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清晨,太平洋上的自由前线与刑天部队都目睹了毁灭的白光降下,那座被视为无敌要塞的浮岛十秒内就从地球上被彻底抹消了,别说幸存者,连残骸都蒸发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成了不解之谜。直到半年后联邦政府成立,幻影号被回收时,才有部份官方消息被放出,已证明那艘船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前任船员的尸体残骸都找不到。于是…幽灵船的故事不胫而走,说天都遭了天谴之类的传闻至今犹存。
不过我大致上已经猜到那是谁干的了…
天都的所有人口被宣告无一幸存后。世界各地的人们忽然都显露出了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精神,甚至是反抗组织占领区内的舆论,也偏向于哀悼的论调。
我想,这就叫虚伪吧。
反正我闻里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多大感想。并非贫道念头通达,我说的是实话。人对于那些未曾亲眼见到或是亲身经历的不幸,基本都是很冷漠的。地震、海啸、饥荒、飓风…全是隔三岔五就能从各种媒体上看到的字眼,但若没有切身之痛,又怎知颠沛流离者之苦。
恻隐之心人皆有,可真正会落实于行动,不求回报去帮助别人的人,极少。那些网上装模作样给死难者祈福的家伙,说不定半个月前还骂贵族们该死呢,天都被毁以后,他们又换上另一副嘴脸,义愤填膺地指责那些说“死得好”的人没有人性。对他们来说,装也好,骂也好,成本低廉的自我满足行为罢了,也不知做给谁看,谁又会记得他们。
后来我明白了,不是我念头通达,而是太多人脑子里一团浆糊,
别人我不敢说,至少天一、顾问、血枭这三个家伙。若是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依然故我、毫不掩饰地张狂大笑。因为他们不需要虚伪,他们也没什么人性。
不出所料的。事发之后,地球还转,太阳准时升,世界照常运行。改变的…只有我们这些芸芸众生。
先出现状况的是双鹰郡,由于天都不复存,当地的帝**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一名中将级的指挥官成为了权限高的临时长官,据我揣摩。他当时的感觉应该类似于…一名公务员出差期间突然听说首都从人间蒸发了。
许多近被收编的前钢铁戒律部队成员,甚至还有本就是帝**的士卒都纷纷当了逃兵,就连校官级别里都有失踪跑路的。就他们自乱阵脚之时,钢铁戒律的圣城监察长卡莫博特里尼和他手下的几名能力者策动了一次逃狱计划。对于这次越狱,引用他回忆录里的原话就是“行动异常顺利,帝**好像都懒得拦我们”。
再说澳洲,那边的形势稍微稳定一些,第六皇子威尔弗雷德维特斯托克作为帝国皇室剩下的血脉。被当地总督当天王老子一样供了起来。这个郡的地理位置优越。不与反抗组织的占领区域接壤,军事力量方面也不差,隐隐有成为帝国都的趋势。
至于各地反抗组织的反应,诸位历史教材上可能看到的都是“对此次事件表示遗憾,积极磋商联邦事宜”。但依我看,其实那帮家伙当时全懵了。根本都是被将了一军的感觉。积极磋商是假,军备竞赛是真。各自都想着拖延时间,巩固实力。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有谁敢打第一枪,或是做些自立为王之类的蠢事,立刻就会被群起攻之。
那么…接下来我要写的事情,可能就有些耸人听闻了。是关于发生3月29日的,著名的“联邦协议”演说。
这次演说无疑令举世震惊,连我也吓了一跳,不但是吃惊于克劳泽竟没有伴随天都一同毁灭,是难以想象,一个具有帝国合法统治权的人,竟然提出了联邦制的设想,并要求与战争中的众多敌对方进行协商。
后来,克劳泽亲口对我说,那天,当全世界的媒体遭到不明来源的系统入侵,强制转播那次演讲时,他正坐eas的本部里当观众。
那时我就明白了,演说者并不是他…
所有人都以为,“联邦协议”是由第一任联邦总统克劳泽维特斯托克所发表的演讲,但实际进行那次演讲的…是暗水。
现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那份东西的底稿究竟是谁写的了。
而后续的进展,网上基本能查到年纪。第一个响应联邦协议的是炎武联合,随后就是刑天,有了这两个反抗组织的支持,事情基本已算是成了。
