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贤点了下头,苍白的脸上表情阴沉,眼神恨厉,嘴角嘲讽的扬起,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傲慢语调说:“你们来的可够快的。”
“是少爷,我们接到你电话就来了。”
“少爷吩咐的,我们哪敢怠慢啊。”
徐子贤收回凝视江若雨家那破旧三层楼的目光,看向身边那谄媚的两个人,嘲讽笑容更甚。喃喃道:“果然,权利和金钱,真是好东西啊。”
“少爷,您有啥吩咐就直说。”
“对啊,我们哥俩全听少爷你的吩咐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
徐子贤笑着点了下头,心里却不屑的哼了一声,极度的鄙视这谄媚的两人。若是他没有了那个有钱有权的老爹,他们又哪会对他有半分客气?他知道人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他,不仅是个病秧子,还瘸了一条腿。外人对他那样也就计算了,可小雨如今对他也是这样。
也对,他以前是个完整的人,小雨都不接受他,现在又怎么会跟他这个残废在一起?
他本来都想要了却残生的。可是今早从家里打车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下车,竟然又让他遇上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果然,她还是不要他,她虽然扶起他,却不再理他。
徐子贤知道,她在恨他。因为他曾经用激烈的手段想要得到她。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一想?他只不过是爱她,太爱她而已。他对她的痴,对她的迷,对她的付出,她完全看不见。他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都废了一条腿,可她仍旧是对她不理不睬。现在已经到了无视他的地步了。
他徐子贤痴心一场,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局?他付出一片真情,到最后连一个眼神都换不来了吗?是不是在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家人最重要,只有王潇最重要?那么他倒要看看,他弄死她最重要的人,会不会换来她的一个注视徐子贤撑着拐杖,呆呆的站在路旁。心中千丝百结,眼神越的冰冷。那穿了黑衣服的兄弟俩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打扰,以前少爷是最好说话的,现在断了条腿之后脾性大变,他们还想要饭碗,可轻易不能惹了他。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5分钟,徐子贤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表情更加阴森,平时温润的声音,此时充满了邪气,低声道:“是不是我吩咐什么,你们都会去做?”
“那是当然了,老板对咱们兄弟俩有恩,我们想报答都找不到门路,少爷你要吩咐什么,就只管说好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很好。”
徐子贤冷笑一声,“今天出来我只是借你们的力气,出了事儿全由我顶着。我父亲的能力,我想你们也不会怀疑吧。”
“那是当然。”兄弟俩心里已经有了数,虽然知道他不会让他们做什么好事,可一想到财大气粗的王老板,自己儿子做什么事儿,他背后说不定花点钱就解决了,到时候还得好好安抚他们兄弟,给钱是少不了的。想到这里,两人表情更加坚决了。“少爷,你说吧。要我们干什么。”
徐子贤说:“跟我来吧。”
两人点头,跟在步履维艰,一点一点往胡同里挪的徐子贤身后。比较年轻的那个见徐子贤走的实在困难,想要出手搀扶,却被另一个给拉住了,对他暗自摇了摇头。
走在前面的徐子贤,也没有去注意身后的人,此时他的心里想的是,小雨每天都要从这条路上进进出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每天都是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二楼,沿着狭窄的走廊走到尽头那扇蓝色的铁门前,徐子贤近乎痴迷的抬起右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门的把手。小雨每次回家,是不是都要摸到它?
“开门。”
徐子贤低低的声音传来,不像是叫屋里的人给他开门,倒像是叫身后的那兄弟俩。
兄弟二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少爷,这是…”
“我说,把这扇门给我想办法打开。”
“可这…”
徐子贤回过头邪邪一笑:“张虎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要是没有我爸爸把你捞出来,你现在还蹲着呢。”眼神转向另外稍微年轻那个:“张虎力,你也一样,对你们兄弟来说,给你们个铁丝,你们就能自由进出任何一个小区。到这时候,你们给我装熊了是吗?”
