声援。你一个人能出头,没人搭理你,你做官有个屁用!”
五舅太太连连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我和亲家母闲话,她也这样说,说张家见识甚短,若是她娘家真有事,不管有没有和离,张家也落不到好。偏他们急吼吼的要脱清干系,放着文才这么大一个人在那里,哪里脱得清!她是看清楚了,张家做事就没有几个厚道的,所以为了以后文才不受张家拖累,她索性和离了事。文才一转眼有出息了,张家人可不是巴上来了?”
“只要你们亲家太太扛得住,张家没法打你女婿的招牌在乡里横行,”大舅太太乐了,安慰五弟妹,“一提张家,人家都要打听打听和离的事,张文才的喜报又是他舅舅用先生的身份接下来的,跟张家没关系,张家只能看着这个进士眼红!五弟妹,张家找上你们,你们可别搭理他们,也要似姑老爷对李家本家一样。”
五舅太太连忙答应了一声。进士的娘和进士的丈母娘交流愉快,准进士的娘低着头,一肚子火憋在心里发不出来。大舅太太觉得发作妯娌们也发作够了,把九舅太太拉一边去,压低声音给她开小灶,“咱们不提老师那一套,今天你就没看出来,大姑她弄不过儿媳妇!”
“她弄不过,我们帮她弄啊。”九舅太太在暗夜又看到了光明。
“人家才是一家人!摆嫁妆的时候挑你她嫁妆毛病就没挑对地方。你没看姑老爷和你外甥看那画屏看的重?咱们是没看出来好在哪里,那字儿丑的。可是姑老爷是认得好东西的,他都说好,那肯定没错儿!”大舅太太瞪她,“咱们谁听说过新娘子洞房花烛夜把新郎官推出来让他做卷子的?从来没有过!她把远儿推出来,明面上是劝远儿专心读书,传扬开了谁都得说大姑这个儿媳妇娶的好,可是骨子里头也是给你大姑看,她怎么摆布远儿,远儿都听她的,当婆婆的还没法发作,她有心亮本事给亲戚们看,叫你上赶着还傻问,你看姑太太发作了没有?当着亲戚们的面还得夸她!”
“小小人儿,恁厉害做什么?”九舅太太当时就只顾自己难受去了,没想过陈夫人为什么不发作。现在听长嫂一说,这个外甥媳妇还真是个厉害的。
“你要帮大姑是好意,可是照着这个外甥媳妇的手段,早晚要把我们大姑捏手心里。”大舅太太在弟妹额头上点点点,“到时候你就里外不是人了。你给陈家消停点,为你家陈守拙消停点,只做个老好人舅母就使得。你儿子是考得出来的,你别跟那几个一起瞎胡闹。你强出头得罪人吃了亏,人家巴不得你家不要太出挑。”
九舅太太听这个话是真听得进去,守义出挑她心里都不大舒服,那几个和她家是堂兄弟,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如今守义就要做官了,大嫂就是老夫人了,谁都要敬着大嫂。她家守拙进一步,她也是老夫人,退一步,她只能跟妯娌们一块混,她不能给她儿子扯后腿。于是她立刻点头,说:“大嫂说的是,我以后都跟着大嫂走,大嫂说什么我应两声,绝不乱说话。”
英华是新媳妇,外头陪客人没她什么事儿,陈夫人又亲自守着厨房要打点给女儿女婿送饭,叫她回屋里去等娘家送饭。英华见好就收,绕出来回她那个东院去,亲自捧了一盆洗脸水进西屋搁在树根子抠的天然几上,轻唤李知远来擦脸。
李知远应声放下笔,擦完脸英华又捧上来一盏香喷喷的茶给他吃。她自己呢,挽起绯红的纱衣袖子,抄起小勺子给砚台里倒水,一边磨墨,一边歪着头对李知远微笑。
李知远做卷子到天亮,心里有七分一试身手的欢喜,还存得有三分洞房花烛夜被抛弃的酸楚。英华妹妹现在来红袖添香,虽然晚了点,可是这个待遇,美啊。他立刻就把那三分怨尤抛到九霄云外,对着英华挤眼,问:“亲戚们没看见我陪你一起去,笑话你了没有?”