六皇子威尔弗雷德也十分合作,他应该很清楚,投入联邦才是唯一的出路。若是世界进入割据的局面,他那块地方很可能会是自由前线的首要吞并目标。还不如跟着他的七弟混,至少不至深陷囵圄或者殒命。
钢铁戒律和自由前线几乎是同时倒向联邦的,当然,比起另外两个组织,他们已经晚了好几个月。那种感觉…就好像人人都“起义”了,而我后时刻再“投降”就显得很难看了。
后来我研究过许多的资料档案,甚至托关系去查阅过一些各方势力的秘密文档。多方对比后才发现,那时的世界格局看似混乱,前途未明,但那关键的一点——军事实力的对比,五股势力之间是相对平衡的。
想想也对,我掰着指头数数,能一骑当千的那类强者几乎都死绝了,给幸存下来的能力者们排一下座次,曹朔和长缨可能得排到头两位去。就他们那个实力,跟当年的枭爷比,差得远了。
总之,经过漫长的外交进程后,2102年的9月11日,联邦政府宣告成立,首都定于水晶郡,前hl欧洲总部的废址被重启用,占地巨大的设施有80%改为了战争纪念馆,对公众开放,剩余的区域供联邦政府办公所用。这些信息现教材或者网上都能查到,我也不详细赘述了。
而促成这一结果的推手,无疑是联邦协议的公开播放。那次演说,举起了一面令人向往的旗帜,连反抗组织的成员们都渴望着快结束战争,何况是一般的民众。
就像天一曾对我说过的,战争是全人类的一针松弛剂,能有效缓解多年累积的矛盾和压力,并让人们重认识到和平与安宁的可贵。
写到这儿,差不多该追溯一下那些我书中角色的命运了。二十多年过去,有些人,我没能再联系上,也不知他们去向何方,边想边写吧…
先说说逆十字以外的人好了,克劳泽维特斯托克,联邦的第一任总统,职五年,后主动放弃连任,退居二线当了个顾问。
他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做出的许多变革沿用至今,其中值得大书特书、并对未来有着深远影响的,应该就是他废除了贵族和王族这两个世袭制的特殊阶级…无论是名义上的,还是实质上的。
他的妻子姜筠后来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这位前第一夫人几乎从不抛头露面,深居简出,相夫教子。曾经逆十字杀过人的回忆,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什么精神伤害,我很为她高兴。
再说他的两个爪牙…哦不,是心腹,时侍和醉爵。
eas这个组织至今还存,时侍联邦政府成立那年就当了局长,到现还是,副局长是他老婆长缨。堂堂超能力者监管局,成了他俩的夫妻店。如今能力者圈子里一提起乔瑟夫诺兰和爱丽丝怀特,十个人里有九个会回答你,“哦…他们…认识…嗯…咱聊点儿别的吧”。
简而言之,要是这世上有兵器谱,那么这两位联手,应该妥妥儿地排第一位了。外号我都想好了,毒舌侠侣。
第二十六章左道的草稿(下)
再说寇临哉,他倒是个很低调的人,第一任联邦政府国务卿的职位他本来唾手可得,却交给了诸葛寨担任,自己则去挂个副职。直到后来曹朔继任第二任联邦总统时,他才接替诸葛寨成为正职。后来我想明白了,这可能是他和诸葛寨两人商量好的政治戏码。毕竟克劳泽是前帝国皇子出身,他寇临哉又是王族和贵族的双重身份,虽说已取缔了那些,但第一届的领导班子上层要是由他们领衔,难免惹人非议,给民众以帝国名亡实存的感觉。所以他们跟刑天的草头班子混搭一下,事情就解决了。
寇临哉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关于他多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他低调嘛,再说我们也不是很熟,不方便打听。
说起来,这些年我跟罗狐倒是打了不少交道,他和居胜自联邦政府成立以来,职位就没变动过,铁打的安全局长和联邦防卫部长。早些年我老是被他请去喝茶,不过他也为我的小说提供了许多精确的考据,有很多人的去向都是他帮我查到的。
比如术士,起先我还以为他人间蒸发了,后来才知道他早已被安全局强制“征用”,联邦成立之初,他就是局里的首席、终身安全顾问。我曾经问他,“你这个职位,薪水那么高,具体是干些什么呀?”他居然回答我,“大部份时候,什么都不干。”我说:“怎么可能?”他笑着说:“我什么都不干才安全。”
我真羡慕那小子,看样子他这份薪水能领到死…
其他的前逆十字成员,联邦任职的还有三人。首先是会计,这个犹太佬八成是a了天一不少钱,2105年,他买了一个太平洋上的小岛,想那儿当海岛大亨。可惜这不是他的结局,这家伙的家底不干净,钱始终是花不安稳的。政府派了多名特工去他身边卧底,花了三年时间集证据。终使这条大鱼落网。