到此时,张虎威和张虎力兄弟俩才明白,少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两人都有些退缩,但又怕以后少爷在老板那说两句,他们俩没好果子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兄弟俩研究着,从兜里掏出开门用的工具,三下两下的把铁门打开,又将里面的防盗门也打开。
徐子贤呵呵一笑,先一步走进屋内。
江若雨家房子不大,几乎是一目了然,此时天色刚刚放亮,屋子因为处于阴面的关系,光线也不充足,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徐子贤大大方方的点亮了灯,叫了一声:“有人吗。”
张虎威兄弟跟在他身后,紧张兮兮的盯着里面,过了半晌见没有人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徐子贤却不无失望,向前挪动几步,一把推开了江若雨卧室的门。
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这是小雨的卧室,因为屋子里有一股属于少女的清香味道。床单上是干净的浅蓝色的小格子图案。床头还摆着一个机器猫娃娃。一件睡衣就那么斜斜的搭在枕头边。
徐子贤痴迷的坐在床边,拿起那件睡衣,将脸埋在里面深吸了一口气。
小雨,小雨,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你不能分一些些的感情给我?我以为遇上你,我就有了阳光。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不是我的阳光,也不是我的天堂,你只是一个引领我走入地狱的魔鬼而已。
徐子贤的眼泪都落在江若雨浅粉色的纯棉吊带睡衣上。他闻着属于江若雨特有的味道,过了半天才用睡衣擦了把脸,随即像丢抹布一样,把它扔在地上。
“没人在家是吗?”
“是啊少爷,他们家一个人都没有。”
“很好。”
徐子贤冷笑一声,费力的站起来,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却放在缝纫机上的一本相册上。
他翻开相册,眼神立刻柔和下来,冰冷的指尖抚摸过一张张定格了笑容的灿烂小脸,那都是她,都是他深爱着的她啊翻过一页,他的突然沉下了脸,抬起手一把将相册摔在了墙上。因为那里面是她和王潇的合照她撒娇的笑容,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
徐子贤怒气冲冲一拐一拐的走出卧室,回头冷冷的说了两个字:“点火。”
“点,点火?”
“对,”回过头,瞪着那兄弟俩:“怎么?你们不敢?”
“可,可是少爷,我们…”
“点不点?”
“点,点…”
这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事情大条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少爷要他们来揍什么人一顿,那陪两个医药费,事情也就了了,情况也不严重,可是这点火,不就是纵火罪吗?
年长的张虎威笑了一下,“少爷,您先到院门口等着,这种粗活我们俩来就行,保管等会让你见到火光。”
徐子贤哼了一声,他不说,他也没有兴趣在这里看。转身慢慢的挪出了江若雨家。
徐子贤一走,张虎威立刻拿出手机,拨了王毅石助理的电话:“喂,哎呀我是虎威啊,我找老板,什么?你赶紧转告老板一声,就说我有急事…”
※※※
重症监护室外,江若雨疲惫的蹲在墙角,也不在乎身上的衣服会不会弄脏,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爷爷虽然暂时没事,可医生已经说,他过不去今晚了。刚才抢救,也只是捡回半条命而已。
抹了一把眼泪,江若雨起身走进病房,也不管白正红高兴与否的推开她,自己蹲在了白成悟的床前。看着张着嘴大口喘气的老人,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拿着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的帮他润一润因为用嘴巴呼吸而干燥的嘴唇,江若雨心里在说:爷爷别怕,我也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或许你会跟我一样重新回到小时候,再或许你会有来生,希望到时候,你仍旧可以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421章 真面目…

对于一个已然宣判死期的老人,江若雨现在是真的想不到还能为他做一些什么。拉了把塑料椅子呆坐在床边,看着爷爷张着嘴喘息的痛苦样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现在已经呈现出灰败的死灰色,好像下一秒钟,他就会停止呼吸。
可现在江若雨却觉得,必然要死,她倒希望爷爷少受一些罪。上辈子她自杀的时候,死亡时候的窒息和难受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其实大多数的人害怕死亡,也不是真的怕那“舒服的长眠”,而是害怕死前那或长或短的折磨吧。
病房里是一片死寂,季子玉坐在江若雨对面,一会拉一拉白成悟的手,一会摸摸他的头。眼睛已经哭的跟江若雨一样肿。江若雨看得出来,季子玉对白成悟的感情是真的。
江宏伟和李静靠在一旁,他们的对面是白正红和季杰夫妇。这两对夫妻都沉默的低着头,江若雨知道,爸爸是真的在难过,妈妈难过大多是因为心疼爸爸,感染到了这个悲伤的气氛,就不知道对面姓季的夫妻俩,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江若雨嘲讽的牵起嘴角,正在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大家都回过头看向门前,就见朱小丽穿着深棕色的貂皮大衣,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上妆容还是那么敬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妈。”白正红赶忙过去搀扶。
朱小丽任女儿扶着来到床边,一双橘皮老手握住床尾的栏杆,看着床上那张口喘气的老人,眼眶顿时湿润了。
“老伴啊,我来了。”
老太太颤抖的一声,立刻叫屋内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江若雨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半天才平静下来。再回过头,已看见白正红扶着朱小丽坐在一旁的沙上。
白正红帮母亲将外衣挂在衣帽架上,仿佛惊诧的看着朱小丽的脖子,惊声道:“哎呀,妈,你穿这件毛衫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配那条翡翠项链的吗?项链呢?丢了?”