“没有,都夸你福气好,娶的媳妇会劝你上进。”英华看砚池里的墨汁差不多了,把墨捡起来洗了洗晾起来,就把桌上已经写好的几页卷子理一理,说:“这份卷子是我上轿前到的,我娘就手塞给我了。你吃杯茶歇一歇,我把两份卷子抄出来,一会好捎回家去。抄完了题目,我帮你誊一份出来,你那份先给公公看啊。”
这个待遇,果然是女婿才有的嘛,李知远就美不滋滋的答一声好,看英华在他对面坐得端端正正的抄卷子。
英华的字也是打小练出来的,端庄大气甚有王翰林的风格。她在柳家办事习惯了,什么都讲究一个快字,眼睛扫一行,手底下写一行。李知远吃完一杯热茶,她已经把两份卷子抄出来了。把原卷子理整齐搁在书桌的右角上,把她抄的那几张纸移到了靠墙的一个小方几上。
李知远放下茶杯,把他写好的前几页卷子理出来给他娘子,挽挽袖子接着埋头苦干。英华就坐他对面抄卷子,两个人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窗外红日初升,西屋里那架玉堂富贵的红屏风映得满室红光。英华这一回抄卷子抄得极是认真,偶尔还会放下笔去翻书。李知远抬头看她,两个相对一笑,也不讲话,各自低头干自己的事。
杏仁那几个大的本来还替二小姐担心,怕二姑爷恼呢,几次悄悄打望看那两个相对傻笑,都放心了。
沈姐借着送东西进东院来探,杏仁也不通报,接她进来,让她站西屋门口看她儿子和媳妇头顶着头在一块写字儿。沈姐看了一小会,正好看到两个人抬头相视微笑又低头,她也不肯进去,冲杏仁她们摆摆手,大家悄悄的就出去了。
陈夫人听禀小两口和和美美在一块儿写卷子呢,先前恼英华的七分就只剩三分了。新婚之夜不让丈夫进门虽然过份了一点,可是毕竟考取功名是一辈子的大事。做儿媳妇的这个姿态摆出来,总是让儿子用功上进的意思,用心还是好的。王英华虽然总爱朝外头跑,又滑不溜手又会还手,到底她待儿子有心,是乐意把儿子往正道上推的。娶儿媳妇,最怕什么样的?最怕那种把丈夫哄在房里只顾鱼水之欢的蠢货!陈夫人虽是在厨房里看着锅灶,心里也不晓得转了多少个圈了,左转右转,都觉得英华很不错,只要儿媳妇是一心为她儿子好,厉害点就厉害点吧,陈夫人认命了,决定放弃还没有开始就受到重大打击的调*教儿媳妇的伟大事业。她老人家自己想开了,脸色就好看很多,吩咐厨娘们干活的声音都透着轻快。
少时陈夫人使了个老仆伴着沈姐去天波府送饭。王家却是使的老田妈来送饭。老田妈进东院听说二小姐真把那两份卷子给姑爷考上了,姑爷一宿都没睡,现在还在西屋做卷子呢,她老人家就急了,骂她闺女:“这是富春!南边不作兴怕老婆的。五姨出的坏点子,你们就当劝着些,头一天把丈夫推出门不给圆房,婆婆要记恨一辈子的!”
三叶嫂子笑了,道:“就是要她老人家记得一辈子。弄这一回,一辈子都消停了不是好事么。不然隔一两天冒个亲戚出来给你添点小堵,还手显的小气,不还手自己闷气。咱们二小姐有多少事要做,叫她天天和人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斗来掐去的,没劲!”
老田妈指着她闺女哎哎哎,哎了半天,叹气说:“也是,谁家都有几个闲着没事喜欢挑事的亲戚,头一回把人弄趴下最省事。二姑爷有没有恼?”
三叶嫂子把头摇一摇,笑道:“小两口和气着呢。我陪你进去送饭。”
早饭送到堂屋的桌上。杏仁站在门边唤了一声,李知远笑嘻嘻牵着英华的手出来吃早饭。英华就把抄好的卷子装了个小匣叫老田妈带回去。
师母兼丈母娘早就料到了女婿一宿没睡,早饭送的格外结实。滚烫的小米粥,大盒香喷喷的焦黄的煎饼,一大碗黄澄澄的肉丝酱,还怕姑爷大早上的吃肉腻,又有一碟切的极细的大葱。
英华洗过手,取饼在手,夹了一筷子大葱,又舀了一大勺肉丝酱,把那个饼卷一卷,递到李知远手里。李知远咬一口,饼焦脆,肉浓香,大葱又香又辣,那个好吃啊,咽下去再来一口热粥,真好吃!
“从前在学堂吃早饭吃的也不少,怎么从来没这样吃过。”李知远一宿没睡,饿的慌,吃起来飞快,一边吃还不忘和娘子说闲话。
“吃的太好太饱,会困。”英华的笑容很明显不怀好意,“你吃完睡一会啊。两张卷子考六天,不急。”
六天?!李知远含着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了。他也快二十了有没有?经常早晨醒了会有冲动有没有?特别是成亲前几天如意刘家和杭州闵家都给他送了几本小黄书有没有?他很想实践有没有?李知远吃完手里的饼,把粥也喝完了,不等英华把第二块饼递到他手里,他就站起来,恶狠狠地说:“饱了,我去把卷子写完!”