不过他手上没有人命官司,而且也算个顶尖人才,于是就这么被招安了。
那之后。会计为了偿还自己给广大群众带来的损失,便开始了为人民服务的生涯。我觉得也挺好,他还娶了女特工呢,虽说那是美人计演变而来的婚姻。但会计从良以后人家也没跟他离婚。当然,不排除他老婆是收到了长期潜伏的指令…
第二人是烽燹,我遇见过他几次,只知道是eas工作,聊的不多。每次见他总是行色匆匆的,连烟都戒了,这改变估计跟他那时间观念接近变态的上司脱不了关系。
第三人,就是枪匠。前几年,查尔斯罗尔这个名字赫然出现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我一看,这货竟然也拿诺贝尔奖了。估计他死之前,小学课本里就会出现他的名字。头衔是联邦时代来临后伟大的科学家之一。
韩九言退休以后枪匠便接替了其职位。成了国宝级人物。反正一般百姓的想象中,枪匠这样的科学家,就是一身白大褂,一脸狂热的神情,有关部门的秘密实验室中,进行着各种令人困惑的勾当。如果有巨型陨石撞击地球的话。政府就会去问这些人怎么办,然后他们就会提出去陨石上钻个洞。往里面放个核弹,接着…我好像扯远了…
枪匠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很意自己小说里的形象,几次三番希望我进行修改,即便这书都发行好多年了他还是纠结,并反复跟我重申他其实是分得清东南西北的。至于不会驾驶交通工具的问题,他强调说只要是他自己造的东西他都能开,每次说到这话题,他就会拿出一个遥控器,并告诉我用这玩意儿可以召唤一套铠甲从天而降,他穿上以后就能行侠仗义,并让我把这故事也写成小说。
回回见枪匠我都搞得哭笑不得,不过要说过去那些同伴里让我大跌眼镜的,恐怕还是赌蛇。这位现可是巨星级人物,汤姆斯托尔这个名字已成有票房号召力的男演员之一,影帝头衔都十多个了。
斯派顿起先是他的经纪人,后来和他一起出资开了个电影公司,他们的身价现比我还高。我不太清楚他们的转行经历,也没多问,反正让我猜的话,估计是年景好,所以阡冥没什么生意。
赌蛇的电影我大多都看过,真是好演员,无论什么角色,看不出表演痕迹,尤其是演杀手…斯派顿有时会以制片人的身份客串个小角色什么的,一般来说就是那种恐怖片里戏份不多、到结局必定为了救人而怒领便当的黑人,难以吐槽…
还有一位,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竟能再见。
与神钥的相遇确实很偶然,大约四年前,我旅行途中走进一家钟表店,喊了声桌子后面正低头摆弄零件的老板,他一抬头,吓我一跳。
自那时起,我们就重恢复了联络,但他希望我不要将其行踪透露给其他人或者政府。神钥现有个挺稳妥的假身份,拖家带口,有正经营生,已然是从良了。
我自然问过他究竟是怎么从天都逃走的,他说其实行动之前,枪匠就事先提醒过他和血枭,暗示了天一究竟要干什么。当天他知道时限将至,自然就开溜了。
我又问血枭有没有逃出来,神钥只是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但他随即告诉我,血枭或许早就看透了天一的计划,逆十字中,血枭是理解天一的人,他也始终明白自己将何去何从。
而逆十字剩下的那些人,几乎都难觅踪影了。魔医史特兰哲和玩具元帅布莱恩马丁,这两个名字其实一直安全局的资料库里挂着,不过罗狐也未能找到他们。都说大隐于市,小隐于林,这两位,恐怕得算神隐了。史大夫我不知道,但元帅,悲观地想,或许已经死了吧,他就像是薛定谔的猫,每时每刻都可能失去生命,二十年过去,也没半点音讯,我觉得够呛。
还有就是顾问顾绫姐弟俩,再算上薇妮莎吧,他们一家属于那种联邦政府里连数据都找不到的黑户,肯定用来路不明的假身份过着小日子呢,去找混人类里的外星人都比找他们容易。
说起外星人…暗水的去向也已成谜,他连黑户都不是,有没有照片都无所谓,他可以轻易融入这个社会而不被发现,也可以脱离人类自己生存,假如他有心隐藏,恐怕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他。
写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另外就是反抗组织里有些人和我们也有交集,但我想没必要这里写他们的事,他们中好些人都写了回忆录,基本都是讲那场战争中的故事。我隐隐感觉到这帮家伙对我有点儿羡慕嫉妒恨的意思,因为他们的回忆录里普遍把我描述得相当猥琐,这一定是心态失衡造成的!