听到这句话,季子玉立刻愤怒的蹙紧眉头,回头瞪着白正红。那条翡翠项链,谁都知道是朱小丽和江若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作为见面礼送给她的。
朱小丽摆摆手,“没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妈哪能给丢了。”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江若雨。
江若雨冷冷一笑,心说爷爷这还没死呢,东西就想着要回去了?这老太太到底是会做人啊。真是可笑。到现在,是不是爷爷高兴与否,对他们也都没有影响了?
李静现在已经气了个半死,她向来好面子,也知道那翡翠项链价值连城,但就算值钱,她们也不在乎一看朱小丽用那种眼神看着女儿,她立刻上前一步要说话。却被江宏伟给拉住了。
江若雨起身,从兜里拿出那条项链。碧绿的翡翠在灯光下闪着柔润的光。她一步步走向朱小丽,笑道:“奶奶,您看,我这不是给您把项链带来了吗。”
朱小丽眉开眼笑的点点头。
江若雨一边为她戴上,一边柔声道:“奶奶那天当着爷爷的面送我项链,我就说不要,只是借回去赏玩几天,今天奶奶不提,我也是要物归原主的。”
白正红轻蔑的一番眼睛,就差没说一句“算你有自知之明”了。
江若雨帮朱小丽戴好了项链,又顺手为她理了一下浅紫色的毛衫,“奶奶搭配衣服果然不同凡响,”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爷爷,点点头说:“真是我们女人的榜样啊。”说罢对她灿然一笑,转身回到了床边。
病房里一片安静,白正红和季杰脸色都非常难看。江若雨的意思太明显了,老伴这边病危,你老人家还有心情描眉画目穿金戴玉,都七十多岁了还打扮的这么骚包,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有躺床上苟延残喘的时候,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美起来。
李静心下顿时觉得非常满意,女儿没丢面子。江宏伟却摇摇头,孩子还是太小太冲动了。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在“树倒猢狲散”之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病房里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床上的白成悟也不知能不能听到周围的动静,若是听到了,他是会愤怒、伤心还是无奈?总之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有任何反应,喘息已经用去他所有的力气。
过了一会,江若雨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连忙跑去走廊接起电话。
“喂?”
“包子。”
江若雨立刻笑起来:“狐狸啊。着急要礼物了?”
“不是,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到王潇有些疲惫的声音,江若雨刚刚晴朗的心情又地落下来,“狐狸,你怎么了?”
“包子。你说,要是没有我,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快快乐乐的学习赚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若雨急了:“这种比方可不要乱打,怎么会没有你呢,你是确实存在的啊狐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可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王潇自问一句,随即扑哧一笑:“你想哪去了。”
江若雨迷茫,“那你乱说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吗?我还以为那个混蛋不认你你就要自杀呢”
“哈哈。”电话里之前的抑郁气氛一扫而空,王潇愉快的笑了一声,道:“好了,你都焦头烂额了,我不该拿这样的问题烦你。等你忙完你爷爷的事,我跟你说一件事。”
江若雨心底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仍旧点头:“好,到时候我一定补给你生日礼物,免得你像催债的似的,还吓唬我我去病房守着我爷爷了。”
“嗯,去吧。”
“那拜拜咯。”
“拜拜。”
挂掉电话,江若雨看靠在走廊的墙上,只觉得脑袋里像装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狐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真的是像狐狸说的那样“焦头烂额”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力气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
“放开我你们两个混蛋”
“少爷,对不起了,老板吩咐,让我们兄弟说什么也要把你带回家。”
“混蛋你们抗命”
张虎威和张虎力一人一边抓住徐子贤的胳膊,强制性半拉半拖的将他带离了江若雨家,张虎威还不忘了小心翼翼的将江若雨的睡衣和相册都放回原处,再将门给人家锁好。
刚才老板在电话里大雷霆,直吼“白家人也是他能惹的吗!”“逆子,冥顽不化!”一类的。
张虎威兄弟也惊出了一身的汗,想不到他们刚才差一点就铸成大错,好在他们兄弟机灵,知道打个电话问问。
强压着徐子贤上了黑色的轿车。兄弟俩一人坐副驾驶座,一人在后排看着徐子贤。生怕他跳车逃跑似的。
徐子贤现在已经气的脸色白,嘴唇紫。捂着胸口无力的瘫在椅子上。
到现在他想做点事情都不行吗他想为自己做点事情,都要看着爸爸的脸色吗?