英华瞟他一眼,嗔道:“知远哥哥,再吃一点嘛。”
李知远甚是想走,无奈肚子不争气,“咕咕”应了两声,脚也不争气,自己就移回来了。
英华把卷好的第二块饼朝他面前一递,他的双手也不争气,自己就抬起来接过去了。
杏仁忍着笑上来给二姑爷添了一碗粥,把笑的东倒西歪的几个全带下去了。王英华既饲之,李知远则食吃,一口气吃了四块饼,喝了两碗半粥,才算是真饱了,拍拍肚子站起来说:“我到院子里活动活动,有点困。”
他走吧走吧,明明觉得自己是朝后院走的,两只脚自己认了方向,直奔东边卧房。英华粥碗还没放下来呢,就听见人倒到床上去的动静,她再走到卧房门口,里头干脆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英华这几天其实也累的很,今天早上早起又跟婆婆干仗,又要认亲戚们,吃饱了也困,她羞答答帮李知远脱了鞋子,给人家盖了个夹纱被,打着呵欠想凑近了看李知远的眉毛,一不留神,倒下去就没起来,就在李知远身边也睡着了。
王家丈母娘送的北方饭食把南方女婿喂了个肚圆。北方女婿杨八郎看着饭桌上的肉沫炒酸豆角,肉丝炒腌雪里红,肉丁炒腌萝卜干儿,一大碗连汤带汁的红烧五花猪肉,一碗炒菠菜,还有一饭桶的雪白大米饭,愁眉苦脸看着欢乐扒早饭的娇妻,问:“有稀的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5章 以圣人之名解封汝之处…
“啊?”芳歌愣了一下,“早上不是吃干的吗?晚上才吃稀的啊。”
“我早上从来没吃过干的。”杨八郎好伤心,娶了媳妇,早上就要改吃干的了吗?“英华她们家不也是富春人?她们家早上也不吃干的啊。”
芳歌又愣了一下,她回忆李家和王家共住时早晨那个大厨房里,确实王家早上是不煮饭的,可是她家一向早上是吃干的啊,从她记事起就是这么吃。不过不要紧,八郎要吃不干的,她会自己煮!芳歌站起来撸袖子。
杨八郎一看媳妇儿这个架势,甚像元帅夫人收拾他爹啊,吓得立刻把碗捧起来,吞了一大口饭,道:“我吃,我吃。”
“我母亲肯定是没想到,别人家早上是吃稀的。”芳歌笑道:“你早上爱吃什么?我会做十来样北方面食,各种粥和羹汤我都会。”
“汤饼,汤饼就好。”杨八郎飞快地把碗放下,扫视饭桌,“其实这桌菜吃汤饼,是极好的。”
芳歌动作极是利索,出门直奔后头那个小厨房去了。英华给过她一份这院的简单图纸,她每天都要看好几遍,知道小厨房在哪。
小厨房里东西都是齐全的,锅里的热汤还冒着热气呢。
芳歌问守在灶后的使女要器皿,要面,没一会功夫,用个小汤盆装了大半盆汤饼端前头来了。杨八郎讨碗要给芳歌夹一碗,芳歌摇头,羞答答说:“我饿,吃面食不顶饱,就想吃饭。”
昨晚上…明明她没怎么动呀。杨八郎给他媳妇重盛了碗热饭,捧着汤盆一边稀里哗啦吸面条,一边得意:咱们家除了三嫂会烙各种饼,从娘到嫂嫂们到九妹,离了厨娘,能热个包子就敢称贤惠,全家轮一轮,就数他的芳歌会做饭了吧。
新媳妇娘家早上送的一大饭桶饭还没有送进杨八郎那个有荷花池的小院,天波府上至元帅夫人,下到守门的跛腿老家将都听说了,大家都乐呵呵守在大厨房门口,等着看杨八郎去大厨房要小米粥。谁知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家送饭的人高高兴兴回去了,杨八郎牵着他那个千央求万央求来求娶来的小媳妇,满面红光去小校场耍拳,路上遇到五郎,他还风骚的跟五哥打招呼:“五哥,晚上来我家吃酒,我媳妇做的汤饼,可好吃啦!”
五郎怎么肯信,各种嘲讽全开,恼得八郎立刻把芳歌带厨房去了,杨家全家老小就蹲在厨房门口呢,眼睁睁的看着芳歌小娘子指挥她的几个使女洗洗捡捡切切削削,到中饭时,就整治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饭菜。
天府波开府总有上百年了,总算娶来家一个会做饭的!元帅夫人尝了一筷子煮羊肉,欢喜的立刻奔祠堂去给先人上香。没过一会儿,杨九妹就骑着马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送到柳家去了。杨氏舅母听说芳歌很会做饭,也是又惊又喜,嚷嚷着要回娘家吃八侄媳煮的晚饭。柳舅舅在边上酸酸的说:“再会煮饭也不会天天煮,那么高兴做什么?还不是要吃厨子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