当然了,说是“回忆录”,其实他们写的都是和谐版本。人名、能力者相关,部份尚任职的政府人员的黑历史等等,全都得处理了才能发表,否则就不许以回忆录的形式出版,只能以小说名义成书,并声明书中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想看到这儿的人也等急了,放心,我还没上年纪,不至于忘掉那两个人。
可是,天一和月妖的去向,我确实不知道,我曾经听枪匠言之凿凿地说过,这二人其实“从未分开过”。但我细问是怎么回事时,枪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无法凭臆测此记下些什么,因为和天一有关的事,我猜不到开头,猜不到结局。直到很多年后,我还时常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天一这个人,到底是否存过?
他是天上的天使?地狱里的恶魔?他象征了我们人类共同的意志?还是站了人类本性的对立面?
即便我得到了这些答案,又能证明什么?令人厌恶的就是错误吗?令人畏惧的就是邪恶吗?如果人类的对立面才代表了正确,而我们思想中的善恶观念,才是一群罪恶深渊中挣扎的生物自欺欺人的标准呢?
还是算了吧,想明白了这些,贫道估计就离飞升不远了,比起天劫什么的,我情愿染上花柳病,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后,写一下我自己吧,免得后世的史学家歪曲我的为人,我觉得有必要自己澄清一下。
下左道,龙郡人士,鹤鸣山正一道于二十二世纪唯一传人。因年少失学,礼、乐、射、御、书、数,无一精通,不学无术,且胆小如鼠。少时便以鸡鸣狗盗之勾当为生,虽天赋秉异,具神劋之能,却无心上进,虚度年华。
我这辈子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逆十字的那段日子,也是那番经历,让我过上了今天的生活。
我是个小人物,无论你看到的史书如何给我洗地,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谁要是读到了这篇草稿,就把后这段话剪下来,去狠狠打那些砖家的脸。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即使功成名就,本色依然。并不会因为那些趋炎附势者的吹捧而成为英雄。
那些真正的英雄,不我的笔下,而人们的心中。()
第二十七章追踪
夏威夷某处,一栋海边别墅。
这房子有间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其实只有入口看着像,走下去一瞧,空无一物。实际上这整个地下室就是个货运电梯,找到隐藏的开关后就能启动。
电梯通往一个地下的秘密设施,底下的空间巨大到匪夷所思,跟威尼斯的倒影都市有的一拼。
一间实验室中,史特兰哲穿着沙滩裤,花衬衫,梳着十分潮的发型,隔着墙上的玻璃,观察对面房间里的两名“患者”。那两人正是领主和绝影,此刻他们处于深度昏迷,全身浸泡液体中,漂浮两根柱形的古怪容器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史特兰哲的旁边,递上一杯插着小伞的果汁,自己则喝着一瓶冰啤酒。
“沙滩边那个调酒的家伙非要把伞插进杯子里。”血枭将饮料交给史大夫时说道。
“谢谢。”史大夫接过饮料,视线又回到了玻璃的另一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奄奄一息的、与你处于敌对面的人捡回来,并且救活,是为了做实验?”
“救活他们,只为杀死他们。”血枭回道。
“这种回答让我加费解了。”史大夫用吸管吮了口饮料。
“你知道沙鲁游戏吗?”血枭问道。
史大夫愣了两秒:“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会知道…不过你的逻辑我大概明白了。”顿了一下。史大夫又问道:“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去找天一寻仇吗?”