张虎威见徐子贤脸色不对,连忙从他衣服兜里翻出救心丸给他吃了,吩咐司机快点开车。本来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愣是给缩短了十分钟。
车子刚刚停在别墅门口,就见王毅石和徐慧敏夫妇急走过来。
张虎威兄弟立刻下车问好,王毅石对他们摆了下手,拉开后面的车门,一把将徐子贤拉出来。
“逆子”
“啪”
“老公,你怎么打孩子”
徐慧敏拉开王毅石的手,蹲在雪地里扶起倒在地上喘息的儿子,哀怨的掉着眼泪:“他不懂事你做父亲的就好好教给他啊,他有心脏病,现在还只剩一条腿,你怎么忍心啊”
王毅石气的原地转圈,大吼道:“儿子早晚让你惯坏了你知道他今天干什么了吗他跑去杀人放火”
“什么?”徐慧敏惊讶的回头看着老公。
王毅石手指头颤,指着已经张开眼睛的徐子贤:“今天要不是张虎威机警,你就要犯大错误了你想杀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去惹白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白家不是咱们轻易能惹的,现在远东已经捉襟见肘,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徐子贤靠在妈妈怀里,瞪着暴跳如雷的父亲,虚弱又急切的说:“是你告诉我,有了权力和金钱,就,就可以做任何事我做了,你又说我不对,我到底,怎么做才对”
“你,你简直没有脑子”王毅石冲上前不顾徐慧敏的保护,将徐子贤从她怀里拉出来扬手又是一巴掌。
徐子贤本来肿了半边的脸颊此时又被打了个“对称”,疼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王毅石拽着他的衣襟使劲摇晃:“我让你利用权势和金钱,不是让你没有大脑的去乱做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用的儿子来”
“老公放开他你会弄死他的”徐慧敏已经狂叫着,将已经被摇晃到昏迷的儿子从丈夫手中抢出来。哭着对一旁呆住的张虎威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啊”
王毅石怒气冲冲的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奄奄一息的徐子贤,到最后终究还是暴躁的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正文 第422章 逝

徐子贤仰面躺在救护车里,眼睛微眯,眼前的光影逐渐变的模糊,只知道医生在帮他量血压,chā氧气,扎针,明明那么粗的针头扎进血管里他应该觉得疼的,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耳畔只能听到医生护士在说着什么,还有妈妈在哀哭着。
他是要死了吗?徐子贤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却还是清明的。这样难受,这样窒息。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吧?让人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无能为力的绝望,偏偏让他保留着意识,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甚至连动一下嘴唇交代几句遗言都办不到。
细想他这一生,都做了些什么?他除了窝窝囊囊的喘气吃饭,眼巴巴的看着健康的同龄人自由的生活而自己都无法参与其中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好像只有遇见江若雨,才算得上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小雨。
徐子贤嘴唇微张,但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到那个最终也无法得到的女孩,他剩下的只有怅然失落。原来生死之间,真的是最公平不过,赤条条来,手空空去。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啊。
徐子贤闭上眼睛,彻底放逐自己沉入黑暗之中,除了江若雨,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了。妹妹好强,妈妈有爸爸照顾,很好,很好…
本以为他就这样死去了。没想到他还能在睁开眼睛。神智恢复清楚,他躺在陌生的房间,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半晌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医院里,费力的转转脖子,周围医疗器械一应俱全,而他的鼻子嘴上,正带着氧气罩。
窗外是一片夜空,透过略微上了些霜的塑料窗,似乎可以看到黑蓝的夜幕上无数星星在一闪一闪。他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明亮的的星空了。不是没有星星出现,而是他很久都无法这么平静。