“我跟他没有什么仇。你们都不了解他。”血枭说道:“找他寻仇,就像是被雷劈了以后去攻击云层。雷并不恨你,跟你也没有仇,你可以恨他,但他不当回事儿。”
“呵呵…那镜脸算不算逆天而行呢?”史大夫随口说道,话出口后,他却神情微变:“对了…若你没死,镜脸会不会也还活着?”
……
2102年5月,都伯林。
深夜,冷月寒星。
一条小街上。伏月静静地走着。
街上空无一人,空气竟是沉重而冰冷的。伏月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话音刚落。一张镜子面具凭空出现她前方十多米处,随即就幻化出人形来,镜脸冷笑:“月妖对吗…果然是美人,难怪天一会对你有兴趣。”
她平静地回道:“你真有必要一开口就提那个名字吗?”
“怎么?跟他闹翻了吗?哈,你这个凡人还挺有骨气的嘛,我还一直以为天一对人类的女性有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原来他和一般人也没什么两样。”镜脸笑道:“真无趣,我本来还想着把你吞掉以后,留下个人头,拿到天一面前。看看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
伏月没理这话,而是说道:“你就是镜脸?”
“我是即将接收你能力的神祗。”镜脸一边回答,身体一边液化,与镜面中涌出的黑水合一,化为了黑蛇的状态:“凡人,你就认命吧,你那能力本就是我迟早要获取的,现不过是提前迎接你的命运罢了。”
伏月知道一战所难免,逃恐怕是很难了。她虽没有把握,却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但她还没动手。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她也说不清,听到时心里涌上的感觉是厌恶还是怀念。
“我就知道,创世纪也杀不了你。”天一从一个转角走了出来,“不过你的伤势看起来相当严重。呵呵…根基已残,要想彻底恢复。仅仅花费些时日是不够的。”他看着萨麦尔:“所以你提前了计划,来吞这个‘迟早’要吞的猎物。一旦获取了她的能力,你非但可以复原,还能获得永恒的生命。”
萨麦尔弓起蛇身,如动物遇见天敌般戒备着,与面对其他对手时判若两人:“嘶…你怎么会这里…”
“当然是因为我一直跟踪她了,她哪座城市,我就哪儿,书店就这附近,抬脚就到。”天一很随意地回道:“萨麦尔,你能想到的事情,我自然早就想到了,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你获得她的能力?”
“你跟踪我?”伏月忽然用质问的语气对天一道。
“喂,我刚才那句话很长诶,你就听到跟踪这俩字儿吗?”天一问道。
“看来你屠完城以后很闲啊。”伏月没好气地回道。
没想到天一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了一句:“我怎么可能等到那时候才开始追踪?你这事儿可比天都什么的重要多了,从你离开潜艇起我就保持着心之书的监视网。三月中旬枪匠做的追踪器完成了,我才算喘口气儿。”
“什!么!”伏月听到“追踪器”这三个字,本能地就去上衣和裤子的口袋。
这事儿天一策划已久,天都时,枪匠将书店传送走之前,他还不忘嘱咐了一句“我们离开后,你把书店移动回去,然后就可以着手做我事先拜托你做的‘那个装置’了,不用考虑我们怎么撤退的问题”。足可见天一心目中,还真是这件事的优先级比较高。
“别瞎翻了。”天一颇为得意地说道:“装你的一颗臼齿里呢。”
伏月神情数变:“不可能,我近根本没去看过牙医。”
“切…装个窃听追踪的玩意儿还用得着等你看牙医吗?一晚上时间,就算八颗牙我都装好了。”天一说道:“你记不记得两个月前,有个早晨醒来以后就感觉有点儿头疼,而且牙齿隐隐作痛。”
“镜脸,我们先联手杀了他吧。”伏月抬起头,微笑着对萨麦尔说道。
萨麦尔这二人吵起来以后便完全插不上话,甚至有那么一两秒钟,他产生了“要不我改天再来?”的想法,但接下来,他又意识到“这对狗男女是看不起我啊!”。
于是,此刻他怒了,“少罗嗦!天一,即使此刻我伤势未愈,你也阻止不了我!”一声咆哮,黑芒疾出,目标不是天一,而是另一边的伏月。
终章不曾改变
以伏月的身手,要避开黑芒不难,萨麦尔也并不觉得用这种化身黑蛇后的常规攻击就能结束战斗。但他有他的打算,对天一的忌惮,使萨麦尔狡诈的一面此刻显现出来,他是想看看…天一的反应。
萨麦尔的算计是,如果天一只是不想让他获得那女人的能力,半年前就可以亲自动手把她给杀了,这样做才保险。月妖能活到今日,就证明天一不想让她死,那么…他又会为她而露出多大程度的破绽呢?
答案是没有任何破绽…
天一事不关己一般站原地,看着伏月自行逃开攻击。无论神情、动作、乃至呼吸都没有显现出丝毫紧张起来的迹象。
他只是不慌不忙地干了一件对萨麦尔来说恐怖至极的事情…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件玉制的乐器——蛇笛。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天一笑着问道。
“可笑,你以为我还只是第二王国生物中的一员吗?”萨麦尔其实已经心虚了,他的这话有给自己壮胆的成份:“我的‘混沌’已吸收了上百种能力,我比我的祖先强!”
“你的祖先…可不这笛子里,他只是个人。”天一接过他的话道:“另外,我本来就从没把你当成第二王国的生物,因为你只是个能力者而已。”他不断纠正着萨麦尔的认知:“即便你看上去和其他的能力者不太一样。即便你异常得强大…但那还不至于改变、或者超脱你这个时空中担当的角色和本身的性质。”
天一说着就举起蛇笛。吹奏了短短几个音符。很快,一条空间裂隙悄然出现,先是一只蛇眼从那裂缝中显现,随后从里面传出一声厉啸,裂痕顷刻崩裂,从中窜出一条与萨麦尔体积几乎相同的黑蛇。
“当然了,如果你非要认怪物当祖宗,这个应该是你的兄弟。”天一说着,瞬间又出现了伏月的身边,也不顾对方的反应。揽腰就抱,扛起来就闪。
两人刹那间来到了百米之外,几乎同时,天一召唤出黑蛇身上爆发出滔天邪能。冲散扩张,将周围的地面和建筑皆摧毁。这股力量与萨麦尔如出一辙,不相上下。
“你兄弟八百年前还属于幼年期,现算是到青春期了吧。”天一一边跟远处的萨麦尔说话,一边将伏月放下:“除去你吸收的那些能力以外,你多和它一样强,你的人类祖宗就是从它身上得到的力量。”
萨麦尔无暇回应天一的话,眨眼间他便与那另一条黑蛇缠斗了一起。这两条长虫个头儿巨大,缠搅一起翻滚噬咬,便使大地震颤。劲风如涛。
那些可以秒杀人类的黑芒对他们彼此没有影响,腐蚀性的黑水亦然,至于尸兵之类的手段,根本就是儿戏了,召唤再多也没用,连他们的蛇鳞都伤不到。于是这战斗成了原始的、动物间的交锋,还是同类相残。
伏月天一身边目睹着这一幕,这种既视感让她想起了那个书店里的空间,仿佛她又观看两头第二王国的怪物对打。只是她感觉,此刻眼前这两个。似乎还称不上太强。
萨麦尔瞥见天一那隔岸观火的嚣张神情,顿时火冒三丈。仰天狂啸,杀招并出,下一秒,大地撕裂。一道沟壑豁然出现,另一条黑蛇上方凭空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流。将其压入地底。随即萨麦尔就对着下方的裂口中口吐熔岩,几吨的量灌下去以后,见那黑蛇没了动静,他才将地面再次合起。
“哎…相煎何太急啊。”天一笑着挑衅道,对于黑蛇的死亡,他完全是不以为意。
“无聊透顶,玩够了就快点杀掉。”伏月已经看出来了,萨麦尔根本不是天一的对手,从空中花园那时起,天一的种种表现都是演技,而且是那种欲擒故纵的高端诈骗,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什么话啊,我正英雄救美呢,你就不能配合一点吗?”天一回道:“要不是我一直设法让你远离他,当初他领悟混沌力量后第一个就会来吞你。现你看,他这种处于绝望之中、怒不可遏,却又仿佛有着一线希望的状态…是多麽有趣。”
伏月怒极反笑:“跟踪狂拿自己的目标当鱼饵来钓杀人妖怪是吧?有趣吗?”