不管怎么说,能够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即便前一刻他想到了结了自己,此时他仍旧感激他还有睁开眼睛的时候。
“哒、哒…”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皮鞋和地砖碰出的响声,在夜半时分显得格外响亮。
徐子贤费力的转过头,因为躺着的关系,氧气罩阻隔了一些他的视线,不过随着病房的门缓缓打开,他还是看清楚,走进来的,正是他的爸爸。
想起之前爸爸甩给他的两巴掌,徐子贤委屈的红了眼眶,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爸爸…”
但是话音到口边,只变作一片白雾,附着在氧气罩里。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去。
耳畔传来王毅石的声音。
“慧敏啊,后半夜我来照顾孩子,你回家去睡会去。”
躺在一旁沙发上的徐慧敏坐起身来随手点亮了台灯。
“我不累,老公还是你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今天一天也把你忙坏了。”
“哎,我是男人,身体顶得住,你去休息吧,这么熬着我怕你熬垮了,医生不是说子贤情况已经稳定了吗。”
徐慧敏起身,看向病床,正和徐子贤晶亮的视线相对,她惊喜的上前来:“儿子,你醒啦”
徐子贤虚弱的点点头,想要告诉妈妈他没事了,可说出的话,仍旧变成了氧气罩里的白雾。
王毅石笑着拍拍老婆的肩膀:“回去吧,司机在门口等着呢,车都没熄火,你回家眯一觉,明早给孩子熬点人参ji汤来。”
徐慧敏点点头,心说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生气归生气,但有什么事情还是真的心疼的。她乖顺的点头:“好,那老公你在这里守着,我先回去。”走到床边帮徐子贤掖了一下被子:“儿子,妈妈明早来给你带好吃的啊。”
徐子贤微笑起来,长睫毛眨了眨,示意她快点回去休息。徐慧敏低下头亲了下他的额头,这才跟王毅石道别,走出病房。
房门关上,室内恢复安静。徐子贤疲惫的闭上眼,毕竟刚刚被爸爸打过,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昏昏欲睡之间,神智突然清醒了一下,他从不离身的那个日记本呢?小雨送他的日记本呢?上午他回家的时候,是不是落在车里了?
徐子贤猛然张开眼,想要告诉爸爸去帮他找日记本,却正看到面色阴郁的爸爸正站在他床前。灯光从他的背后投射过来,让他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双眼睛闪着的阴森复杂的光,是他不能忽视的。好像一种本能,徐子贤身上桑抖了一下。
“爸爸…”话音变作白气,又一次被氧气罩挡住。
王毅石叹了口气,侧身坐在他床边,大手慈爱的抚摸着徐子先的头部,在他诧异的眼神中,低沉的声音清楚的说道:“子贤,别怪我。你也应该能体谅我的,对吧?我王毅石努力大半生打下来的天下,不能败在你的手里。哎你妹妹是女孩子,她虽然继承了几分我的性格,却仍旧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产业传给她,王家的财产就要改姓了。我只能将财产传给我的儿子。可是你,真是太不争气。”
王毅石说到这里,俊朗的面容变的扭曲,视线对上徐子贤那双因为不可置信而瞪大的杏眼,一边用温暖的收抚摸他冰凉的脸颊,一边用慈爱的语气说着绝情的话。
“你活着,有你妈家的亲戚在,财产必然要传给你,远东集团,就必然会败坏在你的手里。可是我还有一个更优秀的儿子他聪明果敢有魄力,身体又好。将来一定会将远东发扬光大。爸爸的梦想,就是让我的财富最大化,让我的权利最大化,最好让天下所有的钱都姓王。你做不到,但他做得到为了不挡着路,所以你,去吧。”
爸爸,你要杀我吗
徐子先的心里在呐喊,但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甚至连抬起手的阻止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看着爸爸带着那温和的绅士般的笑容,将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挪开。然后对他露出一个似乎是怜悯的笑容,用一个软绵绵的靠枕,捂住了他的脸。
“唔”
徐子贤没了氧气,又被捂住口鼻,难受的闷哼挣扎。他杏眼圆睁,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用力扑腾。冰凉无力的双手抓住王毅石的手腕,突然而来的低温,惊的王毅石身躯一震。
徐子贤的眼泪,在枕头下滑落,马上就被紧贴在脸上的布料吸收。他想不到,到最后,他居然是这个死法他没有自杀,不是心脏病发,也不是车祸,却是被亲生父亲亲手杀死。
此时王毅石的额头上都是汗,他一边用枕头捂住徐子贤的脸,一边担忧的左右看看,目光扫向虚掩的房门,又心惊的看向窗外。
窗外,冬日的月光难得如此明亮,凄冷幽蓝的月光,却融不入病房里台灯温暖的黄色灯光。
低下头,王毅石终于看到徐子贤的脚不在登动,才拿开了枕头。灯光下,徐子贤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睛紧闭,嘴巴微张。