“我只是培养咱们的共同兴趣爱好,几百年后不用我教你,你自己都会去找这种乐子的。”天一说道。
“天一!你欺人太甚!”萨麦尔张开巨口,从天而降,他已彻底失去了理智,竟妄想直接这样吞掉对方。
天一抬眼看着他:“你若真是第二王国的生物,倒也罢了,它们是没有‘罪’的。”他连动都没动,萨麦尔自行就停了那里,动弹不得,“即使是完整的永恒核心,也无法告诉你…能力者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第五王国的生物中才会产生能力者这样的异类?为什么这个星球经历了亿万年,四个强大而极端的王国都殒灭了,终却是一个生来便有‘罪’的物种成为了主宰。”
萨麦尔喉咙里发出痛苦艰难的话语声:“你做了…什么…”
“‘罪恶’是由我直接管辖的一种力量,如果你是个明白人,就该设法避开我,直到永远…
血枭就比你聪明,他已经猜到了所谓‘能力’的起源,也猜到了初是谁划分了那些等级。他知道,只要是人,绝没有战胜我的可能。
可是你,竟然吸收了这么多种能力以后,还来到我的面前。这种行为就像是学了几百种黑魔法,却跑去挑战黑暗魔王的魔导士…
你还大言不惭地要当着我的面杀死引导者的候选人,哈!”天一干笑一声。
“你别随便给我按上莫名其妙的头衔。”伏月对他说道。
天一摊开双手,冲她笑笑,随即动了动手指,萨麦尔的体内的能量忽然肆虐地暴走,瞬间将其巨大的蛇身由内而外冲垮,毁灭后的蛇身甚至都未化作液态,而是直接消散不见了。
后,只剩一张镜子面具,从空中落下。
天一上前,单手接住那面具,对着镜世界中萨麦尔的蛇脸道:“我本来还想把你爹也从蛇笛里叫出来,但我怕爱尔兰岛从地图上消失,所以…永别了。”他手中的镜面碎了,粉碎,晶莹的碎屑随风而逝。
伏月看着天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问道:“对你来说,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这么问?”天一回道。
“他要是获得了永生,应该比我适合成为你的接班人吧。”伏月回道:“或许他还能设法杀死你,让你得偿所愿。”
天一看着她:“哦…你说这个区别啊,这不是废话嘛,如果非要选个伴儿,我当然选自己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伏月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诶?你那牙,怎么样了?”
“你别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什么?”
“你喜欢巧克力吗?”
“装疯卖傻是吧?”
“快到碗里来!”
伏月转身走了…
天一跟着她走:“我的书店那个方向,离这里六个街区。”
“滚!”这是他得到的回应。
“这样吧,为了缓解尴尬,明天你装作没事一样到我店里来,暗号是‘我订的书到了没?’我回答你‘还没到’,然后你…喂!”他说到这儿吓了一跳,伏月居然用手指把自己的一颗臼齿揪了下来,朝地上一扔,并一脚踏碎。
“诶?等等…你怎么知道是哪一颗?”天一奇道:“难道…啊!”
伏月张嘴就吐了天一一脸血,捂着腮帮子甩头就走。
……
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
地底遗迹中,暗水正站那巨大的圆顶空间里。此时周围一片漆黑,但他即使不用视觉,也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此地原本枪匠逃生时遭泥土填满,暗水回来后花了很久才将这空间恢复如常。
此刻,他虔诚地跪伏于地,似乎进行着某种传统的仪式,也可能是某种暗水族才明白的礼节。良久,他才站起身来,走到那个二十多英尺高的巨像前。
暗水伸手从自己口中掏出了一个足有橄榄球大小的青色晶体,此物由诸多永恒核心的碎片与此遗迹中的原始核心融合后所形成。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将核心放入雕像,重归位。
遗迹又一次亮起,青色的光轨四周浮现。地板上是山川河岳,穹顶中显现日月星辰。
暗水环顾四周,双眼中青芒沛然,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他是否也会感慨世事无常?是否会怀念这故乡?又是否会安于此长眠?
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言语,没有唏嘘,也没有冷笑或哀叹。只是默默地走到一面墙边,按下了一个手印符号,将遗迹重封闭,深埋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